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
正值初春，萬物才剛剛呈現出複蘇的景象，春風還有些料峭，河邊的一處小院外，有兩個身影。
一個身形挺拔，負手而立；一個衣衫褴褛，瘦弱矮小。
小乞丐坐在地上，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憑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覺得此人大有來頭。
剛才氣急大罵了他一番，可這人卻不急不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見那人擡腿就要走，小乞丐一個折身從地上蹿起來，抓着那人的衣服就道。
“你去哪裏？”
小乞丐擡起頭才只能看到那人的側臉，線條堅毅，确實長得挺好看，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人一般，只不過此刻這個畫中人臉色不是特別好。
誰會喜歡被一個髒兮兮的乞丐抓住不放？
這種臉色遭遇多了。
小乞丐也不松手，還是抓着，就等那人回答他的問題。
一時間，場面有些僵硬。
……
留平歇了三段，終于趕上來了，當他喘着粗氣，抱着棵大樹休息的時候就看到那個小乞丐扯着上神的衣服不撒手，氣氛僵的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哪裏怪異。
來不及歇息，生怕一個不小心，又讓上神飛了……
他急匆匆地跑上去，小乞丐聽到聲音回過頭，看了一眼留平。
“你是他的小跟班？你們是誰？為什麽要攔着我？說，你們是不是張天龍請來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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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平聽着小乞丐的問題從嘴巴裏快速的蹦出來，像是回答問題不需要時間似的，一個接着一個。
多虧上神剛才救了他，不然，這小乞丐早就命喪那個什麽天龍的暗器下了。
“我們家爺救了你，你莫要不識好人心！”
小乞丐才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除了爺爺之外的好心人。
“你們有什麽目的？”
留平怒了，這人怎麽不聽說呢！
說出來的話徹底激起了他的怒氣，好心好意救人怎的就變成有目的了？虧他剛才還覺得這小東西可憐。
留平雙手環在胸前，挑眉看着他。
“你有什麽值得我們謀算的？要不是我們家爺剛才救了你，你早就被那個什麽天龍的給咔嚓了……”
“你把那個手放開……”，留平說着就去扯他的手，“我們家爺的衣服你摸得起麽？”
留平越拽他扯的越起勁，兩人拽着上神的衣服，誰也不撒手。
場面有些滑稽，兩人鬥雞一樣盯着對方，只有上神一人站的端正。
重九實在是耐不住了。
“放手。”
在街上讨飯，經常會受到惡語相待，拳腳相加，那些人生氣就會差遣仆人來打罵他們，但是他并不害怕，因為他覺得這些人，其實膽子裏小的像老鼠一樣，讀書人怎麽說來着，色厲內荏。
但眼前的這個人，威儀卻像是骨子裏就有的，這是從他口中聽到的第一句話，沒有多餘的動作表情，甚至連語氣的波動都沒有，他卻有些害怕，竟然真的想要放手。
再看那個小書童，已經撒手了，自己硬要扯着好像也沒什麽意思了。
小乞丐“嘁”了一聲，放開了手。
衣衫已經被揪得不成樣子，重九邁起步子向着河邊的小院走去。
這是前不久剛來時盤下的院子，找到火蛇其餘魂魄之前的落腳點。
留平見上神邁開長腿離開了，白了小乞丐一眼，昂起腦袋也跟着去了，留下小乞丐一人，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撇了撇嘴，嘟囔着。
“拽個屁啊！”
轉身也離開了……
集市上人頭攢動，叫賣聲不絕于耳，這種繁華路段，人來人往的，最容易讨到飯了。
今天季雲兒卻不敢露頭，張天龍這會兒子肯定還在四處找他，當務之急是先要找到那幾個兄弟，他跑了，張天龍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幾個人。
可是他左等右等都不見那幾個人出現，心裏有些隐隐擔憂，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果不然，張天龍帶着幫派裏大部分幫衆，綁了小乞丐的兄弟，穿街過市。
季雲兒明白，這是在故意引他上鈎。
這時，他發現，牙兒看見他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訴他：快離開，這是個陷阱，不要上鈎。
可是要他眼睜睜地看着牙兒他們因自己而死麽？
季雲兒攥起拳頭，從街角站起身，迎着他們走了過去。
“吆，這不是咱們新任幫主？回來了啊。”
張天龍見季雲兒迎面走來，将乞丐棍抱在胸前，半歪着腦袋。
“我就說咱們幫主愛護兄弟，不可能見死不救，對不對？”
季雲兒站在他們正對面，絲毫不畏懼，铿锵有力地道。
“張天龍，你休要陰陽怪氣，趕緊給小爺放了他們！”
