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在他高中時期剛出場的時候,江舸還恍惚了一下,感覺他怎麽這麽像顧庭軒……不過她立刻就讓思緒剎車了,因為她知道就算想下去也完全沒有意義……不是說好了不再在意他不再刻意去關注他了嗎?不是已經決心克服那可笑的鬼迷心竅了嗎……

此時見了好友的反應,她端的是吓得不輕,顧不上想那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只想治一治嘉璇的心病。

江舸把宋嘉璇拖出了電影院,拉進一家安靜的咖啡廳,等她情緒平定下來,才敢問:“嘉嘉,你到底怎麽了?”

宋嘉璇哽咽了許久許久,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似的,很小很小聲地說:“阿舸……我爸媽……離婚了。”

“啥!”江舸差點就拍了桌子,終于克服了半天給忍下來了。怪不得……宋嘉璇最近種種表現都不正常,哪個孩子在家庭遭到劇變的時候還能正常?江舸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畢竟自己的家庭幸福美滿,她沒有設身處地的大前提,根本不能感同身受,而旁觀者的冷靜分析又會讓好友傷心。為難之下,她只能選擇把宋嘉璇抱在懷裏,一下一下地安撫她。

“是不是真實的生活就像這個電影一樣……不管之前怎樣甜蜜,不管熱戀時怎樣形影不離,不管初婚時怎樣情比金堅,最後總逃不過曲終人散的結局……”

江舸覺得好友有鑽進牛角尖的風險……她擺出一臉正色:“瞎說啥呢?別被這些電影裏的惡俗情節洗腦!你要相信芸芸衆生,這樣狠心決裂江湖不見的絕對是少數,只不過因為這少數被揪出來嚼爛了又吐出來地講,讓你有了錯覺罷了。”

“……”宋嘉璇半晌沒說話。

江舸呼出口氣:“別想太多,他們離他們的,你過你的,沒兩年咱成年了,誰都不幹咱啥事了,大不了我養你啊?”

“……阿舸,雖然我不是很相信……”

江舸:“……”

“但這個時候,我可真的只有你了……”

江舸愣是鼻子一酸,連忙掩飾地吸溜了一下。“那個,咳,傷心事就別再想了,怎麽着日子都得好好過。”

沉默片刻。

宋嘉璇突然幽幽問:“最近你聽說錦甸校區那邊有人跳樓尋死的事了嗎?”

“哈”江舸想了會兒,似乎那天有人跟她讨論八卦的時候說過來着,“好像是有這麽個事,我聽完就過去了,沒覺得啥。這年頭小姑娘不都挺傻的嗎。”

“……”宋嘉璇沉默了十幾秒,江舸這才感覺有什麽不對,“你不會……跟那個女生有啥恩怨吧?”這要是真有什麽關聯,那宋嘉璇的人生可謂是大起大落起伏有致,足可以做小說素材了……

當宋嘉璇終于說出“她跳樓是因為我”這句話的時候,江舸的嘴張得跟能塞進一顆煮雞蛋那麽大。

“不是吧?不是吧?人家明明是情場失意,跟你有幾毛錢關系?你搶她男朋友了?她男朋友看上你了?你倆搶男人了?”

“……你的思想太正常了。”

“嘛玩意?太正常?你讓我怎麽不正常?這年頭小男女卿卿我我也不是啥怪事,你快說到底是為了哪個帥哥?”

“阿舸,你可以往歪了想。”

“呦呵,往歪了想,最歪能歪到哪裏去?難道你要告訴我是人家小姑娘喜歡上你了求愛不成所以選擇殉情吧——”

“你猜對了。”

“……”

江舸傻在原地,這一瞬間感覺世界上的聲色味全都消失了,腦子裏“嗡嗡”響。神經中樞忽然短路,短時間內已經不能搞明白事情的邏輯關系。語言系統也已經罷工,實在不知道應該發出什麽樣的聲音……

“同……同……同性戀……”

宋嘉璇默然無語。

“那個,我現在可以理解你轉校了。真的。”

