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以來的表現讓每個任課老師都贊不絕口。萌萌三句話不離宋嘉璇,方隊長更是經常拿她舉例子,“看看人家隔壁班宋嘉璇,作業再怎麽多也沒抱怨過,次次完成得這麽好,你們哪來那麽多理由?”
第三次診斷性考試,宋嘉璇的歷史成績拿了兩校區文科班年級第一,歷史老師老裴激動得在講臺上打轉轉,向來講課一字一頓的老頭子這一下嘴裏都能開機關槍了。
在文科班裏,宋嘉璇的數學成績出人意料的好,又經常出入數學組辦公室,搞得全年級數學老師對她都眼熟。記得有一次碰見陸延峰,這家夥意味深長地道:“你那位發小,不簡單吶,不簡單。”
能讓陸大哲學家交口稱贊的人,想必不是神人,也是人才了。宋嘉璇在20班幾乎被誇得天花亂墜,全班沒一個不耳熟這個名字的,江舸其實還是有一點嫉妒有一點不甘心的,可她也知道是自己拼不過宋嘉璇。
“我沒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那得了,別說這個了,明天去世茂逛逛?新開的那家甜品店,風評不錯。”
“好。”
世茂國際商城在J市市中心的位置,寸土寸金,建得富麗堂皇的。上高中之後,就很少來這兒逛了,畢竟每天學業那麽重,學校離這也不是特別近。現在再來一瞧,有點跟老朋友久別重逢的感覺。
“來來來我們合照一個,多久沒出來一起浪了哈哈哈!”江舸抓起手機攬過宋嘉璇的小蠻腰,兩個人對着攝像頭傻笑。
宋嘉璇把照片發到空間裏,這是她三年來為數不多的幾條動态:“将近16年的交情了,老閨蜜,很高興有你陪我一起慢慢變老~”
“哈哈哈你也有這麽矯情的時候……不對,你一直很矯情,嗯,沒錯……啊你別撓我啊哇呀呀——”
狹路相逢這個詞兒,江舸小學那時候就會用了。可是親身體會,這還是第一次。古往今來的狹路相逢,大多都是俠客見俠客,江湖碰江湖,江舸這一回碰見的既不是仇人也不是情人,居然是一個她素不相識卻為之膽戰心驚的人——
馬筱晨。
逼得宋嘉璇轉了校區換了手機號的馬筱晨。在A中大膽激起新一代對“百合”這個概念更深好奇的馬筱晨。那個想要跳樓自殺不成被校領導勸下來的馬筱晨。
江舸看過她的照片,她長得很是溫婉柔美,一頭亞麻色柔順長發松松束了發尾,戴着黑色邊框的眼鏡,五官看起來甚至頗為精致,不比宋嘉璇遜色。
她似乎酷愛穿牛仔,大冬天的,一身牛仔看起來和她溫和的氣質不符,褲子上甚至還有破洞——這就是非主流人士的審美吧,寧肯凍死,也要先炫酷一把。
江舸剛開始只是覺得她甚是眼熟,後來感覺到她挽住的嘉璇的胳膊居然開始顫抖。她打了一個寒戰,小幅度地偏頭問宋嘉璇:“你別告訴我,她是……”
“晚了,你現在躲起來也來不及了……”宋嘉璇的聲音微微帶了一絲畏懼,缥缈而把握不住,“她這個人很危險……我跟你說過的……”
“我知道,拿刀闖寝室,跟男生鬥毆,我都知道……先別擔心這麽早,你去問問她怎麽回事?萬一她沒啥惡意呢?”
