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暗
第二天,也不知道是陸忍冬和陸妍嬌打了招呼,還是蘇昙自己有了心理準備,她總算是沒有被陸妍嬌再帶溝裏去。
陸妍嬌還沒開口,蘇昙就笑眯眯的從包裏摸出書本,在桌上敲了敲道:“你要是再和我講故事,我就沒工資啦。”
陸妍嬌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很是真誠的說:“昙昙姐,我給你發工資吧,一準比我爸的工資高。”
蘇昙笑道:“我倒是沒問題,可你怎麽過你小叔那一關?”
一提到陸忍冬,陸妍嬌就蔫了,嘴裏委屈的直嘟囔。
蘇昙當做沒看見,翻開書頁開始講課。初級財會的知識,其實都比較簡單,但內容相對繁瑣,需要靜下心來記憶和計算。
陸妍嬌的性子跳脫,沒人監督就完全坐不住,蘇昙今天來的時候,陸忍冬還提前和她打了招呼。陸忍冬說,說不用太擔心,只要讓陸妍嬌安安靜靜的坐兩個小時,看會兒書就行。
蘇昙看着陸妍嬌坐如針氈的模樣,無奈道:“當初怎麽會想學財會這個專業?”她記得這個專業是C大的王牌,專業要求的分數也很高。
陸妍嬌滿臉滄桑的說:“唉……那就是個漫長的故事了,要從我的高中說起……”
蘇昙聽到句話,趕緊截下話頭,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陸妍嬌:“……你是要憋死我嗎,昙昙姐。”
蘇昙很認真的說:“我覺得聽完你的這個故事差不多又該下課了。”
陸妍嬌繼續給蘇昙講故事的計劃失敗,蔫嗒嗒的被迫又記了幾個專業名詞。
兩個小時的時間,期間陸妍嬌企圖打岔無數次,都被蘇昙很有防備的攔下。最後結束的時候,陸妍嬌哭喪着臉說蘇昙是她見過的最有原則的家教。
蘇昙正在收拾書本,聞言笑道:“你要是去寫故事,那肯定是個大作家。”
陸妍嬌把腦袋搭在桌子上,說:“為什麽,為什麽漂亮的人,都那麽可怕呢。”她看蘇昙的柔柔弱弱的外表,還以為這小姐姐肯定比之前的家教好糊弄,哪知道卻是個軟硬不吃的,自己插科打诨蘇昙渾然不為所動,最後硬生生的把課程上完了。
就這樣艱難的熬到了九點,挂在牆壁上的鐘一響,陸妍嬌就趕緊說:“結束了結束了,再上課就是加班了!”
蘇昙無奈的看着她,只能說好。
陸妍嬌見陸忍冬還沒來,哼着歌兒去廚房裏拿了個蛋糕,又泡了熱茶,端到蘇昙面前,然後表情興奮的撸起袖子道:“來,昙昙姐,趁着我小叔還沒來,我給你講故事!”
蘇昙哭笑不得,雖然陸妍嬌的故事的确很有意思,但她總覺得自己又會被繞進去。
陸妍嬌卻是已經做好準備,坐到了蘇昙對面,語氣陰森森道:“我小叔,是不是曾經告訴過你,他會算命?”
蘇昙:“……對。”
陸妍嬌故意壓低了聲音,道:“他的确是會算命,只是這算命的功夫,卻不是天生的……”
這要是還在上課,蘇昙還能攔下陸妍嬌的故事,但奈何此時課程已經結束,蘇昙只能膽戰心驚的聽了個小時的陸忍冬是如何重病又如何遇到了一個紅衣老太太,最後在紅衣老太太的指點下,學會了看命這個本事的靈異故事。
昨天陸忍冬都來得早,但今天偏偏快到十點了還不見影子,蘇昙聽的渾身發涼,喝掉了三杯熱茶。
陸妍嬌講的津津有味,配着她的表情,這故事讓人很有點身臨其境之感。
蘇昙一開始還勉強保持着笑容,後來實在是笑不出來。只能僵着表情垂着腦袋默默的吃着面前的蛋糕,但這蛋糕到底是個什麽味,她也沒嘗出多少來。
陸妍嬌為了烘托氣氛,還把客廳的燈關了,就留了一盞小小的昏暗壁燈。于是空蕩蕩的客廳裏只有她的聲音在陰森的回蕩着,蘇昙蜷在沙發上,看那縮成一團的模樣恨不得表演個當場消失。
十點的鐘聲響起,陸妍嬌舔舔嘴唇,意猶未盡道:“我去上個廁所啊,昙昙姐你等我。”她起身去了廁所,把蘇昙一個人留在了客廳。
蘇昙沒敢到處亂看,低頭盯着自己的手機,手機射出的燈光,将她整張臉都照的慘白。
也不知是不是蘇昙的錯覺,她好像隐約間,聽自己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雖然在內心深處不斷的告訴自己,世界上是沒有鬼的,可蘇昙因為恐懼身體還是在慢慢的僵硬,甚至連回頭這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出來。
腳步聲很輕,卻越來越近,蘇昙嘴唇抿的發白,身體微微顫抖。黑暗中,她感到一雙手,輕輕的碰了碰自己的肩膀。
“啊!!”猶如一只受了驚吓的兔子,蘇昙直接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她腳一滑,差點栽倒在地上。
好在身後的人用力抓住了蘇昙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入了懷中。
人體的溫度,透過薄薄的毛衣傳到了蘇昙的身上,她總算是冷靜了下來——鬼是沒有溫度的。
“蘇昙?”陸忍冬語氣裏充滿了驚訝,似乎全然沒有相待蘇昙會是這個反應,他以為蘇昙睡着了,所以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哪知道剛準備把她拍醒,她就表現出如此激烈的反應。
“陸忍冬?”蘇昙的聲音裏還帶着顫音,她道,“吓、吓死我了。”
燈光忽的亮起,去上廁所的陸妍嬌站在燈光開關旁邊一臉懵逼,她道:“這什麽劇情啊?”
