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情人
那天晚上, 蘇昙做了個噩夢。
她夢到自己站在一條破舊的小巷裏。這小巷的景色她很熟悉,是她自幼生活的地方。低矮的屋檐, 斑駁的牆壁,還有滿是污濁泥水的地面。蘇昙順着小巷往裏面走, 她嗅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就好像是什麽腐爛的垃圾,那濃烈的惡臭讓人忍不住反胃。
蘇昙看到夢中的自己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當陳舊的木門被夢中的她費力的推開,蘇昙看到了她永遠無法忘記的畫面。她心愛的奶奶倒在地上,身上爬滿了老鼠和蛆蟲, 屍體已經完全腐爛,甚至看不清楚模樣。
畫面到此結束,蘇昙渾身猛顫, 從夢中蘇醒了過來。
寝室白色的天花板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 她呼出一口氣, 伸手抹去了額頭上的冷汗。
“早上好。”蘇昙對着自己說。
起床洗漱吃早飯,蘇昙上午在圖書館寫了會兒論文, 下午去咖啡廳打工。大約五點左右, 陸忍冬給蘇昙來了電話, 說他現在在學校裏,問蘇昙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飯。
蘇昙想到昨天發生的事, 同意了陸忍冬的邀請。
漂亮老板看着接電話的蘇昙,道:“蘇昙,你哪裏不舒服麽?怎麽臉色這麽差?”
蘇昙搖搖頭, 她道:“沒事,就是昨天沒休息好。”
漂亮老板撐着下巴語氣漫不經心,她道:“哎呀……要是不舒服,可以打電話和我請假哦。”
蘇昙對着老板道謝,然後換下了工作服,回了學校。
陸忍冬坐在食堂裏等着蘇昙。他腿長,坐在矮小的食堂椅子上,腳只能別扭的蜷着,看起來顯得十分委屈。
陸忍冬聽見蘇昙的腳步聲,也沒擡頭,幽幽的說了句:“今天周三呢。”
蘇昙莫名:“周三?”
陸忍冬說:“蔥油餅呢?你不是說周三才有麽?”
蘇昙無奈道:“放假的時候沒有的……”
陸忍冬說:“居然是這樣。”看他表情,像是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蘇昙只能安慰他:“等開學了我買給你吃行吧?”
陸忍冬這才同意了。
今天陸忍冬來學校,主要是為了确認昨晚的事。蘇昙也對這事情比較在意,便問陸忍冬到底是什麽情況。
陸忍冬說:“我剛才去保安室一趟,你們學校放假之後,大部分監控錄像都會關掉,所以沒辦法從監控裏看到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昙蹙着眉頭,她道:“如果那個人沒做什麽事,為什麽要追我呢……”
陸忍冬的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頭,眼眸垂了大半,仿佛正在回憶什麽,他道:“你說的地方,的确有人來過,但是沒有血跡,也沒有打鬥的痕跡,就算發生了什麽,也肯定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蘇昙抿唇:“那只是我的錯覺?”
陸忍冬不置可否,他說:“但是那個人的确背着很重的包,後山的土很松,我今天在那裏找到了腳印的痕跡。”
蘇昙說:“那到底有沒有人死掉?”
陸忍冬說:“若是無法确定最正确的答案,那就做好最壞的打算。”
蘇昙嘆氣,她道:“早知道,我就不去走那條路了。”
陸忍冬笑道:“沒事,或許只是誤會呢。”畢竟大學裏最不缺的人就是奇葩,他道,“晚上有空麽?陸妍嬌今天想看電影,叫我記得把你叫上。”
蘇昙表情略微有些猶豫。
陸忍冬說:“看完電影還能去看看洋芋……”
蘇昙直接說:“行吧。”
陸忍冬:“……”他很想對蘇昙說,你這樣的态度很容易失去我,但是總覺得他說完這話蘇昙會很高興的回一句,我從來沒得到過。唉,算了吧,偶爾利用一下洋芋的美色,也未嘗不可。
晚上的電影是部動畫片,看之前三人約着吃了個烤肉。
陸妍嬌和蘇昙負責吃,陸忍冬則在慢慢的烤。
陸妍嬌說:“昙昙姐,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都是我伺候我小叔吃飯……”
陸忍冬皮笑肉不笑,道:“伺候我吃飯?我要真吃了你做的飯,還能坐在這兒?”
