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放馬坡遇伏(上)
“繼武老弟!我是你春來大哥啊!”一身東北農民打扮,大襟短褂肥裆褲的趙春來摘下了氈帽,非常熱情的拉住了楚成文的手,這股熱情讓楚成文着實有些吃不消,說實話換在以前楚成文是很不待見趙春來與錢利生兩個人的。
後來事變當天對于錢利生的印象扭轉了過來,趙春來沒回關內,也沒投日本人,這讓楚成文十分意外之餘頓感安慰,趙春來這樣的人都知道舍身抗日,區區日本人有何之懼?
楚成文急忙将趙春來讓進了正屋土炕之上,二虎子立即給端上了一大盆豬頭肉和大蔥煎餅,楚成文給趙春來與周特派員将酒滿上道:“趙主任,可有錢副主任的消息?”
正大嚼豬頭肉的趙春來一聽錢利生三個字,當即一拍筷子道:“這個狗日的東西,錢利生這個王八蛋,投降了日本人,在張景惠那邊混得風生水起,很受日本人的重視,聽說現在被派到了龍江這邊整頓滿洲國軍來了。”
錢利生竟然投靠了日本人?回想起事變之前在榮參謀長府上的那一幕幕情景,楚成文怎麽也不相信錢利生會投靠日本人?如果說錢利生打日本人幾槍楚成文倒是能相信,不過口說無憑,楚成文也不想與趙春來就此事再作争論。
望着狼吞虎咽的趙春來,楚成文回憶起了那個連皮鞋一天都要擦幾遍的趙春來,現在竟然蓬頭垢面的大吃大喝,看樣子也是許久未見油水了。
楚成文一邊給趙春來倒酒,一邊道:“不知此番趙主任是如何找到這裏來的?”
趙春來咽下口中的肉,呵呵一笑道:“見笑了啊!繼武老弟別叫我什麽主任了,老年頭的事情了,兄弟帶着張副司令的手谕在蘇炳文手下任副參謀長,這次前來是有事相商啊!”
楚成文點了點頭,名義上他的抗日敢死縱隊是歸蘇炳文統一指揮的,楚成文所部在石砬子休整蘇炳文是知道的,但是現在的東三省司令多如牛毛,軍長、師長遍地都是,說是統一協調指揮,基本都要商量着來,給你面子是司令,不給面子什麽也不是。
趙春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望了一眼周特派員道:“這位是?”
周特派員剛要起身告辭,楚成文微微一笑道:“不要緊,這位是我大哥,自己人!”
趙春來認真的打量了周特派員一番道:“日本人在齊齊哈爾附近設立了一個特殊兵工廠,代號516部隊,其部隊長是日本有名的什麽生物學家坂本原,軍銜少将,該工廠專門生産一些諸如毒瓦斯之類的特種彈藥,最近吉林、龍江的各路義勇軍在與日軍的作戰中,都吃了大虧,日本人欺負我們缺乏防毒面具,所以肆無忌憚的使用這些特種炮彈,我們專門組織人破襲的幾次516部隊,但是日軍保衛異常嚴密沒能得手,現在得到情報,日軍将在近期對龍江進行一次大規模的讨伐,除了日軍第十師團全部、第二師團一部、滿鐵守備隊一部、并有外調至少兩個混成旅團,所以日軍秘密将齊齊哈爾庫存的大量特種炮彈要運抵龍江,作為此次讨伐之用。”
趙春來的情報讓楚成文與周特派員倒吸了一口冷氣,周特派員與楚成文都領教過日軍毒瓦斯炮彈的厲害,對于缺乏防護常識和裝具的義勇軍來說,日軍的毒氣炮彈幾乎是攻無不克的利器。
楚成文迅速打開地圖後指着龍江城道:“進出龍江的鐵路只有一條,而且要經過二座橋梁和幾道山嶺,極易受到襲擊,相對鐵路來說公路運輸對于日軍更為安全!如果要攔截這批毒氣炮彈的話,就需要準确的情報!”
