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1)
過,轉行幹其他的也不是不可以。”頓了頓,補充,“況且,以我現在的身份,您應該輕易斷送不了我的工作。”
譚社會面色不改瞧着她:“口氣不小,三年前怎麽沒這份魄力。”
“說起這個,我還得謝謝你。”她道,“要不是你施壓我也不會出國,如果不離開我也不會了解
我對譚稷明的感情,更不會利用三年時間修完五年的課程,不會進入最好的研究機構學習,也不會有如今的魄力站在這兒和你談話,是你讓我有了今天。”
被這般反噬,譚社會隐隐有了火氣:“國外的教育沒白培養你,不僅學的一副伶牙俐齒,還學會
了不尊重人。”
項林珠眸光閃爍看着他:“我那麽愛他,三年卻不聯系他,已經是對您最大的尊重。”
空氣中呈現短暫的沉默,二人就那麽站在燈下對視。
項林珠接着道:“你原本就不太看得起我,我那時什麽也沒有,要是連信用也沒有了,只會更讓
你看不起。後來我才逐漸明白,只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別人看不看得起其實并不重要,可你是他的父親,我想和他在一起就不能不顧及你的看法。我從來沒有不尊重你,是你一直習慣用出身背景和金錢勢力去衡量一個人有沒有價值。”
譚社會的雙手仍然背在身後,他在燈下站了良久,內心的火氣被一些莫名的因素沖擊,那種因素叫做全新角度。
多年來他位高權重,加上年歲漸長,和周圍的人相處已經形成固定模式,很少能再挖掘新的角度去審視一件事或者一個人。
可是今天,這個他曾經最不放在眼裏的姑娘卻給他上了一課。
他站着思索,又來回踱步,半晌後卻見項林珠仍然規規矩矩站在那兒。
“你先出去。”
他說。生硬的口氣多了幾分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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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林珠沒說什麽,依言而行。
沙發上的譚稷明正坐立不安,見她從樓上下來,連忙趿着拖鞋追上去。
抓了她的手端詳她的臉:“沒事兒吧?”
“能有什麽事。”她說,“聊完了,他讓我先出來。”
“他罵你了?”
“沒有。”
一旁的袁偉一邊往書房走去一邊說譚稷明:“你爸雖然嚴肅,也不至于罵人,有你說的這麽恐怖麽。”
說罷,他已三兩步追進書房,卻見譚社會正獨自跟窗前站着。
他輕手輕腳合上門,譚社會仍被那動靜打擾,轉過身看着袁偉。
“小姑娘不懂事兒沒得罪您吧?”
“你對他倆的事兒倒挺上心。”
“嗨,老大不小的人了,我們這幾個都有了着落,連白楊那麽不着調的人下個月也要結婚了,他老這麽僵着不是個辦法,您也總操心着不是。”
譚社會沒說話,接過他遞來的茶喝了一口。
袁偉又試探:“我看小項挺不錯,這幾年更加穩重,聽說她還報考博士,中科院的人點名要她,一個出身窮苦的孩子,什麽背景也沒有,能混到今天很不容易。就算是咱出資贊助的,那也只是長臉的好事兒,絕不會丢了面子不是。”
譚社會慢吞吞道:“你說的不錯,确實有裏有面兒的,腦子裏也裝了不少東西,我剛才都被她将了一軍。”
☆、79
袁偉咋舌, 心想老爺子你也有今天, 面上卻很平靜:“這可真看不出來。”
他又咂了口茶道:“老程家姑娘的同學和他怎麽樣了?”
“我也老不在跟前待着,具體情況不是太清楚。”袁偉說, “不過應該沒什麽關系,要是倆人有點兒啥,他不會就這麽把小項帶回來。”
譚社會捧着茶杯看窗外的樹, 沒再說什麽。
再說客廳裏的何曉穗, 她穿着條寬松長褲,上身套了件針織褂子,正被譚稷明安排坐在沙發上和他們二人聊天。
何曉穗看見項林珠雖談不上高興, 倒也不至于生氣,她只是特別震驚,早該被遺忘在過去的人怎麽忽然又出現了,居然還能和她兒子在一起, 說起她兒子她難免有情緒,這孩子是傻了麽,被人狠狠傷過一次居然還能回頭。
“诶喲。”譚稷明道, “老太太您想什麽呢,跟您說話您聽沒聽見?”
