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

眼前的人目光早已越過他，向不遠處看過去。對于她的到來，他并未感到驚訝，個中緣由，也許只有潛藏在內心裏最深處的執念才會明白。他的執念是她，而她的執念從來到往都不曾改變，說他執拗，其實卿瀾比自己還要固執。就算沒了記憶，依舊如此。“快些走吧，莫要遲了。”她已離開，步履輕快。考月原地站立稍許，跟上去。朝陽殿裏衆仙分成兩排鞠首站在一起，正往那上座走去的便是一襲銀裝的天君，卿瀾見狀急忙和考月立在一旁。天君落座，方才擡眼打量殿內的仙人，一眼就看到了并不是這朝陽殿早朝常客的女仙。卿瀾非常自覺擡頭對上了來自天君逡巡的目光。“卿瀾上仙？”被點到名，卿瀾拱着手站出來。“卿瀾在。”“上仙不必多禮，今日來朝陽殿可有事？”額，原是她曠了太多次早朝，這天君看到她直直站在這裏，□□是不太适應。“還請天君寬恕卿瀾，自卿瀾歸來，從未履行過作為上仙的職責，未能為天界盡一份力，實屬慚愧。”這段話真的是拗口極了，官腔真是不好打，還是重九那派頭省力氣，高冷就夠了。可是高冷也是要有實力的呀。立于一旁的考月輕輕勾了勾嘴角，嚴肅起來的她，跳脫出了往日的率真，佯裝的有些可愛。“無礙，若是沒有北方天君自然也沒有天界現下的安寧。既是來了，便仔細聽着吧，或許能為近期讓吾和衆仙家頭疼的事出出主意。”“卿瀾愚笨。”考月看着站出去的人又緩緩地退回來，在她可見的角度內，悄悄地豎起拇指。卿瀾撇了撇嘴，這早朝不同于宴會，大家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她，聽着她，真是累。她果然不适合操心。天君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殿內的衆仙，聲音極穩。“自魔君解贊魂散這魔界就分立了派別，可是近日這魔界并不安生，吾于昨日早朝之上請派了上神去往魔界平定叛亂，現下有一要物要送于上神手中，衆仙可有合适的人選來推薦？”仙家們開始小聲商議，卿瀾在一旁支着耳朵聽的緊，這差事還是挺不錯的。奉天命而去，天君指派，那可就不是她自己想去的喽，諒那重九也不敢不給她好臉色看，如此冠冕的差事卿瀾覺得是個天賜良機。她不動聲色的給旁邊的考月使眼色。“考月大人，你看你推薦我怎麽樣？”考月原本目視前方凝思，方才轉過頭，墨眉輕蹙。“什麽？”卿瀾看着他，便小聲重複了一遍。“我去魔界如何？”見他并不作答。“你向天君推薦我如何？”他看着她，周遭的議論聲都仿佛隐去了存在的氣息，眼前的人膚如積雪，一雙靈動的眼眸正定定的看着他，裏面寫滿了躍躍欲試。考月不忍心拒絕，忽略掉心裏的不适，他輕輕地點點頭，送她去魔界并不是難事。可是，不及他們開口，便聽得一道清脆的女音自相反的方向傳來。“天君，我自願請命去往魔界，為天君和上神平定魔界亂事盡微薄之力。”衆仙聽得聲音，便詢聲望去，不禁悠悠誇贊其身為女子的魄力和擔當。天君也發話了。“那就依西天使者所言，即刻便速速啓程，務必于辰時前将此物送于上神手裏。”“百靈遵命。”卿瀾反應了一會兒，才發現竟然又是這個女人！看來是鐵了心要和她争奪重九了，放于往日她還真的不懼怕，可是，她和上神吵架了呀，而且還是她有些口快心直了，萬一被這個女仙趁機而入了呢？剛想開口也為自己請辭一番，這天君卻早一步開了口，天君一言，她禦風也追不上呀！要是在殿上于她糾纏，也失了她的風度。考月看着她，以為她在疑惑是哪裏冒出來的冒失女仙。“此人是西天掌權者百靈。”卿瀾點點頭，并無追問。“可認識？”“有過一面之緣。”礙于朝堂之上，考月便不再說了。早朝後，卿瀾遠不如來時的雀躍，見她一直不言語，考月便走在她身旁，靜靜地。到了兩人要分開的路口，他叫住她。“剛才在殿上沒能幫上你。”卿瀾回過神。“無礙。”她笑起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還不至于因為這件事在意一整日。考月見她笑起來，想要說些什麽，又覺得沒有什麽能說，最後還是道了聲“告辭”便一人離開了。卿瀾看着他的背影，如何能不明白他的用心，但是只有如此，才是真正的幫他。卿瀾回到瀾卿宮并不見留平。“又偷懶，看我不把工期再延長一月！若不是我今日不得閑，看我不把你揪出來！”轉身提裙進了宮。此去魔界，她怕自己會迷路，特意翻出了壓箱底的迷蹤鏡，換了身男子的裝扮。