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新的征程(大結局)
龍江城內日本人最後的據點鄭家票號大院,已經成為了一塊難啃的硬骨頭了,楚成文連續發起了幾次進攻,結果幾個爆破組的戰士都犧牲在了日軍的火力下。
各地趕來參戰的大刀會、紅槍會也投入了攻擊,裝備簡陋的大刀會與紅槍會遭遇了慘重的傷亡,一排排的會員倒在了進攻的途中,大刀會、紅槍會的犧牲使得跟着在其中的爆破組有機會向角樓下運輸炸藥包,但是狡詐的日軍似乎早有了應對手段,八九式手雷不斷被丢下,爆破組很快全部犧牲在了角樓之下。
楚成文瞪着通紅的眼睛望着角樓射孔噴出的閃光,那裏最少有二挺重機槍和五挺輕機槍,樓頂的輕機槍可以壓制,但是形成交叉火力封鎖街口的二挺重機槍的射口都是45度側斜的,根本無法壓制。
在另外一邊猛攻鄭家票號大院的程天豪也遇到了幾乎相同的問題,自從日本人将鄭家票號大院當做守備司令部之後,為了其自身的安全考慮,就将附近的幾座高于鄭家票號大院的酒樓、茶樓和鄰近的房屋全部強行拆除,只留下這麽一座孤零零的大院位于井字街口的交彙之處。
胳膊和大腿各中了一彈的松本武夫如同血人一般的被擡了進來,淺野太郎放眼環顧滿院子的傷員,挺身隊、守備中隊、新田讨伐隊加上幾十名日籍警佐,原本二千多人的部隊竟然只撤回了三百餘人?
這三百多人中還有一百多人是傷員,不時的有悍不畏死的抗日聯軍拼死沖到院外丢進一、二枚手榴彈。
院內的挨着牆的一排日軍傷員發現冒着白煙的手榴彈,其中一名傷得最重的傷員掙紮着扭動身體壓了上去,一聲悶啞的爆炸聲之後,日軍傷員的屍體被彈起了半米多高,破碎的血肉迸濺得到處都是,但是一旁的日軍傷員卻都麻木的注視着這一切,或許是視死如歸?或許是對生還已然絕望?沒人知道這些傷兵在想什麽!
在守備司令部內的淺野太郎此刻面對外面的震天喊殺聲,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也無法在保持之前的從容鎮靜了,一連五封求援急電發往了關東軍司令部,一時間關東軍司令部方面也亂了陣腳。
板垣怎麽也想不明白,原本治安肅正作戰已經取得了可喜的成果,為何在一夜之間,以往的全部努力付之東流?從本溪到東道邊,珠河、巴彥、湯原、密山、磐石,再到龍江整個滿洲國如同被點燃了一般,到處都有襲擊者的身影出現,而這一切似乎都是因為龍江的圍城之戰所引發的。
滿洲國已經成立三年之久,在大日本關東軍這三年來的東伐西讨之下,反滿抗日武裝分子竟然還能夠糾集起萬餘人圍攻進剿讨伐部隊?這是多麽駭人聽聞,如果滿洲挺身隊覆滅于龍江城下,那麽這将是整個關東軍乃至日本帝國陸軍的恥辱。
板垣将這情況立即上報司令官南次郎大将,在震怒之餘,南次郎親自下令各路援軍不惜一切代價挺進救援龍江。
錢利生一把死死的拽住楚成文的衣領,情緒激動大吼道:“楚成文同志,你清醒一下好不好!你看看!你看看!整條街上都是我們戰士的遺體,老爺砬子上的野炮來不及運過來了!日本人的騎兵距離這裏只有不足二個小時了!我們必須撤退了!否則再打下去就要全軍覆沒了!”
楚成文一把推開錢利生,瞪着不滿血絲的眼睛用毛瑟手槍指着錢利生的頭歇斯裏地的大吼道:“滾一邊去!今天老子啃不下滿洲挺身隊,我就死在這龍江城內!”
“你睜眼睛看看!看看我手上的血!這是白穎身上的!”楚成文将手伸到了錢利生的面前,一轉頭死死的盯着角樓雙手握拳狂吼道:“今天就算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彈,我也要殺光龍江城內的小日本!”
“政委!讓我帶人再上一次,我要給大當家的報仇啊!”猴三一把抱住了錢利生的大腿,沒等錢利生反應過來,猴三便帶着平日裏七、八個腿腳特別靈活身手好的戰士背着炸藥包沿着街道騰、挪、翻、跳、跑、躍!
