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陛下喜歡就好,臣妾都留給陛下了。」
商柔見牧晚馥喜歡吃,便笑着站起來,親自把八寶鴨夾到牧晚馥的碗裏。牧晚馥擡頭看着他,眼角微彎,眼尾勾起來,笑得極為漂亮。
商柔八寶鴨都留給牧晚馥,只随便吃了些別的菜。
牧晚馥平日吃得不多,今天卻似乎吃得挺多。商柔則一直在看着他,根本沒有注意自己吃了什麽,剛才那一點的委屈也煙消雲散了。
翌日早上,商柔衣着整齊地跪在地上送走牧晚馥,淩綠見商柔春風滿面,眼神濕淋淋地帶着春情,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便不懷好意地笑道:「公子,陛下昨天還喜歡吧?」
「喜歡??什麽?」商柔不解。
「就是那套衣服,還有柳婕妤的書和藥。」淩綠眨眨眼睛道,其實看商柔那笑盈盈的樣子,也不難猜到答案,但淩綠還是想要逗逗他的公子。
商柔立即臉紅了,他急急地說道:「不告訴你!」
淩綠笑嘻嘻的,商柔不理會他,徑自往屏風走去。淩綠在後面叫道:「公子,小的還有一件事得告訴您。」
「什麽事?」商柔轉頭看着淩綠。
「昨天那八寶鴨??」淩綠沒好氣地道:「公子把鹽當作是糖了。」
商柔眨眨眼睛,把鹽當作是糖了?那這八寶鴨的味道??
「宮女試菜的時候就發現了,所以才派趙公公告訴陛下的。」淩綠偷笑道:「陛下對公子多好,明明知道八寶鴨被搞砸了,還是要趙公公把東西端上來,免得浪費了公子的一番心思。」
商柔想起牧晚馥吃東西時神色如常,甚至吃得比平日更多,不禁失笑。
正在此時,趙公公從外面走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大群宮女太監,大家手裏都提着一大堆東西。商柔好奇地看着他們,趙公公笑道:「這些都是陛下賞給公子的。」
商柔眨眨眼睛,還在拿衣服的淩綠已經探頭出來,拉着商柔一同跪下來,商柔會過意來,低頭道:「臣妾謝陛下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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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和太監把那些箱子放到房間裏,淩綠随手打開其中一個箱子,只看見珠光寶氣,全都是商柔這輩子也不曾見過的奇珍異寶,有瑪瑙造成的項鏈,以純金打造的整副頭面,甚至有一株一人高的珊瑚,色彩斑斓,美不勝收,彷若被凝固在時光中的火花。
就算是最短暫的絢爛火花,也是可以被留着的。
「陛下對公子多好。」淩綠剛剛送走趙公公,他見商柔只是站在那株珊瑚前,呆呆地看着那株珊瑚,甚至不敢伸手觸碰,便笑道:「這些都是公子的,公子盡管拿來賞玩啊。」
「很漂亮。」商柔輕撫着那株珊瑚,低聲道:「可惜,看起來太脆弱了。」
「不是有句話叫『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嗎?」淩綠剛想賣弄幾句,卻突然發現這句話有多不合事宜,便讪讪地閉上嘴。
商柔彷若無聞地擡頭看着破曉後藍得發白的天空。雖然此生此世或許再也看不見外面的風景,但如果有那個人的手一直牽着自己,那就算在宮廷深深也不會怕迷路的。
二十三
深宮的生活漸漸平靜,商柔學懂了察言觀色,像一只小狗般讨牧晚馥喜歡,他喜歡吃什麽,喜歡聽什麽,喜歡自己做什麽,商柔一一努力做到,從來不會拂逆對方的心意,只要對方的一個微笑肯定,商柔就覺得滿足了。
新的一年将至。門扉上的福字剛剛被貼上,商柔一醒來就聽見淩綠正在外面交代其他宮女太監分工負責打掃裝飾玉華宮。商柔窩在被子裏聽了一陣子,突然想起往年自己跟婉兒在一起時,總會二人合力打掃那小小的屋子。
有點??想家了。
來到京城之後經歷過太多事情,使商柔根本無暇想起從前,可是現在舒服地躺在柔軟的被窩裏,他卻想起以前粗茶淡飯的日子。
不知道婉兒過得怎麽樣?自己上次見她已經是在合和公主新喪的時候,那時候自己還沉浸在愛妻之死的悲傷中,婉兒也交給了許成儒和陸萱照顧。
小孩子長得很快,婉兒不知道長多高了?還記得自己這舅舅嗎?
