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梁昭一行人辦事能力極強,當天晚上——尋到穆潇不過兩刻鐘時間,他們已從村中富戶借來馬車一輛,載着穆潇與鑰兒,返回坡上的穆王府別苑。

在鑰兒被她爹拉進房裏說話的時候,穆潇已問過梁昭,大致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來歷。

原來他這個王爺,還真不是随口喊喊的尊貴。他那已逝的爹是當今皇上的胞兄,他娘穆王妃是前大學士楊府的千金,可說是一門顯赫。當然他也不叫雲龍,單名一“潇”,字“在寧”,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娶妻。

知道自己還未立妻室,穆潇一顆心就安下了。當初諸多顧忌——金錢、姓氏、來歷與婚配……樣樣已不再是問題。他想起鑰兒陪他一同下跪懇求的堅定,心頭一甜,他總算能大大方方、名正言順地回報她的深情。

離去之前,穆潇來到鑰兒舊住的房門前,希望杜老爹出來見上一面,那時他已改口喊岳父大人。

杜老爹堅持不出來,甚至還說:“言重了王爺,老頭子我高攀不上。”

無可奈何,穆潇只好先請梁昭留下五十兩銀票,并對着房門說:“明兒一早,我會派人送來一筆安家費,東街何家那頭,也會派人去說明,絕不會給岳父大人帶來困擾。至于我跟鑰兒的婚事,我一回王府,立刻下令進行。”

杜老爹久久不說話,在兩人幾要放棄的時候,才聽見他幽幽地說:“你們想怎麽辦就怎麽辦,這樁事,早就沒我這個老頭子插嘴的餘地。我只想說一件事,我就這麽一個閨女,她多傻氣天真,我相信王爺您再清楚不過,請您善待她,我只求您這一點,別辜負她。”

“當然。”雖然杜老爹未開門,但穆潇仍舊跪下,慎重地朝房門一磕。

他身後一幹護院,包括鑰兒,也都跟着跪下磕頭。

然後,兩人登上馬車,一幹村民在杜家門口跪成了一團。其中蕭家最是得意,落難的穆王爺曾經住在自家磨房裏——蕭家老爹剛才已經喊聲,說那磨房再也不賃別人了,今後要好好妥善地保存下來。

馬車裏,穆潇藉着一盞搖曳的馬燈,仔細審視鑰兒的臉。

“讓我看看你的臉。”

杜老爹那一巴掌,連在房間外頭的他都聽得見,可見打得多結實。都多久時間了,一個大紅印還停在她左臉頰上,教他心疼極了。

“一定很疼。”他自責地想,剛應該不顧一切沖進去擋下的。

她搖搖頭。“真正疼的人不是我,是爹。”她一吸鼻子,眼淚又“咚”地落下。“爹那麽疼我,從小就把我擱在手心呵護着,雖然過得不富裕,可爹從來沒讓我吃過苦。他那麽照顧我,我卻盡說些惹他傷心的話。”

Advertisement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他嘆一聲,緊緊抱她在懷中。他知道自己撕裂了一對善良的父女,他落難時,他們不辭辛勞照顧他,沒想到他的回報,竟是如此。

她擡起淚眼,極其妩媚地綻出笑來。

“我不後悔。”因為他,她識得了男女情愛的美,與不得不分開的痛。她在極短的時間內蛻變成一個女人,不再是從前那個懵懂天真的孩子。他教會她的一切是那麽地絢爛耀眼,雖然也包含着苦楚,但就像被下了蠱,她着了迷,無法自拔。

在被他牽着上馬車的時候,她回頭望着自己久住的家,那一刻她突然有種感覺,覺得爹說的是對的。嫁進何家可能是條更安穩的路子,可是她上車的動作沒停下,并不是貪圖榮華富貴,而是有了深切體悟,知道自己只有這條路可走。

沒有雲龍大哥的生活多麽難捱,這二十多天,她嘗夠了。她不認為自己有辦法繼續再捱上一年、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輩子。她不後悔,哪怕會為此決定付出慘痛的代價,她也不畏懼,只要能伴在他身邊,一時片刻她也甘願。

爹那兒,她會仔細想出其它彌補的法子。

“好鑰兒——”他愛憐地喚了聲,一親她額頭、眼角,來到她唇瓣。

她喟嘆一聲,陶醉地投入他的親吻中。她在他唇舌的要求下微張開嘴,感覺他濕滑的舌尖鑽進她口中,卷繞、磨蹭、吸吮……一直索求到她無力軟癱在他懷裏,他才稍稍退開,往下吮吸她脖子。