她随即露出個體面的笑:“聽着呢。”又看着項林珠, “小項什麽時候回來的?”
“差不多有半個月了。”
又問:“你在國外還學的原來的專業?”
“是,本來只在學校學習常規內容, 因為導師在美國海洋協會與西太平洋水下技術研究中心工
作,我也就跟着他幹了些活,那段時間除了學生的身份, 也擔任研究中心的助理研究員。”
何曉穗點點頭:“這次回來有什麽打算?”
“我報考了博士,打算以後繼續這個專業,一邊學習一邊工作。”
“有那麽好的機會,怎麽會選擇回來考博?”
項林珠還沒出聲,卻見譚稷明拍了胸脯道:“這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提早結束學業回國,也因為我選擇在國內進修。”
他撈了瓣兒水果擱嘴裏嚼着,滿腦門寫着閑意和自信。
何曉穗默了默,看項林珠,卻見項林珠紅着臉含蓄的點頭:“他說的沒錯,就是因為他。”
譚稷明揚了揚眉,歪着嘴也繃不住滿臉的笑意。
何曉穗斜昵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隐隐覺着有些丢臉,但也頗感無奈,卻沒想到更無奈的還在後頭。
吃飯那會兒,五個人圍成一桌,保姆每上一道菜,譚稷明便首先挑一筷子放進項林珠碗裏。
“嘗嘗這道魚。”
又挑一塊雞肉:“這雞不錯,你嘗嘗。”
再挑一只蝦:“這好,這營養豐富,你試試。”
末了,還得挑一筷子青菜:“天氣幹燥,不吃點兒菜不行。”
“……”
偌大的餐桌,就他一人咋咋呼呼忙個不停,這一動靜搞得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吃飯。
項林珠也覺着有些尴尬,正想說說他,一旁的何曉穗早就看不下去,微微凜了眉責備:“你給她弄那麽多,碗都裝不下了讓她怎麽吃?”
袁偉借機活絡氣氛:“這就是有了媳婦忘了娘,我兒子才五歲我老婆已經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他都多大了,您還沒準備好呢?”
譚稷明反應極快,怼回去:“一邊兒去,怎麽不拿你自己跟我比,提你兒子幹什麽。”
“得。”袁偉道,“我連我娘叫什麽都忘了。”
何曉穗捉了筷子虛點他們幾個:“一個個的,都這麽沒良心。”
氣氛霎時活躍不少,項林珠雖沒怎麽說話,但心裏也是輕松愉悅的。
飯後袁偉要回家,譚稷明便攜着項林珠送他出去。
行至車庫門口,他忽然轉身沖項林珠道:“為你的事兒,我曾挨過他兩拳,你倆要是在一起,這倆拳頭就當我随的禮,要是不再一塊兒,我可是要還回去的,總不能白挨他兩頓揍。”
“這算什麽随禮。”譚稷明攬着項林珠的肩道,“你也太會過日子了,這錢也省,你可是譚氏首
席秘書,缺這倆錢?”