楚成文擡起頭望着趙春來,趙春來慎重的從腰中解下一個圍在腰中的口袋放在了桌子上道:“這裏是三十根金條,是蘇司令的一點意思,給貴部權當充作軍饷之用。”
楚成文看都沒看金條,用手指着地圖道:“如何保證情報的可靠性和準确性?如此重要的物資日軍一定以重兵押運,如果情報不準确的話,別說我這幾百號人馬,就是再多二、三千人也未必能夠奇襲成功,先說說你們的計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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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春來來到地圖面前,用手指着地圖上的龍江道:“蘇司令拟定以二個旅的兵力協同第二、第三、第五抗日縱隊,在外線發動破襲戰,吸引日軍的機動兵力,龍江附近活動的十幾支山林隊中的十一支都同意聯合參加這次奇襲,但是蘇司令對于山林隊還是有些不放心,如果有你楚隊長的抗日敢死縱隊加入,才算真正有勝算!不知道楚隊長的意思如何?”
楚成文靜靜的望着趙春來,似乎想從其的臉色看出什麽倪端一般,過了好一會,楚成文嚴肅道:“日軍既然是掃蕩龍江的抗日義勇軍,我楚某人身在其中自然責無旁貸,不過我想知道蘇司令屆時如何統一指揮參戰的山林隊各部?”
提到統一指揮的問題,趙春來十分尴尬道:“楚隊長,現在外面的那些人拉起的隊伍雖然只有個百八十人,甚至幾十號人馬,但是對外一律都是司令相稱,副司令就和罵人一樣,有些山林隊的排場比蘇司令都大得多,協調同時出擊已經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統一指揮提都不要提,每支山林隊蘇司令都派了聯絡官,兄弟就是蘇司令派來抗日敢死縱隊的。”
楚成文與周特派員對視了一眼,趙春來說得是實情,雖然整個東北大地的義勇軍縱橫馳騁頻頻出擊,但是相互之間卻少有配合,同為義勇軍坐視別人被圍殲全軍盡墨的也大有人在。
楚成文知道蘇炳文為何要派趙春來來找自己,恐怕蘇炳文自己也不相信僅僅憑借着山林隊就能夠摧毀日軍重兵押運的特種炮彈。
蘇炳文召集十幾支山林隊的代價恐怕不低,其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混淆視線,給戰鬥力極強的抗日敢死縱隊制造破襲的機會。
楚成文召集了程天豪、徐大壯等人,在周特派員的幫助下開始制定突襲計劃,衆人就戰術細節逐一的進行反複讨論,一旁的趙春來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周特派員見趙春來這副模樣?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
距離石砬子山不到二十裏外的糊米溝,高聳的懸崖峭壁上站着幾名青衣小帽端着步槍的青年,懸崖下崎岖的小路僅僅只能容兩人并排通行,這山崖的盡頭則是一座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山寨,不過在小路的出口處卻用青石修建起了一座七、八米高的城樓子,城樓子上面架着幾挺嶄新的機槍。
這裏就是雲中燕白三娘的生根落腳之處,這糊米溝更是聞名于當地,從鹹豐年間亂民抗稅占山為王一直到現在,無論是清兵、民軍、軍閥部隊,甚至是邊防軍都未曾攻破過糊米溝落馬崖的天險。
此刻,酸秀才與猴三正在興高采烈的清點着大堂中一大堆的武器彈藥,這是自衛軍總司令蘇炳文派人送來的所謂“意思”!對于那個派駐的聯絡官,白三娘用了一根金條就樂呵呵的打發掉了。
高興過後的酸秀才有點猶豫的望着穩坐釣魚臺的白三娘道:“當家的!我們既然收了姓蘇的東西又失信于人恐怕不好吧?姓蘇的可不是張二狗和胡傳奎那樣的草頭司令,人家可是官身的啊!手下幾萬人馬人多勢衆啊!”