日軍似乎也發現了這幾個特別靈活的游擊總隊戰士,于是立即轉移火力,一時間街道彈如雨下,堅硬的石板路被子彈打得崩起一溜溜的火花,而那些帶着高溫射入泥土中的彈頭則從彈孔中冒出一縷縷的青煙。
Advertisement
很快,幾名戰士相繼中彈倒下,一名戰士掙紮着還想爬起來,結果被重機槍連續命中,整個胸口和後背都被子彈打飛了,整個人如同一個破碎的布偶一般被子彈的沖擊力掀到了路旁。
終于,二名戰士相繼到達了角樓之下,剛剛放下炸藥包,上面日軍順勢投下幾枚手榴彈,一陣爆炸過後,二名戰士倒在了血泊當中,他們身下的炸藥包被流淌出的鮮血浸透。
腿部被跳彈擊傷的猴三慢了一步抵達了角樓之下,沒等日軍投擲手榴彈,猴三先将二枚手榴彈丢上了角樓頂,幾名渾身是火的日軍被崩了出來。
猴三吃力的搬開衆多戰士的遺體,角樓下已經堆放了不下十幾個的炸藥包了,猴三回頭望了一眼不遠處被火力壓制住的楚成文。
剛剛準備拉火,幾名日軍的亡命之輩竟然手持刺刀從院中跳出,三名日軍當即被獨立旅一方的神槍手擊斃,一名中彈的日軍拼死将刺刀狠狠的紮入了猴三的後背,面目猙獰的日軍在拼命的扭動着刺刀,口中湧出大量鮮血的猴三用顫抖的手拽住引線一拉,白色的引線冒出的哧哧的聲音并帶有火光的白煙。
猴三費力的将頭微微轉了過去,望着不遠處的楚成文,嘴角出現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他似乎想說些什麽?
轟!随着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日軍的角樓帶着士兵的殘肢斷臂在橘紅色的火焰中飛上了天空。
殺啊!沖啊!殺光小日本!
在彌漫的硝煙中,滿洲挺身隊的最後末日到來了,松本武夫靠着一棵小樹砍倒了一名游擊總隊戰士,但是随即被十幾把刺刀同時插入身體,目光渙散的松本武夫不甘心的遙望了一眼家鄉的方向,在他彌留的最後一刻,松本武夫想起的自己的家人,在海邊等待自己的美智子,女兒那純真的笑容。
當渾身征塵的近藤支隊抵達龍江城的時候,龍江的戰事早已落下了帷幕,遍地的屍體與一座死一般沉寂的廢城讓近藤光澤産生了一種凄涼的感覺,堂堂大日本帝國關東軍機動獨立讨伐部隊與守備隊、新田讨伐隊的一千餘名帝國忠誠的武士全部玉碎在了異國的土地上。
敵人走得十分匆忙,連戰場也顧不得打掃,大刀、長矛、鳥铳、火槍、三八式步槍,被遺棄在了地上無人問津,望着敵我雙方縱橫交錯的屍體近藤光澤甚至十分佩服這支裝備簡陋卻英勇無比的敵軍,如此劣勢的裝備竟然敢攻擊皇軍精銳固守的城鎮?
近藤光澤感慨之餘對自己的副官高橋道:“高橋君!請記住我所說的話,我們雖然能夠占領滿洲,也許我們也能占領支那,但是我們絕對沒辦法征服這樣一個民族!你看看地上的那些屍體,前仆後繼倒在進攻途中的,以如此簡陋的武器竟然攻陷了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皇軍精銳所固守的縣城,實在讓人不敢想象啊!”
“這裏還有一個活的!這裏還有一個活的!”一名日軍軍醫狂叫着,近藤光澤頓時精神一振道:“走過去看看!”
新京(長春)關東軍司令部內,板垣接到了最先抵達龍江城的近藤支隊的報告,板垣一揮手對參謀道:“念!”
佩戴着參謀縧的少佐參謀啪的一個立正,翻開卷宗大聲道:“我部沿途遭遇多次襲擊,敵阻擊之部隊死戰不退全部被我消滅,觀其武器之簡陋、決心之壯烈令人為之動容,我部隊陸續出現傷亡車輛損失,通往龍江之橋梁被炸斷,修複後趕到時只發現一名傷者,其餘全部将兵玉碎,戰鬥之慘烈難以用言語描述,并疑我軍傷員被俘後遭到處決。”
板垣倒吸了一口冷氣,處決戰俘中的傷員對于日本軍隊來說也一件大事,無論是進攻旅順被俘的俄國人,還是青島被俘的德國人,日本人都給予了極其人道主義的待遇,唯獨甲午戰争之中的清國士兵沒能享受到日本文明的一面,似乎對于支那人日本人天生就有一種排斥嫉妒甚至仇恨的心理?可能處于自己的鄰居過得比自己好所以心理十分不舒服的原故!