陸妍嬌嘴裏直嘟囔,她道:“你不是吃過我做的藕炖排骨湯麽?”
陸忍冬說:“是洋芋吃過謝謝,不然你以為它上個月為什麽會在寵物醫院躺兩天。”
陸妍嬌:“……”
蘇昙看着這一對叔侄鬥嘴,眼裏浮着笑意。
陸妍嬌正在和陸忍冬辯論,卻忽的噤聲,露出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
蘇昙順着陸妍嬌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兩個坐在他們不遠處的女人。那兩個女人模樣都十分美豔,頭發燙着柔順的大波浪,身材凹凸有致,其中一個,蘇昙還認識——沒錯,就是當時她和陸忍冬見第一次面時,副駕駛那個把妝容都哭花了的女人。
陸忍冬也朝着那邊看了眼,但只是一眼,便興趣缺缺的收回目光。
陸妍嬌還在唏噓,說:“小叔,你看看,那是你逝去的青春。”
陸忍冬皮笑肉不笑:“吃你的飯。”
陸妍嬌并不知道蘇昙見過這兩個姑娘,介紹道:“昙昙姐,你看,那個紅衣服的是我小叔的前女友,旁邊的是她的閨蜜。”
蘇昙點點頭。
陸妍嬌剛介紹完,那邊坐着的姑娘便似乎注意到了他們三個,竟是直接起身走了過來。前女友幾步便走到了陸忍冬的面前,陸忍冬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依舊神情冷淡的繼續烤肉。
前女友的目光在三人之間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了陸忍冬身上,她眼裏蕩起水光,叫了一聲:“忍冬。”
陸妍嬌嘟囔着來了句:“你怎麽不叫他冬冬。”
蘇昙在旁邊憋着笑,陸忍冬直接敲了敲陸妍嬌面前的盤子。
“忍冬。”前女友看來是個多愁善感的性格,只是一眼,淚水就順着臉頰滑落,她說,“忍冬,我一直在等你。”
陸忍冬沒說話,拿起生菜包了片五花肉,開始慢慢的吃。
前女友的悲傷道:“你為什麽不肯見我,我那麽愛你,忍冬,我錯了,你原諒我吧,我不要和你分手——你的電話是不是換掉了,現在的號碼是多少?再給我個機會吧,我求求你。”
看着如此狗血的劇情,蘇昙在旁邊居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尴尬,于是她只能把自己縮小點,再縮小點,假裝自己是顆旁邊沒有存在感的盆栽。
陸忍冬看着對面恨不得表演當場消失的蘇昙,眼裏流露出無奈,他說:“程望瑤,你在我面前說這個的時候,是不是先把耳根後面的吻痕遮一下?”
程望瑤表情僵住。
陸忍冬說:“我自認已經夠給你留面子了,當然,如果你不想要這面子,我也不介意。”他冷漠的扭頭,用一種蘇昙從未聽過的語氣說,“他有老婆了?”
程望瑤神情裏流露出慌張,她左右顧而言他,道:“可、可是,我是真的愛你……”
陸忍冬的目光漫不經心從程望瑤身上掃過,他道:“肚子幾個月了?我還沒碰過你吧?”