白三娘不以為然道:“這幾天逃難進山的人沒一百也有八十多吧?現在小鬼子在外面無惡不作,小鬼子是那麽好打的?況且現在的小鬼子也越打越精了,咱們本錢少玩不起硬的和大的,咱們要鈍刀子割肉,今天割他一塊肉,明天放他一碗血,老娘我跟小鬼子算是耗上了,以前咱們打小鬼子黑槍,邊防軍還追着咱們打,現在他們反而給咱們家夥打小鬼子!這個就叫時局變化。”
猴三用崇拜的目光望着白三娘道:“老酸頭子看見沒?咱們大當家的自從跟那個沒良心的當官的聊過之後,大漲見識啊!你知道什麽是時局嗎?你就知道你那本老黃歷,你給栓子算的那挂說栓子和翠兒八字不和大沖,翠兒克夫,結果現在翠兒扔在家裏沒人敢要,栓子一直打光棍,人家二家放話出來要收拾你那!”
“啊?”酸秀才有點慌張道:“莫不是上次他們兩家給時辰不準?我得回去在掐算掐算。”
白三娘聽猴子又提起那個讓自己心亂的男人,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腰間的那把漂亮的小撸子,她不明白為什麽男人的心都那麽的狠?自己放他走不說還饒給他一匹馬,竟然了無音訊了?
白三娘給了編排自己的猴子一腳,猴子哎呦一聲摔了個狗啃屎,酸秀才擠眉弄眼的在旁給猴子添堵。
打賴坐在地上的猴子皺着眉頭道:“大當家的!之前咱們綁過的那個官現在名號杠杠的,是蘇炳文自衛軍下屬的抗日敢死縱隊的隊長,五百人槍個頂個!他們現在可就在石砬子,要不要派個人過去請他來咱們糊米溝?讓你們敘敘舊?”
一聽說楚成文竟然在石砬子,白三娘的臉色一會喜悅、一會糾結、一會又怒氣沖沖!各種表情交替變換!
“離着幾十裏地都不知道來看看老娘?當初就不應該放這個白眼狼!”白三娘氣鼓鼓的坐回了椅子上,用眼睛狠狠的盯着猴三,原本還想邀功的猴三只能暗嘆自己命苦,怎麽攤上這麽一位大當家的?
話說這胡子綁了票之後還想苦主自己上門感謝?這算是哪門子的道理?猴三真不知道大當家的這邏輯從何說起?
龍江城的永信票號大院現在成了日軍駐龍江警備司令部的所在地,為了不過分激化與民衆的關系,駐紮在龍江的日軍第二師團,第三步兵旅團,第三步兵聯隊之第二步兵大隊,在大隊長相崎信太郎少佐的努力約束下還算嚴守軍紀,不過這個所謂的嚴守也就差沒一把火燒了龍江城而已。
在龍江日軍警備司令部的作戰室內,一名日軍大佐,三名日軍少佐召開了一次對于龍江城來說規格最高的秘密會議,以往都列席會議的龍江保安大隊總隊長胡難纏與警察大隊隊長闫大馬棒兩個人只能蹲在作戰室對面的走廊裏抽煙。
胡難纏原名胡進學,原本是當地的一股坐地戶馬匪,就是一個乞丐落到他手也能對付出幾個銅板來,所以得了個诨名胡難纏二兩油,被日本人诏安成了保安總隊隊長!
