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逍遙谷中,若論調皮搗蛋,我若是屈居第二,還沒人敢自認第一。

我無聊地翹着二郎腿,渾身如同長着虱子一般難受。

而一旁的無崖子抱着胳膊,還在對那崖壁上的棋局苦苦思索。

我不明白為何他知道我棋藝不精,呆在他旁邊也只能是幫倒忙,可他就是不願意讓我溜號。我啧了一聲,覺得恐怕這就是一種變态心理——

我過得不好,所以,當我看到你過得也不好時,大家都不好這樣才能相安無事。

最後,我實在無聊得難受得緊,就站起來活動筋骨。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無崖子微挑劍眉,看着我奇怪的動作,努嘴問道:“诶,你今天幹嘛這麽好心跟我一起受罰?”

做完熱身動作後,我撿了一根樹枝,把上面的葉子摘了去,回身樹枝對着少年做着打槍的姿勢:“诶,你這個問題問得好,我這個人優點多得實在數不過,而恰好呢,其中一個優點就是兩個字——講義氣!”

說着,我biu地一聲‘開槍’,然而無崖子看着我,眼神宛若智障。

切,沒勁!

我撇了撇嘴:“禦風才不會像你這般無趣!”

無崖子先是瞪了我一眼,随即重重地哼了一聲,氣鼓鼓地撇過頭:“那沒辦法了,現在跟你一同受罰的可是我。你若是有本事,也不會跟我呆在一起。”

畢竟解開棋局還要靠他呢,我懶得跟陰陽怪氣的少年計較,走到一旁用樹枝代替掌法比劃着天山折梅手。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六路武功包羅萬象奧意無窮。

一開始的時候,我轉換不過來有些生疏,感受到無崖子似嘲似諷的目光,我不服氣地扭頭:“喂,二師弟,你笑什麽笑?”

少年抱着胳膊打量了我半響,嘴唇輕撇:“逍遙派武學以內功、掌法、暗器為主,我承認幾個弟子中以你的武功最高,可大師姐你也未免太狂妄了些罷!妄圖以掌法變為劍招,我笑,嗤,不過是笑你邯鄲學步罷了。”

兩道氣噗地從我耳朵冒出來,雖然無崖子說得沒錯,但我的自尊心還是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于是,我跺腳挺胸擡頭:“誰說我不行了,邯鄲學步?哼,我現在就走給你看看!”

無崖子好以整暇地坐下來:“那我還真是拭目以待了。”

我哼了一聲,重新拿起樹枝,微挑了一下細長的劍眉:“這可是你逼我的!”生疏地試過一次後,我大抵有了幾分熟練,手腕輕動回身楊風扶柳地一個旋身,正是折梅手的起勢。

霞光散在崖壁的棋局上,襯得黑白棋子幽幽地發着光。

而紅衣少女身姿婉轉玲珑,嘴角帶着狡黠的笑容,額間的鳳栖花花钿熠熠生光,而一根平凡的樹枝在她手中竟也有淩厲磅礴的氣勢,縱騰挪越之間容不得旁人輕視。

無崖子眼中帶着驚豔,只是還是端着架子抱着胳膊說道:“若只是比武,未免太過單調。”說罷,他握手成拳掩在自己嘴旁,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

我沒注意到他抽出自己随身短蕭的動作,一時之間,詩興大發,一邊舞着樹枝一邊緩緩吟道:

“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長得真是俏。”

少年動作一頓,眼角抽了抽,默默地把短蕭放了回去。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來報。”我回身一刺,樹枝尖正好對着無崖子的鼻子,“待到山花爛漫時,他在叢中笑。”

啧啧啧,一想到那個畫面我就覺得太美。

少年難以啓齒:“這詩……”

我笑道:“你也覺得不錯,對不對?”

無崖子忍着一腦門冒出的青筋,遞上一塊錦帕:“你不會喜歡光頭和尚吧?”

我接過那帕子擦着額頭的汗,聞言笑道:“凡夫俗子有什麽好,我可是天外飛來的仙女!我知道這裏所有人的命運,包括師父師妹,也包括你。”

無崖子拿回他的錦帕,我以為一向有潔癖的他還會直接丢掉,只不過我看着他把那帕子握在手裏,估摸着是要等一會兒才會丢掉。

少年哦了一聲:“你會算命?”

我點了點頭,背着手:“可以這麽說。”見他不以為然,我不服氣地哼了一聲,“你不是讨厭光頭和尚嗎?那我給你算了,你以後的傳人就是一個光頭和尚,還是一個笨和尚!你最後是被你那笨徒弟給氣死的!”

無崖子沒繃住嗤地一聲笑起來,随即又板起臉:“你又在胡說八道了。和尚都是少林寺的,我怎麽會收他為弟子。”

晚霞灑在年少的人們身上,鍍着一層光,而山風從崖上吹過來,吹過我耳旁的鬓發,有些微癢。

我指着天上:“我沒胡說,打完怪升完級,我總是要回去的。”

等我一回去,我就要上消費者協會把那天龍公司告到傾家蕩産!

我湊過去,看着怔住的少年,我眼裏都是狡黠的笑意,開始胡亂吹牛:“因為我觸犯了天條所以被貶下了凡,佛祖告訴我,等我找到了一顆真心,我就能夠離開這裏。”

說罷,我有些貪婪地看着少年的胸膛——

任務裏要得到無崖子的真心,我在想,要是最後實在不行,我要不要挖出他的心來?