馬筱晨卻在此時開口:“璇兒,好久不見。”
宋嘉璇:“……”
媽的,要不要這麽親密啊?老子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江舸隐忍不發,靜觀其變。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日更第一天!等這一陣風波過去,才能等來你們想要的甜蜜~麽麽噠哦
☆、不在五行中
“……真巧。”宋嘉璇平複了心情,調整一下語氣,盡量柔和地問好。
“不巧。”馬筱晨居然輕笑了一聲,“我是來找你的。”
宋嘉璇瞪雙眼:“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哈哈!”馬筱晨舉步走向宋嘉璇,“你以為呢?難道我很無能嗎?我想知道你在哪,就是能知道。沒想到啊,璇兒,這麽久不見,你似乎很不想見到我呢。”
丫的,想見到你才怪……江舸站在邊上,緊張地盯着她,生怕出點什麽事。在嘉璇講過的那種種過往裏,昭示出來的是這個女孩兒身上有種種不正常的地方,要命的都怕不要命的,她江舸不懼什麽壞蛋,她只怕瘋子……
宋嘉璇抵抗不住心裏的恐懼和忐忑,她禁不住後退了一步。一瞬間,她看到馬筱晨眼中一痛,一縷深紅色妖嬈的暗光在她眼底纏繞,隐隐有狂狷之意……
“璇兒,你怕我。”她又走進一步,看到宋嘉璇忍不住還想後退,她冷笑一聲,“往日的情誼和我對你的好,你全忘幹淨了,是吧。”
“我們沒有什麽往日!”就算宋嘉璇一向是柔柔弱弱的性子,終究還是被逼得高喊了出來,“現在你和我沒有關系了,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打擾你的生活?哈哈,你說我,打擾你的生活?”馬筱晨仿佛被人剜了血肉一般,通紅的雙眼大睜,很是吓人,“你還有良心嗎,是誰先擅自離開了我的生活?你告訴我,是誰!又是誰把我逼到這般田地!”
“我本來就不在你的世界裏,是你找錯人了!馬筱晨,再也不相見是我們最好的歸宿,你還是走吧,就當我今天沒有看見你。”
“晚了。”馬筱晨彎唇一笑,這一枚笑容絲毫沒有笑意,陰陰的瘆人。她抄着口袋,一字一頓的說,“既然讓我找到你,你就別想再離開我。”
“放你媽的狗屁!”江舸一把拉過宋嘉璇,自己擋在她前面,“你瞎胡謅些什麽玩意兒!你當嘉嘉離了你都活不了了嗎?你給我聽清楚了,你有多遠滾多遠,嘉嘉以後的生活不需要你,嘉嘉以前的記憶你也都不存在!她不歡迎你,你再走近一步,我饒不了你!”江舸的氣場在這一瞬蹭蹭直往天上竄,後來宋嘉璇跟她說,當時她就像一個“會說髒話”的神祇,在牢牢的守衛她的領地,銅牆鐵壁,堅不可摧。
路人這時候已經有人停下腳步觀察一會兒,又匆匆忙忙的走了。畢竟現在這個年代大街上罵架的也不在少數,沒必要少見多怪的。
馬筱晨的注意力似乎直到這時候才正兒八經放到江舸身上,此前她對江舸都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态度。見她出聲,馬筱晨才緩緩把目光投過來。
“呵呵,你又是誰?嘉嘉?……叫得這麽親密啊……”
“阿舸!”宋嘉璇扯住江舸的袖子,“這事和你沒關系,你就別摻和了。”
“誰說跟我沒關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好好在我後邊站着!”江舸激動起來都想捋袖子了,她轉頭沖着馬筱晨喊:“你不是問我是誰嗎?那老子告訴你,老子跟宋嘉璇認識将近有十六年了,從小穿一條褲子睡一張床看一臺電視吃一桌飯長大的,你說老子是誰?別把自己搞得和救世主一樣,不是全世界只有你認識她!誰離開誰都能活着!嘉璇現在好好的,拜托你高擡貴手,成嗎?”
江舸喊完這話,她看到馬筱晨的眼神,暗光一點點凝聚起來,鋒刃漸漸顯現,瞳孔裏似乎旋起了風暴,她一言不發,卻有讓人窒息的本事。
“阿舸!”宋嘉璇急了,她小聲急促地說,“你這樣會惹惱她的!你忘了她在錦甸跳樓的事了?她火了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還能殺了我不成?”江舸雖然也知道自己可能會激怒馬筱晨,可是不把态度說清楚,她會罷休嗎?
