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巧戲飯冢(下)
忽然,楚成文望着牆上的一副花鳥畫道:“你父親燒掉的畫是否有臨摹的底稿在?我以前在奉城聽說有高手能以假亂真?”
季允新點了點頭道:“确實是如此,玩古董的玩的就是經驗門道和眼力,不過一時之間龍江這麽個小地方去哪裏找這種平日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大師傅?再說做舊造假也需要時日啊!另外姓黃的多少也有些經驗門道,恐怕粗糙了不好糊弄啊?”
談到了造假,楚成文突然想起了出門之前鄭國文制作的假“路證”,那惟妙惟肖的方印竟然是蘿蔔刻的,水印暗條一樣不缺!
楚成文轉身對鄭國文詢問道:“老鄭!你地頭熟悉人脈廣,你不認識能夠做舊造假的這類師傅?”
鄭國文撇了楚成文一眼,不滿道:“沖鋒陷陣咱不行,路證那是小兒科,若說是做舊造假關外我第二就沒人敢應第一!”
鄭國文派頭十足的來到櫃臺前拿起毛筆,很快開出了一張單子,諸如房梁灰、燕子窩底泥、竹衣等等非常奇怪的東西。
季允新一見鄭國文所開的單子驚喜之餘,突然反省過來道:“我說二當家的,你之前可是買過我幾幅畫,那個畫?”
鄭國文一聽季允新提起,尴尬的嘿嘿一笑道:“抱歉了!抱歉了!那時候手頭緊,對付幾個小錢!”
哭笑不得的季允新長嘆一聲道:“沒想到我季寶齋也堂而皇之的賣過贗品啊!還好都賣給了那幫子漢奸王八蛋了!”
很快,季允新湊齊了大部分的材料交給了鄭國文,鄭國文開始閉門動工,好奇的楚成文想提出觀摩一番,結果遭到了拒絕,鄭國文聲稱這是一門傳兒不傳女的手藝,除非楚成文三牲六畜,焚香沐浴三拜九叩完成拜師大禮,也要五年之後方可傳技,理由是用五年時間考驗徒弟的人品和性格是否适合。
對此,楚成文十分懷疑,鄭國文其人是否有人品可言?
二天之後,紅着眼睛的鄭國文将畫交道了季允新手中疲憊道:“材料不夠對付了一下,不是行家是辨別不出來的,換出你父親立即遠走高飛,這幾天陰天可能有雨,畫是挺不了幾天的!”
楚成文剛剛往前一湊合結果被一陣撲鼻而來的異味熏得眼前幾乎一黑?楚成文驚訝無比的望着神态自然的鄭國文,鄭國文見楚成文表情怪異,渾然不覺道:“哦!我傷風鼻子不通氣,見怪不怪了!”
喬裝打扮之後的楚成文陪同季允新來到了日軍龍江守備司令部外,說明來意之後,日軍衛兵打了一個電話,過了好一會工夫,趾高氣昂的翻譯官黃勝鈞才晃晃悠悠的走出來。
嘴裏咬着一根牙簽的見季寶齋捧着一個牛皮筒子一撇嘴道:“我說你們就是他媽的賤皮子,早點拿出來多好?非要讓皇軍費力?我可跟你說,你們家老爺子進去了可是我照顧的,否則打能少挨了?二天不吃不喝也折騰個半死。”
季寶齋急忙從口袋裏面掏出一把票子塞進黃勝鈞的手中,黃勝鈞看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道:“算你小子識相,現在都将日滿親善,明白不?這滿洲都是皇軍打下來的,皇軍要你副破畫是看得起你,明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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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勝鈞從楚成文手中接過畫筒道:“你們兩個都跟我進來,一會當着飯冢朝吾大佐面前驗明正身之後才算沒事,你們要敢拿假畫蒙事就小心自己的腦袋吧!”
正琢磨着如何進去一趟摸摸情況的楚成文與季允新一前一後跟在黃勝鈞身後,兩人小心翼翼的模樣讓黃勝鈞十分得意,一路上不停吹噓飯冢朝吾大佐有多麽的厲害,彷佛龍江城就沒有他黃勝鈞辦不了的事一樣?
在二樓的走廊中,同飯冢朝吾因為讨伐事宜争辯不果的淺野太郎憤憤不已的走出飯冢朝吾的辦公室,對于一旁卑躬屈膝的黃勝鈞正眼都不看一眼,淺野太郎與化妝後的楚成文擦肩而過。
走到樓梯盡頭淺野太郎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剛剛那個與他擦肩而過的身影有些熟悉?很像支那孤狼楚成文?
