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見

十一年,截止于今日,她已離開我十一年了。

只放下窗紗的這間房,很明亮很明亮,我看着電腦旁的彩色照片出了神。她一直這樣溫柔的笑着,讓我每晚睡前都看上一眼,便覺得安心。我從未去看望過她,因為我覺得,她始終是在這個房間的。

“姐,下樓去吃飯了吧,等一下我們一起送你去學校。”艾莎可愛的笑着,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然而我的眼裏永遠沒有多餘的波動。

“你先去。”

“好吧。”她嘟嘟嘴,眼睑下垂,慢慢地轉身離去。

鎖好門,我低頭看着手裏唯一一把能打開這扇門的鑰匙,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這樣的感覺真好,我的媽媽一直都屬于我一個人。

自從程海娶了姜敏之後,他們便自覺地如‘擇良木而栖’的小鳥那般另尋‘愛巢’了。而我剛好可以将所有與媽媽有關的東西鎖進了房間,包括我自己。

“來,沐沐,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菜。”姜敏夾着菜的筷子在我的碗上空停留住,臉色尴尬的笑着變了變,“呃,那個,沐沐,我一時沒想起來,你不喜歡我給你夾菜。”然後慢慢地将筷子移回自己面前。

“你知道就好。”我冷冷地說。

我看見程海的嘴角動了動,卻沒說什麽,只擡起杯,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姐,你們學校真漂亮啊,你能讓我和你一起進來,我真的好開心!”艾莎轉動自己小巧的身子,笑容在臉上散漫開來。

“我沒讓你跟着。”

她後退着跳着,面對着凝望我的臉,“姐,笑一笑嘛,你笑起來肯定特好看!”

見我不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話,完全沒發覺身後的腳步聲。

“啊!”她跳着跳着很自然地撞上了別人,但大驚小怪的人卻是她自己。

“你還好嗎?小妹妹?”莫離玩味兒地看着艾莎,一只手穩穩地插在褲兜裏,另一只手輕松的提着一個袋子。他總是這樣,喜歡将性感的薄唇彎起一個迷人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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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艾莎弱弱地不知所措,仰着頭看着莫離一雙魅惑的桃花眼出了神。

“真是禍水!”

“姐,人家不是啦!”她紅着臉。

“沒說你。”

偏偏就是花開三月天的季節,校園裏都開滿了各種嬌豔的花兒,恰逢今天天氣又特別好,這顯得我死板的臉越來越與自然格格不入,不過,我已經習慣了,我想,讨厭我的不讨厭我的都會習慣了。

“沐沐。”

“叫我程沐。”

“好,”莫離笑着說,“來,小沐,送你的禮物,恭賀你今日成年。”他将禮物遞了過來。

“不需要!”我難得的起伏了情緒,憤怒地轉身離去,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好不好看。

我看着寝室門牌號A3-17,第一次住學校,偏偏得個如此敏感的數字,是今天的日期,也是十一年前的日期。我不得不有一點兒覺得,這學校突然硬性要求所有人必須住在學校是一種變态。

“咦?還有一個床位,看來,是屬于那位性子冷漠而智商極高的同學了。”

“啊?就是她呢?看起來她好像從不主動搭理別人的,我覺得呀她肯定是心理特別脆弱的,要不以後我們多給她點溫暖,開啓她那顆塵封的心?”我聽見她笑了,不自覺的,自己也彎了彎嘴角。雖然我不常與人說話,但,這兩位的聲音我還是聽得出來的,一個是常常通知事情的團支部書記蔣雨涵,還有一個便是經常和她一起的八卦女加花癡女李欣欣。

“你們說的是誰啊?”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盡管門留了許大的縫,但我還是禮貌性的敲了敲門,手勁裏難得的有了一絲溫柔,然後自己推門而入。不得不說,寝室裏給我的感覺,莫名的很好,除了我的房間,大概,就只有這裏最好了。

“你們好,我是這最後一個床位的主人。”我不擅言辭,但,我覺得介紹一下自己,大概還是可以的。“噢,對了,我叫程沐。”我補充說。

“蔣雨涵。”

“李欣欣。”

“我認識你們倆。”我不想自己太窘迫,顯得我很封閉自己。“那你呢?”我看向那個陌生的女孩,一雙明亮如玻璃般的眼睛,白皙的皮膚,小小的唇,像個陶瓷娃娃般可愛漂亮。事實證明,我真的沒見過她。

“你好,程沐,我叫林喏,叫我阿喏就好。”她大方的伸出手來。

我輕輕地握了握她纖細的手,為了掩飾我心裏因“阿喏”兩字而出現的波動,我很自然地笑了笑。

“哇哦!你笑起來好漂亮!”阿喏驚呼了一聲,我明顯感覺自己的臉有點兒發燙。

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從她離開後,我的耳中再沒出現過“阿諾”或是它的同音詞。程海不敢提,姜敏沒資格提,艾莎雖然只比我小一歲,心智表現得極其幼稚,但我知道,她不提,是因為她知道她沒那個膽量在我面前提起任何會讓我想起我媽媽的事。

“謝謝你,阿喏。”我突然緊緊地抱着她,将臉埋進她長長的頭發裏,眼淚順勢而下,她的身體很明顯地震了一下,但很快地,她還是選擇回抱住我什麽也沒說。

“沐沐,今天下午沒課了,你有什麽安排嗎?”阿喏這樣叫我,我不反感,覺得挺好。

“沒有。”

“這樣看來我們今天下午都有空閑時間,那下午你陪我去籃球場,好麽?”她閃爍着大眼睛,滿懷期待地等着我的回答。

“好。”我微笑着摸摸她的頭發。

“耶!”她興奮地撲過來,在我臉上“吧嗒”一口之後,就快速跑掉了。

“阿喏,這裏人這麽多,你倒是拉着我幹嘛去?”看這裏人潮擁擠,我實在不怎麽能适應這種環境,不過還好,阿喏一直拉着我的手。

“沐沐,今天是我們文學系和表演系的聯誼籃球賽。”聽她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只是礙于這幾天剛搬來學校住,還在慢慢适應,我倒是忘了。

“沐沐,你看,好多人啊,我想大多數人都是沖着校草來的吧!”