“璇兒……這位,就是你跟我說過的……你的,‘發小’?”馬筱晨的語氣,陰冷而淡漠。
“你想幹什麽?我說過請你離她遠點,你已經幹擾了她的生活!”江舸橫眉冷目。
沒想到馬筱晨大笑幾聲,突然聲嘶力竭了起來:“哈哈哈哈!好!你們甜甜蜜蜜焦不離孟,卻在這說我幹擾她的生活!我又何嘗不想離她遠點?可我他媽做不到!宋嘉璇,是你把我逼成這樣,你逃了,害得我尊嚴盡毀,你知道錦甸那邊都說我什麽嗎,變态!精神病!心理畸形!病入膏肓!哈哈哈,宋嘉璇你知道麽,我退學了!這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可我因為你,我選擇退學!我在高中什麽都沒有得到,我只剩下你了,可是你不要我!”
“你自己話裏的邏輯錯誤你他媽自己知道嗎?”江舸倒是來勁了,宋嘉璇攔都攔不住,“是你強求是你過分是你強人所難卻反過來說別人逼你?你長腦子了嗎?你要她她就必須要你?你神經是什麽做的?豆腐渣嗎?”
這一下子引燃了本來就冒着火花的炸彈引線,局勢陡然開始白熱化。宋嘉璇有些害怕,卻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在江舸身後咬着嘴唇,萬分痛苦。
“你沒有資格說話,沒有資格。”馬筱晨喃喃自語,她的眼神已經狂亂,眼光渾濁得看不清原色,她一步步走過來,一步步逼近,江舸如臨大敵:“你想做什麽?你——”
“你給我閉嘴!是你搶了我的璇兒,是你搶了我的璇兒,是你……原來是你……”她尖叫一聲,倏地向這邊沖過來,眨眼的功夫已經到了近前,江舸根本來不及反應,她看到馬筱晨手裏冷光一閃……
壞了!她手裏有刀!
“快躲開!”
“阿舸小心!”
江舸和宋嘉璇同時喊出聲。可是太晚了,馬筱晨手裏的刀已經逼近眼前,江舸側身要躲,宋嘉璇的反應卻居然是一把狠狠把江舸推開,自己擋在了江舸前面!
“嗤”一聲,利刃入肉的聲音。
“呃……”江舸只聽到宋嘉璇一聲悶哼。
“嘉嘉!!!不!”
江舸飛起一腳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馬筱晨踹開,蹲下身抱住宋嘉璇發抖的身子,她的右面胸口,汩汩的血流刺痛了江舸的眼睛,她渾身冰涼,手顫得拿不住手機,終于把120撥了出去。
“嘉嘉,你怎麽樣了,你疼嗎,你堅持住,救護車馬上來!馬上!”
“璇兒……”馬筱晨這時候才終于認清了事實,反應過來她傷錯了人,她親手把宋嘉璇傷害了,她做夢都想不到……是她親手,把刀刃送進嘉璇胸口……
“你他媽給我滾!!!”江舸怒吼,“馬筱晨,你知道什麽是血債血償嗎?!”
圍觀的人群很快多了起來,有人在第一時間報了警。
馬筱晨仍然呆呆地站着,手裏帶血的刀還被握着,直到警察趕到現場。
作者有話要說: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呀。
☆、擦肩而過
當了近十八年良民,江舸這是第一回體驗“到公安局走一趟”的刺激。
宋嘉璇傷到了右胸,已經被緊急送往市中心醫院救治。幸好沒碰到要害……即使是現在的結果,江舸從公安局走出來的時候依然神思恍惚,沒能回過神來。這仿佛是小說裏的戲碼,發生在自己身上,真是不可置信。
馬筱晨已經被行政拘留。她被帶走的時候,神情呆滞,嘴裏一直念叨着什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親手傷了那麽珍視的人。她甚至連反抗都沒有反抗。
江舸的叔叔是學法的,他曾經跟江舸說過,如果傷人構成輕傷,年滿十六周歲即可判刑。江舸倒真是希望能把這樣危險的人物好好管制一下,不過現在,重要的是讓宋嘉璇能痊愈,這是最要緊的。
宋嘉璇的父母趕到醫院,二老撲到病床前,宋媽媽泣不成聲,宋父臉色鐵青。宋嘉璇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父母,還有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的江舸,勉強笑了一下:“你們都來了。”
“嘉璇!你在錦甸遇見這麽大的事,怎麽都不跟爸爸媽媽說……”宋媽媽流着淚控訴,“早說了早點遠離這隐患,你也不會受這麽大的苦……”
江舸怔住了:“嘉嘉,你是瞞着你爸媽轉到本校區來的?”