在江舸小心翼翼的詢問下,宋嘉璇終于把故事的來龍去脈跟她講了一遍。

宋嘉璇和那個叫馬筱晨的女生初中在課外班就認識了,兩個人之間關系一直不遠不近,偶爾單獨相處的時候聊天也很放得開,并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這樣的關系一直維持到高中,兩個人分到同一個班裏,寝室還在隔壁,兩人之間突然就拉近了許多,經常一起吃飯、去圖書館學習,周末也會約着出去玩玩。開學不到兩周,她們已經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聽到這,江舸有點嫉妒地撇撇嘴:“哼,關系再好,能比得過十四年交情麽。”

宋嘉璇啼笑皆非:“是是是,你是我祖宗,她怎麽能跟你比。”

沒過多久宋嘉璇終于發現有點不對勁,每天見到馬筱晨的時候還挺正常的,但是兩個人不在一起的時候,馬筱晨經常給她發短信,問她在幹什麽,跟誰在一起。宋嘉璇剛開始還會認真告訴她,但很快覺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自己的誰,幹嘛幹啥都要跟她報備,跟家長似的。于是她的回複也敷衍起來。然而有一天宋嘉璇和一個很要好的舍友周末去逛街,只因為曬出了一張照片,而讓馬筱晨按圖索骥直接跑到商場去找她,搞得宋嘉璇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好端端的逛着街,幹你何事了?怎麽跟一刻離不開我似的。

這話說對了,馬筱晨還真是一刻離不開宋嘉璇。往後的一周裏,她使勁黏着宋嘉璇,讓她根本分不開身去約其他的朋友。危機爆發在宋嘉璇轉校前一周,宋嘉璇的初中同桌——一個很陽光的男孩過生日,她終于找出時間請他吃一頓飯,敘敘舊,重溫重溫老友情。可是當兩人回到學校裏,迎接他們的卻是馬筱晨持刀的手和她兇神惡煞的表情……多虧了路上碰見的同學的拼命拉架,男孩只是手臂上有一點劃傷,而宋嘉璇毫發無損。可是兩人都意識到,馬筱晨的行為,太不正常了。

就在宋嘉璇考慮要不要把這事反映給年級主任的時候,馬筱晨又因為吃醋而跟宋嘉璇的舍友又揪頭發又摔書的打了一架。宋嘉璇忍無可忍,有一天終于在兩人獨處時對着馬筱晨大喊:“你到底想怎麽樣!”

馬筱晨回了她一句:“我喜歡你啊!你不知道嗎!”

那時候宋嘉璇感受到了心底裏一絲絲如同涼氣一樣冒出來的恐懼。

這事到底是鬧得讓學校裏知道了,宋嘉璇的轉校區申請很快得到批準。離校的前一天,馬筱晨從她的行為裏看出了點端倪,怒極而在電話裏威脅宋嘉璇:“你要是敢離開錦甸,我就敢跳樓。”

宋嘉璇只是靜靜聽她說完,一言不發地挂了電話。

據說馬筱晨爬上天臺鬧自殺那天最後還驚動了錦甸公安局,軟硬兼施終于把她勸了下來。

江舸聽完這個故事,嘴巴愣是半天沒合攏——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一回雖不是親眼見到,到底也是見識了這樣不走尋常路的愛戀的極大摧毀性……

江舸:“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啊……”

“……”

“那個,假如我以後真的開始走創作的道路……我可不可以有幸使用一下你的這段人生經歷?”

宋嘉璇:“……”

江舸:“一樁一樁的事,難為你了……講真的,你既然來到校本部了,那就随遇而安吧……你這事說出去還真不容易讓人信呢。”

宋嘉璇:“不然呢?我也做不到別的了。”

江舸:“其實你剛說的時候吧……我以為跳樓的是你來着。”

宋嘉璇:“……”

把心事說出來之後,嘉璇心境明顯要開朗許多,又恢複到了以前那個溫溫柔柔跟江舸玩鬧的宋嘉璇的模樣。江舸可算是松了一口氣,不過還是心有餘悸,萬一那姑娘再極端一點,她可真是擔心宋嘉璇會有個不測……

“小姑娘們。”江舸在挽着宋嘉璇回學校的路上,搖頭晃腦地嘀咕,“且惜芳華啊……”

宋嘉璇無奈地搖了搖頭:“江小姑娘,你最近有沒有思個春什麽的?”

江舸一下子成了悶嘴葫蘆:“有嗎?沒有啊。”她極力把某個人的影子從腦海裏驅逐出去,“嗯,現在學業重要,很重要。”

“說到學習,有個英語能力大賽,你報了嗎?”