袁偉反手朝他胸口拍了一掌:“你他媽一富二代管我一打工的要錢,好意思。”
“誰他媽不是打工的,我那錢不照樣辛苦掙來的,丫甭跟這兒繞彎子,我就盯着你的禮錢,你要送的少了,回頭讓我兒子欺負你兒子。”
“唷,那可真是不巧。”袁偉已經打開車門鑽進去,“到我兒子戴紅領巾的年紀你兒子還尿炕呢,也不知道誰欺負誰。得,就這麽定了,那兩拳就讓我兒子替我還吧。”
說完唰地開車跑掉。
譚稷明還罵罵咧咧找項林珠說理:“你說這是什麽人兒。”
“你還說別人,他不是你兄弟嗎,你為什麽要打他。”
“誰讓他是我爸秘書,那會兒但凡沾上你的事兒,他都是頭號嫌疑犯。”
項林珠抓他的手來握,偎在他懷裏靠着。
他兩條胳膊随即将人包住:“冷了吧,穿這麽點兒就出來,不聽話。”
“這不是有你嗎,你是天然火爐,有你在我不怕冷。”
他便埋頭去親她的臉,就在那棵榆木樹下,項林珠也回吻他,正是濃情蜜意時,懷裏的姑娘卻猛然從他懷裏躲開,接着迅速朝着階梯半趴着身子,她又流鼻血了……
譚稷明扶她微仰着頭,一邊把人往屋裏帶一邊着急火燎叫保姆拿毛巾,驚得正在沙發上閑談的譚社會和何曉穗吓了一跳。
待看清事實,何曉穗也跑來幫忙,又寬慰譚稷明:“不要緊,有點兒水土不服,秋天幹燥得多吃點兒清熱潤肺的食物,待會兒給她泡杯去燥的茶先喝喝。”
項林珠還微仰着頭,譚稷明一手扶着她的腦袋,另一手往她鼻上敷着毛巾。
她望着天花板,嗓音自毛巾下甕聲甕氣的傳來:“謝謝您。”
聲音軟軟的,帶着誠懇。
何曉穗愣了愣,小聲回了句:“不客氣。”
待那血止住時,譚稷明又遞來泡好的茶:“多喝幾杯,明兒路上也給你帶着。”
何曉穗問:“明兒你們要去哪?”
“她沒來過北京,帶她出去轉轉。”
項林珠說:“我來過的。”
“上回不算。”
項林珠便不再出聲,何曉穗也沒說什麽,只是晚上擱床上睡覺時有些輾轉反側。
一旁的譚社會還戴着眼鏡看報紙,見她連翻了幾個身,便問她:“你怎麽了?”
“還能怎麽着,為孩子的事兒睡不着覺。”她幹脆坐起來,枕着床頭,“以前被你攔下來,現在倒好,你看他那樣子誰還敢攔他。”
譚社會翻了頁報紙:“說起這事兒我倒想問問你,不是給他介紹程書穎的同學嗎,上個月你給我打電話說倆人處的挺好,叫我準備把事兒給他辦了,怎麽忽然就變了。”
“我哪知道,孩子大了,不是什麽事兒都願意和我們說的。”
“他該不是腳踏兩只船吧。”
何曉穗想也沒想:“不可能。”
“他這脾氣還不都是你慣的,要幹出這種事兒來瞞着你,你也不知道。”
“絕對不可能。”何曉穗說,“程書穎介紹的那姑娘叫胡佳慧,上我們家吃過多少次飯了,你兒子每次見了人連眼皮子都不帶多擡一下,哪會給人夾菜,可是今晚吃飯那會兒你也看見了,他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給人挑進碗裏,要不是我攔着,你跟袁偉都沒得吃。”
譚社會咧嘴發出個笑:“多大人了,跟孩子搶吃的。”
何曉穗拿胳膊肘撞他:“我不是說這個。”頓了頓,嘆口氣又道,“他還小的時候吧,總盼着他長大,後來長大了不服管,又想他變回小時候,尤其這幾年,什麽事兒都悶在心裏,怎麽看怎麽不高興。你不知道我有多久沒看見他像今晚這麽高興了,好像一下子又回到小的時候,哎,不比較不知道,一比較才知道我不圖什麽,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快快樂樂。”
譚社會轉頭,隔着眼鏡瞧她:“你想說什麽?”
