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22 (10)
将來有什麽流言蜚語傳出去,大家一定都會說是我的錯,一定更加可憐她的處境而不會苛責她……”
在新竹再度開口的時候,地板就已經再一次開始了震動,這一次的震動遠比上一次強烈。希融相當确定,眼前這個人就是震動的源頭。
“你冷靜一點。”希融沒有理解他那種扭曲的愛的能力,但是依然打算盡量勸說他冷靜下來,“她是被謀殺的,所以現在我們需要你幫助,我們得找到蘇雅,就算晴汀已經死了,你還活着,你還可以幫她報仇,起碼讓兇手……”
“她死了啊……”新竹仰着頭,根本沒聽希融說話,“……死了,死了,不管我做什麽,都沒用了啊……我累了,無所謂了……”
“希融!”易曲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了過來,聽起來非常近,應該也已經在這節車廂裏面了。希融猛地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沒來得及想為什麽易曲闖進來了,就聽到他再一次吼了起來:“出來希融!這節車廂要塌了!”
希融這才注意到,地板上已經開始出現裂縫了。
易曲大概是最先注意到車廂狀況異常所以沖過來的人,不過外面人群的混亂也随着震動的加劇而開始增大,很快就有人試圖開門,不過用了兩下力之後,門外的人放棄了開門,轉而拼命地敲這個房間的門:“新竹先生!您快出來!先生!”
希融轉頭去看,發現因為過于劇烈的震動,門鎖已經在震動中變形,繼而被卡死了。
“新竹你冷靜點!”希融稍微慶幸了一下自己今天帶的東西還算全,迅速翻出一管子鎮定劑,擡手直接從新竹的脖子上注射了進去。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新竹并沒有對這個劑量的鎮定劑做出任何反應,他甚至是漫不經心地轉了轉眼睛珠子,掃了希融一眼,而後很快又移開了視線,空茫地看着天花板。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他現在很冷靜,他冷靜地覺得這一切都無所謂了,很冷靜地想自殺,順帶毀掉周圍的一切東西,用西格瑪實驗帶來的這種力量。
希融幹脆地做出了放棄他的決定,伸手抱起旁邊的椅子,開始用力砸門鎖。
51.CH 51
疏散用的火車比平時的火車都要長,所以起步也要慢很多。一直到這個時候,火車的速度也絕對不算快,大概也只是比人奔跑稍微快一點的樣子。
希融花了一會兒工夫砸開了房間的鎖,再回頭看的時候,後面的頂燈已經墜下來半邊,把新竹埋進去了。看不清他的具體狀況怎麽樣,只能通過四周還沒有停止的震動來判斷,他應該還沒有耗盡自己最後的生命力。
希融很清楚,新竹最後的精神狀态絕對沒有多正常。雖然不确定這是不是也是輻射帶來的影響,但确定的事情是,一個一心求死的人是救不活的。希融當然也沒有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他的義務,她毫不留戀地踏出了房門,沒走兩步,一雙手直接攔腰把她抱了起來。
易曲個子很高,手腳都長,身手當然要比還是孩子外表的希融來得靈活,他單手撈起剛找到的希融,直接夾在腋下,随即飛快地閃躲着上面砸下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邊向着前一節車廂的方向艱難的前進。
Advertisement
新竹的父親算是個相當有名的富豪,手筆大到直接買下了撤離火車最後一整節車廂。可想而知,新竹離開瀾海市所帶的傭人當然也不會少,這其中不乏忠心耿耿的,在看到門開之後立刻沖進去試圖救援。他們當中還有兩個,在看到新竹被埋下去的慘狀之後下意識地想要抓住剛剛從他房間出來的希融,很可惜天頂墜下來的雜物擋住了他們的路。
不過更多的傭人在這一刻,只是慌不擇路地試圖向着前一節車廂跑過去,拼命地想活下去而已。
“車廂外面什麽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雖然不是追究細節時候,不過越是危急關頭這種異常情況就越是關鍵,希融的聲音傳到易曲耳朵裏面,卻并沒有絲毫改變他的動作。易曲動作依然很輕快,他的口氣也很淡漠:“一直有,你之前沒注意到,是有人想要爬到火車頂上混出瀾海市。而部隊有人守在外面的天窗上,把這些人踢下去。”
希融愣了一下:“有人能夠追上火車并且攀附着外壁向上爬?”