“嗯,報了。”江舸一省,壞了,11月初就比賽了,還沒怎麽複習呢。比完賽緊接着就是期中考試……她拉着宋嘉璇加快了腳步,“快走快走我要去學習了。”

宋嘉璇:“……”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不可抗力,今天更新晚啦~謝謝你們的支持哦~

☆、失守

英語能力大賽緊挨着期中考試,真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班裏本來報滿了八個人,結果事到臨頭,四五個人都不想去了,只想在家專心複習準備期中考試。江舸聽老師說這事時心裏也在糾結——去了,不一定拿什麽好成績,還耽誤複習;不去,倒是有可能錯失一次機會。思來想去,還是沒拿定主意。

這天晚上江舸在QQ上戳英語課代表沈清溪:“英語能力大賽還有誰要去啊?”

沈清溪:“你不會也不去了吧?”

江舸:“……我就先問問。”

沈清溪:“現在還剩下彭钰、黃英賦、顧庭軒這三個人了。”

江舸眼前刷地一亮!顧庭軒!他居然也報了!她想,這會不會是緣分的另一種表現方式?雖然心底的雀躍那麽那麽明顯,她還是為自己的激動找了個理由——這三個人裏面,現在跟他最熟嘛。

江舸:“謝謝,那我還是去吧。為班級争光嘛哈哈。”

沈清溪:“算你有覺悟。”

關掉聊天窗口,江舸自個兒還嘿嘿笑了一陣,那這個周末又能見到他了……

“下周一開始期中考試,一共考九門,大家周末回去好好安排複習時間,争取一個最好的成績。”何老師真是誨人不倦,一直在叮囑學生認真仔細計劃學習。

江舸一邊收拾大摞大摞的卷子,一邊在心裏計劃着明天的時間……還有這次的期中考試,無論如何,使出渾身解數,也得讓自己對得起自己。

“走吧。”宋晴拉着江舸走出教室。路上,宋晴唉聲嘆氣:“我覺得我這次數學得挂。”

“不是吧大哥,這才第一學期,你就想挂數學?”

“誰規定第一學期不能挂數學了?”

江舸:“……”

倆人走出校門,因為回家的方向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免不了分道揚镳,正依依惜別的時候,一個女生舉着老大一根烤鱿魚串從江舸身邊經過,江舸“嘿”地一聲喊出來,把這姑娘驚了一個激靈。

“這個應該很好吃!”江舸一把抓過正打算往左拐的宋晴,“就在小吃街吧,走走走陪我買一根去。”

那女生像看鬼似的掃了江舸一眼,繼續啃着她的鱿魚串轉身走了。江舸看着她的背影,心想,這姑娘這麽眼熟啊。罷了罷了,她江舸認識的人那麽多,難免有兩個記不得名字的,不想了。

宋晴江舸兩個人在小吃街徘徊,本來想買鱿魚串的,結果現在愣是啥都想吃,江舸舔着嘴唇,又犯了選擇困難症。

“嗯,就布丁奶茶吧。”再熟悉不過的清澈的嗓音……江舸側眸,果然是他,站在奶茶店前,颀長清瘦,腰杆挺直。

“好了好了,我買好了……你看誰呢?”

“呃,沒誰,我們走吧。”

上了過街天橋,江舸還不住的回頭往下看,宋晴納悶了,下面有啥?有帥哥嗎?她怎麽這麽魂不守舍的。問她的時候,她就跟小狗被踩了尾巴似的直炸毛。

周六這天陽光燦爛。一朵一朵小而薄的雲彩被天工繡在天幕上,每一朵的邊緣都泛着淡淡的金光。天上魚鱗斑,曬谷不用翻……真是好天氣。

九點筆試開始,江舸提前半個小時就到了多媒體教室,屋裏疏疏落落只有幾個人。她挑了一個窗邊的位置坐下,掏出單詞本來開始翻。四周的氣氛安靜沉默,按理說正應該是學習效率極高的時候,可她感覺自己只是機械地翻着書頁,一個字母都沒有看進心裏去,心跳反而越來越快,像是在期待着什麽,而那所期待的東西,正一寸一寸步履穩健地向她走來。

