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昨夜的一場細雨，使得殿外的青色如翠，朱色如丹。
日宮初升，時候尚早。
而此時的彩雲殿內只餘下兩人一蛇，面面相觑，當然這個面面僅指上神和月老而已。
火蛇得了大神應允早已樂得一蹦三尺，還沒來得及好好跟漂亮神仙道謝呢，而且月老宮是什麽樣子的啊，好奇的心智早已經淹沒了火蛇本來就不怎麽靈光的頭腦。
眼看着火蛇已有點頭的趨勢，考月微微向前一步。
“上神折煞小仙了，小仙先行告退。”
望着考月離開的背影，小火蛇忍不住在心底哀嘆。
唉，感覺惆悵極了，大神的性子實在是陰晴不定，連那麽善良好心腸的漂亮神仙都被吓跑了。
“原來小火兒竟是這樣評價我與那小月老的。”
小火蛇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大大大神，聽得見它說話？
重九望着手心裏驚吓度爆表的小火蛇，笑的越發燦爛。
“小火兒不必如此驚訝，吾只是剛好能聽到你的內心獨白而已。”
火蛇雖從未吃過蛋，但此刻那嘴巴的伸張度足夠塞下兩個鴕鳥蛋了。
“這模樣，”重九擡手輕輕地磨蹭着火蛇還在大張着的嘴巴邊緣，“不怎麽好看，既你那麽想去月老那兒便去吧。”
小火蛇“啪嗒”一聲掉到地上，伴随着大神不冷不熱的聲音。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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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火蛇望着拂袖而去的大神，只覺得此刻的大神才是真正的大神，蹭了蹭被摔的屁股，可是還是有些摸不着頭腦。
比如大神為啥給它吃一日草？
比如大神為啥對它好的一陣兒一陣兒的？
……
它隐隐感覺到，大神好像生氣了。
但更為不妙的是，它連大神為什麽生氣都不知道，但知道的是這月老宮是肯定不能去的，漂亮神仙那麽着急和自己撇清關系，走的時候看都不看它，肯定是被上神吓壞了，此時它若再去那不就是害了漂亮神仙麽？
不行不行……
小火蛇使勁的甩動着細細的脖頸，還會害得自己永遠都進不了九重宮……
縱觀全局，火蛇還是決定暫時不要去漂亮神仙的宮殿了。
小火蛇認為自己的分析頗有道理，可是這回宮的路可要怎麽走才好啊。
大神拂袖離去，帶起微風陣陣，卻攪得小火蛇抖了個激靈，頗有秋風掃落葉般的蕭涼。
話說這頭重九禦風向着九重宮的方向，離去的時候還有點想不明白。
那些個小仙不是一直如此麽？火蛇和那些個小仙更是無什區別。
重九平生頭一次為了自己為什麽生氣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最後總結出來。
火蛇今日在彩雲殿不如往日裏對自己殷勤，反而對着別的小神小仙的狗腿不止，完全不顧及他，實在是丢了他這個上神的臉面，他重九上神的臉面是用來丢的麽？
笑話，那是用來受萬人敬仰的。
況且，他也已經對火蛇做出懲戒了。這樣想來，頓時覺得氣息順了不少，不由得昂首挺胸，氣宇軒昂的禦着風走遠了。
……
此時火蛇這邊，楊柳依依，天河一片水光，偶有不知名的仙鳥打水面經過，白羽紅嘴，時而飛起時而降落，驚起波瀾，嬉戲而來，好不悠閑自在。
火蛇晃悠悠地擡起頭，頭頂日宮晃得它睜不開眼，但縱使如此，它依舊記得這裏是彩雲殿的大門口，因為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又轉回來了。
直到這個時候它才真切的體會到天上和地上的區別，這裏彎彎繞的像個巨大的迷宮，它總是尋不見回家的路。
腦袋裏嗡嗡作響，火蛇挺着腦袋搖晃了幾下，突然覺得楊柳天河與日宮倒了個位置，然後飛速的在眼前轉圈，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再也分不清那天河與日宮，直直癱倒在地上。
這一睡竟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天色漸濃，毒曬它的日宮已然沒了午時的氣焰，耷拉着腦袋挂在天邊，又像是喝醉了一般，渲染的那片天也滿目緋紅。
被那日頭曬暈過去了，竟然沒有人發現它，小白帶回來的人間的話本子上可不是這樣講的。
危急關頭不都有英雄來救美人的麽？雖然它不是人，但好歹也是條小母蛇啊，早晚修成人形的，模樣嘛，因為吃了一日草，此時倒是看着油皮锃亮的，像是又上過了一遍朱漆。
略顯得上檔次……
口中幹渴，火蛇便磨蹭着身子想要去天河邊喝口水，不知是那一日草的效力未過還是自己最近在天宮裏無所事事的時間長了，行動不便了，沒控制好力道竟沒收住身子，一頭紮進了天河中。
一個猛子紮進來，原本昏昏沉沉的腦袋一下清明了不少，好在天河的水無波無紋，雖然喝了幾口水，倒還勉強穩住了身子。