關東軍在屢次清剿作戰中對義勇軍和救國軍所部一概成為“匪”!這樣一來似乎就可以以正視聽了,不是軍人自然就不需要給予基本的人道主義待遇和權力了,土匪自己是要剿滅徹底消滅的,現在似乎日軍也開始嘗到了這種做法的惡果了。
絕對不能讓恐懼在部隊中漫延,即便有一個人活着,也不算是全軍覆沒?板垣深深的吸了口氣,将少佐參謀手中的卷宗接了過來,尴尬的一笑道:“我關東軍司令部直屬獨立機動讨伐隊在龍江殲滅胡匪萬餘,當上報軍部以資嘉獎!”
作戰室內的日軍參謀們面面相觑,很快,他們全部都明白了副參謀長閣下的意圖了,慘敗變為大勝!也似乎只有這位策動滿洲事變的骨幹之一的板垣能夠做得到。
經歷了連番大戰之後,無論是日軍還是游擊總隊一方都不可避免的進入了戰術疲勞期,雙方不約而同的開始積蓄力量。
省委方面責成周特派員處理關于楚成文此次擅自發動進攻龍江戰鬥,致使部隊遭到了重大損失,游擊總隊各部也都相繼被動的投入了以龍江為中心的戰鬥之中,雖然繳獲頗豐,但是作為絕對主力的獨立旅卻傷亡慘重。
處罰楚成文?周特派員有些舍不得,尤其楚成文還處在喪妻的悲痛之中?前思後想,為也是為了楚成文,周特派員決定調楚成文入關前往延安,楚成文也是唯一符合滿洲省委要求的人,不過這具體工作還需要錢利生來做。
在茫茫的白山黑水之間,一陣山風吹過,滿臉胡子神情憔悴的楚成文站在一座秀美的山峰之巅,回身輕輕撫摸着用半顆松樹刻出的墓碑,愛妻白穎之墓!楚成文就像在撫摸白穎的頭發一般,回想着那活生生就好像在昨天得一幕一幕。
白穎的墓前擺放着幾樣幹果和幾個酒瓶,幹果是白穎生前最愛吃的,酒則是楚成文留給自己的,喃喃自語的楚成文坐在墓碑前反複的叨咕着他們的第一次相識,那把勃朗寧手槍已經陪着白穎入土為安了。
楚成文靠在白穎的墓碑前拍開了一壇子大高粱的泥封,苦笑一下道:“剛認識的時候你總勸我喝酒,結婚當天你又不讓我喝了,說喝酒傷身。我問你為什麽,你說那會不一樣,男人喝多了才容易犯錯誤,都成了自己家的老爺們了,能整天喝得跟醉貓似的?還記得當時我說了你什麽嗎?”
站在遠處用擔憂的目光望着楚成文的二虎子轉身見錢利生氣喘籲籲的爬上來,急忙迎過去道:“政委你勸勸旅長吧!在這麽喝下去人都喝傻了!”
錢利生捶了捶自己的大腿,望了一眼西山道:“咱們程副參謀長在那邊山頭上耍酒瘋,楚大旅長在這裏山頭上喝悶酒,一天下來我這腰都快斷了!”
錢利生不聲不響的走到楚成文身旁,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拍開了一壇子大高粱喝了一大口,抹了一下把嘴望着楚成文道:“節哀順變!男子漢大丈夫要能拿得起放得下,如果白穎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她該有多難受?”
楚成文看都沒看錢利生一眼,冷聲道:“站着說話不嫌腰疼,別給老子添堵!”
錢利生一把将楚成文猛的拽了起來怒吼道:“死人了!了不起啊!就可以讓你楚大旅長罔顧一切,不顧敵我力量懸殊為了一己私利去雪恥報仇,你是英雄!你是好漢!你回身去看看,咱們的戰士還有多少?多少人為了你的失去理智白白的犧牲掉了?”