心念及此,商柔便再也坐不住了,剛好此時淩綠端着盥洗工具進來,商柔來不及洗漱,便向淩綠急急地說道:「我可以出宮找婉兒嗎?」
淩綠一怔,他問道:「公子,您怎麽突然提起婉兒小姐了?」
「我??有點想她了。」商柔想起在公主府時,自己跟牧晚馥正是情到濃時,又要分神應付合和公主,後來合和公主病逝世,自己的确把婉兒冷落了,現在更為了追逐牧晚馥而隐姓埋名入宮,這小丫頭卻從來不曾埋怨。
「公子您現在不再是驸馬,沒有理由去見婉兒小姐了。」淩綠苦口婆心地道:「宮裏有規矩,妃嫔不得出宮,家人也不能進宮,除非是妃嫔懷孕至八個月,家人才能進宮侍産。」
商柔是男人,他再了不起也生不了孩子。
所以,這輩子是見不到婉兒嗎?
「公子進宮之前不是把婉兒小姐交托給許大人嗎?他會好好照顧婉兒小姐的。」淩綠見公子悶悶不樂,便柔言安慰着。
商柔唯有點點頭。
淩綠想了想,說道:「公子,您可以思念婉兒小姐,但別在陛下面前說些什麽,說不定陛下會不高興的。」
「為什麽他會不高興?婉兒是我的侄女,我想見她不是很平常嗎?」商柔猛地坐起來,他急急地說道:「淩綠,如果我跟陛下說,想要跟婉兒過年,你覺得陛下會答應嗎?或者,我只偷偷地看一眼,确定婉兒健康快樂,然後我就離開,這可以嗎?」
淩綠連忙道:「公子!您再想都別想!」
商柔沒想到淩綠的反應會如此大,不禁怔住了。
「寵愛歸寵愛,規矩還是得遵守的,陛下喜歡公子乖乖地守宮規,對吧?」淩綠放緩語氣說道。
「可是??我是男人,這輩子都生不了孩子,這不是等同我這輩子都看不見婉兒嗎?」商柔抓着淩綠的手臂,他的聲音都在顫抖了。
「公子進宮之前,不是考慮清楚嗎?」淩綠無奈地說道。
商柔緩緩地松開手,他低聲道:「我沒想到??原來一輩子那麽長啊。」
牧晚馥雖然寵愛商柔,卻也不是常來玉華宮,他大部分都在留雲宮工作,除了來找商柔,偶爾都會找其他妃嫔。
商柔坐在寝室的門檻上等了又等,看着枝頭的桃花一朵朵地綻放,然後漸漸枯敗。
這日子,怎麽那麽難熬?
是不是無論自己怎麽學會做一個妃嫔去迎合牧晚馥,對方卻始終如同輕風流水般抓不緊?
前朝的事情偶爾也會傳到後宮,許成儒升任戶部尚書之後,國庫在他的打理下出現比以前更多的盈馀,陛下自是賞賜無數,一時之間成為群臣巴結的對象,聞蕭伶則一如既往地到處找麻煩,順度給陛下揪出幾個貪了不少錢卻一直苦無證據把他們拉下馬的大臣。他逼供頗有一手,連大理寺卿也時常找聞蕭伶幫忙對付那些難以料理的犯人。
隔着一面宮牆,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是商柔曾經唾手可得,卻又為了牧晚馥而毅然放棄的将來。
誰都有自己的生活,或是光芒萬丈,或是平凡美好,至少他們是在前進的。商柔的日子卻靜止了,雲在飄散,花在枯萎,商柔則被囚禁在沒有時間的世界裏,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沉睡,只有牧晚馥來到玉華宮才清醒過來。
「這才是剛剛開始呢。」淩綠不忍心告訴商柔,像牧晚馥這樣薄情的人,他的寵愛根本不會長久。
一輩子,比起商柔想像中更要漫長。
商柔頹然坐在床上,沒有說話。
「若婉兒小姐發生什麽事,許大人會向陛下禀告,再由陛下轉告公子的。既然什麽都沒有發生,那就表示婉兒小姐一切都很好。」淩綠唯有說道。
然而商柔心裏始終藏着這個想法—他想見自己的家人,他父母雙亡,姐姐和姐夫都不在了,最疼愛自己的姐姐只留下婉兒,她就是自己唯一的家人。
年二十九的那夜,牧晚馥來到玉華宮。
商柔挑了個好時候來提出這個要求—商柔都是男人,知道男人在某些時候是格外心軟,容易聽取枕邊風的。
彷佛感受到商柔今天的格外熱情,牧晚馥親了親商柔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說道:「想要些什麽?」
商柔的內心微妙地有點不适,或許是牧晚馥的語氣過於輕快,倒像是在打賞自己的奴仆,而且他一下子就猜出商柔的想法,是因為以往許多女人都曾經在這種時候提出要求嗎?
他按下自己心中的不快,擡眼看着牧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