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汪郁知道姜智豪說的是什麽。

他是讓她別再咬她自己的嘴唇,因為會疼。

她一個帶着孩子的弱女子在社會上橫沖直撞, 撞疼了, 休息一下再來, 有誰體諒過她的苦?

像袁丹果母女這種惡意攻擊她的就更甭提了。

可姜智豪竟然關心她疼不疼, 汪郁一下就被感動到了。

她眼角泛紅地松了口, 舌尖輕輕一頂,放過了他粗粝的手指。

她使勁瞪了瞪眼睛,将翻湧的淚意逼了回去,她轉頭看向窗外, “你怎麽知道的?”

她匆匆從家裏跑出來,沒來得及說原因。

“任伯父主動打電話跟我說了這件事, 他認為我有必要知道。我聽說後,趕過來單獨跟他聊了聊。”

“聊什麽了?”汪郁問。

姜智豪黑眸閃了閃,淡淡說道:“沒聊什麽。”

十幾分鐘前,他開車趕來,将任生兵約了出去, 兩人在樓下的公園裏鄭重其事地聊了會兒。

任生兵聽完姜智豪的訴求, 表情不悅地看向他:“你知道你剛才對我說了什麽吧?”

姜智豪低頭:“伯父, 對不起, 我知道我的要求太過分了。但是,看在汪郁是我妻子的份上,希望您能大人大諒,将此事揭過。”

“你難道不擔心她經銷的飲料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你希望她繼續平安無事地銷售下去?”任生兵用陌生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姜智豪, 像是剛認識他一樣。

“飲料問題,讓她慢慢解決。但今晚的事情,我希望任伯父放她一馬。”姜智豪的語氣很誠懇,他無比真誠地拜托任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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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生兵眼神複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吧?”

姜智豪:“知道。”

“你變了,竟然會因為別的女人來找我求情。”

姜智豪沉默。

任生兵:“我不怪你。任意已經走了,你應該把她從記憶中抹掉,開始你新的生活。”

姜智豪聲音低低地道歉:“任伯父,對不起。”

“你是任意最愛的人,她最愛的人拜托我,我怎麽可能拒絕?但我要申明一點,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任生兵神色不悅地轉頭,看也不看姜智豪,步伐生風地往樓上走。

因為姜智豪的拜托,他心裏相當不愉快。

回到病房,任生兵神色不悅,任真一眼便看到了,她繞過床尾來到父親身旁:“爸,誰惹你生氣了?”

“沒有。”任生兵語氣生硬地回答,他望了眼床上的袁丹果,“老袁哪,這次的飲料是汪郁送我的,連張收據憑證都沒有,要我說,這事就算了,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見汪郁了。”

還在想着如何開口的袁丹果,聞言愣住。

她奇怪地問:“不追究了?”

他剛才可是一本正經地想讓汪郁給個說法的,出去一趟,回來就全變了?

“不追究了,”任生兵掃眼莫名其妙的任真,“你也是,以後再也不要想着姜智豪這個男人,他跟咱家沒緣分。”

“爸,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要讓我不要再見姜智豪的意思?”

任生兵板着臉點頭:“嗯,我不想見,希望你們也不見了。”

袁丹果拉了拉女兒的手,悄悄沖她搖了搖頭。

任真鼓了鼓腮幫子,氣乎乎地坐下。

走廊盡頭,汪郁和姜智豪相鄰站着。

“因為我,答應了任真媽媽的條件?”

“你聽到我跟程不雷聊天了?”汪郁臉上發燒,她紅着臉問,“你聽到了多少?”

姜智豪淡淡說道:“全部。”

汪郁的臉更燒了。

她輕輕低下頭:“如果我們公司的飲料因為細菌感染沖上各大新聞網頁的頭條,你覺得會有什麽樣的結果?”不等姜智豪回答,汪郁自顧往下說,“人們肯定會将我的相關資料扒個底朝天,我住哪兒,我家裏有幾口人,我跟誰結婚了,到時候,你覺得你不會受影響?”

汪郁擡起眼睛飛快瞥了他一眼,又飛快低頭,“很感謝你給睿睿帶去的父愛,我不希望你們公司因了我而受到什麽牽連。”

在袁丹果威脅的目光中,汪郁莫名想到了姜智豪。

她是無所畏懼的。

如果産品真有問題,受影響的是公司,對于她本人,不過是一份工作的得到和失去。

萬一她在C市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再回A市,一切從頭再來。

什麽窮日子苦日子她都過過了,她沒有什麽可懼怕的。

但想到潇灑俊逸的姜智豪,她忽然就不忍心了。

她不希望因了自己,讓他身上生出什麽污點。

所以,一向擅長反擊的汪郁,破天荒地選擇了低頭。

她當時承諾袁丹果:“我答應你的條件。”

袁丹果:“當真?”