“這事兒再反對下去沒意義,而且小項這姑娘挺文靜,性格也不錯,還挺有本事,吃飯那會兒我聽譚稷明說她考個博士還被中科院的老王欽點,你見過幾個像她這個年紀讀博還被人點名要去的?我在學校幹了這麽多年,好學生不是沒見過,可像她這種的也确實少見。是,是你供的人上學才有了今天,可如果她自己不勤奮努力,你掏再多錢她也不會好好學不是。”
譚社會道:“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她道,“孩子喜歡,家庭背景再不好,再有什麽麻煩事兒,他自己樂意承擔,我能怎麽着,那麽大人了,也管不住,看他自個兒造化吧。”又說,“且不說咱倆的反對沒用,就算管用,你樂意看他找一個咱倆滿意、他自己卻不喜歡的姑娘?那可不是一天的不痛快,一輩子都不痛快。”
“你還是慣他。”
譚稷明摘了眼鏡,放下報紙準備睡覺。
何曉穗嘆了口氣,卻沒說什麽,也跟着躺下睡了。
且說隔天一早,萬丈光芒的天空瞧着晴朗卻并不暖和,跟家待着還好,屋外的冷風嗖嗖刮着,凍得人耳朵疼。
譚稷明刷牙時不安分,含着支牙刷滿屋亂竄,從卧房竄至陽臺,又從陽臺鑽進廚房。
何曉穗正在爐上炖湯,聽見動靜轉過身來:“睡醒了?”
他不說話,一邊刷着牙一邊東張西望。
何曉穗無奈,指了指窗外:“早早就起來,院裏澆花去了。”
他這才返回去放下牙刷,匆匆抹了把臉追出去,行動快得跟一兔子似的,連摘菜的保姆瞧着都沒忍住笑。
何曉穗說:“人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依我看,養兒子才是潑出去的水,這還跟家住着
呢,眼裏出了他的心上人就誰也看不見,等到成家哪還記得家裏有個老娘。”
保姆約莫四十來歲的年紀,總愛和她唠家常,勸她:“如今可不是養女兒吃香,女兒是貼身小棉襖,知冷知熱的會體貼人,但是兒子也不錯,雖然不如姑娘家心細,但也知道孝順的,你看他昨兒回來不還記着給你買禮物麽。”
“那是因為他中秋失聯心裏愧疚,況且是不是他買的還不一定,小項心細,多半兒是小項提醒的
他。”
保姆笑:“看看,這還沒過門兒呢,都替人說上話了。”
她也笑:“其實我本來不大同意他倆的事兒,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同意了吧,這心裏還怪舒坦。”
保姆說:“是啊,退一步海闊天空麽,人活着不必事事都那麽計較,有些事也計較不來。”
再看花園裏的倆人。
勤勞的項林珠正拎着水壺給那株淺紫的紅花龍膽灑水,卻被忽然竄至身後将她抱住的人驚得一抖。
她回頭揚了脖子看他一眼:“你吓我一跳。”
他埋頭往她臉上親去,又親她嘴巴,靈活的舌頭見縫插針強勢涮進去。
項林珠哼哧着推他,推不開只好別過頭,他堪堪親在脖子上。
“大家都在呢,別這樣。”
“大家都在怎麽了,你是我老婆,我跟我老婆親近還需要看別人臉色?”說着往她臉上吧唧一口,“昨兒一晚不挨着你我都睡不着覺。”
“你少來吧。”她拱開他的胳膊,繼續給花兒澆水,“睡不着覺還最後一個起,數你睡得最香。”
他也笑,搶過水壺獻殷勤,往那大犀角上猛澆了過去。
“哎哎哎。”項林珠急忙阻攔:“這植物喜幹,你沒瞧見葉子還亮着麽,估計昨天剛澆過水,你再這麽給它灌,該灌死了。”
譚稷明笑着收了手:“你不是精通水裏的東西麽,怎麽地上長的你也知道?”
“和地域沒關系。”她口氣中略帶着那麽丁點兒嫌棄,“這是常識。”
譚稷明揚了揚眉:“你說誰沒常識呢?”