“不是人類了,我剛剛過來的時候,透過裂縫向外看到了。”易曲一把擋住一根倒下來的鋼管,再順手把它握在手裏,架在頭上以揮開大件的墜落物,“力量比正常人大,神志也開始混亂了。”
希融在這個空檔稍微回想了一下新竹最後從身體到精神都完全不正常地狀态,沒再說話。
列車的震動終于停了下來,大概是那邊的新竹終于斷了氣。希融剛剛稍微松了口氣,就看到旁邊的一塊火車外皮被什麽東西撕裂了開來,希融下意識地抓緊了易曲的手,易曲根本沒回頭,只是反手把她抱到肩膀上:“抓緊了,我要開始跑了。”
希融聽話地抓緊了易曲的衣服,在目光離開的時候,她看見了那雙裂縫裏面出現的一根滿是傷口、肉塊外翻到能看到白骨的手指,徒手艱難地撕破了火車皮。
有聲音從縫隙傳了進來,聽不太清楚:“……我不想死!帶……我走!救……救我!”
直到這一刻,希融才突然意識到,在這趟火車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想起來在進入車站的時候,圍在車站邊上的那一圈軍部的人,當時她沒細想,現在她突然想到了,那麽多軍部的人,到底是在阻攔什麽。
“一旦被變成那個樣子,就沒救了。”希融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用極低的聲音說了這麽一句,明明并沒有聽衆。
易曲一棍子掃開前面攔着的雜物,猛地拉開原來通向前一節車廂的門,下一秒,一枚從對面飛來的子彈幾乎是擦着他的耳朵飛了過去。
易曲猛地退了一步,側開了一點,躲到半片櫃子後面小心擡頭觀察情況。希融立刻探頭去看,這才發現連接兩節車廂的軟皮通道已經裂開了大半個,從裂縫裏面,有不少被感染西格瑪種的人都在試圖爬火車。
希融擡頭看向對面,一個個子不高的男人面無表情地指揮着手下的人,向着西格瑪種們射擊。梭子型子彈毫無滞礙地射進西格瑪種們的身體,紅色的液體于□□接觸,發出腐蝕的焦臭味道,令人作嘔。然而很多人即使是被射穿了喉嚨也沒有放手,即使是只剩下一口氣,也想爬上這列火車。
——即使并不知道細節,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一但被這趟火車留下,絕對會死。
到看到這一幕的時刻,希融才第一次意識到,在她被困在山洞裏的五天時間裏面,可能發生了比她預計的還要複雜和可怕的動蕩。不,可能應該說,她從理智上估計的情況其實是足夠的,但是她沒想過最後的場景會這樣超出心理承受範圍。
“我是十三科的人!”易曲認出了那個指揮的人是誰,是之前見過的洛白上校的副官,易曲咬了咬牙,幾乎向着那邊吼,“請讓我過去!我來自警署十三科!”
“對面車廂有感染了瘟疫的人,他們很可能都被傳染了,所絕對不能讓一個人過來。”對面的回答同樣冰冷,沒什麽轉圜的餘地,“不管什麽花言巧語都不要相信!射擊!想過來的全部射死!”
子彈聲立刻稠密了起來,希融擡頭看了看易曲:“我們一定要去前面的列車上麽?”