這話雖然沒有說的十分清楚,但其中含義已是非常的明顯,程望瑤整個人卻都像是一座被風幹的雕塑,她強笑一聲,道:“可是忍冬,若不是你當初冷落我,我也不至于……”
陸忍冬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他指了指門口,說:“我給你一分鐘。”
程望瑤再也不敢說什麽,轉身便走。
蘇昙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複雜。
陸妍嬌在旁邊啧啧道:“黑歷史啊,黑歷史,小叔,你也有今天。”
陸忍冬沒好氣:“還不是怪你奶奶。”
陸妍嬌吃着烤肉,含糊道:“不,應該是怪你自己……”陸忍冬是他們陸家桃花最多的一個,可桃花們來來去去,卻始終沒能定下,眼見到了而立之年,想抱孫兒的家長自然是急了。再加上去算了一卦,說陸忍冬最重要的姻緣就在去年,錯過了,這輩子就難了。所以陸忍冬無奈的接受了長輩們的安排,和程望瑤談了場戀愛。程望瑤的确不是很聰明,可陸忍冬也沒有想到她能蠢到搞出那些事情。
笨和蠢,大概還是有區別的,笨有時會讓人覺得可愛,而愚蠢,則只會讓人覺得厭惡。
吃完飯,三人去了電影院看了陸妍嬌期待已久的動畫片。
蘇昙很少來電影院,一是沒時間,二是沒錢,她坐在陸忍冬和陸妍嬌之間,看着看着居然有點昏昏欲睡,陸忍冬的聲音從蘇昙的右邊傳來,他問她:“困了麽?”
蘇昙低低道:“有點。”
陸忍冬說:“困了就睡吧,肩膀借給你。”
蘇昙眨眨眼睛,說:“嗯……好像又沒那麽困了。”
陸忍冬很有深意的來了句:“那我困了。”
蘇昙縮了縮自己的肩膀,認真道說:“你去問你旁邊的男生借借?”
陸忍冬:“……”
陸妍嬌看電影看的很是投入,完全沒有注意到陸忍冬和蘇昙之間的暗流湧動。
看完電影,陸忍冬又把蘇昙帶到家裏,讓她和洋芋玩了一會兒。洋芋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漂亮的小姐姐,高興的直在地上打滾。
蘇昙的表情也很是柔和,至少比面對陸忍冬時的要軟多了。
陸妍嬌說:“小叔,你這是在出賣洋芋的色相勾搭昙昙姐啊。”
陸忍冬站在陽臺上抽煙,聽到這話不鹹不淡的來了句:“我倒是想出賣自己的,你去問問她要不要?”
陸妍嬌:“……”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
對陸忍冬的美色無動于衷的蘇昙和大狗狗洋芋渡過了一個小時的美好時光。最後陸忍冬開車把蘇昙送回了學校。
在車上,陸忍冬叮囑蘇昙最近注意安全,盡量不要去人少的地方,發現什麽不對勁就給他打電話。
蘇昙蹙眉道:“陸先生,你不要吓我,昨天莫非真的在樹林裏發生了兇案?”
陸忍冬說:“我說不好,但有備無患。”
蘇昙若有所思,她道:“真希望那只是我的錯覺。”
陸忍冬點點頭:“我也如此。”
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蘇昙的生活都很平靜,并未遇到奇怪人或事。于是蘇昙将這件事當成了無足輕重的插曲,亦或者只是自己慌亂之下的錯覺。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便到了新學期,學生們開始返校。蘇昙的幾個室友,也陸陸續續的回到寝室。唐笑是第一個回來的,她給蘇昙帶了好大一包臘味,什麽香腸臘肉,還有一只煙熏的兔子。
蘇昙對她表示熱烈歡迎,說晚上出去吃飯給唐笑接風洗塵。
唐笑說:“昙昙,你知不知道寒假裏出了個大——八卦。”
蘇昙對班裏的事情一無所知,平時都是聽唐笑說的。
唐笑說:“之前找你麻煩的那個,那個周檸你還記得嗎?”
蘇昙想了想,道:“記得呀。”當時還贏了那姑娘不少錢呢。
唐笑說:“那天她和她男朋友吵了架,回去男的就提出分手——”
蘇昙說:“啊?”
唐笑說:“當然,如果只是這樣,那就不算八卦了,後來你猜怎麽着,周檸不肯,然後說要是分手她就自殺。”
蘇昙:“……”
唐笑說:“然後周檸就從她家樓上跳了下去……你猜怎麽着?她家二樓,本來不高,結果姿勢不對,硬是把腿給摔斷了。”她說完之後就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蘇昙前半句在為周檸惋惜,哪知道後半句就變了個畫風。
蘇昙哭笑不得,她說:“二樓啊?”