淺野太郎深深的吸了口氣,他也為自己的下意識反應感到有些無奈,可能是受到楚成文的影響太深了吧?似乎有段時間他看什麽人都有點象楚成文,很有草木皆兵的意思。
轉念一想,即便楚成文未死,也絕對不會冒險潛入龍江城內的守備司令部內,而且還在飯冢朝吾的翻譯官的帶領下直奔其辦公室而去,一想起剛剛飯冢朝吾那副面目可憎的嘴臉和愚不可及的讨伐方案,淺野太郎真希望進入飯冢朝吾辦公室的就是楚成文,然後啪的一槍,整個世界就清爽多了!
在飯冢朝吾的辦公室中當着飯冢朝吾的面,季允新與楚成文展開了畫卷,一旁一臉媚笑的黃勝鈞一邊裝模作樣的辨別真僞,一邊用日語給飯冢朝吾講解一些辨別古玩字畫的基本知識,精通日語的楚成文很快發覺原來黃勝鈞這個翻譯官的日語不過是二把刀的水平!
也真難為這個胖乎乎的老鬼子了,黃勝鈞每次翻譯之後,其中一大半的意思都要靠猜的。
黃勝鈞與滿口贊嘆不已的飯冢朝吾爬在畫上自顧研究了起來,将季允新和楚成文兩人涼在了一旁,對于這樣一幅難得的真跡飯冢朝吾自然欣喜若狂,飯冢朝吾并不是笨蛋,他也清楚他的所謂藏品之中難尋真品,所以才對季允新父親收藏的這幅畫格外上心。
好一會,飯冢朝吾才戀戀不舍的将畫收了起來,黃勝鈞卻不經意的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聞了聞?舔了舔!面帶疑惑對季允新道:“唉!我說怎麽這畫有股騷味?還挺濃的?”
楚成文趁着黃勝鈞不注意也聞了一下自己的手,确實有股子味道,不過楚成文當即面帶笑容道:“黃翻譯官你有所不知了,這真正的宋紙都是這個味道,防蟲咬的!”
黃勝鈞不想顯出自己無知,于是不懂裝懂道:“這個我當然知道了,否則就憑你們兩個還敢蒙我嗎?”
“就是!就是!”楚成文與季允新随聲附和,拿到了畫,日本人自然也就釋放了季允新的父親季老先生,季允新帶着父親回到店裏收拾細軟準備逃離東北入關。
趕回季寶齋的楚成文一把就拽住了鄭國文道:“老實的跟我說,你到底用的什麽做的舊?”
鄭國文見左右無人,于是小聲在楚成文的耳朵邊嘀咕了幾句,楚成文當即用無比驚愕的表情望着鄭國文好一會,急三火四的找了盆水開始洗手,而且一連洗了四、五遍……
幾天連續的陰雨讓空氣潮濕得要命,在作戰室內,淺野太郎、松本武夫等等軍官表情怪異的坐在位置上四處張望,整間作戰室內充滿着濃濃的尿騷味,強烈的氣味讓人難以忍受。
顯然一切禍患的根源全部來自飯冢朝吾挂在牆上的寶貝!一副據說是有上千年歷史的支那皇帝的大作。
一進作戰室被異味熏得一個踉跄的飯冢朝吾當即大怒道:“八嘎!這是什麽味道?”
飯冢朝吾如同一只獵狗一般的到處去聞,最終聞到了自己的寶貝畫上,那股濃濃的異味差點将飯冢朝吾直接熏暈過去,在看看畫上斑駁的黃色印記和大片大片的掉色,飯冢朝吾頓時恍然大悟。
飯冢朝吾的離去讓作戰室內等候召開會議的軍官們一哄而散,淺野太郎望着飯冢朝吾離去的背影罵了一句蠢貨!
對皇軍一向忠心耿耿的翻譯官黃勝鈞,作為讓飯冢朝吾大佐挂“尿布”顏面大失的主要責任人,接受了飯冢朝吾慷慨的賞賜,“三賓的給”!不過這次飯冢朝吾給的“三賓”似乎多了許多許多!
被抽得鼻口竄血眼冒金星的黃勝鈞此時此刻才知道,原來小碗吃飯、小杯喝酒,連跳舞動作都小氣的日本人也有慷慨大方的時候,比如扇大耳光從來不查數,什麽時候抽累了,什麽時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