“校草?”

“是啊,就是表演系的莫離啊!”

“噢。”我早就忘了,莫離還有這種稱號。

比賽還沒有開始,不過觀衆早就開始沸騰了,還好我和阿喏已經擠到前面的位置坐下了。球場上,球員們正在做着熱身,每一個都散發出迷人的青春活力,也難怪會引來那麽多尖叫的女孩子。

“阿喏,你別告訴我你是專來看莫離的。”我犀利的眼神看着她,她轉過頭來面對我,嘻嘻地笑了,“沐沐,別這樣看着我嘛,帥哥嘛,誰不喜歡看啊?要是能說上幾句話,那就更好了。”

我看着她臉上因激動而泛起的潮紅,忍不住小聲地笑罵她,“阿喏,你個弱智小花癡。”

“你敢說,你不喜歡帥哥?”她急了,指着我的鼻子,瞪着可愛的眼睛,一點兒也不輸我的強勢。

“不喜歡。”

“程沐,你個大騙子!”說着,阿喏竟和我鬧了起來。

“表演系,加油!” “文學系,加油!”

“莫離!莫離!” “顧塵!顧塵!” “哇哦!”……

籃球比賽開始了,‘喊嗓’比賽也開始了,我本來就對籃球和帥哥不感興趣,這個時候,我只能使勁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讓那如潮水般洶湧的吶喊聲沖擊我的耳膜。

“沐沐,沐沐。”感覺到有一雙手在搖晃着我,我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閉上了眼睛。

“沐沐,你怎麽會睡着了呢?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來看下半場。”她關切地望着我。

“嗯?已經完了半場了嗎?”我扶了扶額頭。

“是啊。”

“噢,那我們去球場吧,你不是想和莫離說話麽?”

“真的可以麽?他不認識我啊,怎麽會理我?”我看她又泛起花癡的臉,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然後,我就看見某只不僅睜大了雙眸,還半張着嘴舍不得合攏。

“小沐!”我尋聲望去,莫離正朝我揮動着自己有力的雙臂。

“走吧!”我拉着還在更為驚訝當中的阿喏朝球場上的莫離走去。

“小沐,你還在生氣嗎?我錯了。”莫離充分發揮他面部表演的能力,讓一張妖豔禍水般的臉,瞬間就變得楚楚可憐起來,雖然穿着球服,隐約透出腹肌來,但卻和他的裝可憐絲毫不違和。

“其實,是我不該把壞臉色留給朋友的。”

“呀!小沐也會感到抱歉哦?”說着他居然低下頭來,用沾滿汗水的頭發惡心地掃過我的額頭。

shit!

“莫離!你惡不惡心啊?”吼完了,我就把阿喏拉到他面前,“給,你的小迷妹,你們慢慢聊,我去旁邊擦擦臉。”

我正準備将濕巾往臉上抹,“小沐!小心!”莫離這一聲獅吼功力真心不淺啊,吼得我掉了濕巾不說,還傻傻地移不動步子,硬生生地看着籃球朝我飛來。

“咚!”

“哼~”我忍不住背上辣乎乎的疼,哼哼了一聲,突然恨自己今天怎麽不多穿一點兒。

我艱難的睜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清澈明亮的眸子,似不含一絲兒世俗雜氣,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輪廓分明的臉頰,不像莫離那般妖孽,帶着充足的陽光,給人無盡的溫暖。這讓我看得愣了愣神,但也不忘皺眉責備,“你英雄救美能不能技術含量高一點兒啊?我沒被籃球砸死都被你給我搓掉層皮了。”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他尴尬的笑了笑,慢慢将我扶起來。

我準備拍拍背上的灰塵,奈何,自己夠不着,唉!真丢人!

他一只手扶住我的肩,一只手溫柔地将我背上的塵輕輕拂去,雖然我的背受了傷,卻也因他太過溫柔而沒有覺得疼。我就這樣靜靜地享受着有人溫柔地為我服務的感覺,“你叫顧塵?”

面對我突如其來的詢問,他的手停了下來,“你怎麽知道?”

“哈哈,”我突然開始誇贊自己,“因為我有超強的觀察力,剛剛文學系的球員裏就你長得最好,打球姿勢最帥,那些文學系的姑娘喊加油的人肯定是你咯。”

“你剛剛不是沒有看球賽嗎?”

“你怎麽知道我沒看?”

“別人都站起來了,就你在那裏坐着睡着了,你又坐在前面,那麽明顯,我肯定看得見啊。”好吧,我承認,對于他的解釋,我覺得很合理。

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就笑了,嘴角輕輕上揚,隐約露出兩顆小虎牙,本還較涼的三月,怎麽就變得那麽溫暖?我又愣了一下神。

“你們兩個,過來這麽久了,也不來看看我傷重不重,只知道在旁邊看戲,是麽?”為了掩飾我幾分鐘愣了兩次神的尴尬,我只好将顧塵的注意力轉移到莫離和阿喏身邊。

“這不,看你也是很享受嘛!”莫離調侃道。

“滾!”我故作冷漠地說,心底卻自嘲地笑了,誰說我不喜歡帥哥,只是因為之前沒遇見。不過,欣賞,是每個人都擁有的技術,我覺得,我只是單純地欣賞顧塵長得好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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