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事
陸妍嬌嗷的一聲就哭開了,蘇昙看着她直接跪坐在地上,扯着陸忍冬的褲腿兒道:“小叔——小叔,我不是故意的——”
陸忍冬皮笑肉不笑:“你确定你搞定了?”他身後褲子上沾染了一大片巧克力的汁液,其他人看見了這種顏色的污漬,也不知道會産生什麽奇怪的聯想。
陸妍嬌見沖着陸忍冬撒嬌不成,趕緊轉移了目标,扭頭對着蘇昙道:“昙昙姐——你幫幫我啊,我小叔會抽死我的——”
蘇昙哭笑不得,她道:“哪有那麽恐怖?”
陸妍嬌哭喪着的臉上眼淚倒是沒有一滴,她努力眨了眨眼,想要擠出點水兒來,但到底是失敗了,最後只能嘟囔着說:“他以前可是用鞭子抽過我……”
陸忍冬眉頭一挑,冷笑道:“陸妍嬌,我看你今天是打算真挨一頓抽?”
陸妍嬌聞言立馬不哭了,從地上爬起來站得直直的,低低的說:“我錯了,叔。”
陸忍冬說:“我給你十分鐘,巧克力搞不幹淨你今天晚上就睡屋外頭吧。”
陸妍嬌轉身就狂奔去廚房拿抹布和熱水,看來是一點也沒覺得陸忍冬只是在吓吓她。
陸忍冬頭疼的捏捏眼角。
蘇昙道:“你褲子……不洗洗麽?”陸忍冬穿的褲子是白色的,巧克力粘在上面更是顯得十分顯眼。
陸忍冬說:“沒事,我回家自己弄吧。”
蘇昙說:“好吧,記得先用洗衣液放抹在上面,靜置十幾分鐘,這樣比較好洗。”
陸忍冬點點頭。
陸妍嬌也拿了東西回來了,撅着屁股夯吃夯吃的搓着沙發。她悄咪咪的朝着陸忍冬的方向望了一眼,被陸忍冬發現後,冷冷的瞪了回去。
于是蘇昙就看見陸妍嬌這姑娘跟只烏龜似得,簡直都想把脖子縮進肩膀裏了。
蘇昙心想,到底陸忍冬怎麽教訓陸妍嬌的,讓這姑娘怕成這樣。
沙發清理幹淨後,陸忍冬便說要走,然後讓陸妍嬌乖乖的聽蘇昙的話。
陸妍嬌點頭如搗蒜,捏着嗓子道:“小叔,您慢走啊,我會好好對昙昙姐的。”
陸忍冬冷冷道:“好好說話。”
陸妍嬌馬上換了個語調,粗着嗓子說:“中。”
陸忍冬:“……”
蘇昙在旁邊看的直抖肩膀,心想這一家人真是都挺逗樂的。
陸忍冬原本看着陸妍嬌冷硬的眼神,轉到蘇昙身上時卻軟了下來,他道:“那我先走了,九點半來接你,有事電話。”
蘇昙點頭。
然後陸忍冬推門而出,萬幸的是他外套是長長的風衣,正好遮住了某個被污染的部位。
陸妍嬌見陸忍冬走了,蹑手蹑腳的走到門口望了望貓眼,然後才松了口氣,道:“終于走了……”
蘇昙笑道:“你就那麽怕他?”
陸妍嬌嘆氣,朝着蘇昙招招手,說:“昙昙姐,你過來,我給你看點東西你就知道我為什麽怕他了。”
然後她領着蘇昙上了二樓。
二樓似乎是卧房,陸妍嬌一路往前,走到了右邊走廊的盡頭,然後拿出鑰匙打開了那間屋子的門。
蘇昙本來以為屋子裏會有什麽恐怖的東西,沒想到房門打開後,露出的只是一間普通書房的模樣。不過這房間的整潔程度,倒是和髒亂的客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妍嬌慢慢的走進了屋子,指着一面牆壁用陰森森的語氣說:“你看……”
蘇昙扭頭,看到了一條鞭子挂在牆上。看那鞭子的粗細,應該是馬鞭,粗糙的表皮可以讓人想象出這玩意兒抽在人身上時該有多疼。
蘇昙略微驚訝,她道:“他真的用鞭子抽你?”
陸妍嬌點點頭:“對。”
蘇昙蹙眉,覺得這到底是過了些。
哪知道陸妍嬌的下個動作卻是走到鞭子面前,将那鞭子取下來摸了摸,滿臉滄桑的道了句:“……小叔不生氣的時候,可真好看啊。”
蘇昙:“……所以他為什麽打你?”
陸妍嬌這姑娘憨笑着說:“因為我高二的時候嗑藥。”
蘇昙:“藥?”
