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我被虛竹背着一直往山上走,一路上,小和尚跟念經一樣把他那點破事像倒豆子一般講給我聽。
聽着虛竹左一口‘無崖子老前輩’右一口‘無崖子老先生’,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怒道:“臭和尚,我二師弟傳了你七十年的內力,你一口一個前輩先生,是想把我師弟重新氣活嗎?”
虛竹那光頭又呆又萌:“啊?氣活?就跟姥姥你一樣借屍還魂嗎?”
我磨着牙,一口白牙陰森森地晃着光。
然而小和尚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有着巨大的安全問題,喋喋不休道:“不過能氣活得話,說明無崖子老前輩還是他自己,這樣的話,他活過來豈不是一樁功德無量的美事?小僧也不必當逍遙派的掌門人了。”
年紀越大,脾氣越加暴躁,我的手已經不受我控制地放在了小和尚的後頸子上……
……嗯?怎麽沒動靜?
虛竹轉過頭,眼睛跟鹿一樣幹淨:“姥姥,你要休息嗎?”說罷,小和尚憨憨一笑,将我放在一塊大石頭上。被他放下來,我盤着腿一拍腦門,這個老年癡呆得都忘記了自己還在返老還童之時,別說捏死人了就是捏死一只螞蟻……我還是可以的。
虛竹從樹上摘了松果剝着松子吃,一邊吃一邊繼續念經:“小僧是少林派僧人,實在不能改投別派。你說,無崖子老前輩不是為難小僧嗎?還要小僧去殺丁春秋……蘇星河前輩加上我師父都打不過丁春秋,小僧這點粗淺功夫,怎麽能擔此大任?”
我揉着太陽穴,是不是和尚都喜歡念經?說得我腦瓜仁都在疼!
然而虛竹仿佛說到了興頭:“還有殺人是犯戒的!小僧是佛門弟子,又怎麽能去殺人呢?雖說丁春秋是個大惡人,害得無崖子老前輩落得如此地步,但是……”說罷,他轉過頭,驚叫一聲,“哎呀,姥姥你怎麽暈過去了?”
虛竹掐得我人中發疼,我抽着嘴角就差吐白沫了:“果然,少林武學,天下正宗……”
怪不得少林寺和尚不殺生,因為他們殺人不見血,一個回合下來,敵人全是內傷!
見小和尚又要開始念經,我連忙制止他,背着臺詞:“既然你不願意當這逍遙派掌門,你把掌門七寶指環給我,我替你來做,我替你來做成了吧?”
虛竹大喜:“既然姥姥是老先生的師姐,又願意做這掌門,那自然再好不過!”說罷,小和尚從指頭上除下寶石指環雙手恭敬地交給我。
啧,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雖然初一和十五之間隔了很多年。
我接過那指環,細細端詳着,神色似喜似悲。
師父一身本領驚采絕豔,手下的弟子總是學不完他所有本事的。
而在師父的幾個弟子中,以我的武學修為最高,以無崖子最得人心威望。
但衆人覺得依逍遙子對我的偏愛,掌門之位十有八九會落到傳給一個小矮子頭上。
很長一段時間,逍遙谷中的人都在焦慮着,以後會有一個動不動就發飙暴走的矮子掌門,帶出去的話不僅丢人,還丢了逍遙派上下人的臉。
然而,他們想不到,兜兜轉轉過了那麽多年,這七寶指環還是落在了我手裏。
将那指環戴在了大拇指上,我心安理得地想,權當是教小和尚武功收的學費好了。
擡頭見那虛竹正在細細觀賞着那幅畫,我沒好氣地說道:“你個小色鬼,那畫有什麽好看的!”
無崖子武功雖比我遜色了那麽一些,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但是無崖子畫的人,我卻從來認不出來誰是誰,甚至……我連是男是女有時候都分不清楚。
可我從來不承認是自己的欣賞水平有問題,我想原因無二,一定是他畫得實在是太爛了!
虛竹作勢想拿給我看,我挑眉磨牙道:“不想讓我把畫撕了,你就離我遠一點!”
小和尚忙縮手把那畫揣進兜裏,嘟囔道:“小僧覺得畫中人确實挺好看的。”良久,他還挺不怕死的補充了一句,“反正,比你這老鬼附身的小姑娘好看就是了!”
我作勢舉起拳頭:“別以為我現在只有六歲功力就不敢揍人!”我晃着拳頭,惡狠狠地指着它說道,“喏,沙包大的拳頭看到沒有?”
虛竹捂着腦袋說了沒有兩個字,我有些洩氣,随即更加生氣:“李秋水好看!她好看你去找她傳你武功啊!你個蠢材!無崖子選了你來做傳人,我看他當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倘若你是相貌堂堂貌比潘安也就算了,你這個矮窮挫,李秋水肯教你功夫,姥姥我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虛竹捂着腦袋,呆萌地問:“姥姥,什麽叫矮窮挫?”
我扯着他那雙招風耳,咆哮道:“就是又矮!又窮!又挫!”