錢利生深深的吸了口氣,松開了楚成文繼續道:“日本侵略者占我家園、殺我父母、辱我姐妹,就拿龍江附近來說,日本人屠了多少屯子了?咱們的幹部戰士哪個沒有一身血海深仇?就你楚成文死了老婆?我全家都讓日本人殺了,我怎麽了我?我擦幹眼淚跟日本人死拼到底,為的是徹底的将日本侵略者趕出東北去,而不是逞一時的匹夫之勇!楚成文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喝吧!你喝吧!你喝死吧!你對不起那些犧牲在龍江城下的戰士啊!”
錢利生的一番痛罵讓楚成文頓時目若呆雞,他沒想到老錢的全家竟然都被日本人所殺,平日裏看他笑呵呵的跟沒事人一般,誰知心中竟然藏着這麽大的一個疙瘩?
楚成文仰天長嘆了一聲道:“我是心裏難受說不出口,憋得啊!人走了我這才後悔,當初為什麽不對她再好一點?那天她就想跟我一起去了,不讓她留糊米溝好了!”
錢利生也眼圈一紅道:“我當時離家的時候你嫂子帶着孩子給我包得餃子,我前腳走,後腳她們就讓日本憲兵給抓了,跟着幾個被捕的黨員一起遭了鬼子的毒手!唉!還提這些幹什麽?”
楚成文提起酒壇子看了看,緩緩的倒在了白穎的墓前,一邊倒,楚成文一邊詢問道:“有些日子了,我這次的事情上面的處理結果也應該出來了吧?”
錢利生驚異的看了楚成文一眼道:“看來你也不糊度啊?還知道自己違犯了組織紀律?”
楚成文點了點頭道:“我自己的錯誤我自己清楚,身為黨員不聽從黨的領導,身為軍事指揮員感情用事,致使部隊遭到重大損失,僅僅這兩點就算槍斃也不為過!我今後一定會在這方面多加注意加以改正的。”
錢利生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繼武啊繼武!犯錯誤的時候你理直氣壯,改正錯誤的時候态度極好,我看你這簡直就是明知故犯啊!”
錢利生見楚成文一臉的真誠,也無奈道:“你就一個優點特別明顯!”
“什麽優點?”楚成文一聽自己在錢利生眼中竟然還有特別突出的優點,于是十分好奇的詢問了一句,結果錢利生回敬了他三個字“臉皮厚”!
在下山的路上,錢利生突然道:“繼武!你不是一直想去延安嘛?現在有一個好機會,省委接到了上級指示抽調一名在邊防軍內服役并接觸過高層,忠誠可靠的黨員執行一個秘密任務,考慮再三,決定調你入關,你看怎麽樣?”
“那我的部隊怎麽辦?”楚成文死死的盯着錢利生,錢利生自然清楚但凡軍人在涉及軍權問題上都是十分敏感緊張的。
錢利生無奈的一笑拍了下楚成文道:“什麽你的部隊?部隊是廣大工農的,只不過是聽從黨的指揮,黨指揮槍!明白嗎?我們不是軍閥,還你的我的部隊……”
錢利生的唠叨讓楚成文有點臉紅,環顧四周的青山綠水,楚成文觸景生情的長嘆了一聲!
錢利生拍了拍楚成文的肩膀道:“革命不只是打日本侵略者,我們革命的目的是為了建立一個新的由人民自己當家作主的國家!離開一段時間也是不錯的選擇,很多時候逃避也未嘗不是一種辦法!”
錢利生原本後面還有很多話想說,比如國民黨一直在将共産黨妖魔化宣傳,甚至還有地方軍閥勢力宣傳共産黨是共産、共妻,所以黨在宣傳方面也将國民黨稱之為反動派,但是考慮到楚成文出身也就沒在過多的言語,因為錢利生相信楚成文會用自己的标準去衡量。
楚成文猶豫了好一會道:“那我要帶二虎子和程天豪走!”
錢利生一聽楚成文所提出的條件,想了一下道:“我說老楚啊!你怎麽幹什麽事情都要附加條件那?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可以幫你彙報上去!”
楚成文長嘆了一聲,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半個月之後,新年的第一天,一場清雪過後,大褂襖、肥裆褲,帶着狗皮帽子的楚成文帶着程天豪與二虎子轉身遙望了一眼生活戰鬥過的地方,在這裏他率部奮勇抵抗過異國侵略者的鐵蹄,這片土地孕育出的英雄兒女将鮮血流淌在了白山黑水之間,這裏也埋葬了他短暫的愛情和摯愛的妻子!
楚成文抓起了一把泥土聞了聞,裝入了随身攜帶的一個小瓶子內!我們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