心脈的位置陡然蹿過一陣涼意,她盯着單詞,雖然它們的組合多變又優美,雖然她的筆跡工整又秀氣,可是她在這一瞬間已經失去了理解它們的能力。她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對,餘光掃過寥寥無幾的人影,沒有搜尋到心裏那一抹熟悉的……她又是一驚,心房在此時“咚”地重擊一聲,如同突然襲來的早搏,讓她渾身一緊。

在這種似乎莫名其妙的緊張中,時間一秒一秒地熬過,江舸實在是看不下去書,索性擡眼盯着時鐘發呆。分針絲毫體會不到這束目光裏蘊含的些許緊迫些許期待,悠悠然把肢體擺向“9”的位置。八點四十五了……江舸皺皺眉頭,目光在人群裏搜尋一圈,黃英賦剛落座,對上她的目光略微點頭示意。彭钰也看到她了,把胳膊伸得老高打招呼:“嗨!”

唯獨只缺了一個人……

江舸想,他會不會忘記了這事?會不會有事耽誤了?會不會他又不想來了?如果他來的話,會不會遲到?遲到了萬一影響成績怎麽辦……此時的她居然還沒意識到,他已經影響自己那麽深那麽深,以至于她早就忽視了自己會不會因為心緒煩亂而在這場競賽裏名落孫山。

如果她這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被一年後的江舸看到,或許她會狠狠把自己用巴掌抽醒。可惜此時的她根本沒那個閑心去剖析自己,她回想着每天早上他的到校時間——他總喜歡卡點到學校,往往前腳剛踏進教室門,後腳預備鈴聲就響了。想到這她微微舒了口氣,他肯定會來的,肯定會來的……

負責競賽的老師陸續到了,拆分試卷的沙沙聲将緊張因子在教室裏一層層堆起來,愈發讓人喘不上氣。

八點五十,八點五十五……江舸不停地回頭去看教室門,可是除了偶爾幾個陌生的人推門匆匆跑進來之外,再也見不到她擔憂的那個人。在分針指向五十八分左右那個位置的時候,江舸已經數不清自己回頭多少次了,坐在她後面的女生都一臉不耐煩地盯着她,似乎在腹诽,前邊這個人脖子是不是扭了?

“好了,現在把東西收一收,咱們發卷子了。”

一股濃濃的失望席卷而來,江舸握筆的手力氣好像都散去了幾分。果然還是複習考試重要啊……他終究還是在最後反悔了?

然而這時在傳卷子的紙張磨蹭聲裏,江舸卻聽到了教室門又是“吱呀”一響。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

高挑的男孩子快步走進教室,看起來是跑上樓的,白淨的面頰上微微紅潤,喘着氣四處找座位。十一月已經到了,可是男孩子向來是不怕冷的,他穿着A中修身的夏季校服——一身小西裝,襯衫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牛仔,整個人的氣質将潇灑和端正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真是賞心悅目。

怎樣形容她此時的感受呢……

如果說在一分鐘之前,她的心境像是封閉在了拂曉之前的柏楊林裏,高大的樹幹上可接天,霧霭籠罩在山谷裏,濃重得都有了質量,壓在她的心上徒增抑郁煩惱……那此刻,當晨曦的金光終于舍得施舍它的溫度,一寸寸探進深林裏,濃霧散盡,林鳥翩然而至,喜悅的音律從血脈深處吟唱起來。瞳孔前的雲遮霧繞終于被驅散,那一道隔絕了空氣與視神經的厚重昏暗的幕簾,在這一瞬間終究是被它的主人殘忍而甜蜜地掀起……

這是怎樣瘋狂可怕的驚喜啊……

在江舸看來,它甚至具有摧毀她的力量。

顧庭軒找到了靠後的一個位置,剛坐下,感應到江舸的目光,看到她盯着自己的時候還愣了一下,随即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

铮……

江舸感應到心弦撥出的曲調,她聽不出來這是不是一曲千古絕唱的《廣陵散》,聽不出來是不是讓人熱淚盈眶的《高山流水》,可是她相信這是諸葛亮曾經彈出的曲子,這是千軍萬馬之前叫陣的骁将用戈矛奏出的曲子——