成真的美夢——他手掌兜捧住她胸脯輕輕揉捏,她有些驚訝地縮起身子,含淚的雙眼純真地眨啊眨。

“王爺——”

“只有我們兩個人,叫我雲龍就好。”他鼻尖挲蹭她頸脖,熱熱的鼻息灼得她身體發燙。“我喜歡聽你那麽喊。”

“那是我胡亂取的。”她臉羞紅地笑。

“你幫我取了,就是我的了。”他抓起她右手,與她十指交握。“說真話,我很慶幸有你陪着我,雖然梁昭他們口口聲聲喊我王爺,可是我到現在,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頭還疼嗎?”她眼底浮上關心。

他額抵着她輕輕搖着。在環着她的時候,他只覺得暖,絲毫感覺不到疼。或許王府的一切會永遠讓他覺得陌生,但身旁只要有她,他知道,自己便無所畏懼。她是他目前唯一信任的人——或許,也是他一輩子唯一信任的人。

他貼在她耳邊呢喃道:“我要跟你成親,把你名正言順地拴在我身邊,再也沒人能把你帶走。”

“沒人帶得走我的。”她綻開天真燦爛的笑。“就算有人使壞,我也會拼了命地咬他、踢他、踹他,把他吓跑。”

他就愛她這樣的神情,在她的笑臉前,一切的煩憂有如庸人自擾,連想都不必。

“就這麽說定,”兩人的手指緊緊交纏,眼神堅定。“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

穆王府別苑非常之大,鑰兒雖曾聽爹提起,但親眼看見,才知自己仍舊把它給想小了。

馬車一到別苑門口,六名仆役立刻打開大門,讓馬車直行入內。鑰兒隔着簾縫偷偷望着,感覺過了好久,才來到一道垂花門前。馬車一停下,一名衣着華麗、神情焦灼的美婦人,從垂花門後邊大喊着跑來。

“王爺,您總算回來了!讓姨娘瞧瞧您——哎呀,瞧瞧您的腳,竟然還傷着了,真是,您一個千金之軀,到底在外頭過了什麽苦日子啊?”

先前梁昭提過,穆老王爺生前娶了七房妻妾,別苑這兒,素來是由四姨娘獨自打理。為求慎重,穆潇還是多問了句:“您——是四姨娘?”

四姨娘瞪大眼,先前梁昭遣人來報,說王爺已不記得過去——她一吞唾沬,看他表情,似乎真是這麽回事。

老天爺總算開了眼。四姨娘心頭一顆大石卸下,卻不動聲色。她想起自己安排的翡翠,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撮合到王爺身邊,只是——她眼一瞄被穆潇緊緊牽着的鑰兒——這丫頭是誰?

抑下心頭的不解,四姨娘繼續說着場面話。“我聽護院們說,過去的事情,您全都忘記了?”

“對。”穆潇巡望四周,一壁白白的牆面,往裏望便是穿堂,門與門之間擱着一座玉制的大插屏——不光是人,就單是景,沒一樣他見了眼熟。

“怎麽會這樣!”四姨娘盡作着姿态。“唉,明兒個一定要找個高明的大夫,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說到這兒,四姨娘往旁一瞧,惺惺作态地問道:“好标致的姑娘,她是?”

“她姓杜,叫鑰兒,是我選定的妻子。”穆潇轉頭,滿臉溫柔。“過去這一個月來,多虧有她照顧。”

四姨娘驚呆了。

“鑰兒跟四姨娘請安。”鑰兒甜笑地招呼。

“好,你也好——”四姨娘皮笑肉不笑,她不悅地想,也不撒泡尿照照,什麽身份,也敢奢望當穆王府的王妃?

一個平凡村姑,連幫王爺提鞋的資格也不夠!四姨娘假笑着說:“王爺已選定了妻子,這事的确很令人高興——可是王爺,您是不是真的忘了,早在鑰兒姑娘以前,您已有了屬意的對象?”