她秀秀氣氣的順口接:“誰沒常識說誰。”
譚稷明便撂下水壺逮她,倆人就那麽在花園裏鬧起來。
他還穿着睡衣,冷風吹來凍的一哆嗦,随即展開胳膊圈住項林珠:“咱回吧,這風刮的,一會兒該感冒了。”
項林珠穿的挺厚實,倒不覺得冷,伸手捧着他的臉往他嘴上親一口:“你先回屋換衣服,等我把這收拾完就進去,一會兒不是還要帶我出去玩麽。”
他一下便乖覺了,也捧住她的臉親一口。
三五分鐘後,譚家餐桌開飯了。列席的有何曉穗、譚稷明和項林珠,還有和他們近得似親戚般的保姆,唯獨不見譚社會的身影。
譚稷明一邊喝粥一邊四下看了看:“我爸呢?”
何曉穗說:“天不亮就走了,去南美了,說是還有收尾的工作要處理。”
“大老遠回這一趟就昨兒跟家待一天,老爺子身體挺硬朗啊,不嫌累。”
“還不都是為了你倆的事兒。”
譚稷明道:“那他着急走什麽,昨兒他老人家跟您說什麽了?”
“剛開始什麽也沒說,就我一人兒說個不停。”何曉穗道,“後半夜我都快睡着了,他卻把我叫醒,說一早要走,讓我給他收拾東西。”
他嘆一句:“這折騰的勁兒。”又補充,“關鍵的您老還沒說呢,他跟您說了什麽沒?”
何曉穗頓了頓,看看他又看看項林珠:“他叫我先張羅着,等他結束工作就立馬趕回來跟我一塊兒張羅,說最遲趕在年底,把你倆的婚事兒給辦了。”
☆、80
譚稷明聞言露出笑意:“早這樣不就什麽事兒沒有。”又誇何曉穗, “還是何老師教育得好, 要不然他也不會大半夜睡不着覺把這事兒往通了想。”
再看項林珠,也是緊繃的神色松了一大口氣。
她一直在衡量昨天和譚社會在書房說的話是否太直白, 卻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結果,看來有時候直白是種催化劑,有理有據反而易促進事物的發展, 不管譚社會經歷過多麽複雜的思想鬥争, 終是同意了他們二人的事情。
“你爸的意思是趕在年前辦,你怎麽想?”
譚稷明說:“我無所謂,不過快點兒也好, 反正得辦麽。”
何曉穗又看着項林珠:“小項呢?”
項林珠看着譚稷明道:“我都聽他的。”
譚稷明看着她寵溺的笑了笑,又招呼她吃東西。
飯後二人開車出門,臨走前還帶上何曉穗煮好的清熱潤肺茶,譚稷明一邊開着車一邊招呼項林珠。
“寶貝兒你往東看, 那一片兒就是八達嶺長城知道麽。不過咱今兒不去那兒,那兒離家近,什麽時候去都行, 我領你上別的地兒逛逛。”
他似乎精神特別好,熱情撲滿整條大道。
“袁偉嘴不把風, 昨兒把我們回來的事兒傳了個遍,龍王一早打電話說想見見你, 你想不想見她,你要不樂意咱就不理她。”
“見見吧。”她說,“我挺喜歡她的, 她是你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互相走動走動挺好。”
“行。老婆大人發令,說什麽也得執行。”
項林珠笑:“一大早的,嘴上抹蜜了?”說着,又把涼好的水遞到他面前,“喝點水潤潤嗓子。”
譚稷明依言喝了幾口,她收拾杯具時忽然看見儀表臺上的鍍銀小麋鹿,臉色霎時沉了沉。
“譚稷明。”
“嗯?”
“這擺件挺好看,是你買的嗎?”
譚稷明咳了一聲:“不是,那是別人送的。”
“誰送的?”