因為她聽到了心底那棟好不容易修築起來的城牆破碎崩塌的聲音。

她回過頭去,手裏握着筆,怔怔地看着卷子,此刻卷子上的字比天書還要難懂,她覺得每一個字母總能将身姿抽長化成線條,将他如畫的眉眼勾勒。

她自以為是的堅守了兩個月的那座城,失守了。

在城主還死不承認的時候,對手強大的勢力甚至已經入侵到城牆的磚縫裏,只等最後坍塌的那一瞬間,給她致命一擊。

這兩個小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的确是煎熬,在她徹徹底底選擇直面自己的感情的時候,她甚至已經打算放棄這一場所謂的競賽……這競賽對她來說已經完成了唯一的使命——讓她睜大雙眼,看看自己的心。

試卷真的就像是個火爐,不僅将那些無趣的字母單詞烤成僵硬而愈加無趣的考題,還把她烤得坐立不安,她想趕緊結束這個考試,趕緊走到他身邊,跟他說兩句話,哪怕只是一聲招呼,一句寒暄……

向來對英語抱着敬畏态度的江舸,終于在這個周六放縱了一回,匆匆忙忙寫完,甚至連檢查都沒檢查,灑脫一甩,就把它交了上去。

顧庭軒把筆帽蓋上,仔細整理了文具,拉上書包拉鏈,也沒跟誰打招呼,就轉身出了教室門。江舸見狀急火火地把筆袋塞進包裏,彭钰喊她她都沒顧得上答應,緊跟着顧庭軒的腳步跑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們你們要相信,所有的遇見都是為了将來不朽的傳奇~~謝謝你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呀!

☆、放縱

喜歡這種事情,很平常也很自然,就這麽悄然的發生了。江舸知道她的潰敗是一步一步鋪墊得到的結果,純屬自食苦果,怨不得任何人。她更知道,在很早的之前,在她嘴硬不承認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她要走到這一步。不管伏筆埋得多長多精彩,這一段故事的包袱終究是要抖出來,就像單結局的單機游戲,無論過程中怎樣糾結不舍一把鼻涕一把淚,終究都是繞不過這一個結局,或許是悲劇,或許是大團圓,但是玩家根本無從選擇。

承認是一種勇氣,可是當你的情感已經不允許你再有任何遮掩的時候,選擇将薄紗撩開,逸出心底的醉人酒香,未嘗不讓人感慨宿命的神奇。

江舸遠遠的跟着顧庭軒的腳步,兩個人一前一後,相差大概十米的距離,她攥緊了書包帶,不知道該不該沖上去打個招呼……畢竟當她終于勇于直面自己一直費力躲避的事實時,驀然襲上心頭的卻是沉重的不知所措。

“江舸!”背後有人大聲喊她,她回頭看,是彭钰。

“跑這麽快,都不等等我。”

江舸在心底嘆息一聲,這樣一前一後“獨處”的機會,都不容易得到啊。

顧庭軒聽到了彭钰的喊聲,回身看到了她們,站在原地等她們趕上來。彭钰叫了一聲:“啊!顧庭軒!”

“嗯,你們回家也往這邊走?”他的聲音清冷,只是尋常的寒暄味道。

“對啊對啊,我家就在那邊……那個銀行大廈後面。”彭钰笑眯眯地說。

相比彭钰的熱情,江舸卻有一點拘謹:“是啊,我家在這邊租了房子。”其實她更想說,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曾經順路好幾次呢……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怎麽樣怎麽樣,你們覺得題難不難?”有彭钰在,冷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舸其實都已經忘了題目都講了些什麽了……到底是心不在焉。顧庭軒沉吟片刻,很認真地回答:“還可以吧,有很多詞我都不太認識。”

江舸內心OS:你要是認識了,還來競賽幹啥?……

一段路很快走到盡頭,江舸往南,顧庭軒往北,,彭钰一直直行到對面去,三個人在路口分別。顧庭軒側身向她揮手的姿勢,她回味了很久很久。江舸突然想,如果以後每一天,她能得到顧庭軒這樣的一次揮手,那什麽都無所謂了……

這一天晚上江舸回了家,趴在桌子上,發了很久的呆。日光燈暖暖的顏色将她籠罩,朦朦胧胧的。她似乎想了一會兒什麽,似乎又什麽都沒想。青澀的情緒融化成長江大河沖開她的心門,脆弱的那一扇門已經抵擋不住心裏的悸動。這時候情窦初開的少女,情懷如詩,羞澀如月。

翻開課本,她卻什麽都看不下去,終于魯迅《紀念劉和珍君》裏一段文字浮在眼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

