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只見那崖壁棋盤縱橫十九線上的交叉點已占了大半,黑白二子盈盈發光,各占了棋局江山的一半,不相上下。逍遙子手執白棋,下手很快,而枯木大師手指黑棋,下手緩慢,似在用心琢磨着棋局上的每一白子落下的良苦用心。

逍遙子也不催促,見他仍然猶豫,便端起無崖子沏好的茶,低頭抿了一口。

無崖子小心地觀察着師父臉上的神色,見他面容淡淡,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是又再品了兩口,才放心地笑起來。

此時枯木大師已經将手中鐵坨般重的棋子甩了出去,穩穩地落在“去”位五六路上,用的,正是一指禪的功力。

兩人這一局手談,不僅鬥的是才思,比的更是內功。

“诶,姐姐,你怎麽了?”碧雲眼疾手快地扶住快要暈厥的秋水,脆聲問道。

秋水扶着額頭,喃喃道:“我感覺很不舒服,胸口發悶。”

無崖子連忙點了她幾處大穴:“師妹,別看那局棋。”

秋水一雙秋泓般的眼睛看向無崖子,不勝柔弱:“二師兄,那棋有什麽古怪嗎?”

無崖子淡淡點了點頭,解釋說道:“師父和大師的這一局手談中有劫——花五聚六,複雜無比,內功修為不高者少看為妙,初看時精神一振,再看便覺頭暈腦脹,若是繼續看下去,胸口氣血翻湧極易走火入魔。”

秋水柔柔一笑:“師兄,你懂得真多。”

無崖子朝她溫潤地笑了笑,轉過頭卻瞧見土坡上的三個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做什麽。他看着紅衣少女陽光下的笑顏,聽着她咯咯的笑聲,不知為何,胸口就悶悶的,仿佛透不過起來。

他讨厭那樣的笑容,非常讨厭。

一旁的碧雲帶着羨慕說道:“早知道應該和大師姐一起玩的,她總是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秋水推了推她:“可惜你是我親妹子,不是師姐的親妹子!你看他們在地上也不知道玩些什麽,髒也髒死了!”

無崖子朝碧雲微微一笑:“碧雲,你若是真的好奇便去看看。這裏有我和秋水,就夠了。”

碧雲歡呼了一聲,提起裙子就跑開了。

秋水先是一惱,随即臉上浮出一層薄紅,嬌豔如同一朵粉色薔薇花。

無崖子再回頭時瞧見碧雲和他們一起蹲在一起不知道看些什麽,哼了一聲,便轉過了頭。

“逍遙,你那大徒弟,還挺有意思的。”枯木禪師看着自家的小徒弟這麽快就和別人混在一起,有些欣慰,“靈門有嗜睡症,老衲很少看見他能跟其他孩子玩在一起。”

逍遙子捏着一枚棋子,聞言眼神裏帶了幾分笑意:“她總是愛玩愛鬧罷了,除了武學,對琴棋書畫旁門雜類不感興趣。”說罷,他雲袖一甩,那白棋便被穩穩地送上崖壁放在了棋盤上,“枯木,你的醫術一向是比我好的。這次我請你過來,一來是與你敘舊手談,二來是想請你幫一個忙。”

無崖子好奇地看向兩位武學宗師,豎起了耳朵——

能讓師父求人的事情,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棘手的事情?

枯木捏了一塊黑子在手中,眼神瞟着下棋的位置:“你還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且說說看,但老衲我也不一定能幫上什麽忙,便是能盡綿薄之力,你我是老友,不必如此客套。”

逍遙子望着那棋盤,眼神淡淡:“我那大徒兒扶搖因為練功導致手少陽三焦經脈受損,我已經翻遍古籍,可找的法子還是沒起多大作用。枯木,你幫我看看那個扶搖。”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她總不能永遠只是一個孩子。”

無崖子聞言,眼光一閃,便望向了枯木大師。

李秋水秀美微不可聞地一蹙,貝齒咬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只見枯木送了一顆黑子上去,随後笑起來:“沒來之前,我便聽人說,逍遙掌門親傳弟子有五人,卻最偏愛大弟子。我向來知道你的脾氣,原先我還不信這江湖傳言,可現在——”說罷,老和尚撚着自己的白須胡子大笑起來。

無崖子臉色一暗緊抿着嘴角,握着拳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逍遙子淡淡地笑起來,坦然承認:“扶搖天生地養無父無母,我既是她的師父總不能讓她受了旁人的欺負,否則我這師父也忒沒用了些。”

枯木說道:“我還以為這些年你避世對這些俗世越發不在意,沒想到,你還是這般護短。你我相交數十年,你既然開口,我自當盡力而為。”

一旁的少年忍不住脫口問道:“大師,手少陽三焦受損真的可以複原嗎?”