而闫大馬棒原名闫育才,原是龍江警察局一個小警佐,日軍進龍江的時候跑得慢了,成了龍江唯一的一個警官,加上闫育才能講一口龍江味的日語,自然而然的成為了滿洲國新的龍江警察大隊的隊長,因為其總是拎着一根大棒子巡街,無論是遇到小偷還是随地大小便的,直接上去就是一棒子,闫大馬棒從來不勒索小商販和街坊四鄰,為人又和氣仗義,所以口碑還算不錯。
今天,日本人反常的舉動讓胡難纏與闫大馬棒察覺到了不對?胡難纏環顧左右小聲對闫大馬棒道:“我說兄弟!看這今天的架勢沒?日本人來了一個大官,相崎信太郎那孫子的腰都快鞠躬鞠斷了,這幾個日本人嘀嘀咕咕有一上午了吧?也不知道在合計什麽缺德事那,咱們兄弟得小心別被日本人抓了墊背的。”
身高馬大的闫大馬棒狠狠了吸了一口将煙頭用力擰滅道:“咱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小日本幹盡了缺德事一換防就沒了影,咱們的家可就在地頭上,你沒見晚上日本人将機槍都架起來嗎?他們晚上從來不敢出門!別的不說,就這龍江城外的抗日隊伍至少有二、三十支,哪支都不是吃素的。”
闫大馬棒話音剛落,一名日軍中尉正好從走廊中走出來,見到蹲在地上的兩人一愣,胡難纏與闫大馬棒交換了一下眼神,胡難纏急忙起身一鞠躬道:“我操你大爺!”然後笑嘻嘻的望着日軍中尉,呦西!日軍中尉滿意的點了點頭離開了。
闫大馬棒拍了下胡難纏的肩膀道:“有你的啊!不過這招可不能總用,這些日本人來咱們東北時間短,時間長了都能說上幾句,尤其今天來的一個日本少佐,一口中國話咯嘣稀脆!跟咱們東北人沒兩樣。”
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兩人也意識到了此地不是說話的地界,于是百般無聊之極下只好躲陰涼。
不過一會,相崎信太郎将胡難纏與闫大馬棒召進了作戰室,面對鈴木大佐與相崎信太郎少佐以及另外兩名日軍少佐,相崎信太郎介紹過胡進學與闫育才之後,胡難纏與闫大馬棒啪的一個立正道:“天皇陛下萬歲、大日本皇軍萬歲、滿洲國萬歲!”
帶着如同酒瓶底一般厚厚眼鏡片的鈴木大佐滿意的點了點頭對相崎信太郎道:“相崎君,我走過滿州這麽多地方,你的保安大隊和警察大隊的素質甚至遠遠超過滿洲國軍,我非常欣慰!我會将你的表現上報武藤大将大将閣下的。”
“謝謝您!”相崎信太郎對着鈴木大佐啪的一個立正,站在一旁的松本武夫與淺野太郎則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胡進學與闫育才身上,雖然相崎信太郎一再保證這兩個滿洲國人是可以信賴的,但是在松本武夫與淺野太郎眼中,滿州國人依然是支那人,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而支那人是絕對不能被委以重任得到信任的。
鈴木大佐望着胡進學與闫育才猶豫了一下,他的漢語水平僅僅限于你好!不客氣!謝謝的水準,不過他通過相崎信太郎少佐得知警察隊長闫育才的日語不錯,于是用日語道:“保安總隊的三個大隊與警察大隊立即集合全部人員,禁止任何人員出入,随時等候命令!”
不知日本人說得是什麽的胡進學只好跟着闫育才點頭答是!
胡進學與闫育才離開後返回營區的途中,闫育才給胡進學将日本人所說的重複了一遍,回到營房這才發現門口的崗哨竟然換成了日本兵?院子內身着淺黃色軍服的保安隊員與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都在張望,由于之前胡進學與闫育才兩個隊長都不在,所以大院之內顯得人心惶惶。
闫育才望着門口連買菜的廚子都給擋了回來的日本兵,不屑的呸的吐了口吐沫!胡進學與闫育才這才明白,原來日本人的禁止出入是這麽個禁止法!連飯都不讓吃了?
9月2日上午10時,楚成文所指揮的抗日敢死縱隊悄悄的進入了距離龍江城三十多公裏遠的一處公路拐彎,名為“放馬坡”的土嶺下。
楚成文剛剛指揮部隊進入土嶺悄然的挖掘工事進行僞裝,陸續又有三、四支規模都在二、三百人的山林隊進入了附近的窪地或者小樹林之內。
徐大壯摸了摸臨行前媳婦柳葉給做得平安餅,這是蠍子粑粑獨一份的東西啊!整個抗日敢死縱隊上上下下五百多號弟兄,只有俺老徐才有,等打完了小鬼子得給她們娘倆蓋間大房,冬天冷,要雙層夾壁牆的!徐大壯沉浸在美好幸福日子的憧憬中。
望着那些甚至倒扛步槍閑庭散步一般溜達而來的山林隊,楚成文的臉色顯得非常難看,一旁的趙春來則顯得有些緊張,楚成文安慰趙春來道:“趙副參謀長,戰鬥打響之後,你就立即撤退,你要是有個閃失我也不好象蘇司令交代。”
趙春來咽了口吐沫尴尬道:“還是繼武老弟了解我,知道我留在這裏也是添亂!”