唐笑道:“對啊,二樓,她男朋友在樓下氣的不得了,罵着髒話說有本事再往上爬爬再跳啊,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蘇昙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笑,但唐笑的笑聲帶着她也笑了起來。
唐笑點頭:“簡直樂死我了——”
周檸的男朋友,脾氣非常好,平時什麽事情都讓着周檸,也不喜歡吵架。所以班上女生都挺羨慕的,現在周檸硬生生把男生作走了,班裏有些和周檸關系不好的女生難免會說些風涼話。
唐笑還在說:“還有後續呢,那男生走後,周檸哭着喊着求他原諒,據說還坐飛機去人家家門口堵人……”
蘇昙注定是理解不了這種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感情了,她嘆氣:“好麻煩呀。”
唐笑道:“昙昙……談戀愛就是這麽麻煩呀。”
蘇昙沒有談過戀愛,目前她也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她的人生還有更多其他期待的事情想要去完成,計劃裏沒有戀愛這兩個字眼。
……
再說陸妍嬌補了一個寒假的課,開學後戰戰兢兢去參加了補考。
一天考下來,她整個人都蔫了,蘇昙從電話裏都能聽出這姑娘半死不活的感覺。
開學之後,陸忍冬好像也跟着忙了許多,蘇昙過了幾天才知道陸忍冬忙碌起來的原因,準确的說,應該是整個市的人都知道了。
在某個人流量很大的花園裏,有人發現了一具被破開的屍體。屍體被砍的亂七八糟,身邊用鮮紅的血液寫着一個大大的羅馬數字3。
但這件事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是在屍體被人發現之前,網絡上就已經開始流傳關于屍體的照片。而根據照片的清晰度判斷,這些內容應該是兇手親自放出來的。
媒體像是嗅到了腥味的豺狼,絲毫不顧報道會引起民衆的恐慌,為了吸引眼球反而十分詳細的描述了兇手殘忍的手法。
這個案子瞬間變成為了衆人議論的焦點,即便是蘇昙這樣不關心外界新聞的人,也聽到了不少這些方面的消息。她知道了受害人是他們旁邊一所大學的藝術生,是個非常漂亮的女生。在年初的時候便已經失蹤了,此時卻以這樣的方式被尋找到。
受害者家長在電視上哭的肝腸寸斷,簡直是見着傷心聞者落淚。
食堂挂着幾臺顯示屏,每到吃飯的時候,就會播放一些新聞或者是法制節目。
今天新聞上再次出現了這場鬧的沸沸揚揚的兇殺案,雖然大部分案發場景都被打上馬賽克,但還是讓人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唐笑坐在蘇昙旁邊,看着電視屏幕嘟囔着說:“就不能換個新聞播麽,太惡心了。”她看着自己盤子裏的雞腿徹底沒了食欲。
蘇昙道:“怎麽了?”
唐笑說:“唉,也怪我自己犯賤,當時這些照片不是在網上流傳麽?我好奇,就點進去看了眼……”
蘇昙吃飯的動作頓了下。
“天啊,那圖片,我這輩子都不想回憶了。”唐笑雙目無神,她說,“那個兇手太變态了,人形都要看不出來……而且據說,這照片是他自己放出來的。”
殺人動機,是解決案件非常重要的一個突破口。所有的受害者出事後,首先被調查的,是受害者身邊的親屬和朋友。
蘇昙聽着唐笑的話,心裏生出些疑惑,按理說殺了人,都會想方設法的隐藏,可兇手為什麽要這麽大張旗鼓的把這些可能作為證據的東西,就這樣公布在網絡上面呢。
“那個兇手應該是個心理變态吧。”唐笑把雞腿放到了蘇昙的盤子裏,說,“昙昙,你幫我吃吧,我實在是沒胃口了。”
蘇昙說:“嗯……”
食堂的雞腿兒味道倒是不錯,蘇昙吃了唐笑的雞腿,從兜裏掏出個薄荷糖遞給她。
唐笑吃掉薄荷糖,惡心的感覺總算是消失了不少,感動的說:“昙昙我愛你。”
蘇昙笑着:“我也愛你。”
大三下學期到大四的上學期,應該是大學裏最頹廢的一段時間。社團活動沒興趣,學習覺得人累,恨不得天天出去玩或者窩在寝室裏吃外賣看劇。
但蘇昙沒那麽閑,她還得繼續在咖啡廳打工。咖啡廳的漂亮老板最近在被一個男人追求,蘇昙天天都能看到快遞送一大束新鮮的玫瑰花到店裏。
老板對這些花表現的很嫌棄,收到後都是把花拆掉然後分給了店裏的人。
蘇昙有時候會給寝室裏的姑娘帶幾支,這玫瑰成色不錯,價格應該和它的外表一樣漂亮。
“你喜歡玫瑰麽?蘇昙?”老板某天忽的問蘇昙。
蘇昙說:“還好。”
老板笑着,她道:“我就喜歡玫瑰,越漂亮的越喜歡。”
蘇昙聞言,看了眼被拆開的包裝紙,她道:“既然喜歡,為什麽不留下呢?”