往銅鏡前一站，長發冠起，露出整個臉頰，利落小巧，好一個俊俏公子。卿瀾随手揭來一把折扇，果然才子和折扇才是最配的。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不料卻被一早便不見了蹤影的留平堵了個正着。他氣喘籲籲的，像是從遠處跑來。“小，小神獸上，上……”上什麽上啊！好不容易将這一個稱呼說的完整，他倒又關心起別的。一雙眼睛瞪着她，他抖着手上上下下地來回打量着。“……”卻又說不出話。卿瀾看他那個樣子，就想一折扇敲爆他的頭，話都說不利索了，還要關心這些！挽手施法，幹脆替他捋平了這口氣。“怎麽了這是？”留平瞬間不喘粗氣也不結巴了。“小神獸上仙……”他執意每次說話前都要冠上此等繁瑣又不讨人喜念的稱呼嗎？卿瀾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算了，不計較，不計較，不與傻子論高低……“你扮男相也是真真的好看啊！”卿瀾聞言眨了眨眼，勉力勾起嘴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殺氣騰騰。“嗯，我知道了，所以你一早便跑得不見蹤影，現下又氣喘籲籲地跑來是作甚？”經她如此一提，留平方才想起。“對，你快去魔界！”……莫非是天君算出她要偷偷去往魔界，派留平來試探她？縱使平日裏他倆走的近些，她還是毫不留情地認為這人肯定會出賣她。“怎的了這是？天君可沒派我去呀。”“哎吆，你這個傻小神獸上仙，所以我和小白在宮門外做了個迷境，将那個什麽百靈的暫時圈禁住了，吶，這是天君要你帶給上神的寶物……小神獸上仙你發什麽呆，快去呀，辰時前可一定要送到。”他推了她一把，卿瀾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謝謝你小留平，是我誤會你了，待我回來好好獎勵你如何？我與你倆喝酒可好？”留平心急。“好好好，怎麽樣都好，小神獸上仙快去吧，我和小白為了你和上神的愛情會拼盡一切的！”待卿瀾走的沒了蹤影，他才咂出些不一樣的滋味，方才小神獸上仙為何說誤會我？虧得他和小白一早就跟在衆仙後頭溜進了朝陽殿，否則按小神獸的脾性，少了他倆的助攻，可怎麽能追回上神呢？虧得迷蹤鏡，卿瀾才順利到了這魔界。與天宮的藍天白雲相比，此處确實暗了些，連花草樹木的顏色都透着黑，壓抑的很。卿瀾抖了抖一身的雞皮疙瘩，敲着折扇向着魔宮的方向走過去。宮外兩個看門的魔兵，見卿瀾上前，擡手示意她止步。“來者何人？”卿瀾一揮折扇，“我是天君派來的仙使，此番奉天命要面見重九上神，煩請兄臺通告。”被叫做兄臺的魔兵顯然沒料到這天上的神仙還會對他這麽客氣，他退後一步，微微拱手。“仙使稍候。”從前聽聞這魔界的人如何如何面目猙獰，今日一見也并非如此呀，雖然天界的人是六界中生的最好看的，看慣了卻也沒什麽新奇。此番看到他們臉上帶着的本體特征，倒多了幾分好奇，方才那個魔兵頭上的兩個角，像是鹿精呢。卿瀾還想着再偷偷觀察一下另一個魔兵，就見剛才那個兵已大步趕回來了。他将卿瀾帶着直往大殿的方向走去，依舊是烏黑的宮牆和稱不上有什麽色彩的宮殿。那人正負手而立，背對着她。她的心突然一顫。今日的他，換了一身玄衣，快要和周圍融為一體，若不是重九頭上的白玉簪，她差點沒有發現他。這和往日裏出現在她宮殿的重九并不一樣，一時間卿瀾竟不知該如何開口。許是等了許久，都等不到來人說話，重九轉過身，凝眉看着眼前有些矮小瘦弱的小仙。他這是，沒有認出她嗎？“何事？”

他開口，聲音也透着與平常不一般的低沉和陌生感。倒還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胡想夠了，才明白過來，這上神是在與自己講話。她趕忙将天君派來的寶貝拿出來。“天君派我來給上神送樣東西。”她轉手呈上去，重九接過那物事便不再說話了。殿內一時無聲，靜的掉根頭發絲都能聽到。他這是當真沒有認出她來？還是故意的，想要報複她那日對他說的那番話？她才不相信以重九的法力看不出她的幻形術，他肯定是故意這樣與她的。“上神且收好，小仙告退。”不等他反應，她轉身就要離開，卻被人拽住了胳膊。再開口時，仍舊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