趙春來離開之後,周特派員望着趙春來的背影猶豫了一下,楚成文見狀詢問道:“周大哥有什麽問題嗎?”
周特派員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感覺這個趙春來有些問題,但是又說不出具體的問題所在,這次除了蘇炳文的自衛軍以外,龍江附近幾乎所有的抗日義勇軍山林隊都脫離了山林的掩護集中于此,說是咱們伏擊日軍車隊,這對于日本人來說不也是一次他們夢寐以求的圍殲機會嗎?”
正說着遠處公路上出現了一個反光點?楚成文急忙端起望遠鏡仔細觀察,那是汽車擋風玻璃的反光。
很快,十幾輛日軍汽車緩緩的出現在了公路之上,日軍汽車行駛的速度并不快,除了五輛車搭乘着日軍士兵外,其餘的車輛都用帆布蒙的嚴嚴實實,押運的日軍士兵的數量遠遠少于楚成文的預計。
對此楚成文與周特派員警惕的交換了一下目光,這一切似乎太過容易了?在整個東北三省頻頻遭到襲擊,夜晚不敢出門的日軍難道屢屢受襲卻不漲記性?哪怕就是一頭記吃不記打的豬,挨過一頓打也能記住一時半會。
日軍的車隊前面有二臺架着機槍的摩托車,作為尖兵部隊日軍摩托并未向左右兩翼的山崗和樹林進行偵察射擊,而且楚成文發現日軍的摩托與車隊的距離似乎過近了?
日軍車隊的先頭部隊剛剛進入伏擊圈,幾支按耐不住的山林隊率先開火,在彈雨中日軍的兩臺邊三輪摩托沖下了路基,幾輛運兵車上的日軍官兵遭到了集中攻擊,跳下車的日軍依托車輛開始頻頻還擊。
楚成文一拳狠狠的捶在了地上,連手砸在石頭上也渾然不知,楚成文之前最為擔憂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那就是山林隊各自而戰,置于哄搶戰利品楚成文并不在乎,畢竟這是以擊敗日軍為前提的。
越來越多的山林隊投入到了進攻之中,日軍的先頭車輛已經被手榴彈擊中燃起了大火,日軍司機的屍體歪倒在車旁,楚成文突然發現後續未進入伏擊圈的日軍車輛竟然沒有絲毫半點撤退的意圖?
這一點實在太違背常理了?而且日軍的抵抗顯得非常從容不迫?這不應該是一支被襲擊部隊的表現!就在楚成文按兵不動之際,突然從抗日敢死縱隊陣地埋伏的後方一顆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
楚成文十分驚訝的望着空中的紅色信號彈,他不記得在趙春來之前的各種協同有發射信號彈這一條?
與此同時,面帶微笑的淺野太郎放下望遠鏡對松本武夫道:“松本君,發現支那孤狼了!”
松本武夫面目猙獰的搓了搓手道:“這個一箭之仇我必報不可!無論多麽狡猾的惡狼永遠躲不過獵人的槍!”
淺野太郎點了點頭道:“越是這樣我們就越要謹慎,楚成文可以講一口非常流利的東京口音的日語,從滿洲事變至今,楚成文已經從一名理論上的優秀軍事參謀人員變成了一名經驗豐富的軍事作戰指揮員,支那孤狼已經在吉、黑兩省關東軍各部之間傳得神乎其神,他的危害甚至超過一個齊裝滿員的邊防軍國防旅。”
放眼淺野太郎與松本武夫所站的小山包之後,大批的日軍士兵正在處于攻擊準備狀态,一直對于自己丢失家傳寶刀耿耿于懷的松本武夫,緩緩的拔了出制式指揮刀用力的向紅色信號彈之前升起的方向揮舞了一下。
大批的日軍士兵開始攜帶着輕重機槍、迫擊炮翻越山嶺,在附近周邊隐蔽待命的日軍各部開始丢棄身上的僞裝,逐漸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向正在公路兩側奮戰的義勇軍各部包圍而來。
信號彈落下不久,程天豪有些驚慌的來到了按兵不動觀察戰事的楚成文身邊道:“隊長!趙春來這王八羔子肯定有問題,他在山溝裏面發射了一發信號彈?我喊他站住結果越跑越快?打了幾槍都沒打着這個犢子。”
一聽說是趙春來發射了剛剛的紅色信號彈并且逃遁得無影無蹤,楚成文的頭頓時轟的一下,一旁的周特派員焦急道:“這是一個陷阱啊!趕快組織部隊突圍!”