有這回事?!穆潇瞪大眼。

“翡翠過來。”四姨娘把藏在垂花門後的翡翠拉出來。“就是她。這事還是您親口跟我提的,您喜歡翡翠,要不是您突然掉下山谷,音訊全無,您跟翡翠早就是夫妻了——”

鑰兒一見容貌豐美、衣着華麗的翡翠,立刻看呆了。

單純的她還沒想到嫉妒吃味之類的事,只是驚豔于翡翠的美麗。在她看來,翡翠就像廟裏牆上描繪的仙女一樣漂亮,再低頭一看自己的藍布衣裙,她突自慚形穢。這會兒她總算明白,爹為何老口口聲聲說她“高攀不上”。

四姨娘這一招的确高明,教穆潇一時反應不來。他從沒想過,自己曾經欠過這麽一筆風流債。他轉頭一睇鑰兒的表情,她眼裏寫着無助與驚訝。

別怕。他捏牢她的手,用眼神示意——他絕不會容許任何事情阻止他們在一起。

望着他的眼,鑰兒一下安了心。這是自己決意交托一生的男人,她全依他安排。

穆潇望着四姨娘問:“四姨娘說,因為我突然掉下山谷,所以我跟這位姑娘——”他眼朝翡翠一望。“尚未圓房?”

哎呀,四姨娘眨了眨眼,忽地領悟,剛一時嘴快,竟然自己把話說死了!“嗳、嗳……是、我剛是這麽說沒錯……”

“真的抱歉,翡翠姑娘。”他沖着翡翠躬了躬身。“關于過去,我實在記不起來,好在當初還沒做出什麽逾矩的舉動,不致耽誤你的将來——”

“話可不是這麽說。”四姨娘忙道:“您當初執意把翡翠接進府裏,雖說還未有夫妻之實,可府裏邊誰不知道您倆的事。俗話說殺頭事小,失節事大,您這會兒一反悔,不正是要翡翠去死——”

四姨娘這個“死”字一出口,翡翠馬上低頭,配合地掉起眼淚。“姨娘,您就別再說了……是我福薄,無緣承受王爺恩澤……”

“哎呀,你這個孩子,這麽說話,是想讓姨娘心疼死啊!”四姨娘跟着擠出淚來。

穆潇皺着眉頭看着兩人一搭一唱,正覺得煩躁不悅,一旁的鑰兒,倒是忍不住插嘴了。

“別哭別哭嘛……”她清脆的聲音壓住了姨娘她們的哭喊。“你們說這樣好不好,翡翠姑娘也別走,她不嫌棄的話,可以留下來陪我一齊伺候王爺?”

一聽她這麽說,四姨娘驀地止住眼淚。“鑰兒姑娘願意?”四姨娘邊問,邊在心裏恥笑鑰兒,竟有人自個兒提議要跟別的女人共享夫婿!

“是啊。”就說鑰兒沒心眼兒,她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惹來什麽麻煩。

她傻,穆潇可不,一見情況不對,他忙打住一切。“翡翠姑娘的事以後再提,四姨娘,我跟鑰兒奔波了一晚,累了,可不可以暫找間房讓我們休息?”

“當然當然。”四姨娘擦擦眼淚,重新擺出笑臉。“您慣住的院房我早請人收拾整齊,我這就找人帶您過去——司棋。”

“奴才在。”一弱冠少年從垂花門裏奔了出來。“奴才司棋見過王爺、杜姑娘。”

“王爺累了,快帶王爺過去松鶴齋。”四姨娘說完,拉住跟着要走的鑰兒,貌似慈藹地說:“至于鑰兒姑娘,就一齊住到我跨院,我好方便照顧——”

“鑰兒跟着我。”他一臉堅定。

四姨娘張開嘴想說什麽,可一看穆潇表情,她不甚開心地放開鑰兒。

四姨娘暗惱。可惡,本想趁這個機會給那小村姑一個下馬威,讓她看清楚自己斤兩,少在那兒癡人說夢——現下,只能再找機會了。

四姨娘強擠出笑容說:“好吧,那我多撥兩個丫頭過去,錦葵、雪燕。”她特意指派自己最信任的婢女到鑰兒身邊,目的可想而知。“你們倆從今以後就跟在鑰兒姑娘身邊。警醒點,別說我沒提醒你們,要是你們敢惹鑰兒姑娘生氣,還是半點不對,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奴婢不敢。”錦葵與雪燕兩人同時喊。

“謝謝四姨娘。”

相對四姨娘的心機,鑰兒一派天真地道謝,渾然不知從今以後,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被四姨娘掌握在手裏。

“王爺、杜姑娘,請往運兒走。”領路的司棋提者燈龍喊者。

穆潇和鑰兒兩人手緊緊拉着,一路穿過雕梁畫棟的游廊、花園,最後走進一間懸着“松鶴齋”牌匾的樓宇。

進門,先是看見一方紫檀雕制的雲龍長桌,牆邊擱着一座三尺來高的青銅古鼎。八張紫檀藤心圈椅相對而放,兩兩之間,還摻置着同色方幾。一對多寶格裏錯落擺放着花瓶、玉器、香盒等擺飾,居中的炕上鋪着猩紅坐褥,兩只石青色的引枕,地上還擱着一方紫檀腳踏。