她想到自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的這一段“情”還沒嚴肅到“慘淡”,直面,沒有啥問題吧。

期中考試的每一道題,江舸都幾乎是以虔誠的态度做完的。她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決心,也有那個信心不讓自己違背誓言。然而現在,除了要一鳴驚人之外,她拼命的原因又加了隐晦的一條。

“我們來讀一下課下注釋。”江舸帶着全班在早讀。期中考試剛結束,大家處于一種間歇性的疲憊放松期,讀出來的字都是飄的,語調柔柔軟軟好像是棉花裏擠出來的。

“都不想讀……那我提問吧。”江舸也不想讓他們這樣拖着嗓子娘們唧唧的像唱戲的一樣,想着點個名提問緊張一下氣氛。

“哎呦喂,提什麽問啊。”

“有啥意思啊?”

“就是……”

江舸一言不發站在原地。她其實是很脆弱的,看到班裏同學一臉不服氣,她真的是很難受很難受,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解決——她确實還沒有什麽威信,也做不到講出什麽大道理讓他們聽從她,只是莫名覺得很無力。

“那你們自己讀讀課文吧。”她把課本合上,默默回到座位上坐下。陸延峰側頭打量她幾眼:“不高興?”

“我為什麽要高興?”江舸嘆了口氣,目光下意識掃一眼顧庭軒的方向,“一群熊孩子。”

逄老師這時候卻抱着一大摞卷子眉飛色舞興高采烈地走了進來,感受到班裏沉默疲乏的氣氛都沒有在意:“語文成績出來啦!你們很棒哦!”

老師難得語調都往天上翹了,江舸無奈地搖搖頭,看來還真是考好了,要不然怎麽高興成這個樣子。

年輕的老師在講臺上擠眉弄眼,漂亮的大波浪跟着她直蹦噠的動作一起歡呼雀躍。全班氣氛一下子被引燃了:“真的啊?”

“怎麽樣啊老師?要是考好了要不要請我們吃飯?”

逄老師陰森森地笑了一聲:“咱們班語文成績出了個年級第一。全班平均成績兩校第二!”

“哦豁!第一!”

“真假?誰啊?”

“這可了不得了!”

江舸一愣,這還真有點厲害,這猛的一下,可就得名聲赫赫了。

“這個第一就是——江舸同學!”

江舸還在收拾手頭的卷子,只覺得腦子裏懵了一懵,老師說誰?

全班這時候倒抽涼氣的聲音已經響亮得不得不讓她相信這是現實不是白日夢。她的目光與講臺上笑成一朵花兒的逄老師對上,她清清楚楚看到那一雙眼睛裏滿溢的星光,璀璨得讓人驚豔。

她聽到陸延峰淡淡的語調在耳畔:“可真得恭喜你咯,狀元女士。”

江舸上臺領成績條,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就更加落到實處。攥住成績條的手甚至在發涼,她往講臺下走時,餘光掃向一邊,發現顧庭軒正看向她,那眼光裏,應當是有敬佩的吧……她唇角實在是忍不住,微微向上翹了一翹。

顧庭軒,大概,我會慢慢讓你相信,江舸是一個很優秀很優秀的人。

“這次你可真是一鳴驚人了。”辦公室裏,逄老師一臉喜色,還拍了拍江舸的肩膀,“真不愧是我的課代表。”

江舸撓撓頭:“嘿嘿,逄老師,我自己也沒想到。”

“這是實力的表現。那今後你可就要為咱班語文學習做表率了。”

“嗯!”

“這一摞卷子是今晚的作業,你抱回去發給……”

逄老師話還沒說完,突然有人敲了敲門,推門而入:“逄老師,這是我們班的作文,收齊了。”

是一個女孩,紮着高高的馬尾,戴着黑框眼鏡,臉蛋白白淨淨的,明眸皓齒,看起來挺機靈的。

好眼熟啊……江舸站在邊上皺了皺眉,可她好像不是鄰班課代表啊?她是在哪見過……

“啊!”江舸叫了一聲,指着那女孩:“你你你,你是那天那個鱿魚……”

“什麽鱿魚?”逄老師眨眨眼睛,蠻好奇的。

“呃……沒什麽,老師。”

女孩側頭看了江舸一眼,眼神裏閃過一道似有熟悉的光,便向她點點頭,把作業放下就走了。

那天買鱿魚串的妹子,居然是隔壁班的兄弟啊。改日非得認識認識不可。江舸心裏想着事情,推門出去的時候沒注意,直到撞上了人。

“啊!對不起!”