“一定要去,現在掉下車去的話,一定會被被感染的人殺死。他們的理智在崩潰。”易曲探頭頭看了看那邊,正好和那位副官四目相對,對方的眼睛裏沒什麽異常的神色,既沒有嘲諷,也沒有厭惡,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易曲想起來這個人之前一直試圖和洛白說什麽的樣子,看來他從一開始就懷疑自己和希融的身份,只是迫于洛白不相信而作罷。而現在,既然洛白不肯聽他說,他似乎打算趁洛白不在,自己動手來制造一個意外了。
該死的死腦筋!易曲從櫃子後面站了起來:“希融,我現在要從這上面沖過去,你抱緊了我的脖子,別亂動。”
希融回頭看了一眼子彈密集的程度,用力搖頭:“我不會被那種子彈射死,你把我扔出去,趁着我擋住子彈的……”
“別胡說。”易曲一把拍着她的腦袋把希融按回自己懷裏,“別輕易讓人發現你是異種,乖,安靜待會兒。”
希融被這一聲“乖”弄懵了,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只覺得一陣眼前看到的東西天旋地轉,冷靜下來的時候,發現抱着自己的男人單手吊着天頂上的一條裂縫,把整個身體拉到了天頂上,只靠着兩只手抓着裂縫的力道,像是一只壁虎一樣半蹲半趴在天花板上。
對面顯然也被這個變故弄得不知所措,過了七八秒,才有子彈陸續向着上方追了過來。然而七八秒的時間對于蓄力而言實在是綽綽有餘,希融再一次察覺眼前一花,停下來的時候易曲已經趴在另一條裂縫更接近對面車廂上了。
不過畢竟是人類的力量程度,希融趴在易曲胸口,聽得到他的心跳聲極快,随着胸口肌肉的繃緊,過度用力引起了一陣肌肉顫抖,看來是他的體力已經堅持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易曲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的動作相當快,憑借着卓越的上肢力量,他像一只猴子一樣借着已經破裂的天頂向前飛快地蕩了過去。副官看到這一點的時候先是眼睛一亮,似乎是在欣喜自己終于拿到了這家夥很可能不是人類的證據,随即看到對方與自己距離越來越小的時候,他臉色一緊:“射擊!瞄準他射擊!”
易曲察覺到胳膊上的肌肉已經接近極限了,他稍微目測了一下距離,選中了距離對面車廂最近的一條軟通道裂縫,雙腳在側面牆壁上猛地一蹬,借着這個力道整個身體瞬間彈了過去,雙手幾乎是用上了最後的力氣抓住了那條裂縫邊緣——
“砰——”
一枚子彈正好擊中了剛剛抓住裂縫的手腕,因為劇痛而導致的一瞬間的脫力導致易曲一下子沒握住,直接向下落。易曲毫不猶豫地卷起了身體把希融護在中間,等着一落到地面上就立刻跳起沖到那邊車廂,而後一陣清晰的撕裂聲響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軟通道被徹底撕裂了開來,最後一節車廂徹底與其他車廂脫離。
在易曲放大的瞳孔中,下方裂開的軟通道完全分離開去。而他的正下方,是火車外的地面。拼命撲上來的西格瑪種們出現在了眼前,易曲保持着保護性的動作,眼睜睜看着自己和希融幾乎就要直接砸到列車外的地面上、滾到西格瑪種們當中去了。
一股相當大的力道突然從他腰上傳了過來,幾乎沒一下子把他直接勒吐了出來。易曲本能地想一腳踹向背後襲擊者,不過這位突然抓住他腰帶的人顯然身手更好,毫不客氣地拎着他的腰帶把他拉了上去,随手甩到了這一節車廂地面上。
易曲整個兒抱着希融滾了一圈兒才爬了起來,擡頭正看到車廂正對外面的門關上,而副官一臉震驚地站在離他不到半米的地方。
易曲回過頭,正看到了救了自己和希融的男人,用那張标志性的狐貍臉,對着副官露出了一個沒有任何感□□彩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52.CH 52
洛白眯着眼睛,把視線從副官身上移開,順着這一片人群一個一個看下去。在他轉頭的一瞬間,易曲看到副官猛地出了一口氣,額頭上冷汗向外竄了出來。
“誰給了你們權限這麽處置他們?”洛白終于開口的時候,易曲甚至聽到其他士兵接連松了口氣,似乎一個死刑犯終于捱過了去往刑場的路,等到了人頭落地的那一刻的那種放松。
這句問話已經接近斥責,洛白當然沒得到回答,于是他繼續說了下去:“我說過,假如遇到意外情況,有平民或者其他非計劃中的人卷入的話,立刻通知我。這句話,你們有誰沒有聽見麽?”
