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師兄!”秋水焦急地拉住無崖子,她想說什麽可又礙着衆人的面不好說出來。
少年沒理她,少女便把怒氣轉到我身上,一雙秋水眼眸惡狠狠地盯着我。
我一臉懵逼,我這又是招她惹她了?又不是我逼着無崖子站出來當英雄好漢的!
想到這兒,我忍不下這口氣,瞪了回去——輸人不能輸陣,吃啥不能吃虧!
師父轉過身來,看向無崖子,神情不知喜怒。
而少年難得沒有在師父面前犯慫,咬牙迎上目光,硬着頭皮說道:“師父,是徒兒先動的手。”
逍遙子不可置否:“碧雲,無涯是跟誰動的手?”
碧雲被師父逼得都快哭了:“師父!”
連枯木大師都看不下去了,幫着碧雲說道:“诶,逍遙,你不能總是挑着軟柿子捏啊!”
碧雲欲哭無淚地看向老和尚——
于是,逍遙子換了對象,抽中憤憤不平的秋水,給了她一個想要表達自己的機會:“秋水,無崖跟誰動的手?”
李秋水當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手指頭指着我:“大師姐!是大師姐故意挑事情的!”
逍遙子點了點頭,轉過身:“禦風,扶搖跟無涯動武,你為什麽會受傷?”
我讪讪一笑,對着自己手指頭——
總不能說,是我和無崖子聯手把小師弟打傷的吧?如果這樣說,我估計不用師父動手,我自己都能抽自己一個耳刮子。
然而,小師弟面不改色,避重就輕,語出驚人地回答說道:“因為,無崖子和李秋水兩個人一起打阿搖。”
聞言,李秋水憤憤不平地看着我和小師弟,可是無奈,禦風雖然沒回答原因,可他說的是實話。
逍遙子了然地點了點頭,最後看向以為逃過一劫的碧雲:“所以,碧雲只有你沒動手是嗎?”
從來都只說實話的碧雲低着頭,小聲說道:“沒……沒有,我動手了。”
多麽混亂的一場架啊——
枯木大師摸着自家弟子的光腦袋,慶幸說道:“還好,為師就收了你跟你師兄兩個徒弟。”
我捂着額頭,有些不忍直視。
師父這招借力打力的功夫使得爐火純青,不過幾句話,便基本讓我們自個兒還原了逍遙派掌門親傳弟子聚衆鬥毆的畫面。“很好。”逍遙子背着手,淡淡說道,“無涯,你還有什麽話說?”這一句話,估計就是要最先挑起事端的無崖子承擔所有的責罰了。
李秋水貝齒咬着下唇,想要求情可又畏懼師父和門規。
無崖子咬着牙,極硬氣地說道:“弟子,無話可說,聽憑師父發落。”禦風擡起眼,一向淡漠的赤茶色眼瞳閃過幾絲敬佩之色。
我看着師父朝無崖子走了過去,少年緊張地閉起眼睛,我連忙拉住師父白色的衣袍留下一個黑呼呼的爪印:“師父,此事因扶搖而起,不能全怪二師弟。”
碧雲拉住禦風,少年回過頭皺着眉頭。
少女暗自搖搖頭,示意別讓他輕舉妄動。這個時候,并不是人越多求情越好。
我有些捏不準師父的情緒,但還是仰起臉,眉眼間帶着認真:“師父,一人做事總是要一人當,二師弟擔了他的錯誤,扶搖的錯誤也要自己擔。”
此時,無崖子猛地睜開眼,桃花眼裏的神色意味不明。
師父認真地盯了我半響,随即伸出手推開了我的手,緩步走到棋盤前——沒人能猜測他的心思,就像沒有人能看得懂他的表情。
我緊緊地抿着嘴,看着師父的背影,那沉默的崖壁、黑白的棋子映襯得白袍男子像一只失去了伴侶的孤雁。半響,師父轉身猛地雙手一拍棋盒,那些鐵钴棋子便被他揚到了空中!我倒吸了一口氣,只見師父一躍而起,衣袍鼓風,雙手順勢劃出一個正圓,将那些鐵钴棋子包圍在他的內力中——
“師父要做什麽?”秋水驚疑不定地看着逍遙子的動作。
禦風皺着眉,赤茶色的眼瞳盯着逍遙子如雲的身影,瞳孔中仿佛翻卷着赤茶色的風雲。
逍遙子掌心帶風,而那鐵钴做的黑白棋子仿佛輕若鴻毛,随着白衣男子的掌風,黑白棋子如同一場大雨,嘩啦啦地飛向了崖壁,穩穩地落在了棋盤上。
半張棋盤,盡被黑白兩子填滿。
我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師父不會逼我下棋吧?
“扶搖,無崖子。”師父淡淡開口。
我打了個哆嗦,和無崖子一同挪到師父面前,只聽師父淡淡說道:“什麽把崖壁上的棋子兒收回來放到盒子裏,你們什麽時候休息。”他目光閑閑略過剩下的三個人,“不用想幫忙,你們的功力還不夠把棋子拿下來。秋水和碧雲,你們兩個接待客人去廂房。”
說罷,他一甩袖子便不帶一片雲彩地飛走了。
我瞧着那棋局,嘶了一聲:“那是珍珑棋局嗎?”
“你還知道珍珑棋局?”一旁的無崖子有些驚訝地看着我,“我還以為你只會打架呢!”
我翻了個白眼:“知道什麽叫狗眼看人低嗎?”
