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密營戰術（上）
冬去春來，正琢磨着如何給龍江城的日本人一個驚喜的楚成文得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那就是龍江附近的土龍山武裝大排隊舉起義，并且還擊斃了剛剛調到龍江城不久的日軍大佐飯冢朝吾。
飯冢朝吾之死讓龍江城徹底亂了套，淺野太郎與松本武夫除了表示震驚之外顯得十分平靜，滿洲挺身隊主力在龍江按兵不動。其中的原因非常簡單，自從飯冢朝吾調至龍江接替遇襲身亡的鈴木大佐之後，飯冢朝吾就将淺野太郎與松本武夫制訂的讨匪計劃全部推翻。
飯冢朝吾這個北海道農民的兒子特別熱衷于的并不是剿匪，而是幫助開拓團去站穩腳跟？豬木中隊的首要任務從讨伐剿匪變成了搶奪村民的地契耕牛牲畜？這在淺野太郎與松本武夫眼中看來簡直就是不務正業。
空着手只帶幾件随身衣服的日本開拓團移民抵達龍江附近之後，僞滿已經日本方面只提供了少量的武器，所以一無所有的日本開拓團移民只能掠奪當地農民的土地和牲畜、農具，因此與當地的武裝大排多次爆發沖突。
為此，飯冢朝吾借口“治安肅正”組織了土地收買工作班，以微薄的代價收買大量土地的同時，還派遣胡進學的警備隊去收繳大排、紅槍會、大刀會的武器，飯冢朝吾甚至強行下令各屯挑選年輕婦女前往龍江日軍軍營勞軍，這樣一來就将整個的矛盾徹底激化了！
飯冢朝吾之死在淺野太郎看來完全是咎由自取所至，狂妄無度的飯冢朝吾不停勸告執意只帶領一個中隊前去剿匪，無異于羊入虎口一般，飯冢朝吾這個龍江的太上皇之死也讓淺野太郎和松本武夫着實的松了氣，起碼日後的讨伐剿匪不會在有人橫加幹涉了。
龍江地區前後已經有二名大佐殉職，一時間龍江成為了僞滿洲國軍政部與關東軍司令部內人們熱切談論最多的地名，談到民風彪悍的龍江就會自然而然的談到巨匪楚成文！
游擊隊活動的地區大都是偏遠交通不便，甚至沒有道路的山林，讨伐剿匪往往都是無功而返，尤其在嚴寒的冬節，因寒冷産生的凍傷導致的非戰鬥性減員往往是戰鬥減員的十多倍，在日本關東軍司令部內流傳着讨伐！讨伐！越讨越乏！剿匪！剿匪！越剿越多的口頭禪！
針對這種勞師動衆得不償失的大規模讨伐，關東軍副參謀長板垣經過反思總結，決定改大規模讨伐為局部的獨立讨伐，将原有的各地守備隊配合讨伐隊與獨立機動讨伐部隊的進剿方式改為劃定某一區域，将區域內的村民全部集中，徹底切斷其與土匪武裝的聯系，燒毀房屋，填埋水井，從物質上封鎖該區域，集中兵力統一指揮，分片進行反複的清剿，讓反滿抗日武裝無處遁形。
可以說板垣是一個非常擅于策動侵略的行家裏手，在扼殺反滿抗日武裝方面其可謂是不惜餘力，對于隸屬于關東軍司令部的獨立機動讨伐隊更是大力支援，甚至從關東軍獨立飛行隊調派飛機以供偵察使用。
随着日僞軍頻繁的讨伐與掃蕩，活躍在東北大地上的大部分救國軍與山林隊紛紛潰散，只有共産黨所領導下的各個游擊隊在與日僞不斷的鬥争中壯大成長，楚成文所指揮的游擊支隊也改編成了抗日聯軍第五軍獨立旅，原本周特派員想給予楚成文一個師的番號，因為龍江是第三軍、第六軍、抗日民衆救國軍三支部隊游擊區的重疊所在，不過到最後楚成文只接受了一個獨立旅的番號！對此楚成文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說是師的番號實在有些乍眼，他現在需要的是低調積蓄力量，以求厚積薄發！