張天龍一挑眉，勾着半邊嘴，“放了？好，那就讓爺爺我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讓我放了他們，兄弟們，給我上！”
人群見狀，“呼啦”一下散開，各自往遠處逃開了，熱熱鬧鬧的集市，霎時間清淨了。
小乞丐被他們團團圍住，雙拳難敵四手，沒有辦法，只能硬拼了，他知道，這是一場必輸的戰争，可是輸又怎樣？敗也要敗得有骨氣。
小乞丐的兄弟們看的心焦，被束縛着手臂，動彈不得，那個叫牙兒的小乞丐眼尖，一下就看見了張天龍拿了一個明晃晃的東西，朝着老大就過去了，那是一把匕首！
他驚得大叫，老大，小心！
小乞丐季雲兒也看見了，但是他被其他人桎梏的緊緊的，動彈不得，眼看着那把刀子向着自己的胸膛飛過來，越來越近……
無風，引魂鈴卻響了起來。
重九蹙眉，面色霎時凝重起來，轉眼間消失在小院裏。
留平也聽到鈴聲了，他知道，這是小神獸其餘的魂魄出現了……
當下也顧不得太多，施展法力，禦風便追上神去了。
引魂鈴劇烈地抖動着，聲音越來越刺耳，重九遠遠的便看見一人倒在血泊裏，待他近了，才發現，這人赫然就是白天救過的小乞丐……
他走上前，探出手，拭了拭鼻息，又伸出兩指放于脖頸上，片刻後。
重九站起身，看向天邊，天色已經全黑了，他站在一片夜色裏，負手而立。
魂魄離體了……
留平顯然被這片血跡給吓到了，他大睜着眼睛，“爺，這肯定是那個張天龍幹的！”
“爺，你去哪裏？”
“将屍體葬了吧。”
留平看着地上的小乞丐，幾個時辰前還活蹦亂跳的人，現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哪裏還有之前的劍拔弩張。
那個張天龍，簡直太可惡了！
閻王早就在殿外候着了，自打重九踏進這裏，就有小鬼來報過信了。
他哆哆嗦嗦望着遠處，來者不善吶。
終于不善的上神出現在路的盡頭，越來越近……
“老臣恭迎上神。”
“起身。”
重九丢下兩個字，直接略過了門口深鞠躬的閻王，徑直往殿內走去。
閻王趕緊直起身子，跟在重九身後，略略歪着腦袋，小心翼翼的問道。
“上神來我這裏，有何貴幹？”
重九轉身，看着他，道。
“今日有沒有收一個叫作季雲兒的魂魄？”
“這……”
閻王眼皮直跳，半轉頭，對着身後道。
“判官，快去拿生死簿！”
待判官将生死簿拿來，閻王接過來，翻了半天，思忖片刻。
“上神您要找的是哪個季雲兒？
今日名叫季雲兒的亡靈有些多。”
“上神可否告知老臣，這季雲兒的年紀，性別以及何時何地離世？”
重九聞言，沉聲道。
“男，二八，酉時，凡間建安城。”
閻王的臉“垮嗒”一下掉下來，還是故作鎮靜。
“根據上神您上述的條件，只有一名叫季雲兒的女子符合條件。”
閻王按照上神給出的信息，裝模作樣，按條查索。
“回上神，……”
重九眉頭微皺，沉思片刻。
“說。”
閻王抖着聲音，“這女季雲兒，剛剛大鬧了一番地府，被我壓到地獄遭……”
話還沒說完，上神已眨眼間消失在地府裏，閻王苦着臉，抖着手裏的生死簿，這能讓上神如此着急的人物，定然是個大人物了……
而他把大人物打到地獄遭受十八酷刑了……
好日子到頭了吆……
熊熊烈火将地獄烤的炙熱，季雲兒才剛進來沒多會兒，就出汗了，不由得驚訝，原來鬼也會出汗麽？
“那小鬼，快來下油鍋！”
碩大的一口鍋，估計能裝下一個建安城的人，此刻正咕嚕嚕翻滾着，再看自己小小的單薄的身體，這要是掉下去了，炸的骨頭都不剩了吧？
那頭的鬼屠夫又在叫喚了，“磨叽什麽？都死了還怕疼麽？這才只是第一道菜，慫貨，快來！”
季雲兒登時就驚了，這下油鍋怎麽被這人說的跟吃個飯洗個澡似的？
身後的鬼差也在不停地往前推他，推他，奈何手被縛住了，掙脫不了，越來越近的熱浪炙烤着他的皮膚，竟然能感覺到疼，烤的睜不開眼。
油鍋越來越近了，季雲兒在心底哀嚎，想她生下來就被人給丢了，爺爺把她當男孩子養大，她還沒穿過一次裙子就死了，好不甘心啊！
眼看着就要被推進去了，可身後的鬼差突然停了動作，待了半響，季雲兒慢慢轉過身子，瞪大了眼睛，腦子嗡嗡的。
她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救過她長得還挺好看的男人，此刻他正一手提溜着那個剛才推過她得鬼差的脖子，一手負于身後，看起來，竟有些威武……
季雲兒搖搖腦袋，一定是糊塗了，能提溜着鬼差的脖子，還看起來輕松悠閑的不得了的，一定是厲鬼！
留平找到了老幫主的墳頭，把小乞丐和他葬在了一起。
“我要是早知道你就是小神獸，我說什麽也不會和你搶上神的衣服呀，紅紅小神獸，但願你回了天宮就把人間的事情忘了吧，我們還是好朋友……”
留平念念叨叨，說了一大堆，連上神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的都未發現，是以當他意識到身邊有個人時，驚了一大跳。
畢竟，此情此景，出現厲鬼的幾率要比上神到來的幾率大很多……
起風了，樹影斑駁，就像是無數條人影，搖頭晃腦，人頭攢動。
留平有些結巴，他挑眉望着重九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上神，小神獸來了麽？”
一條黑影，“刷”一下從重九一側蹿出來。
“你是在找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