雖然虛竹長得并不矮,但我為了提高氣勢才這麽說。
在與無崖子鬥嘴皮子的早些年中,我練就了一身嘴炮功夫,而這門功夫的精華就是哪怕輸人但不能輸陣,哪怕對方嘴皮子利索一百倍,你也一定要更加利索地怼回去!
小和尚被我罵得垂頭喪氣,也不知道嘴裏嘟囔着什麽。
他走到另一邊,卻指着下面叫了一聲:“哎喲,我看到了那些人了?”
我忘記了罵人,一驚地跳起來:“在哪兒?哪些人?”
“在半山腰那裏!是昨日最裏圈圍着你的五個人。”
小和尚叫道,“姥姥,咱們現在往哪裏逃?”
我松了一口氣,那估計一時三刻還找不到這裏。我朝虛竹勾了勾手指,小和尚老實走過來,我夠着他的肩膀:“那五個人,也就不平道人和烏老大武功勉勉強強!喏,我教你幾手功夫,你先将不平道人和烏老大打倒,其他人根本不足為懼。”
虛竹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姥姥,小僧不行!”
“不,你行!”我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虛竹擺手擺得像個帕金森綜合症病人:“不不不,小僧真的不行!”
這就是無崖子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徒弟……
我秉着提攜後輩的最後一絲耐心:“不,相信你,你可以的!”
虛竹都快哭了:“姥姥,我真的不行!”
我的耐心耗盡,一擡手給了他那锃明瓦亮的光頭一個爆栗,吼道:“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別廢話!沒時間了!”
見小和尚幽怨地閉了嘴,我得意一笑,果然暴力才是解決辦法的唯一途徑。
在接下來的一炷香內,我将北冥神功的入門功夫這般如此、如此這般地傳給了他。他體內有無崖子的七十年內力,幸虧他治好了我的老年癡呆,不然我還真沒辦法教他。
等到說完後,我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簡直機智,然後笑呵呵地問道:“懂了嗎?”
一臉懵逼的虛竹回過神來,但這次他變聰明了,點頭如小雞啄米:“恩恩,小僧懂了。”然後,便在一旁忐忑地用餘光看着我,磕磕絆絆地練習起來。
他記性很好,口訣什麽的都能背下來,但是那悟性……但是那悟性不如二師弟,當然,也更加不如小師弟。當然,也再沒有人能比得上總覽世間武學招式的小師弟對于武學的悟性了。
我啧了一聲,躺在大石頭上,手枕在腦袋後,翹着二郎腿,看着天上藍天白雲悠悠飄過——
就如過往的峥嵘年少。
當年師父做了一件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事情,就是他不顧三位長老反對,一意孤行地收了獨孤晦朔為關門弟子,将晦朔改名為禦風。我不知道,這裏面有沒有我求情的關系,好像我很少求師父什麽事情,可若是我求了師父,他總是舍不得拒絕我的。
所以,我的小師弟便是我為其起名為禦風那個男孩。
三位長老奈不過一個掌門,便退而求其次提出一個條件:
逍遙子不得傳授獨孤禦風任何武學,否則便是欺師滅祖!
欺師滅祖,多麽大的一頂帽子啊。然而,師父保持一貫的雲淡風輕,聞言面不改色,欣然允之。
伴随着各自年紀的增長,弟子之間的‘明争暗鬥’也就随着時間浮出了水面。
除了明令禁止聚衆鬥毆,師父對于我們‘拉幫結派’的行為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權當做不知道過去了。其實我并不想跟無崖子成對頭,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少年與我的關系越發白熱化。身為掌門候選人的第一位,無崖子總是把我當做對手一般較量,一副有我沒他、有他沒我的樣子。
啧,我真是越發懷念當初那個臭屁又傲嬌,但總是打着師父命令的幌子屁颠屁颠跟在我後面的小鬼頭。三師妹李秋水自然進入了二師弟的陣營,衆人經常看着倆人出雙入對,成為谷中被人最為看好的師兄妹情侶CP!
“今天你看到了嗎?”有幾個白衣弟子在樹底下碎碎叨叨——
“看到什麽?”
“你不知道嗎?今日風家遺孀來探望無崖子師兄,獨獨誇了秋水師姐溫婉大方。”
“所以呢?”
“你傻嗎?風家自上任家主死後,地位大不如從前;可秋水師姐是飛雲堡堡主的掌上明珠,飛雲堡可是與咱們逍遙派齊名江湖的。那老婦人估計就是想讓風家和飛雲堡聯姻。”
我睡在樹幹上,擡手翻開眼皮上的葉子,陽光有些紮眼——他們這些人八卦的時候,就不能找一個隐秘點的地方,把那羅鍋大嗓門稍稍放小一點嗎?
“那大師姐可怎麽辦?大家都知道她喜歡無崖子師兄的!”
“啧,也對!扶搖大師姐不僅人霸道,武功也霸道!秋水師姐怎麽也不可能搶得過她——”
我正想下樹給那些人一些教訓,卻不想他們都仿佛見鬼一般驀然消聲,然後夾着尾巴逃了。
我把手指掰得嘎嘣作響,有些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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