由于糊米溝已經成為了穩固的游擊根據地，所以各支游擊總隊隊伍也非常樂意在糊米溝進行整修，雖然這樣一來給楚成文到來了很大的後勤補給壓力，但是每當面對一支支友軍的時候，楚成文就感覺自己并不孤獨。
對于兄弟部隊楚成文是盡全力支援，一時間糊米溝成為了整個游擊區的一個小中心。
轉眼間，迎來了1935年的金秋，這一天楚成文正在房間內鼓搗繳獲的一箱最新型號的毛瑟自動手槍（M1932），去總隊開會的錢利生剛一回來，人還沒進院子就喊開了：“繼武！快來！我給你介紹二位同志認識！”
衆人進入屋內，楚成文也立即穿鞋下炕，錢利生笑着給楚成文介紹道：“這位就是周特派員總指揮介紹的方長勇，方軍長。
楚成文一聽急忙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長勇，微微有點激動道：“歡迎你方軍長，久聞其名、不見其人啊！條件有限多有怠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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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長勇很随意的微微一笑道：“楚旅長客氣了，叫我老方就行！我那一個軍不過是對外的聲勢罷了，實際上只有七、八百人，還不及你的兩個營，進山以來我發現你們這獨立旅真是兵強馬壯啊！周特派員真是好眼光啊！你們連迫擊炮連都建立了起來，操炮的戰士也都有板有眼，形勢一片大好啊！”
經過與周特派員與錢利生耳聞目睹的熏陶，楚成文對于周特派員所言提倡全民族抗日，結成統一戰線之事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可以說楚成文單純的為了複土抗日才舉起龍江游擊總隊第二支隊這面戰旗，到如今真正的開始了解中國共産黨的章程和鬥争綱領，楚成文開始對中國共産黨的領導者們，這些民族時代的精英産生了敬仰之情，因為只有擁有高尚情操和偉大胸襟的人，才會提出如此有遠見的方針和主張。
身材異常魁梧的方長勇給楚成文的第一印象是十分可靠厚道的一個兄長！如同鄰家的大哥一般普通，方長勇身旁的一個矮個看上去十分機靈的小夥子叫做程毛頭，程毛頭發現了擺在炕上的一箱子M1932式毛瑟自動手槍，頓時抽出一支愛不釋手。
楚成文見狀一擺手道：“喜歡就都送給你了，也不是什麽稀罕玩意，不過是比96C多了一個連發機構罷了！”
“連發機構？”方長勇的眼睛頓時一亮，拿起一支仔細的擺弄了一番，又從自己腰間抽出一支比較了一下，錢利生見狀道：“不如我們去院子裏面試試槍？”
都是喜好武器之人，方長勇微微推辭了一下，提起一支M1932式毛瑟自動手槍來到了院子裏，恰好二十幾米外的柴垛上挂了幾個拳頭大小的窩瓜，楚成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方長勇則客氣請楚成文先來。
錢利生見狀只好故作生氣道：“既然兩位都不願意獻醜，那我錢某人可要抛磚引玉了哦！”
說着錢利生槍身橫向槍口一指從第二個窩瓜開始啪、啪、啪就是四槍，中間的三個小窩瓜應聲而落，唯獨第四發子彈射在了柴垛的橫板上，橫板一晃，第一個與最後一個窩瓜掉落下來。
方長勇、楚成文幾乎在一剎那同時出槍射擊，衆人只聽見了一個槍聲，兩個窩瓜落地前爆裂而開，方長勇同楚成文相視而笑。随後方長勇又打了幾個點射和連發，對M1932式毛瑟自動手槍的性能贊嘆不已。