老板笑着,她說:“因為不是他送的吧。”
蘇昙啞然,她道:“你在等人嗎?”
老板慢慢的搖頭,她說:“對,但是我知道,我永遠也等不到他了。”
這似乎是個悲傷的故事,蘇昙從一些細節裏,隐約猜到了什麽,但她沒有提出詢問,她做不到将人傷口撕開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花園兇殺案,讓陸忍冬變得忙碌起來,他和蘇昙交流的時間少了許多,不過還是會找經常找各種理由給蘇昙發信息。
二月十三號的晚上,陸妍嬌給蘇昙打了個電話,問她第二天有沒有空。
蘇昙正在圖書館上自習,接到陸妍嬌的電話也沒多想什麽,道:“上午要上課,不過下午有空,怎麽啦?”
陸妍嬌撒嬌道:“昙昙姐,我想你啦,明天你陪我帶洋芋去做檢查好不好。”
蘇昙并未多做猶豫點頭說好,她上自習上到晚上十點,回寝室看到寝室某個姑娘桌子上擺着一大束玫瑰時才猛地驚覺:“……明天是情人節?”
唐笑正在吃薯片,聽蘇昙這問話,說:“對啊?怎麽啦,昙昙有約?”
蘇昙說:“……約着看狗算有約麽?”
唐笑沒懂蘇昙的話,一臉懵逼的說:“看狗?看什麽狗?單身狗?”
蘇昙:“對,單身狗。”
她、陸妍嬌,加上被閹掉的洋芋,可不是三條單身狗麽。
唐笑遞給蘇昙一片薯片,含糊道:“哦,好吧,早點回來啊。”
蘇昙嚼着薯片道:“你呢?怎麽過?”
唐笑神秘的笑了笑,她道:“我約了音樂系的小哥,哎呀,等我好消息。”
蘇昙拍拍她腦袋,說:“注意安全。”
唐笑說:“哈哈哈哈當然當然。”
第二天,情人節。
整個學校裏都充滿了粉色的氣息,到處都能看見牽着手走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陸妍嬌開車過來的,洋芋就坐在後座,車窗落下它便把自己的大腦門兒擠出去,對着蘇昙瘋狂的搖尾巴。
蘇昙上了車,道:“今天沒有和男生約會?”
陸妍嬌說:“我這不是和你約麽?昙昙姐晚上想吃什麽?”
蘇昙笑着說随便,又問陸妍嬌考試怎麽樣了。陸妍嬌信心滿滿,說這次一定沒問題,要是考試沒過就直播揉洋芋。洋芋滿臉無辜,聽到陸妍嬌叫它的名字,腦袋從後座往前面伸去,把陸妍嬌吓了一跳。
聽到陸妍嬌考試沒問題,蘇昙心中微微松了些,她就怕自己的補課沒有效果,對不起陸妍嬌家裏付的那些學費。
蘇昙看了眼陸妍嬌往前開的路線,問道:“妍嬌,我們這是去寵物醫院?”