汪郁:“我說話向來不虛,說什麽就是什麽。”

袁丹果露出滿意的笑容:“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就這麽說定了。被細菌感染的飲料我可還保存着,你一旦反悔,應該知道會遇到什麽樣的結果。”

汪郁內心氣到不行,但為了姜智豪,她選擇了隐忍。

姜智豪嘴唇翕動半天,輕輕說了聲“謝謝”。

他側眸,盯着汪郁低垂的腦袋,瘦弱的女人塌着肩,頗有股無力的樣子。姜智豪不自由主地擡起了自己的左胳膊,情不自禁地慢慢靠近汪郁的肩膀,在離她的肩膀只有一公分左右的時候,他的胳膊像是被電觸到,猛地縮了回去。

他轉頭,大踏步地走遠,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汪郁只聽到耳邊腳步聲漸行漸遠,再擡頭時,眼前已經不見了剛才的男人。

汪郁沒有如期提出離婚,還好好地跟姜智豪生活在一起。

這一消息,讓袁丹果在醫院裏徹底躺不住了。

她想作妖,卻遭到任生兵的反對。

任生兵說他已經答應姜智豪此事揭過永不再提。

有勁無處使,身體還白白經受了折騰,袁丹果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她心煩氣燥地讓任真幫她辦了出院手續。

提着東西出院的那天,袁丹果意外遇到了在公園裏陪睿睿玩耍的姜智豪。

姜智豪臉上依然沒有笑容,但看向睿睿的眼神裏明顯增添了關心與愛護。

袁丹果不禁有些好奇,她刻意走上前,主動打招呼。

“智豪,這是誰家的小寶貝,這麽可愛?”袁丹果笑意盈盈地問。

姜智豪保持半蹲的姿勢,他攬住睿睿的肩,理所當然的回答:“任伯母,這是我的兒子,睿睿。”

袁丹果手一松,包包掉落地上。

她眼前一片漆黑,暈倒了。

姜智豪蹙眉,眼疾手快地沖上前,但還是晚了一步。

袁丹果胖乎乎的身體,像炮彈一樣砸在了公園松軟的土地上。

随後趕來的任真驚叫一聲蹲在老媽跟前,雙手不停地搖晃老媽的身體,“媽,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姜智豪拜托特護照顧睿睿,他去喊來了醫生,将剛出院不到十分鐘的袁丹果再次送了回去。

汪郁傍晚來看睿睿,坐在床側削水果的時候,聽到睿睿嘚吧嘚吧地将這一天遇到的事情排着講一遍。其中一件事情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停下削蘋果的手,轉身認真看着兒子:“你說什麽?胖奶奶暈倒了?你爸爸管她叫‘任伯母’?”

睿睿認真點頭:“對。”

“她會不會又要鬧事?”汪郁坐不住了,她将削好的蘋果遞給兒子,“睿睿乖,媽媽出去一會兒。”

她跑出去,打聽着去了袁丹果所在的病房。

袁丹果已經醒了,沒什麽精神地躺在床上,其他人不知去了哪裏,只留她自己在病房裏。

聽到開門的聲音,袁丹果沒有回頭,還是歪頭躺在那裏。

房間裏死氣沉沉的,很壓抑。

當聽到身後沒有任何聲音傳來,袁丹果還是忍不住了,她微微偏了下頭,看是誰進入了病房。

當看清是汪郁時,袁丹果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猛地坐起來,她聲音哆嗦着問:“汪郁,我問你,睿睿,是你的兒子吧?”她眼神緊迫地盯着汪郁的面部表情,表情期待地問,“睿睿不是你親生的兒子,對吧?”

她腦子裏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希望睿睿不是汪郁的兒子。

汪郁不悅地皺了皺眉:“我就不明白了,你對我的敵意從何而來?就因為我跟姜智豪結婚了?睿睿的确是我親生的兒子,這樣的我跟姜智豪結婚了,你內心很不平衡吧?”

袁丹果如花似玉的女兒夢想得到的男人,卻被自己這種女人輕而易舉地得到了。

或許正是這種巨大的反差,讓袁丹果母女難以接受吧?

聽到汪郁親口承認孩子是她生的,袁丹果內心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

她閉了閉眼睛,像死屍一樣倒在了床上。

人生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被她和任真埋葬掉的女人,不僅沒有死,不僅活着回來了,還帶回了姜智豪的骨血。

這天下,還有比這更驚悚的事情嗎?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當年那個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女人,肚子裏怎麽還能留下一條小生命呢?

她不需要去做DNA檢測,她只要看到睿睿那雙肖似姜智豪的眼睛,就可以百分百地斷定。

那個孩子,必定是姜智豪的。

袁丹果心如死灰,她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擺在她眼前的路,似乎只餘下了一條。

前進不能,後退不得的死胡同。

她重重地揮了下手,聲音頹敗地說道:“請你出去,我永遠,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她聲音裏帶着濃重的厭惡情緒。

她是真的不想再見到汪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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