“一朋友。”
她沒立時接話。
譚稷明立即解釋:“诶喲,那會兒你還沒回來,我請人吃飯人禮尚往來送我一禮物,順手往這兒一擱,我瞧着不占地兒就沒管。我從來不喜歡這些玩意兒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香水一直未拆封呢,不信你仔細聞聞,這車裏有沒有一丁點香水味兒。”
她沒出聲,跟那兒坐着思考一會兒,拿起那座擺件想把它擱袋子裏捂起來,可四下翻遍了也找不着容器來裝一裝。最後靈機一動,開了單肩挎包,把那玩意兒塞了進去,末了合上拉鏈還煞有介事的拍了拍。
譚稷明哭笑不得:“寶貝兒你這是什麽路數,我不太明白。”
“你別管。”她說,“既然你不在意這些,我怎麽處理它你也不介意吧?”
“怎麽會呢,想怎麽處理怎麽處理,随你高興。但這玩意兒瞧着挺有分量,你擱包裏放着不沉
麽。”
他說着,面帶笑意伸手捏捏她的臉。
她指着前方:“你看路,好好開車。”
她其實沒想怎麽處理,只是想把它放在看不見的地方,這玩意兒像潛在的危險,每回瞧見都讓她有些後怕。算是一警醒作用吧,放在包裏沉重總比沉重在心上好。
他們半道兒上跟白楊張祈雨彙合,張祈雨看見她十分高興。
“譚家遠房親戚,不錯呀,我以為你倆徹底黃了,沒想到一場風又把你給刮了回來。”
項林珠腼腆的沖着她笑:“感謝那場風,讓我又見到你。”
“敢情要沒那風,你以後就不和我見面了?”
“見。”她說,“背着他們偷偷見。”
白楊無語:“你倆談戀愛呢。”
張祈雨說:“你懂個屁。”又問譚稷明,“上哪玩兒啊?”
譚稷明道:“跟我走。”
接着他載着四人去了廣場和故宮,又去游覽鳥巢和水立方,還去了北海和圓明園。
最後跟一飯店落座準備吃午飯時,白楊才忍無可忍的抱怨:“我他媽早知道就不來了,這些地兒閉着眼睛都知道長啥樣,有什麽看的,還不如跟家睡覺呢。”
“我叫的龍王,你他媽自己非要跟來。”譚稷明邊說邊涮了片羊肉擱項林珠碗裏,“正宗的寧夏灘羊,但你不能多吃,這玩意兒上火,待會兒多吃點兒蔬菜。”又剝一瓣糖蒜給她,“甜的,還不錯,你嘗嘗。”
張祈雨朝白楊示意:“人又不是招待你,阿珠頭一回來,他不得先帶人來個京城一日游啊。”
“嘚瑟啥。”白楊道,“你他媽也就一陪襯。”
“你他媽才是一陪襯,我好歹是阿珠請來的,哪像你死乞白賴跟着來。”
這倆互怼的厲害,卻看另一旁的二人。
項林珠正嘗着譚稷明剝好的糖蒜,譚稷明轉頭問她:“好吃嗎?”
她點點頭:“還不錯。”
二人相視一笑,接着譚稷明便湊過臉來親她嘴,她也揚着脖子往他跟前湊,倆人的親昵銜接無比自然。
白楊連連哎了兩聲:“這他媽吃飯呢,還讓不讓人吃了。”
項林珠臉上一紅,譚稷明不搭理他,又挑了塊羊肉喂進項林珠嘴裏。
一邊喂還一邊招呼:“慢點兒,燙。”
白楊崩潰,拍了桌子嚷嚷:“惡心誰呢,我他媽也是有對象的人。”
譚稷明微揚了眉,輕聲叫着項林珠:“寶貝兒。”
項林珠乖巧回應。
“給老公親一下。”
她随即仰着臉往他面前湊,湊近他的嘴吧唧親一口,譚稷明再回親她一下:“乖。”
再看對面的白楊,已經埋着頭不敢直視。
“你不是有對象麽。”譚稷明揶揄他,又看張祈雨一眼,“你倆照着來一回,我就再也不惡心你,敢嗎?”
