第37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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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萱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目送着商柔腳步踉跄地離開,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商柔立即命下人備好熱水,然後在客房裏足足浸泡了半個時辰,拿浴巾把自己磨得脫了一層皮,他心裏真的很怨恨,明明自己和牧晚馥兩情相悅,為什麽卻要偷偷摸摸地幽會?他也很希望能夠像南宮雪一樣,可以在陽光下大大方方地站在牧晚馥身邊。
然而自己是個男人,他也是男人,更別說自己名義上是他的姐夫。
商柔從浴盆裏走出來,心不在焉地擦淨身體。他在銅鏡裏看着自己的身體,傷疤己經去除大半,雙腿也行動如常—他告訴自己,這都是因為合和公主的悉心照顧—自己到底有什麽資格怨恨?
對於合和公主的深情,自己的回報就是反覆的出軌。
自己什麽時候成為如此可恥的人?
商柔輕輕地按着胸口,那裏有牧晚馥留下來的痕跡。他是溫柔的,同時是誘人的,自己卻心甘情願受到他的引誘,是自己守不住該有的底線,所以如果真的有什麽報應,請應驗在自己身上,千萬不要傷害到牧晚馥和合和公主,他們都是無辜的。
全都是自己的錯。
商柔回到房間時,婢女正侍候着合和公主梳妝,合和公主仔細地看着銅鏡裏的自己,看見自己的夫君進來便說道:「商柔,你看起來很疲累。昨夜又跟陛下聊得很晚嗎?」
商柔的心跳幾乎停頓,他只是胡亂地點頭,也沒有聽清楚合和公主在說什麽。
他心虛地走到合和公主身邊,接過婢女的象牙梳子,一下下地為妻子梳着長發。
「商柔,你過來摸摸。」合和公主拉着商柔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摸,她的小腹己經隆起。商柔彎身,一手隔着薄薄的衣衫輕觸着合和公主的肚子。
「他在踢我呢,一定是因為知道他爹爹在旁邊。」合和公主嬌嗔着,商柔也好像隐約感受到腹中胎兒的生命力。
「你說,那會是兒子或是女兒?」合和公主甜甜地笑着。
「你喜歡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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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經有婉兒了,所以我想要個兒子,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好』字。」合和公主一向把婉兒視如己出,她又笑道:「二皇子老是欺負婉兒,若是有個弟弟保護婉兒就好了。」
商柔脫口說道:「就像妳跟陛下一樣?」
他一開口就後悔,他怎麽又想起那個人?
合和公主的笑容有點勉強,她點頭道:「陛下??是很保護我和母後的。」
商柔想起昨天牧晚馥贈予自己的金鎖,他伸手到衣襟裏,把金鎖脫下來,向合和公主說道:「這是我求回來的,聽說可以保佑健康。」
合和公主的眼睛卻在看着商柔稍微散亂的衣襟,商柔低頭一看,他露出胸前的一點肌膚,幾點紅印印在肌膚上,異常刺眼。
商柔連忙把衣襟攏好,把金鎖戴在合和公主的頸上。
合和公主猶豫片刻,問道:「那真的是你求回來的?」
商柔生怕合和公主對自己和牧晚馥起疑,立即說道:「當然是的。」
春雨綿綿,尚未放晴的天空薄雲片片,猶如難解的情絲般纏繞彼此。
商柔一人盤膝坐在銅雀宮的偏殿裏,地龍已經撒去,地磚上極為冰冷。他本該在公主府裏陪伴着合和公主,可是他卻坐在這裏,癡癡地看着對面的那一張古琴。琴弦纖細,恰如那人春蔥似的玉指。琴上依稀殘留着那抹幽幽的茉莉花香。
雖然商柔知道牧晚馥只能晚間才能夠跟自己在一起,但他今天早上卻不想留在公主府裏,就算見不到那個人,至少也身處於曾經跟那人抵死纏綿之處,感受着那人的存在。
突然,一陣春風從身後的門扉吹來。他明明關上門的。
商柔回頭,只看見牧晚馥正站在門口處。他應該剛剛下朝,然而今天穿的卻不是龍袍,而是一襲簡單的深紫色長衫,青絲簡單地以紫玉冠定住,再以金簪別着,黛眉輕舒,明眸微彎,桃花似的眼瞳泛起足以使人沉醉的笑意。
貌美風流,眉目如畫,端的是絕色傾城。
「商柔。」他的唇角微勾,櫻色的唇瓣吐出商柔的名字,如同神秘的咒語般瞬間束縛着商柔。
「你……您……」商柔站起來,訝然看着牧晚馥。
牧晚馥沒有動,他只是伸出手來,彷佛在迎接什麽人,笑着說道:「來,我們出去逛逛。」
所謂出去逛逛,并不是在皇宮裏,而是在宮牆外的京城。
細雨紛亂,牧晚馥撐着油紙傘,傘上畫着朵朵桃花,卻比不上美人如玉,畢竟再嬌豔的桃花也比不上臉頰那抹胭脂似的紅暈。
商柔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們真的離開皇宮了嗎?