總的來說,滿室輝煌,看得鑰兒瞠目結舌,好半天回不了神。

她貼在穆潇耳邊嘆道:“這根本就是神仙才住得起的地方。”

“說也奇,我雖然不記得這裏,但我的感覺并不陌生。”他牽起她手上炕。端坐在上邊的自在,只能以“如魚得水”四字形容。

錦葵與雪燕端來茶盅,輕聲說晚膳已經備好,随時可以開飯。

鑰兒左尋右望找不着飯桌,忍不住問:“在這兒吃嗎?”

真是沒見識的村姑。錦葵暗翻白眼,打從心底看輕鑰兒。

“回杜姑娘話,”個性持重的雪燕說話。“鄰旁就是飯廳。”

鑰兒臉悄悄紅起,終也知道自己鬧了個笑話。

穆潇眼明心細,一見婢女表情,就知道她們在想什麽。

他冷一撇唇。“似乎,你們對我們的表現很不以為然?”

錦葵與雪燕擡眼,一見穆潇表情,立刻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怎麽了怎麽了?”鑰兒訝道。她轉頭望着穆潇問:“她們沒做錯什麽事情吧?”

“她們在笑我們土氣,沒見過世面。”穆潇直言不諱。

“沒有,王爺、杜姑娘,奴婢真的沒有。”錦葵與雪燕同聲喊着,打死不認。

“好了好了,她們都說她們沒有了。”鑰兒打着圓場。“你就讓她們起來,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

“起來。”望着鑰兒笑臉如花,穆潇勉強斂起怒容。

“謝王爺、謝杜姑娘——”錦葵與雪燕松了口氣。

沒想到失去記憶的王爺,發起脾氣還是這般吓人。經過這一回,兩人學乖了,再也不敢瞧不起鑰兒——至少表面上不敢。

而她們也沒想到,向來冷淡寡言、讨厭和女子親近的王爺,會這麽百般憐愛一個姑娘,而且還是個村姑!

錦葵與雪燕互看一眼,知道這件事一定得告訴姨娘才行。忘了過去的王爺,簡直是變了一個人,喜好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王爺、杜姑娘,這邊請。”

錦葵與雪燕領路來到飯廳,說是鄰旁,卻也得經過一條游廊。

鑰兒發現檐下挂着一只只罩着布罩的大籠子,好奇地問:“裏頭有鳥嗎?”

“回杜姑娘話,有的。”雪燕停步解釋道:“這一籠裏邊裝着鹦鹉,這一籠是雲雀,這籠是畫眉。現在入夜了,怕它們太吵,才會把布罩蓋上,讓它們休息。”

“白天會揭下?”鑰兒仰頭。

“是啊。”錦葵答。“明早杜姑娘過來,就可以看見它們在裏頭蹦蹦跳跳,叫聲好聽着呢!”

“我一定要來。”她開心說着。“以往在山裏,只能看見鳥兒高踞枝頭,從來沒辦法這麽近地看它們。”

“飯廳到了。”雪燕早一步打開門扉。

穆潇與鑰兒走了進去,有了正堂的經驗,這會兒再看見擺設同樣奢富的飯廳,表情勉強算是習以為常。

錦葵伺候他們坐在炕上稍等,同時雪燕領來一千丫鬟上菜。不過眨眼,一碟碟鑰兒從未見過、想過的精致吃食出現在飯桌上。

雪燕一樣樣介紹。“杜姑娘眼前這道,是別苑廚子最拿手的‘千張肉’,這一道是‘清蒸武昌魚’,這道是‘紅菜苔炒臘肉’、湯品是‘莼菜魚圓’跟‘老鴨煲’,旁邊這道是‘龍井蝦仁’——”

“夠了夠了。”穆潇懶得把菜名聽完。“你們下去吧,我們自個兒來就好。”

錦葵與雪燕互瞄一眼,依理,她倆應該站在一旁張羅伺候,直到主子把飯吃完。可一想到王爺剛才發過脾氣,兩人身子一福,不吭氣地推門離開。

“總算舒服了點。”穆潇拿起筷子,挾了一筷“紅菜苔炒臘肉”到鑰兒碗裏。“趁熱多吃點。”

“好驚人吶。”她望着眼前菜肴,還有廳內的擺設。“原來這就是你平時出入的地方,我今天總算開了眼界!”