易曲慢慢地爬起來,懷裏抱着的希融大概是剛才一路颠得有點懵,站到地上踉跄了一下,才勉強站穩了,易曲單手扶着她肩膀,把她拉到自己側後方。
這一回依然沒有人回答,大家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洛白一個一個掃過去,最後重新看向副官:“我的副官原來是個啞巴麽?”
被點到名的副官神色一凜,立刻舉手行禮:“報告,我認為這兩人不是平民!所以繼續執行了驅逐令!請上校進行核查後再處理這件事!”
“嗯?”洛白似笑非笑地抛出一個鼻音,“這麽說來,是你命令他們違反我的指令的?嗯,那其他人先各自回原來的位置繼續保護車輛前進,你們的處罰事後另算。”洛白頓了頓,臉上看起來還是那副樣子,只是稍微把眼睛多睜開了一些,“沒向我彙報就先行給人定性為非平民,這似乎不符合我所知道的紀律。”
“我是上校的副官,我認為自己有義務對您不妥的行為提出疑問。”副官連行禮的手都沒敢放下,梗着脖子僵硬着身體繼續說了下去,“我已經兩次向您提出異議,但是您拒絕采納,我認為我應該對此采取合理措施。”
還沒來得及撤走的其他士兵們有人甚至忍不住回頭看了副官一眼——洛白讨厭被人指手畫腳是個人盡皆知的事情,這個新來的家夥居然有膽子這麽說。
“哦?”洛白稍微向着副官的方向彎了彎腰,颀長的上半身微微前傾,“繼續說。”
副官努力咽了口唾沫,繼續說了下去:“他們第一次出現在被封鎖的山上,而後又混入了最後一節車廂。連續兩次出現在可疑的地方,而且借口非常站不住腳,我有理由相信他們是出于某種目的混進了我們當中。而且這個自稱來自十三科的男人,剛才的身手完全不像人類。”
“剛才那種程度,我看見了。”洛白掃了易曲的胳膊一眼,并不上心地繼續說道,“我也能做到,只要臂力不錯的話,難度不算大。我剛剛查過這個人的資料,在警署體能測試的報告上顯示,他的臂力那一項是優秀,擅長近距離肉博,能做到不奇怪。我想副官你不會想要我表演一次,來證明我這段話的。”
那種事情當然不可能是難度不大,但是副官看向洛白包在瘦長白色軍服裏的胳膊的時候,本能地相信這個人絕對能做到這件事。不過他似乎是又因為想到了什麽,他更加努力地挺起胸,看向洛白:“還有其他證據!之前上車檢查的時候,那個女孩出示的身份證件是假的!雖然我們能查到‘希融’這個人,照片和她本人也有點像,但是‘希融’這個身份本身就有問題!我特地去查證了一下,這是這幾年才出現的新身份!”
洛白摸了摸下巴,稍微坐到桌角上,雙手随意地向膝蓋上搭過去,扭頭看向希融:“哦?這樣啊,你的身份信息是假的?你過來。”
希融愣了一下,随即擡腳向前走了半步。易曲一直戒備着洛白,聽到這句話臉色一冷,伸手想按住希融,想都不想就開口:“我能解釋……”
然而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希融就稍微用力掙脫了他的胳膊,輕輕的搖了搖手示意沒事,然後慢吞吞地向着洛白走了過去。
易曲一句話啞在喉嚨裏,到底是沒說完,只是看着希融。大多數人第一次看到洛白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盯着他的臉。倒不是他長得有多麽出衆,而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盯着,一種面對捕食者時候的本能,想要盯着他的眼睛,觀察他的行動,生怕自己漏掉了一個細節就成為對方的口糧的那種本能。
不過奇怪的是,希融只是低着頭,既沒有看副官,也沒有看洛白,就這麽走到了洛白面前一步的地方,這才終于擡了頭。
“她的身份很可疑!”副官急切地說道,帶着一點居功自邀的意思,把打印出來的希融的身份卡片表遞給洛白看,“她看上去才十三四歲,和她身份卡片錄入的信息顯示不符合!那個身份一定是僞造的……”