「陛下,為什麽……」
「我現在可不是陛下,你可以叫我小雨,或者是晚馥。」牧晚馥掏出手帕擦去商柔臉上的雨絲,輕輕把油紙傘傾斜到商柔的方向。
商柔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晚馥,為什麽我們……會在這裏?」
牧晚馥對於商柔的選擇只是不着痕跡地挑了挑眉,他說道:「我知道你無聊,所以帶你出來看看。你是冬天來到京城的,想必沒有機會一睹春雨中的京城吧。」
商柔點點頭,現在還早,街上路人稀疏,雨絲敲打着屋檐,猶如動人的琴曲。
牧晚馥似乎心中早有目的地,他帶着商柔穿過京城最繁華的大街。商柔一直在看着食物的攤檔,牧晚馥低聲道:「想吃什麽?」
商柔睜大眼睛看着牧晚馥,他思索片刻,說道:「你在忙嗎?」
「為什麽這樣說?」
「你……不會特意出門。」商柔知道牧晚馥不會特意只花上一整天陪伴自己。
牧晚馥只是笑了笑道:「我問你問題,你反而不回答我了。」
商柔唯有說道:「有點餓。」
牧晚馥來到包子的攤檔前,他道:「只能買素菜包子,待會我們去的地方可不能有葷腥的。」
商柔眼前一亮。
「哎呀,被你發現我的打算了。」牧晚馥故作氣餒地扁了扁嘴,一張桃花眼裏卻全都是笑意。
商柔買了幾個包子。牧晚馥還需要撐傘,商柔便把包子撕成兩半,趁路人沒有發現時,把較大的包子喂到牧晚馥的嘴邊。牧晚馥張嘴吃了一口,貝齒有意無意地咬了商柔的手指。商柔像是想起什麽,一張臉頓時紅起來。
牧晚馥看着商柔的異狀,只是抿唇笑着,繼續帶着商柔穿過漫長的青石板街道。二人相依相靠,商柔只希望,這條路永遠都不要有盡頭。
來到城郊,路人愈發少了,風雨中傳來淺淺的草香,樹上新長出來的嫩葉被雨絲仔細描繪着葉上的紋路。傘上的桃花經雨水洗滌卻是愈發嫣紅,一顆顆晶瑩的雨珠沿着油紙傘滴下來,在青石板上摔個粉碎。
茫茫世間彷佛只剩下二人,雨簾把紅塵俗世都隔絕在外。
偌大的天地,總有容得下有情人相依之處。
穿過紅磚拱橋時,牧晚馥擡起手,把商柔的手握着。他握得不緊,五根細軟的手指卻輕輕地扣着商柔的五指,覆蓋在商柔的手背上。
「不行,別人會看見的。」商柔想掙紮,牧晚馥卻只是眨了眨眼睛,裝作什麽都沒聽見,手卻是沒有松開。
分花拂柳穿過迂回的步道,只看見芭蕉葉下藏着一條石梯,沿着石梯拾級而上時,雨勢似乎比起之前更大了。
油紙傘不大,牧晚馥把大半傘面都傾斜到商柔那邊,他自己的半邊身體都濕透了。商柔緊緊地靠着牧晚馥,說道:「你也分一點點吧。」
牧晚馥轉頭向商柔微笑着,他甚至還有心思擡手把商柔濕透的發絲別在耳後。他冰涼的指尖沾了水愈發柔軟,如同羽毛般輕搔在商柔的心頭。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丶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丶也無風雨也無晴。」牧晚馥低聲吟着,商柔雖然常聽他弄笛撫琴,卻很少聽見他唱曲子,他的聲音清脆溫柔,若是刻意提高聲調,倒是适合唱曲的。
雖然商柔聽不懂牧晚馥在唱什麽,他卻看見牧晚馥唇邊淺淺的笑意,那笑意印在唇角,卻沁不透眼底。他擡頭看着陰天,琥珀色的眼瞳彷佛也被天色染得昏暗。
「這詩句是什麽意思?」
牧晚馥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他突然把油紙傘丢到一旁,握着商柔往前走。商柔被他拉着往前走,不解地說道:「傘子呢……」
「我不要了,你要嗎?」牧晚馥回眸一笑,雨水打濕了他的臉龐,棕發沾滿雨霧化作濃墨似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