望着正在肅清日軍殘餘的義勇軍山林隊各部,以及那些從一開始就停在路上紋絲不動的日軍卡車,楚成文心頭突然浮現起了一絲不祥的感覺?
大批的義勇軍山林隊沖向停在路上的日軍卡車準備瓜分車上物資的時候,十餘輛卡車上的帆布突然被掀掉,車體箱板上竟然全部是布滿射孔的鋼板拼制而成,隐藏在車廂內的日軍機槍手瘋狂的扣動了扳機。
在密集的彈雨掃射下,十幾公尺的距離上,子彈甚至能夠貫穿二名戰士的軀體,在一陣陣噴灑出的血霧中,大批的義勇軍戰士撲倒在地,一時間大量的義勇軍官兵死傷狼藉。
随着呼嘯而來的日軍九零山炮在公路附近的山頭爆炸,楚成文眯着眼睛觀察了一下炮彈的落點道:“偏差一百公尺以內,日軍九十毫米野炮的最大仰角火力支援範圍,步兵距離這裏不超過二十分鐘。”
日軍炮擊炸點越來越近,肆意橫飛的彈片将試圖用集束手榴彈爆破日軍卡車的義勇軍戰士掃到在地。
楚成文與周特派員交換了一下目光,周特派員神情焦急道:“日軍一定有電臺隐藏在被伏擊的車隊車輛之中,必須迅速打掉日軍的電臺,否則連突圍都将困難。”
楚成文舉着望遠鏡反複觀察,終于發現了其中一輛卡車竟然擁有一根經過僞裝的電臺天線。
楚成文指着倒數第二臺帶有天線的卡車大聲道:“徐大壯,二百塊大洋挑幾個敢死隊員,全隊二分鐘後進行突擊,敢死隊員趁機使用炸藥包和集束手榴彈爆破日軍卡車底盤,從下面給我炸了它。”
很快,幾名從一旁策馬飛奔過去的騎兵引起了日軍的注意,随即日軍開始轉移火力,徐大壯派出的幾名騎兵相繼被擊中,周特派員随行的二名戰士在沒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下抱起了集束手榴彈飛身上馬,徑直沖向了日軍卡車,在密集的掃射中,二名戰士也相繼中彈,連人帶馬摔倒在地,其中一名戰士摔出了幾米遠,正好摔在了日軍車輛的下面。
楚成文能夠在望遠鏡中清晰的看見滿臉鮮血的士兵扭曲變形的雙臂,當士兵頑強的用牙咬開手榴彈的拉火環後,士兵一直昂着的頭無力的垂了下去。
楚成文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精神在支撐着這名頑強的士兵?竟然能夠在生命的最後一息也絕對不輕言放棄?楚成文非常清楚,軍人的戰鬥力來自由軍人的使命感和榮譽感,軍人的意志是依靠嚴格的紀律所訓練出來的,周特派員的二名士兵明顯并不是行伍出身,甚至可能是僅僅從戎不久的新兵?到底是什麽驅使他們能夠慷慨赴死?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依然誓不放棄!
随着轟的一聲巨響,一團從日軍卡車下冒出的火團吞噬了整輛卡車,日軍瘋狂的射擊頓時停止,火焰從射孔內噴湧而出,車廂內的日軍在瘋狂的敲擊着鐵板,但是短短數秒之後,混雜着慘叫的敲擊聲驟然變得悄無聲息?車輛附近的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焦灼的臭氣。
想協調統一指揮突圍的楚成文很快發現他的想法根本無法實現,因為遭遇了慘重傷亡的義勇軍山林隊早已各自為戰了,日軍請君入甕讓參加襲擊的各路義勇軍山林隊遭受了滅頂之災。
突圍!望着日軍炮彈的落點,楚成文面對表情對周特派員道:“周大哥,恐怕此刻日軍已經完成了包圍,你我各帶一部分部隊突圍!”