“沒事。”熟悉的聲音。

江舸一驚,啊,是顧庭軒。“已經放學了,你來這……”

“我讓老師給批改一下作文。”他對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江舸匆忙給他閃開路,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停留了幾秒,才帶着心事慢慢地離開。他,真的好認真啊。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江舸排在班裏第四。其實語文成績的優秀已經讓她對最終的結果有了自信。她慢悠悠把成績單塞進筆袋的夾層裏,又慢悠悠拉上拉鏈,心裏想,假如把高中學習當成一場鬥争,那她或許已經有了稍顯輕薄的羽翼,可以在她假想的“深宅大院”裏立足。

“江舸,你真是很厲害。”再在路上碰到顧庭軒時,他的第一句話就是由衷的誇贊。

以前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江舸或許只是有一點隐隐的喜悅。可當她驅散心底迷霧正視自己之後,再聽到這兩個字從他的嘴裏吐出來,那像鼓點一樣擊在五髒六腑的悸動,讓她不得不先深吸一口氣,再把對話接下去。

“沒有……”

“別謙虛了。”

聽別人誇一句,和聽他誇一句,居然有那麽大的差別……江舸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她忍不住側頭去看他,那巧奪天工的側影,被黃昏溫柔勾勒。

依然是在轉角處告別,一個向南,一個向北。他揮手的畫面,漸漸和那天重疊,一種前所未有的沖動在這一瞬間如同激潮爆發,襲上江舸的心脈——如果,她每天,都能看到他的揮手告別,都能這樣在路上和他說幾句話,該是多大的幸福……

女孩子要為了一個男孩子下決心,總是這麽容易。她驀然感覺自己腳步如清風,不禁暗自嘲笑自己。

可是她選擇放縱自己,讓自己對他毫無抵抗力。

作者有話要說: 女孩子的沉淪總是一天一天慢慢走進坑裏去的……唉。謝謝大家支持!(????)?麽麽啾!

☆、願逐月華流照君

江舸把書包往地上一丢,坐在椅子上歇了口氣。一看時間,七點十五。她掃一圈教室,沒看到他的影子。

還真是,堅決貫徹落實“卡點到”的原則不放手啊。

江舸的座位挨着後門,如果班主任查崗,肯定是最危險,卻也最适合放哨的位置。陸延峰坐在她右邊。他學習的時候沒見走心,倒是每天來得挺早,就坐在座位上看書,從剛開學那會兒在看《白鹿原》,到《傲慢與偏見》,現在在看張愛玲的《小團圓》。委實古今中外無不涉獵,而且他看書的速度奇快,書頁一頁一頁的翻,讀得津津有味。她莫名相信,他肯定讀進去了,并且一定不會忘。

“自由的人到處磕頭拜禮求人收留他的自由。”前些天,陸延峰突然喃喃來了這麽一句,還問江舸:“你覺得她說的對嗎?”

“……誰?”

“張愛玲。”他把書攤給她看,是《紅玫瑰與白玫瑰》。江舸看着他的目光裏立時帶了敬佩,一個大老爺們兒,看這樣憂郁纏綿的愛情文學,還居然能看得感慨萬千唉聲嘆氣,這是怎樣的一種修養一種忍耐力啊!

江舸想了想,倒是很認真地回答他的問題:“如果這樣我覺得應該不是真的自由,需要得到別人的肯定和收留。”

陸延峰挑了挑眉:“如果是環境不允許他自己收留自己的自由呢?”

江舸:“……你何時成為哲學家了。”

“真正的哲學家需要刻苦不倦懸梁刺股囊螢映雪的精神去鑽研問題。江舸同學,這麽看來,你實在不适合當哲學家。”

……

江舸想,她确實不适合當哲學家,但她也不想,她實在只是希望這個世界能給她留下一方容身的小天地,哪怕是一口小小的魚缸,她也要讓自己溫軟的小心思在裏面放生,讓它們痛快地游一游。

顧庭軒走進教室。江舸直起腰板,作矜持狀打招呼:“嗨!”顧庭軒也擺擺手以示回禮。江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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