回到屋內，方長勇感慨道：“毛瑟手槍咱們國內也有六、七家在仿造，其性能與德國貨确實差了許多，這可連射的德國造毛瑟自動手槍絕對是一件近戰、巷戰的利器。”
錢利生見程毛頭确實對這M1932式毛瑟自動手槍愛不釋手，于是順水推舟道：“上次我們掏了龍江城鬼子和漢奸的牛黃狗寶，繳獲衆多，方軍長不嫌棄這一箱毛瑟手槍權當做我們送給同志們的一點心意。”
楚成文與錢利生會意的微微一笑，這種最新式的毛瑟手槍只繳獲了這麽一箱，前幾天程天豪吵鬧着要一支，錢利生硬是沒舍得，準備用這批毛瑟手槍成立一個手槍班，現在卻十分大方的全部送人了！
方長勇見錢利生與楚成文真誠也不矯揉造作，笑着道：“感謝兄弟部隊的支援，等我們打了勝仗加倍補償你們！”
錢利生呵呵笑道：“都是自己同志何須分你我？武器在誰手中都是打小鬼子，在誰手中能夠發揮最大的效用，自然就給誰用，這也符合物盡其用的道理嘛！再說獨立師剛剛成立不久，我們支援一些也是正常的。”
閑話家常過後，方長勇一本正經的切入主題道：“這次我前來實際上是為了下個月在龍江、珠河、巴彥、湯原、密山、磐石等地的大煙市而來的！明後天與其他部隊的代表同志都會相繼抵達，這是一次大行動。”
“大煙市？”楚成文微微一愣！
一旁的錢利生解釋道：“大煙是日僞管制專賣的軍用物資，大煙市就是煙民割膠鴉片膏後的一個月，各地的日僞專賣機關将大煙集中運輸販賣的日子，在那幾天所有的大煙館和販子都到指定的煙市區領配額和路條，日本人則将在旅順、大連等地制作的福壽膏片大量加以販賣，一方面毒害我們中國人身體，消磨我們的意志，另外一方面這是日本人籌集軍費進行經濟掠奪的主要途徑。”
方長勇點了點頭道：“日本人用大煙危害我們的身體，用篡改過的歷史毒害我們的精神，自從日軍占領了熱河之後，接管了原邊防軍在熱河的大煙種植，今年熱河大煙豐收，所以東北四省市面上的大煙格外的多，大有泛濫的趨勢，所以我計劃聯系珠河、巴彥、湯原、密山、磐石加你們龍江等地的游擊隊和救國軍、山林隊，力量大的攻打大煙市所在地，力量小的沿途攔劫破襲，徹底破壞日僞今年的大煙市，無論從政治意義上、軍事意義上，以至于經濟意義上，對日僞統治都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方長勇興奮的揮舞了一下拳頭繼續道：“而且還能将各個游擊區之間的聯系建立起來！可謂一舉兩得。”
楚成文與錢利生點頭交換了一下目光，楚成文鋪開一副繳獲自日軍的五萬分之一的軍事地圖道：“各個游擊區之間都駐守着大量的日僞軍，說是配合作戰，實際上恐怕也只是各個游擊區之間的統一行動，由于通訊條件所限，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協調與配合十分困難。”
方長勇點了點頭道：“确實如此，現在處于敵強我弱，鬥争形勢極其嚴峻的非常時期，越是在這樣的困難條件下，我們就越是應該堅持武裝鬥争，給予日本侵略者以及僞滿漢奸以嚴厲的打擊。”
陸續的幾天內，各方派來代表，這天下午，楚成文正在檢查物資的儲存情況，錢利生離着老遠就扯開嗓子道：“老楚快過來，來客人啦！”
楚成文回到聚義堂改建的指揮部後，發現方長勇在與一名身穿短打一副山客打扮的小個子熱切的交談，旁邊則站着一位英姿飒爽，雙手按在腰間的兩把毛瑟手槍上，很有點巾帼不讓須眉的味道，不過細看之下卻有一種江南水鄉女子的柔弱感！