“确實是僞造的。”洛白只是掃了那張表一眼點了點頭,就鎮定地打斷了副官的話,“所以,看在你确實是發現了重要漏洞的份兒上,這次違背命令,我就不追究了。”
副官剛剛松了口氣,就聽到洛白又補了一句:“你先下去吧,順便通知一聲游二,他從明天開始就是我的新副官了。去把手續交接一下。”
副官一下子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洛白。洛白狹長的眼睛根本看不出到底什麽神色,盡管管他嘴角還挂着笑容,但是副官非常确定他根本不在笑。
“我不是什麽樂于聽從勸誡的主,想要得重用向上爬,別跟我用這‘勸誡’一套。”洛白也沒管是不是有外人在,并不是很客氣地嘲諷道,“我的副官,能力夠幹活就行了,不需要太嚴格的條件,只有一條必須做到,不管什麽時候,相信我的判斷,不準懷疑我。”
副官瞪大了眼睛,看着洛白,慢慢地漲紅了臉,委屈地叫道:“但是我是對的!她就是僞造了身份,上校您沒有發現這種危險,您判斷錯了的話我當然應該糾……”
“我說了,我判斷無害的事情,我的副官相信我就行,尤其別擅自說我錯了。我什麽時候說過,我不知道她的身份是僞造的麽?既然我沒說過,你從哪裏的得出了我判斷錯了的結論?”洛白一邊說着,一邊看着副官臉上出現的近乎是憤怒的表情,不緊不慢地補了一句,“我心裏有數的事情,不需要跟你解釋。”
“你這是包庇異種!”情緒激動之下,副官大概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來,一下子把自己吓呆在了原地。
洛白一下子笑了起來。
氣氛頓時就變得很詭異,所有人都擡頭盯着洛白,等他足足幹巴巴地笑了半分鐘,才見他重新低了頭:“你再說一遍?”
副官咬着嘴唇,沒敢再說一次。
“這樣吧,你去查一個人的身份資料,叫‘嘉思’。應該登記在失蹤人口庫裏面,失蹤時間是三年零七個月又十三天之前。”洛白幹脆利落地用命令地口吻向着副官說,“查到了的話,把她聯系人和尋找信息那一欄念出來,給我聽聽看。”
副官下意識地執行了這個命令,從口袋裏拿出專用的微信電腦,調出失蹤人口數據庫,查到了符合洛白說的信息的這個人。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十來歲女孩的照片,雖然看起來已經有些舊了,不過很容易就能夠看出來,這絕對是希融本人。副官看到照片的時候愣了愣,然後繼續向下翻了下去——
“……失蹤原因:離家出走。直系親屬情況:母親禾嘉已經去世。父親……洛白……”
副官猛地擡起頭,看着洛白漫不經心地把手搭到希融頭上,然後揉了揉希融的頭發,語氣涼涼的,聽不出和之前有什麽區別:“我們嘉思真是能耐了,都能僞造身份證件了。”
副官沒說出口的後續抗議全都咽了下去,見鬼似的退了一步。
“所以我說,我不需要一個會懷疑我、覺得自己比我強,能夠左右我架空我取代我的副官。”洛白回過頭,向着副官又笑了一聲,“現在可以執行我剛才說的命令了。”
副官迅速退了兩步,轉身向外,從背影看,那腳步實在是有些踉踉跄跄。
洛白看着副官走遠了,幾乎下一刻就徹底收起了那副父慈子孝的模樣,收回了手,只低頭看着希融:“嘉思,真是好久不見了。”
希融仰頭看了他一會兒,眼睛裏面湧起來有些複雜地情緒:“是好久不見了,父親。”
洛白慢慢站直了身體,笑眯眯地看着希融:“我有時候在想,真希望當初收養一個撿到的嬰兒的這個決定,我沒有做過。”
希融沒回話,只是看着他。
洛白俯下身,直到臉和希融平齊,這才輕聲說:“楊死了,對吧。”
“是。”希融簡短地回答道。
洛白又笑了起來,湊近了希融的耳朵邊上,用更低的聲音問道:“嘉思,當初你走的時候跟我說,你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救更多的人。到現在,你再來告訴我,你,又能救得了誰?”