“這大概就是人說的,世事變幻無常,好像在作夢一樣。前幾刻鐘我還坐在破磨房燒水洗碗,才過多久,我就坐在這兒吃着想也想不到的珍馔——”

“可你表情還滿習慣的呢!”她回憶他剛才坐在正堂裏的派頭。“還有辦法要別人別看輕我們。”

“我是不陌生。”他承認,大抵自小在這環境長大,就算一時忘了稱名,也不至于會鬧出什麽笑話。

他吃了一塊“千張肉”,切得細薄如紙的五花肉片塗上誘人的醬紅色,滋味頗是濃郁。“這不錯,你嘗嘗。”

鑰兒吃了一塊,忽地想起被自己丢在山下的爹,不知他吃飯了沒有。“這麽好吃的菜,真想教爹一塊兒嘗嘗——”

穆潇想了一想。“不難。雪燕——”

“奴婢在。”雪燕推門而入。“王爺有何吩咐?”

“菜太多了,我跟鑰兒吃不完,你想個辦法撥個一半,要梁昭快馬送到杜老爹家裏。”

雪燕呆了一下才答:“是。”

“還有,幫我帶上兩句話。”鑰兒補充道:“跟我爹說我很好,請他不用擔心,請他務必要好好照顧自己。”

“是,奴婢這就去辦。”

雪燕說完,馬上請人拿來食盒,當着穆潇與鑰兒面分走一半菜肴。這件事稍後傳到四姨娘那兒,四姨娘聽了,沖着一幹奴婢大罵沒分寸。

“又不是乞丐,堂堂一個王爺,跟人幹什麽分食的事!肯定是那個杜鑰兒!”四姨娘越想越氣,她好好的主意,全被這個姓杜的程咬金給破壞。“沒見過世面,才會要王爺做那種事!”

“姨娘別氣,小心氣壞了身子。”站一旁的翡翠勸道。

四姨娘一睇她。“還有你,只會勸我別氣!剛在王爺面前,怎麽不多表現幾句?”

“我怕嘛。”翡翠縮起脖子。一見到穆潇,她就畏懼不安,別提說話,就連好好呼息,也倍覺艱難。

“沒用!”四姨娘沒好氣。“照這情形,我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返回京裏?”

“對不起——”

“對不起,你就只會說對不起!”四姨娘啐,轉頭問:“現下呢?那個杜鑰兒在做什麽?”

“據說正在洗沐。”一婢女回答。

四姨娘一聽,更氣了!

“學學人家,”四姨娘連連戳着翡翠胸口。“那個土村姑才進王府多久,已經準備爬上王爺的床;你呢?我早半年前把你帶在身邊,該學的該教的我哪一樣沒告訴你,你卻還是坐在我房裏,連個屁也沒有!”

翡翠頭一徑垂落,知道四姨娘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幫自己說話。

“真是!”四姨娘在房裏來回踱步,拚命想着接下來的計策。一定得趁王爺還未記起過去之前,想辦法讓王爺跟翡翠好上,最好還能一舉懷上孩子,所謂母憑子貴,只要有了孩子,就算将來王爺想起她下藥的事,肯定也會看在孩子的分上,不跟她這個姨娘多計較……

但到底該想什麽方法,才能讓王爺甘心收翡翠進房?四姨娘蹙眉苦思。

“彩金。”她喚着一旁的奴婢。

“姨娘。”

“你給錦葵與雪燕捎訊去,要她們明兒個尋個王爺不在之時,把那個杜鑰兒給我請過來。”

“是。”彩金身一福,打開房門跑了出去。

“姨娘。”翡翠湊過來問:“我該做些什麽呢?”

“你還知道要問?”四姨娘斜眸一瞪,過了會兒才又說道:“從現在開始,不準你再吃上一點東西,也不準睡覺,直到見了杜鑰兒之後。”

“為什麽?”

笨!四姨娘一哼。“我這招叫苦肉計。你沒瞧剛才,我們倆一哭,那土村姑便慌了手腳?明兒個我會告訴她,說你因為王爺變心,茶飯不思,大有尋死之意——”

“啊!”翡翠恍然大悟。“姨娘覺得那土村姑,會因為這樣而主動說服王爺接納我?”

“是她自個兒說的,要你跟她一齊伺候王爺。”四姨娘笑得得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