一旁的秋水走到無崖子身邊,問道:“師兄,什麽是珍珑棋局?”
我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走到一旁,只聽無崖子溫聲回答說道:“珍珑棋局是圍棋中有名的難題。并非兩人對弈出來的陣勢而是一個人擺出的,因此生與劫都極難推算。”
我作勢一嘔,這裝腔作勢的兩個人快要膩歪死我了——一個裝着賢良淑德,一個演着溫潤如玉。
啧啧,果然,都是衣冠禽獸!
枯木大師轉着自己的佛珠,感嘆道:“尋常“珍珑”不過十幾子,可逍遙這一局棋卻已下得已有百餘子。诶,你們兩個估計有苦頭吃了。”
我有些吃驚:“為什麽?不就是把棋子從上面拿下來嗎?”
枯木大師搖了搖他的蘭花指:“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棋局劫中有劫,反撲收氣,花五聚六,複雜無比。這棋子是鐵做的,跟崖壁後面的鐵精呼應,而棋局更是将這種呼應加重,你們兩個收拾起來除非破局,不然會費些力氣。”他頓了頓,頗有些幸災樂禍,“不過費些力氣也就費些力氣,年輕人總是要多磨練的。”
說罷,他拍了拍我的腦袋,帶着一臉同情的靈門由秋水兩姐妹領着走了。
禦風躍起來,扒住崖壁去拿拿棋子,任憑少年用盡力氣,可那棋子仍舊紋絲不動。
我盤腿席地而坐,喚道:“禦風,你先下來。”
少年回頭,望着我的眼神幹淨明亮,他遲疑了一下,随即躍下來到我身邊坐下:“阿搖。”
“咳,那咱們現在怎麽辦?”無崖子踢了踢腳旁的石頭,有些別扭地問道。
我雙手反撐在地上:“怎麽辦?靠你咯!”
“靠我?”無崖子睜大了他那雙桃花眼。
我點點頭:“對啊,珍珑棋局啊。”小說裏難倒天下英雄好漢的珍珑棋局的設局者,不就是眼前這尊大神嗎?我語氣帶着理所應當,“這種對于你來說,不是很輕松的事情嗎?”
無崖子用手擋着嘴角咳嗽了一下,撇過頭耳廓有些紅:“當、當然了。”
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眯眯地說道:“所以,二師弟,這一次我就靠你啦!”
無崖子虎軀一震,他沒回頭只是耳廓泛紅得更加厲害,半響才說道。“放心……我會的。”那後面三個字說得細弱蚊蠅。
這一次,無崖子怎麽那麽好說話?
我奇怪地看着少年長身玉立的背影,懷疑炸藥桶是不是導火線掉了。
禦風靜靜地坐在我身旁,半響,他從兜裏掏出一顆麥芽糖,細細地撥了糖紙放進嘴裏。他年紀尚輕,可輪廓已經顯得極其深邃,再加上一雙赤茶色的眼瞳,有一種異域的風采。
我盤着腿手支着下巴,問道:“禦風,你為什麽身上總是帶着麥芽糖?”
聞言,禦風唇角有一個淡淡的弧度,而他那雙眼睛望着我的時候仿佛裏面有漩渦,很深很深:“因為有一個人曾經告訴我,如果感覺很苦,便吃一點甜的。這樣,就不會感覺苦了。”他又拿出一顆糖,仔細地剝開糖衣,睫毛長長的落在眼睑處,像是羽翼般的溫柔。
我看着他手腕上淡粉色的舊傷疤,有些心疼。
而禦風剝開了一顆又一顆的糖塞進嘴巴裏,最後我看不下去了,攔住他:
“吃那麽多,小心長蛀牙。”
少年的嘴巴被麥芽糖塞得鼓鼓囊囊的,望着我,有些呆:“阿搖,什麽是蛀牙?”
我雙手夾着禦風的臉頰,笑得眉眼彎彎:
“就是牙齒上會長的黑洞,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
于是,禦風眨了眨眼睛,對我說道:“哦,那我以後都不給你吃了。”
我默了默,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總算知道了。
禦風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說道:“放心,不會的。”
這時候,一片陰影擋在我腦門上,我擡起眼——
啪地一聲,無崖子拍開了禦風的手,對他一點都不客氣地說道:“小師弟,如果幫不了忙,也別來打擾我們好嗎?”說罷,不給我反駁的機會,就把我一把拽過去,“憑什麽我在這裏那裏殚精竭慮,你在一邊談情說愛?”
我無語:“什麽叫談情說愛?再說,我願意和誰玩,你管得着嗎?”
說罷,我就給了無崖子一個白眼。
無崖子深吸了一口氣,抱着胳膊:“我是管不着,可是現在師父罰的是我們兩個!你要是不想和我呆在一塊,要麽你把棋局給解了,要麽你自己上去把那棋子一個個給摳下來!兩個辦法,随便你挑!”
我哼了一聲,甩着辮子一屁股坐下來:“什麽破主意,我一個都不想挑,你能把我怎麽樣?”
然而沒想到無崖子這厮輕描淡寫地彈了彈衣襟上的灰:“随你。”便抱着胳膊繼續苦思冥想那珍珑棋局起來。我回頭看向禦風,只見少年逆着光,臉上沒什麽神情,只不過又從兜裏掏出一顆糖扔進嘴裏,然後漫不經心地轉過身離開了這裏。
我搖頭嘆了一口氣——
這死小孩,等他長了蛀牙就有苦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