周特派員微微一愣道:“此刻應該集中力量攻擊一點,打開突破開讓友軍突圍!”
楚成文環顧四周道:“日軍既然勞心費神布下這個局,就不會僅僅只有一道封鎖線,日軍的攻擊應該是連綿不斷的,最先突圍的隊伍必定成為日軍主要打擊的目标,你看看現在這些山林隊?他們已經自亂的陣腳了?怎麽能指望他們去擊破日軍的包圍圈?分散突圍多點開花也許還有機會。”
周特派員深深的吸了口氣道:“聽你的楚老弟!”
楚成文一轉身對程天豪道:“天豪,你帶一半人跟随周大哥向西突圍,我帶徐大壯往北沖,咱們沖出去一個算一個!二虎子,你保護好周大哥!周大哥出了問題我唯你是問!”
程天豪目瞪口呆的望着楚成文道:“不行,我要跟隊長你一起走!”
同樣非常不滿的二虎子則悶聲悶氣道:“俺不!俺不能離開你身邊,你是俺救命恩人!俺發過誓不離開你身邊!”
楚成文見周特派員也推辭,當即臉色一黑對程天豪與徐大壯道:“都想造反啊!執行命令,周大哥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在聚義堂穩坐釣魚臺的白三娘正拿着一本水浒,一百單八将對于白三娘這些江湖人物來說都是效仿的對象,正看在興頭上,猴三幾乎連滾帶爬的沖進了聚義堂大嚷道:“大當家的不好了!小鬼子打了埋伏,去襲擊車隊的隊伍都被小鬼子一鍋燴了啊!”
白三娘不屑道:“老娘早就看出了這事不地道了,怎麽樣?靈驗了吧!”
正說着白三娘的臉色突然一變道:“三子?石砬子那邊的楚成文的抗日敢死縱隊去沒去?”
猴三一拍大腿道:“姓楚的老實惠了,別人最多去六、七成的人馬,他家夥走得一個不剩啊!”
白三娘深深的吸了口氣道:“死秀才!點齊全部人馬,出發!”
酸秀才頓時微微一愣道:“大當家的?錦上添花是來往人情,雪中送炭是過命交情!現在擺明了就是一個火坑,咱們幹什麽去?”
白三娘眼睛一瞪道:“幹什麽去?打小鬼子去啊!給所有的山頭和寨子傳口信,想跟着咱們救人的就一起去!”
遭遇反包圍伏擊的義勇軍山林隊從最開始的混亂冷靜了下來,各部皆挑選出奮勇之士反複向發日軍包圍圈發起進攻,不過日軍防禦的嚴密程度顯然超出了楚成文的意料之外。
望着相繼突圍的幾支義勇軍紛紛敗退,楚成文拎起一挺大正十一年式輕機槍轉身對徐大壯道:“讓兄弟們棄馬,将全部的沖鋒槍和機槍都集中起來,今天咱們跟小鬼子耗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弟兄們!睜着眼睛一刀,閉上眼睛還是一刀,橫豎也是個死!男子漢大丈夫死也要轟轟烈烈,抓他幾個小鬼子墊底,跟我殺出一條血路去!”
抗日敢死縱隊分別在兩個方向上實施猛烈的攻擊,這讓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的日軍不得不被迫調整包圍圈的兵力,發覺兵力實在過于捉襟見肘的松本武夫無奈之下,只好将在外圍把守山路道口的龍江警察大隊也調了上來。
拼命突圍的楚成文與周特派員将日軍的部隊調動了起來,包圍圈內的山林隊一見這種情況,紛紛自發的跟随兩支隊伍突圍,誰都清楚這可能就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如同沖不破小鬼子的包圍圈,誰都難逃一死。
面對生死抉擇,大多數的山林隊選擇了與分別突圍的楚成文和周特派員合作,這種臨時起意的合作關系讓兩支突圍部隊如同一把利刃一般,迅速的撕破了日軍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