火蛇将頭探出水面，正尋思着找個缺口上岸，卻見那頭走來兩個仙人。
一個白發老翁和一個書童打扮的年青小哥。
漸漸的年輕的書童落到了老仙人的身後，抓耳撓腮的，着急的不得了。
“師傅師傅，你就告訴我嘛，那個上神不是還有個未婚妻的嗎？”
上神？這天上還有幾個上神？
小火蛇腦子一嗡，未婚妻
大神有未婚妻？
哪裏來的未婚妻？它咋沒見。
火蛇不敢細想，恐怕遺漏了什麽重要的信息聽不見。
小書童跑了兩步，趕緊追上他的師傅。
“平兒，凡間是如此教你規矩的嗎？”
老仙人止住腳步，看向書童的目光有些嚴厲，“你剛歷劫回來，更應該靜心修煉才對，不該你管的事情不要管。”
說完轉身離開，只剩下小書童靜靜地立在天河邊，嘟嘟囔囔。
“那平兒也是好奇啊，凡間什麽事情都能打聽的，我還想将大神的事跡寫進話本子裏呢……”
話本子……
對，大神就是該寫進話本子的人物。小火蛇在心裏暗暗的措辭，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不對，這好像是形容女子的。
管他呢，反正都是誇人的話。
小火蛇這廂高興的沒控制住自己，翻騰了兩下身子，正好驚動了岸邊靜立的書童。
“何人在那裏！”
火蛇條件反射的找地方躲避，但避無可避，只能挺屍裝死，盼望岸上的人眼瞎看不見自己。
但書童剛好青蔥的年紀，耳聰目明，一眼就看到了清澈的河面飄着的不明紅色物體，不由一下就聯想到了重九上神的那條一日間便紅遍了整個天界的知名愛寵——烈如焰的“上古神獸”。
大喜于色，真是想什麽來什麽，人間的話怎麽說來的，對了，說諸葛亮諸葛亮就來了，哈哈。
只是這“神獸”是個什麽底細他也不清楚，書童在腦中飛快的打着算盤，片刻後問道。
“神獸是在水中乘涼嗎？”
火蛇還飄在水面一動不動的努力減少存在感，乍聽這話突然不知道是真實的慰問它還是背後隐藏着巨大的陰謀……
眼看着躲避不過，于是決定先發制人。
“你是真的想要為我家上神寫話本子嗎？”
這廂書童正着急該如何開口引得這小神獸上道，沒想到“神獸”這麽直截了當，心中禁不住大大的竊喜。
“真的，在下是真的想為上神寫一個開天辟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下獨一份兒的話本子，記錄上神千古佳事的。”
……
怎麽感覺不太靠譜呢？
“神獸可否上來說話？”
書童随即做了個手勢，火蛇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果然，那邊三三兩兩的人正往這邊來呢，看來是宴席散了。
“失禮了。”
書童說着将剛上岸身上還挂着水珠的火蛇撈起來放于手中，以袖遮住，往相反的方向走過去。
……
此時日宮已落盡，夜晚獨有的氣息趕走了白日裏的悶熱，月宮值于不遠處的夜空，四下涼白，朦胧之間可見月娥懷抱玉兔，蹲在月樹下看月婆婆紡紗織布，靜寂之中，只有紡車吱悠悠地織布聲，讓人想要一覺好夢。
小火蛇被放在了一塊巨石之上，書童此刻正面對面的平視着它。
眉目清秀，好一個俊俏小生。
火蛇回想近日來遇見的神仙，年紀大的暫且不論，畢竟胡子一大把，還有一個要把自己入了藥的無憂君……嗯，長得挺醜的，尤其是要把自己入藥的時候，簡直，面目，可憎！
回過頭來再說，年紀輕輕的神仙們倒是都生的格外好看，說年紀輕輕好像也不太對，上神都已經好多好多萬歲了，還不是一副俊俏小哥的模樣。
反而是一些胡子白花花的老爺爺，明明年紀沒有上神大，卻白發蒼蒼胡子一大把了。
誰讓人家生下來就是上神呢？
難道成仙的标配就是要顏好麽？且不論這個問題。
“剛才多有失禮，實在是情勢所迫。”
謙謙公子彬彬有禮，小火蛇對這個要給大神寫話本子的人不禁的好感倍增。
想這天上地下數以萬萬不盡的人群，可是想到給大神寫話本子的可就眼前這麽一個，這足夠說明人家擁有一雙慧眼，能看到他們家大神不為人知的優點吶！
“不礙事的。”
書童留了個話頭，“那話本一事……”
火蛇看他，“什麽話本？”
書童不禁有些頭大，原來神獸的記性都這麽……不好的麽？
但還是溫吞地道，“小仙想給上神寫一話本，神獸看如何？”
“那仙人打算如何寫呢？”
小火蛇覺得為了它家大神千萬年來不變的響亮名號，寫的內容必須先問清楚了。
小書童一看有戲，“就先從日常生活入手吧。”
“日常生活？”
“嗯，就是素日裏上神的一切活動。”
小書童見對面的神獸不吱聲，心裏有些打鼓，難道是自己太過于冒進了，要求過分了？
這也不能怪他啊，實在是這個“神獸”與平日裏師傅跟他講的那些神獸都不太一樣啊。
上古神獸嗜血食肉，兇猛無比，身長數千尺，性惡。
可是眼前的這一個跟這段記載，半個字都不像啊，實在不像是嗜血，兇猛，還身長數千尺的啊。
所以他才斥着膽子多要求了一些的。
與此時內心世界浮浮沉沉的小書童不一樣，小火蛇正在思考一個巨大的問題。
擺在寫話本眼前第一個障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