不過這個想法太可怕太血腥,不符合我一貫的作風,于是我擡起眼看向白衣的少年——

無崖子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裏映出一個少女,雙眼明亮,酒窩深深,額間花钿如同火一樣燃燒着。

“離開這裏?”少年眼瞳黝黑,“你要永遠離開這裏嗎?”

我笑起來,轉着圈身上的羅裙開出一朵紅色的花:“這裏有什麽好?我才不要孤獨終老!”

無崖子張了張嘴,他想說什麽,可終是沒有說出來,只是一張俊臉上神情複雜,看着沒心沒肺的少女在夕陽下旋轉着,正紅色的裙角飛揚成一朵花,彩色穗子紮起來的辮子飛揚,臉上的笑容好看卻又張揚。

“胡說八道……沒心沒肺!”少年撇了撇薄唇,随手将手中的帕子甩在一邊。

那素帕子柔柔落在黑色土壤上,像是一個絕色女子折腰時垂于地上的水袖,不過眨眼的功夫,它又被人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被藏進懷中,貼着胸膛。

天空尚未黑的時候,月牙已經懸在天邊。

這個時候人們總是能看到晦與朔同于一方天空存在的景象。斷崖上早有人在等着,禦風眼神微微一閃,緩步走了過去。

“我記得你曾經不想學功夫的,怎地,現在又改變心意了?”

聽到少年的腳步聲,一道調笑的聲音傳來——

月光緩緩地灑下來,禦風雙眼平靜地看着轉過來的白衣男子。他揭開臉上的□□,露出下面一張精雕細琢的臉龐,手指頭上還不停地轉着那張□□,帶着三分詭異。

禦風垂着眼睛,抿了抿嘴:“我今天控制不住自己,差點……差點誤傷了別人。”

那人嗤地一聲笑起來,走過禦風身旁,眼風清掃過少年:“你自小到大便從來沒求過我什麽事,沒想到,今日你會為了旁人來開口求我,求的,還是自己從前不願而為的事情。有趣,還真是有趣。”

他丢給了禦風一卷羊皮:“上面是心法,你先背熟了将體內的內力運用好,這裏仍然是逍遙派的地盤,你在外人眼裏是個不會武功的小子,所以再過一段時間,我再教請個人來教你招式。”

禦風摩挲着手裏的羊皮卷:“我不想學這個。”

那人不悅地皺眉,語氣加重:“不想學?晦朔,別忘了你姓獨孤,你叫獨孤晦朔,可不是什麽旁人給你取的禦風。”

禦風一雙赤茶色的眼瞳望向他,幹淨極了:“……我不想傷害別人。”

那人轉過頭,輕挑柳眉,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說道:“可有時候并不是你不想傷害別人,你就不會傷害別人。因為別人會來傷害你。你要記得,凡是想要你的命的人,你都要先奪走他們的命;凡是欠了我們血債的人,都要那些人血債血償。”

說到最後,他深棕色的眼瞳泛着紅,帶着妖異。

細看之下,兩人眉眼都帶着異域的深邃,頗為相似。只是少年的眉眼又帶了幾分漢土味道,深邃的輪廓下平添了幾絲清挺隽永。

見禦風沉默着不說話,那人拂袖說道:“晦朔,總有一天,我要你奪回本該屬于我們的東西,并且,要讓那些人一點一點補償從前犯下的罪過!你要記住,這是逍遙派上上下下欠了我們的!逍遙子一生維護這武林正道,我偏要讓他看清楚,他如何守護的正道,便被我們如何摧毀。”

夕陽已經沉了下去,天上一彎月亮陰陰涼涼。

禦風神色淡淡:“所以,這就是你把我送到這裏來的原因?”

“別怪我太絕情,要知道自從你出生起,你便已經沒得選擇。”那人笑起來,眉眼俱染風華,“我送你進來,一來是為了躲避江湖正道對你的追殺,二來是想讓你解封魔刃。晦朔,你承了你母親畢生的功力,只有你,才能重新解開魔刃的封印,讓它重見天日。教派上上下下的人,等了十年,不過就在等着一個你罷了。”

月光落在少年的身上,給披在身後的長發渡了一層銀光。良久,他問道:“我要怎麽做?”

“時機還到。”那人手指掐了掐,笑起來,“放心,會有機會的。”

禦風靜靜看着面前的男子,赤茶色的眼瞳裏攜卷着風雪,少年握緊了手裏的羊皮卷,半響,緩緩說道:“我明白了,”他頓了頓,垂下眼睛,“舅舅。”

獨孤玑辰摸了摸禦風的腦袋,目光掃到他口袋,一頓:“上次我給你的糖,你又快吃完了?”

禦風抿了抿唇,點點頭:“嗯。”

獨孤玑辰扶額,不敢置信:“那可是很貴很貴的,好嗎?”

“還有嗎?”禦風望着他,目光幹淨。

于是,玑辰無奈地從袖子裏掏了掏,期間伴随着銅板碰撞的聲音,最後他掏出一袋糖,肉疼:“雖然是長內力的,但你還是省着點吃啊。”說着,他掰着禦風的嘴巴,仔細地看了看,“以前怎麽不見你這麽能吃啊?”

禦風順從地讓他掰着自己嘴巴,想到了少女吃糖時的模樣,感覺心裏仿佛被喂了一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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