陸妍嬌趕緊做了個噓的手勢,說:“昙昙姐你可千萬別說那個詞,讓洋芋聽見了它得鬧的,我是騙它我們出來找你,才讓它乖乖的上了車。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去清理一下牙結石。”
洋芋還不知道自己被騙了,正高高興興的爬在蘇昙的腿上,打滾求撫摸。
蘇昙默默它軟軟的毛,心想洋芋你可別怪我。
但是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當被牽出後座的洋芋看到眼前白色的建築時,整只狗狗都趴到了地上,嘴裏不住的嗚咽,難過的不得了。
陸妍嬌怕狗,卻還得勸它,她顯然是把洋芋當小朋友了,對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洋芋,你看看啊,蘇昙在這兒的,你要是不勇敢一點,會被當成懦弱的狗狗,知道什麽叫懦弱嗎?就是小叔家隔壁的吉娃娃——”
蘇昙在旁邊聽的哭笑不得。
洋芋卻好像聽懂似得,耷拉着耳朵從地上爬起來,不情不願的往醫院走。蘇昙又安慰了它幾句,它才總算是恢複了精神。
大型犬類的牙齒很容易出現問題,陸妍嬌說洋芋是陸家的寶貝,一年兩次體檢,比她小叔還過得精細。
洋芋做治療的時候,陸妍嬌和蘇昙閑聊了些別的話題,果然如蘇昙預料的那般,陸忍冬的忙碌和最近的兇殺案有關系。
蘇昙安靜的聽着,偶爾附和,卻沒有要深問的意思。
陸妍嬌好奇道:“昙昙姐,你就不好奇這案子嗎?”她就特別的好奇,可案子沒有進展,陸忍冬就不可能對她透露任何細節。
蘇昙說:“嗯……我的好奇心比較淡。”
陸妍嬌道:“唉,好吧。”她還以為蘇昙會知道更多內幕呢,現在看來蘇昙一點都不關心這些事情,估計連問都沒有在陸忍冬面前問一句。
洋芋做了檢查,又被醫院的護士按着刷了牙,整個狗都蔫了,委屈的眼淚汪汪。
蘇昙撓撓洋芋的腦門,道:“不難過啦,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洋芋哼哼唧唧不肯動。
陸妍嬌面露不忍直視之色,她說:“別想了,不可能的——昙昙姐抱不動你的,趕緊起來。”
蘇昙後來才知道,洋芋這個表情是想讓她抱。可是成年健康金毛體重直逼80斤,再添點重量就是個蘇昙了,抱是肯定抱不動的,估計努力一下還能背幾步。
洋芋相當悶悶不樂,對着陸妍嬌的手就來了一口。當然它沒有用力,只是用舌頭舔了舔,卻還是把陸妍嬌吓的吱哇亂叫。
好不容易從醫院出來,陸妍嬌撸起袖子說:“今天我要吃大餐!昙昙姐!咱們走!”
蘇昙說:“洋芋和我們一起去?”
陸妍嬌說:“沒事!小叔認識餐廳老板,已經定了包廂——”
蘇昙聞言挑眉:“你小叔也要來?”
陸妍嬌自覺失語,趕緊道:“昙昙姐,是他威脅我的,我不是自願的!”
蘇昙似笑非笑,她道:“怎麽威脅你的?”
陸妍嬌說:“他說我不幫他就讓洋芋咬我。”
莫名其妙背鍋的洋芋臉上一臉無辜,蹲在車裏搖尾巴。
蘇昙:“……我假裝信了。”
陸妍嬌腆着臉說:“昙昙姐,你就可憐可憐我小叔吧,他只是個沒有人寵愛的孩子啊——”
蘇昙聽着陸妍嬌的話,都有點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在替陸忍冬說話還是在黑陸忍冬了。
蘇昙嘆氣,道:“行了,走吧,再晚點估計就要堵車了。”
陸妍嬌趕緊點頭。
半個小時後,兩人到達了陸忍冬定的餐廳。這餐廳位于高樓之上,周邊的牆壁全是透明的玻璃,玻璃外面種植着漂亮的綠植,遙遙望去,将整座城市的美景都盡收眼底。洋芋進來後,就被包廂裏挂着的鳥籠吸引了目光,蹲在底下眼珠子一動不動。
陸妍嬌掏出菜單,和蘇昙一起研究起來。兩人正在讨論吃什麽甜品,包廂的門便被人推開,陸忍冬滿面風塵的走了進來。
陸妍嬌叫道:“小叔,你來啦!”