陸妍嬌說:“大.麻。”
蘇昙:“……”她忽的就覺得好像陸忍冬好像用鞭子抽陸妍嬌不那麽過分了。
陸妍嬌又把鞭子放好,慢慢的走回蘇昙身邊,摟住她的手臂道:“昙昙姐,走,我們去樓上,我和你慢慢說……”
蘇昙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但一時間又沒找出不對的地方。
于是沒發現問題的蘇昙這一天晚上,就坐在卧室的沙發上聽着陸妍嬌精彩紛呈的講了兩個小時陸家的故事,從陸忍冬上小學到從軍隊出來,聽的蘇昙神情都跟着恍惚了起來。
最後說到陸忍冬女朋友的事時,陸妍嬌來了勁,說:“我小叔吧,桃花運特別的好,但是全是爛桃花,我媽看他三十歲還不結婚,就給他介紹了個姑娘——”
暖氣熏的蘇昙昏昏欲睡,她含糊的應了聲。
陸妍嬌說:“最後你猜猜,他們是因為什麽分手的?”
蘇昙說:“什麽?”
陸妍嬌開始唱歌:“我聽見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蘇昙愣了片刻,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陸妍嬌也哈哈大笑,她道:“我真不知道那姑娘怎麽想的,小叔都打算和她定下來了,她覺得沒我小叔沒安全感,非要去找個男人試試我小叔到底愛不愛她。”
蘇昙:“……”
陸妍嬌道:“然後就試出火兒來了呗。”
蘇昙道:“……等等,我們好像……”她正想說我們是不是聊的太久了,就被陸妍嬌再次打斷。
陸妍嬌說:“嗨呀,不過也是報應,叫我小叔那麽喜歡撩人,還一撩一個準。當時知道了這個事兒的幾個朋友全部拍着我小叔的肩膀說——遇到這種事能怎麽辦呢,當然是選擇原諒她啊。”
蘇昙沒忍住,再次笑了起來,她發現,陸妍嬌這姑娘,簡直就是個說單口相聲的人才……
然後這相聲足足從八點聽到了九點半。
陸忍冬來接蘇昙的時候,蘇昙感覺整個人都在飄。
陸忍冬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他狠狠的瞪了眼陸妍嬌,陸妍嬌吐吐舌頭,沒敢說什麽,轉身趕緊上了樓。
蘇昙恍惚道:“……這就九點了?”
陸忍冬面露無奈,他溫聲道:“嗯,九點了,穿上外套我們走吧。”
蘇昙穿好外套,出門被冷風才總算是清醒了,呆呆道:“我……我這兩個小時好像就聽妍嬌說故事了……”
陸忍冬看着她少有的傻傻模樣,心軟了大半,他柔聲道:“沒事,不怪你,是我沒提前和你說。”
蘇昙不好意思道:“今天什麽都沒教……還是別算工資好了。”
陸忍冬說:“別和我客氣,這工作說白了也不是什麽輕松的活兒,陸妍嬌這姑娘一般人降不住,只能麻煩你多費費心。”
蘇昙還有點飄,她現在腦子裏還是被陸妍嬌說的故事灌的滿滿的,最後上車的時候,實在是沒忍住,問了句:“你十八歲的時候真的一個人單挑過七八頭狼啊?”
陸忍冬開車的動作一頓,扭頭看着蘇昙,他說:“她是不是還給你看了照片?”
蘇昙點點頭。
陸妍嬌給蘇昙看的照片,是雪地之上,一地的狼屍。血液将白雪染成豔麗的紅,即便是隔着照片,蘇昙也能想象出那慘烈的戰況。
陸忍冬說:“那她是又欠打了。”
陸忍冬這麽說,蘇昙便知道陸妍嬌是在編故事,她有點哭笑不得,道:“所以她就編了兩個小時的故事?”
陸忍冬點頭道:“對。”
蘇昙:“……”她是不是該佩服陸妍嬌的想象力。
陸忍冬笑道:“那圖是我在東北那邊當兵,做任務的時候遇到偷獵的,拍下來的。”
蘇昙歪了歪頭,她道:“那你受傷了麽?”
陸忍冬看着前面的紅燈,低低的嗯了一聲,他說:“差點沒命。”
很多年後,蘇昙在陸忍冬身上看到了那一道傷口。那傷口從肩膀貫橫貫整個後背,即便時隔多年,看起來也十分的猙獰。
蘇昙摸摸那傷口,問陸忍冬當時疼不疼。
陸忍冬摸着蘇昙的手,說不疼。
蘇昙說,真的不疼麽。
陸忍冬笑的溫柔,他把蘇昙的手指含進嘴裏,輕輕的咬了咬,啞着嗓子說,看到你就覺得心裏發甜,其他什麽都感覺不到。
蘇昙湊過去,親了親那傷口,她說,我疼。
陸忍冬不再說話,轉頭吻住了蘇昙的唇。
然而那是很多年後的事了,此時的陸忍冬還在慢慢的試探,而蘇昙,卻如寒夜裏的石頭,又冷又硬,不願敞開一個縫隙讓人侵入內心。
但幸運的是,他們還有很多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