白楊和張祈雨互相對視,幾欲嘗試失敗後終是放棄。
“得。”白楊吃着菜,“爺慫爺認輸。”
張祈雨也說項林珠:“我說妹妹啊,你是不是被老譚帶壞了,以前當衆說倆句私心話臉都能紅出
血來,哪兒敢這樣。”
項林珠不說話,腼腆一笑,其實臉還是紅的跟一番茄似的。
這天之後,二人并未返回清涼盛景,而是在市內譚稷明的個人住所住下了,為的是他上下班方便。
項林珠一邊複習考博資料一邊無微不至照顧他。
每個早晨她總會準點兒備上早餐,待他匆匆吃上幾口又送他到門口,領帶歪了替他整整領帶,衣服皺了又幫他理理衣服。
譚稷明走前會親她一下,中午會準點兒打電話叮囑她按時吃飯,下班後經常帶着她在城內四處尋覓美食。
倆人的日子清淨又美好,就這樣約莫半個月過去。
這天他們将從何曉穗那兒往回返,半道兒上忽然接到張祈雨的電話,原是她和白楊再兩三天就舉行婚禮了,婚前特地辦了個派對,邀請他們倆人參加。
譚稷明一口應承下來,轉頭和項林珠笑道:“人婚前都忙得團團轉,這倆倒好,還有時間搞一聚會。”
“他們都是愛熱鬧的人,再忙也不嫌累。”
譚稷明笑着去捉她的手,她掙了掙,沒掙開。
“你怎麽老這樣,專心開車行不行?”
“我專心着呢。”
他攥着她的手來回揉捏,她的手軟的似沒有骨頭,他總喜歡這麽把玩着,末了還拿起來放在嘴邊
親一親。
二人回家後拾掇着換衣服,項林珠挑了件兒小禮服,黑色打底郁金的綴花,裹着玲珑的身材凹凸有致,齊大腿的裙擺微錯着交疊,似盛開的荷葉。
臨行前她穿了雙高跟鞋,又披上羊絨大衣,就那麽風光無限的挽着譚稷明的胳膊出發了。
去時白楊他們已經熱鬧起來,白楊當先,教唆着譚稷明喝了不少酒,酒後一幫人又跟随音樂跳舞。
項林珠在張祈雨的撺掇下跳了支獨舞,她個子高挑身材好,臉蛋也漂亮,暗盈盈的燈光襯着緊身裙的郁金色,格外引人注目。
酒過三巡的譚稷明正和一幫兄弟笑鬧着,擡眼間瞧見了那個獨舞的姑娘,他覺着眼熟,不免多瞧了幾眼,等終于瞧了個實在,便匆匆走過去,抓着人的胳膊将人帶離現場。
項林珠氣喘籲籲:“還沒跳完呢。”
他在一派紊亂中支撐住殘存的理智:“先回家,回家再跳。”
“回家就不想跳了。”
他回頭瞧她一眼,酒後發紅的一張臉透露出邪氣的壞笑:“不想跳就幹點兒別的。”
因着他不講理的磨人催促,項林珠只好載着他匆匆趕回家。
等到踏進家門的那一刻,她還未開口說話,卻見他猛一腳将房門踹至上鎖,掐了她的腰将人掰過
來便是一頓沒完沒了的熱吻。
她在喘息中捧住他的臉,偎在他懷裏仍他為所欲為。
轉眼間肩窩上的細帶已垮至肩膀,卻聽他喘着粗氣貼着她的耳朵道:“你這樣穿真漂亮。”
她被放在玄關的置物臺上,也喘着氣勾着他的脖子,悄聲問他:“沒給你丢臉吧?”