53.CH 53
易曲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非常鎮定,不過從洛白盯了他半分鐘,他才猛地回過神來這一點看,他其實早就因為震驚過頭而徹底懵了。
一個是背景絕對不簡單的純粹的異種女孩,她父親居然是個聽從十三科調譴的軍官。一個是對異種特別科控制的軍隊的上校,而他的女兒居然是個異種。
不管從什麽角度想,這兩個人都不應該有什麽關系,更加不應該是現在這種關系。
易曲甚至于不知道應該先震驚哪一邊比較合适。
“我想我可能需要回避一下。”易曲回過神的時候好不容易壓下了震驚地感覺,眨了眨眼睛,表情盡量柔和地看向洛白。不過洛白看起來并不是為了讓他回避才喊他的,相反,因為洛白只是擡頭看了他一會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就無視了他的話,移開了視線。
這是從山上那次之後第二次,易曲覺得芒刺在背,直覺洛白看透了什麽,偏偏又捉摸不透洛白到底看穿了什麽。
“你誰都救不了。”洛白重新低頭看希融,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用了一個簡單的陳述句,像是在說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希融終于仰起頭看向洛白,很認真地回答了他的話:“父親,就算做不到,也要做正确的事情,這是你教我的。”
“那确實是我教的。但是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就一頭鑽進去,沒有足夠的情報就和同意和敵人合作,盲目相信同類,還有對未來最壞情況沒有充分的預估就以為自己掌握了情況,這可都不是我教的。”洛白放下手,勾着嘴角,歪着頭盯着希融問了一句,“我問你,要是來這邊的人不是我,你打算怎麽辦?”
希融久違地感覺到了一種挫敗感,仿佛無論她以為自己多麽成熟了,一旦回到這個人面前,她就會發覺自己好像還是幾乎一無是處——
從她有記憶開始,這個人就永遠是這麽一副氣定神閑萬事在心的樣子。以前帶着一個孩子對父親盲目的崇拜的那個時代,洛白就從未讓她失望過。
要說讓他錯愕到變色的,好像也只有那一次,自己決定要走的那一次。
“我不知道。”希融仔細地思考了一會兒,洛白也就耐心地等着她思考,等到她最後咬了咬嘴唇,這才回答,“抱歉,我以為這一趟只是去收集一點情報,然後帶着情報回去思考對策。沒能預見到對方會直接動手,也沒想到會被困五天……而且沒能預計到事情惡化會這麽快,抱歉,是我估計不足。”
“你要道歉和反思的不止這些,因為你還不知道事情惡化到了什麽地步,不過我想那邊的那一位不介意一會兒給你解說。”洛白顯然并不滿意這個回答,又繼續說了下去,“我剛剛問你的問題是,假如下山的時候,當時遇到的人不是我,你會怎麽做。先回答這個問題,世界上可沒有一個做法,叫做‘不知道’。”
希融顯然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在下山的時候遇到過洛白了,稍微愣了一下,随後才動了動嘴角:“我……應該會讓笑白回去通風報信,然後自己先躲好。盡量拖時間等對方撤……”
“錯誤。”那雙淺色的嘴唇中冷冰冰地抛出了一個滿含失望的評價,讓希融後半句話直接卡在了喉嚨裏,整個人都下意識地僵硬住了。洛白直起身子,看了希融一眼:“你應該立刻殺了他,因為你帶着一件事關緊要的情報,必須傳出去,而且你有能力立刻殺掉對方。更重要的是,軍隊的出現就意味着瀾海市的情況一團糟,要拖延時間獲得逃生、傳遞情報和思考對策的機會,沒有比殺了他更好的選擇。”
希融下意識地皺了眉:“父親!可是……”
“沒有可是。”洛白的手搭到了希融頭上,語速很慢地繼續說下去,“你應該殺了他。我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不可能永遠等對方先開槍。你想清楚,在那種情況下,軍隊的一定是整個城市最後撤離的,假如你躲到他們離開了再走,十有八.九,會死。”
洛白用力拍了拍希融的頭,這一回沒等她說話就繼續了下去:“自己好好掂量輕重,別做蠢事。”
說完這一句,洛白收回了手,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希融低着頭,一動不動。易曲沉默了一會兒,上前走了一步,單手搭在希融肩上:“希融,我想……他應該不是那個意思,他應該只是希望你別以身涉險。”
“我知道,我了解他。”希融擡起頭,臉上沒什麽難過的表情,甚至稍微有了點笑容,“其實我覺得很高興……啊,對了我要去問一聲笑白那邊怎麽樣了。”希融轉頭看了看已經被鐵窗簾徹底封死的窗戶,“聽父親剛才的意思,笑白他們再不離開瀾海市,大概就晚了。”
“你去吧,我也跟朋友打個電話。”易曲點了點頭,看着希融拿出了手機,自己也轉身向着過道另外一邊走,順手把手機拿出來放到耳邊,直接開了口:“抱歉,當時情況緊急沒來得及挂斷。我已經找到她了,還好來得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然後才笑了起來:“你應該記得要及時挂電話的。”
易曲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等了一會兒,電話那一頭才又開了口:“怎麽不說話,在想什麽?”