陸忍冬:“……你又做什麽了?”
陸妍嬌撓撓頭,道:“沒什麽啊?”
蘇昙深吸了口氣,離開了陸忍冬的懷抱,大概是被吓的狠了,她此時的臉上慘白無比,絲毫不見一點血色。
陸忍冬皺眉,道:“陸妍嬌?”
陸妍嬌道:“啊……昙昙姐是特別怕鬼什麽?”
陸忍冬是知道蘇昙怕這個的,這姑娘連恐怖小說都不敢看,更何況以陸妍嬌那繪聲繪色的講故事方式,蘇昙不怕才怪了。
陸妍嬌抱歉道:“對不起啊昙昙姐……”她以為蘇昙只是正常害怕,哪卻知道她是特別怕這個。
蘇昙呼出一口氣,她說:“我……沒事。”她雖然這麽說,可任誰都能看出她臉上的勉強之色。
“沒事了。”陸忍冬說,“世界上沒有鬼的。”
蘇昙苦笑了一下,她說:“希望如此吧。”
陸妍嬌頗為內疚的轉身去廚房給蘇昙泡了杯熱牛奶,對着她又道了幾次歉。
蘇昙搖搖頭,道:“我真的沒事了,走吧,都這麽晚了。”
陸忍冬道:“真的沒事了?”
蘇昙笑着,說:“沒事啦。”
陸忍冬狠瞪了陸妍嬌一眼,才轉身和蘇昙一起上了車。
此時雖然沒有再飄雪,可溫度卻依舊很低,大概是擔心蘇昙害怕,陸忍冬一路都沒有熄滅車內的燈光。
“抱歉。”陸忍冬道,“陸妍嬌性子跳脫……我再和她好好說說。”他昨天只叮囑陸妍嬌別再想用故事蒙混過關,哪裏想得到他侄女兒還能鬧出這個幺蛾子。
蘇昙搖搖頭,她說:“不關妍嬌的事……”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眼神裏充滿了陸忍冬看不懂的憂郁。
“我只是以前見過……”蘇昙道,“一些印象比較深的東西,所以,有些怕這個。”
陸忍冬握着方向盤的動作重了些,他身邊的這個姑娘此時看起來格外的單薄,讓他很想伸出手将她摟入懷中撫平她的恐懼。但他不能這麽做,因為他還沒有獲得,那份安慰蘇昙的資格。
車窗外的路燈一盞接一盞的往後閃去,蘇昙眸子閉了一半,聲音也微不可聞。
昏暗的燈光裏,陸忍冬還是聽清楚了她說的話,蘇昙說:“每次提到那些東西,我都會想起奶奶的模樣。”
陸忍冬微微張唇,接了話:“奶奶?”
蘇昙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車窗玻璃,她說:“對啊,奶奶。”
話已至此,蘇昙已不願繼續往下說。
于是陸忍冬也不再多問,他大概已經從蘇昙的表情裏猜出到底發生了什麽。
接下來一路無言,陸忍冬看着蘇昙從車裏出來,身影消失在寝室樓裏。他點了根煙,又撥通了一個電話。
“對,是我。”陸忍冬說,“你再幫我查仔細一點,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陸忍冬卻是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有些自嘲,他道:“你現在提醒我,有些晚了。”
他熄了煙,說了最後一句:“大概是以前造的孽,現在得一點點的還回來了吧。”
電話挂斷,陸忍冬嘆出一口氣,慢慢将車駛出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