錢利生見楚成文到來急忙介紹道：“成文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你整天挂在嘴邊的趙紅旗！夏天那工夫愣是把進剿讨伐根據地的日僞軍打得，發出了哀嘆！”
楚成文微微一愣望着眼前的這個聲音十分洪亮中氣十足的小個子有些發呆，一臉真摯笑容的趙紅旗則爽朗的一笑道：“楚旅長恐怕把我想成了方軍長那樣龍精虎猛的猛士啦！是不是感覺有點相見不如聞名啊？啊！哈哈哈！”
方長勇笑着道：“你們說你們的，別什麽事都把我拽上，上次汪雅臣不是說了嘛，個子大跑得快有個子大的優勢，個子小也有個子小的好處啊！”
趙紅旗無奈道：“這個雅臣啊！上次我們一起突圍的時候，他被日本人的子彈擦傷了幾處，最後還被一顆跳彈擊中了屁股，結果他發現我毫發未傷，心裏不服氣我在火線上來回沖殺次數比他還多，結果日本人的子彈連邊得沒碰着，于是就搞出了一套個子大，個子小的理論。”
錢利生則打趣道：“趙軍長可不要謙虛，你可是今天咱們所有人裏身價最高之人啊！日僞軍讨伐失敗之後曾經叫嚣一錢骨頭一錢金，一兩肉一兩銀啊！”
哈哈哈！衆人一陣爽朗的笑聲後，方長勇指着一旁腰間別着兩把毛瑟手槍的女子道：“這位是趙軍長的妹妹趙伊兒，白馬快槍，鬼子斷魂！”
帶着一臉和藹笑容的趙伊兒主動伸手跟楚楓握了握手道：“楚旅長破襲日軍第二師團指揮部、三進三出龍江城的大名我們也是如雷貫耳啊！”
錢利生則笑道：“南楊北趙今日齊聚咱們這小小的糊米溝，日本人要是知道他們的封鎖被咱們視為無物得話，指不定怎麽堵心那！”
方長勇笑着道：“等咱們破襲了他們的大煙市，日本鬼子就不該是堵心那麽簡單了，恐怕就要抓心饒肝了！”
在指揮部的地圖前，方長勇将自己整個的作戰計劃的初步構想敘述了一邊，然後望着趙紅旗與趙伊兒道：“你們兩位一個是黃埔五期，一個是黃埔六期，可千萬別客氣啊！”
趙紅旗點了點頭道：“楊軍長的這個作戰計劃确實很好，這樣可以最大的發揮我抗日聯軍的作用，将點連成線，發展成片，在依托游擊戰術使我軍可以靈活機動的打擊日僞軍，處于進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現在我所部正在方正、龍江、勃利三地游擊，之前通過會議決定北上湯原，開辟江北游擊區，與兄弟部隊聯合開展游擊活動，正好可以配合此次破襲大煙市。”
錢利生招呼道：“都到了午飯時間，大家都洗把臉吃口便飯，條件有限啊！”
幾盆熱氣騰騰的炖菜被端上了桌子，楚成文見趙紅旗直接做在了炕沿上抓起一個苞米面窩頭就吃，呵呵一笑道：“趙軍長一路風塵不洗把臉？”
趙紅旗咽下嘴裏的食物正色道：“沒有國哪有臉啊！等打走了小日本，光複了山河，我就回老家娶上一房媳婦，安安穩穩的過太平日子！”
楚成文微微一愣，他沒想到大名鼎鼎讓日本人談之色變的趙紅旗的願望竟然如此簡單？娶上一房媳婦過沒有硝煙的太平日子？最簡單得或許才是最根本的東西，而最根本的東西才是最真實的，沒有一點虛構和想象的趙紅旗。
楚成文深深的吸了口氣道：“只是不知道我們這些人裏有多少人能夠看到勝利的那一天啊？”
趙紅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拍了拍楚成文的肩膀無比堅定道：“一定會勝利的！即便我們犧牲了，後來的同志也會在黨的領導下，秉承我們的意志和精神與日寇鬥争到底，直到日本帝國主義滾出中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