陸忍冬嗯了聲,他道:“等我多久了?”
陸妍嬌說:“沒多久,菜還沒上呢。”
陸忍冬看了眼蘇昙臉上的表情,無奈道:“暴露了?”
陸妍嬌悲傷的說:“對不起,我沒能順利完成任務。”他們本來是說好制造陸忍冬順路一起吃頓飯的假象,哪知道戲還沒開演,陸妍嬌就已經自己暴露了。
陸忍冬說:“這要是打起仗來,敵人還沒逼供你就先投降了。”
陸妍嬌語氣誇張,她道:“別殺我——我都說——”
蘇昙跟着露出了笑容。從陸忍冬的外表看來,陸妍嬌說他忙應該是真的。他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面容應該是修整過了,下巴上卻還是殘留了一點胡茬,雖然并不明顯,但神情深處的确帶着濃濃的憊。
“情人節快樂。”大約是最近抽了太多的煙,陸忍冬的聲音裏也帶上了絲絲的沙啞,這種沙啞反而讓他的聲音更加性感,像是溫柔撥弄的樂器。
“情人節快樂。”蘇昙也回了句。
陸忍冬的确聰明,若是以他的名義邀約蘇昙,蘇昙決不會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出來和他吃飯。于是他繞了個彎,拿出陸妍嬌和洋芋打掩護,還是将蘇昙從學校裏約了出來。
“給你們兩個準備了禮物。”陸忍冬從懷裏掏出兩個盒子,遞到了他們面前。
蘇昙微微蹙眉,正欲拒絕。
陸忍冬卻開口堵住了她的話,他說:“先看看吧,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蘇昙聞言,微微猶豫,還是伸手打開了面前精致的小盒。
只見一枚小小的吊墜被放置在深藍色的天鵝絨上面,吊墜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昙花。按理說,吊墜不過半個拇指大小,昙花的形狀又相當的複雜,很難完整的表現出來。但是這吊墜的工藝卻非常的細致,纖細潔白的花瓣上,還點綴着發絲大小的水鑽。
“銀的,不貴。”陸忍冬說,“只是一個小禮物,沒有別的意思,希望你能收下。”
陸妍嬌哭嚷的聲音響了起來,她說:“小叔——你是魔鬼嗎?”
蘇昙看過去,發現陸妍嬌的盒子裏也是個吊墜,只是吊墜是一本書的模樣,還在上面用纖細的字體刻了個“絕不挂科”。
蘇昙:“……噗。”
陸忍冬冷漠的說:“好好挂在脖子上,天天睡覺之前都仔細看看。”
陸妍嬌哭都哭不出來,如果說陸忍冬對蘇昙是如同春天般溫暖,那對待她就絕對是如冬日一樣殘酷。
“昙昙姐,你要是不喜歡,咱兩換換?”陸妍嬌眼巴巴的看着蘇昙。
陸忍冬說:“你敢?!”
陸妍嬌說:“我要回去和奶奶告狀!!!”
陸忍冬說:“呵呵,你去。”
陸妍嬌痛哭。
他們兩人這麽一打岔,蘇昙卻是錯過了最好推辭陸忍冬禮物的時機,最後終是收下了陸忍冬送她的這份特別的禮物。
陸忍冬見蘇昙同意了,心中松了口氣,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蘇昙死活不願收。好在陸妍嬌幫了大忙。
趁着蘇昙點菜的功夫,陸妍嬌對着陸忍冬擠眉弄眼。陸忍冬對着陸妍嬌比了個三。陸妍嬌搖搖頭,回了個五。
他們兩人的互動被蘇昙的餘光看在眼裏,她放下手裏的菜單,心中嘆了口氣,大約是猜到了陸妍嬌在和陸忍冬讨論她的命根子——零花錢。看來陸家智商高,果然是遺傳因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