“在想,你好像并不覺得驚訝。”易曲開口的時候,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慮。
封夏想了一會兒,反問了一句:“你指哪邊?”
“任意一邊。”
“說實話,我很驚訝,洛白上校會是希融的父親,相當驚訝。”封夏又強調了一次,“我很驚訝。”
易曲頓了一下,接口道:“所以你其實不驚訝,洛白有個異種女兒,或者希融有這麽一個父親。”
封夏這一回直接笑了起來:“你說過的那個異種女孩,叫希融的那個,說實話,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人類養大的。不管是親生父母并不是異種,或者是被人類的父母收養,不是很明顯麽,她是由人類養大的。”
見易曲沒有反應,封夏又帶着笑音補充道:“你沒有注意到麽?大多數時候,她明明好奇心很旺盛的樣子,但是對人類和人類的生活卻并不好奇。她才活了不到八年,假如她在異種群裏度過了大部分時間,她沒有這麽容易和人類相處。我不是說能力,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感覺,她雖然不親近人類,但是和人類相處很自然。”
“另一邊呢。”易曲發覺對着封夏的時候,自己的脾氣總是驚人得暴躁。
“我猜想過,會是類似的理由。”封夏想了想,“我看過他的資料,妻子生産的時候難産,沒過幾年就死了。女兒身體孱弱,常年不見人,後來離家出走失蹤。你要是觀察他處理事情的手段,會發現在他女兒失蹤之後,他對異種們的态度變得寬容了很多——只是和他自己以前的手段相比——所以,我當時猜想過,他會不會其實是異種基因的攜帶者,而他的女兒是個異種。”
封夏停了停想了一會兒:“不過希融說過她只有七八歲。所以我想,洛白的女兒大概是很早就病死了。他差不多在那個時間點上撿到了一個棄嬰,當然也可能希融根本沒有人類的父母,是從一顆蘑菇孢子分化來的一個有着人類嬰兒外表的蘑菇,總之,他撿到了一個小孩,因為失去女兒的痛苦而一時心軟收養了她——我只是想不出來其他可能讓那個人動恻隐之心的可能性了——而後,很可能是通過這個小孩異常的生長速度,他發現自己收養的小孩,是個異種。”
易曲覺得自己腦子裏有什麽東西閃回了一瞬間,然而什麽都沒能想起來。
“別多想了,易曲,這件事情聽聽就過去了,其實跟你沒有什麽關系。”封夏的口氣很平淡,“我敢百分之八十肯定,洛白已經猜到你就是楊欽定的繼承人了,在不确定洛白的立場的情況下,你不如讓希融給你引薦一下洛白的好,起碼對這個人有點底。”
“他們父女倆關系很僵,現在不是時候,洛白對希融的态度也算不上客氣。”易曲揉了揉額角,“我不想這麽早被卷到中心去。”
“洛白對希融不客氣?易曲,你在想什麽呢。”封夏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你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