秋水怔怔地看着無崖子臉上的神情,不甘地咬緊了下唇。

枯木笑道:“這要看機緣,只不過我見那孩子福澤深厚,與我佛門淵源頗深,相比佛祖會保佑她的。”他這句話看似是在對無崖子說,其實,是在對逍遙子說的。

少年松了一口氣笑起來,喃喃着點頭:“那便好。”

此時,棋盤上的黑白兩子已過大半,逍遙子再送上一顆白子,無崖子一笑,踩着淩波微步飛身上去撤下了幾粒黑子——勝負已出。

輸了手談的枯木大師也沒什麽遺憾的,看着少年的輕功,不由贊嘆說道:“少年人好俊的功夫啊,逍遙,你這個徒弟跟你年輕時相差無幾了。”

聽到有人這樣誇贊自己的徒弟,逍遙子臉上也沒多大的起伏,只不過眼神柔和了很多,誠懇地發出評價:“無涯他,确實是我幾個徒弟中最聰明的。”

一旁的秋水聞言,低頭柔柔一笑,仿佛比誇獎自己一般還要叫她高興。

“靈門——”既然勝負已出,枯木大師心滿意足地喚着自己樂不思蜀的小徒弟。

小沙彌聽到一聲接着一聲傳音,蹭蹭蹭地邁着短腿跑過來。

秋水被靈門撞了一下,微怒:“你!——”她眼光掃了掃四周,憋着怒氣把責罵的話咽了回去。

小沙彌睡眼惺忪地看向她:“阿彌陀佛,女施主有何指教?”

秋水嫌棄地撇了撇嘴,往旁邊挪了挪,勉強笑道:“沒有,小師傅請便。”

靈門蹭到枯木大師的旁邊,扣着鼻子:“師父,你叫弟子做什麽?”

枯木大師哭笑不得:“你看看逍遙掌門的弟子在他身旁端茶遞水,為師沒讓你來做這些事情,不過叫了你幾句,你還就不耐煩了?”

靈門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弟子不敢。”一邊說着,一邊還打了個哈欠。

枯木大師拿他沒辦法:“你在那裏都在玩什麽?”

靈門來了精神:“我們在下棋。”

無崖子剛下來,聽到這句話,有些不敢置信:“童……大師姐在下棋?”

靈門眨巴着眼睛:“對呀,五子棋。扶搖施主下得可好了,我們幾個人玩車輪戰,可扶搖施主總是一個人坐莊,沒有人能贏她。”

無崖子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少年心氣極高,但又拉不下臉面跑去一看,只是眼神不停地往紅衣少女那裏掃着。

秋水看着他,柔聲問道:“師兄,你眼睛怎麽了?”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眼睛:“沒什麽,剛才進了沙子。”

此時只聽一旁枯木大師說道:“逍遙啊,你逍遙派可謂一門良材啊,不僅武功俊俏,連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說罷,老和尚羨慕地咂了砸嘴巴,沒注意無涯和秋水兩人之間的神情,繼續說道,“只不過呢,同門之間比試還是應該點到為止。”

無崖子神情一僵,秋水臉色一白拽着少年的衣袖,緊張得不得了。

逍遙子看着那崖壁上的殘局神情不變,淡淡地哦了一聲:“他們之間比試了什麽?”

“師父,也沒比什麽,真的……沒比什麽。”

無崖子搶在枯木大師前面解釋道,卻在師父平靜的目光裏低下頭。

枯木見狀,不由得讪讪一笑。

于是,逍遙子站起身來,又撫了撫身上衣袍的皺紋,用千裏傳音之術說道:“扶搖碧雲禦風,你們三個人都給我過來。”

一聽師父這語氣,我冷不丁打了個寒戰,猛地站起身來,結果在坡上往後倒去。禦風連忙拉住我,少年似乎比我還吓得不輕。

我舒了一口氣,笑起來:“沒事。”

碧雲哭喪着臉:“大師姐,怎麽辦?師父肯定知道我們——”

我看着眼前都被師父的千裏傳音之術弄得緊張的碧雲,捏着小姑娘的臉頰說道:“安啦,天塌下來,這不還有個兒高的人頂着嗎?”說着,我拍了拍禦風的胸膛,頗有些厚顏無恥。

禦風靜靜地看着我,微微一笑,赤茶色的眼瞳清澈如大漠長空。

于是我領着倆人,雄赳赳氣昂昂奔赴以鴨綠江的氣勢走到師父面前,然後瞬間綻開一個谄媚的笑容,道:“師父,叫徒兒所為何事呀?”

只見逍遙子微微一挑眉,繞過我:“碧雲。”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慘白着小臉手指着自己:“啊?師父,你叫我?”

我一拍腦門,糟了,這個姑娘不會說謊。一旁的禦風伸手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別擔心。

而對面——

一看對面,我就被無崖子噴火的目光給吓住了,唉呀媽呀,這是要吃人吶?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來停留在自己被禦風握住的手上,估計也明白了原因。

這個二師弟,估計又在心裏罵我光天化日傷風敗俗了。

只不過,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我為了幫助他早日克服這一點,索性坦然地看向他,一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表情。無崖子一張豔若桃李的小臉刷地黑了,而禦風輕輕勾起嘴角,在這種暴風雨來臨之前,仿佛心情甚好。

師父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負手問道:“你們今日動手了?”

碧雲盯着師父如同八百瓦的目光照射,硬着頭皮說道:“動手了。”

“是誰先動的手?”師父擡頭看着天,淡淡問道。

碧雲焦急地看着我——現在個子高的有兩個,到底是說二師兄,還是說小師弟?

這個嘛……我摩挲着下巴,伸出手正要指自己,便聽一人朗聲說道:

“師父,是我先動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賣萌打滾求包養,喜歡小說的仙女記得把我收藏一下喲。

作者欄裏還有其他作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