“沒有。”他說着,上下其手,“就是穿的有點兒太少了,以後跟我面前這麽穿沒問題,出去還是盡量捂嚴實點兒。”
她笑,身上的衣衫已被褪去大半,因着緊,摘不掉,可憐兮兮挂在那兒。
她勾着他的腰軟綿綿回他:“知道了。”
緊接着便是一場腥風血雨……
那晚或許是因着酒勁,譚稷明反常似的沒完沒了纏着她,後半夜的項林珠連眼皮子都睜不開。
熟睡之際她忽然想起什麽,窩在他懷裏問:“婚禮的日子定了嗎?”
“定了。”他抱着她說,“下個月二十三,那天剛好小雪。”
她應了一聲,又說:“明天我想回老家看看。”
“我這幾天正想問問你要不要回去一趟。”譚稷明親了親她的頭道,“明天陪你一起去。”
☆、81
秋高氣爽的天氣, 項林珠時隔三年再次回到家鄉, 這一次她沒有以往的風塵仆仆,而是一身的氣定神閑, 衣着也十分光鮮亮麗。
解放路上那所中學對面的巷子依舊擁擠嘈雜,當她穿着素色風衣踩着長筒靴手挽衣着簇新的譚稷明出現在岔道口的鹵味攤時,坐在那張破皮凳子上織毛線的徐慧麗竟沒有立即認出她來。
待認出來後, 徐慧麗滿臉堆上驚喜的笑, 起身把毛線擱在凳子上,又往滿是油垢的圍布上揩了揩手。
“我們家的大學生回來咯!”
她扯開嗓門,擺出讓整條街都注目的氣勢, 一面上下打量項林珠。
又看了看她身邊的男人。
嗓門立即拔高幾度:“哎喲,小譚總也來啦!”
說罷轉頭朝着二樓的窗戶嘶吼:“王軍你快下來,阿珠回來咯,還有小譚總, 資助阿珠上學的那個大公司的小譚總!”
那攤位仍舊不足兩平米,敞開的桌子照例放了一厚實油膩的菜墩,切肉刀的木柄依然裂開一道道沾滿污垢的細紋。
一切都沒變, 連徐慧麗臉頰上的雀斑都沒變,她的腳上仍然穿着一雙尾巴破皮擠出變色海綿的拖鞋。
項林珠看着她:“攤子先收一收吧, 有些話上樓再說。”
她連忙應着,麻利的把桌下的鐵皮桶扣上蓋兒, 再把未織完的毛線塞進塑膠袋裏,接着往那鐵皮桶上一擱,轉頭領着倆人上樓去了。
仍舊邊走邊吆喝, 似要讓整幢樓都知道她家來了兩個大城市的人。
那逼仄樓道裏一如既往,鏽跡斑駁的扶手似乎脫了更多的皮,如今再領着譚稷明走上這座樓,項林珠的心情完全不同,這裏的環境依然和他慣有的生活千差萬別,但那又怎樣,這是她經歷過的存在,不會被磨滅,也不需要磨滅,他們二人的結合,于這些外在從來都沒有什麽關系。
當他們踏進家門時,正碰上披着老式夾克衫的王軍匆匆過來迎接。
王軍趿着一雙厚重的棉拖鞋,灰藍的褲腿沾了幾滴油垢,他的夾克裏套着一件舊式毛衫。
他的臉上多了幾道皺紋,他看着項林珠,又看看譚稷明,激動的哆嗦着嘴唇說不上一句話,半晌後才撈了條長凳往二人跟前放着。
譚稷明不拘小節,大咧咧往那長凳上坐下。一旁的徐慧麗正從櫃子裏拿出茶葉,準備泡茶。
“幾年啰也不打個電話,我都以為你不得回來了。”
項林珠看着他:“這三年我不在國內,出去學習去了。”
“去哪裏了?”
“美國。”
徐慧麗尖着嗓子搭腔:“不得了啊,去了美國,磊子他們同學最遠去的韓國,美國是不是比韓國還好啊?小譚總一家是好人吶,供你上學都供到美國去了。”她說着,話鋒一轉,“你倒好,去了那麽好的地方念書,可憐我們磊子沒人管,上個月才去了一所大專報到。你們要是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