宋嘉璇苦笑:“爸媽,我本來确實不想把這事告訴你們,怕你們擔心,我覺得轉校區就已經夠了的……”
孩子住校在外報喜不報憂,這是經常的事兒,可是這回搞這麽大動靜,嘉璇的父母是真的吓壞了。
宋父始終一言不發地看着女兒,他從來都是不茍言笑的人,平常江舸去嘉璇家玩,也不見他多說幾句話。可是現在江舸從側面盯着他的神情,那是隐忍着的悔恨和心疼。她見了,都不忍再看。
“江舸,多虧了你在她身邊,要不然,真是不敢想象。”宋父沉重道。
“不不不,叔叔,要不是為了我,她就……”
“好了!”宋嘉璇出聲打斷,“我已經沒事了。”
江舸失魂落魄地離開醫院,街上行人稀少,大家都窩在溫暖的房間裏,嗑着瓜子看看電視。大過年的,誰能預料到飛來橫禍?
街邊一男一女,女孩兒穿着風衣凍得發抖,挽住男孩的胳膊,兩個人順着街道走得很慢。看到男孩的目光頻頻往路對面投去,女孩詫異道:“你看誰呢?”
路對面的公交車站牌前面,江舸一邊跺着腳,一邊呵着氣兒給手取暖。她不曉得的是,在這幾分鐘之間,她和一個人擦肩而過。
“沒事,沒誰。”顧庭軒轉過頭去。
這一個年,過得血雨腥風無比壓抑。哪裏有什麽風花雪月不醉不歸,江舸窩在家裏看看書學學習,就這麽熬過去了。
後來宋嘉璇告訴她,之前轉校區的時候,她把馬筱晨的扣扣雙删了,這回馬筱晨能找到她,是因為盜用了另一個同班同學的扣扣號,看到她的空間動态,才來到世茂找她的。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只希望馬筱晨在這十幾天裏能想想清楚,別再出來為禍人間——你喜歡和誰在一起是你的自由,但是請不要勉強別人。
開學之前,江舸聽說宋嘉璇的父親通過嘉璇在錦甸的班主任找到了馬筱晨的家長。在這之後,馬筱晨再也沒有在J市出現過。江湖不見,這是最好的結局,千萬不要再往下發展了。
江舸給陸延峰發短信:【“陸大哲學家,如果你是個GAY,麻煩你提早知會我一聲,我好早做準備。】
陸延峰:【你受什麽刺激了?這個你放心,我就算喜歡你也不會喜歡男人的。】
江舸:【陸延峰你給老子等着!】
……
一模,二模,三模。
江舸的高三生活恢複正軌。每天六點半起床,匆忙塞點東西吃,到學校帶語文早自習。大課間出個操打個太極拳,偶爾上一節體育課陪洛一筱打打網球聊聊電視劇。中午挽着施諾和鄒放的胳膊回家,哪天實在忍不住了,再跟鄒放扯幾句游戲裏的梗,兩個人笑得嘎嘎的,留下施諾一個人在邊上翻白眼。熬過漫長的下午還有更漫長的晚自習,每周都有固定的文綜考試,每天都有各科老師近乎瘋狂的提問和聽寫。
這是江舸的高三,也是整個A中的高三,或許更是十七八歲這個年紀的大部分學生都正在經歷着的高三。
江舸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甚至有時候會拿一個狀元回家。現在的她只剩下看書做題,以往那些所有的經歷,似乎早就是過眼雲煙,随風而逝了。
她在微博裏寫:“還有個位數的幾天就要高考了,我現在居然什麽感覺都沒有。可能是麻木了,可能是習慣了。祝我順利吧,也祝你們金榜題名,全國各地的兄弟們!”這是她為數不多的一字不提“感情糾葛”的微博了。
“長風與共”在下面回複:“加油,共勉!”
江舸滿懷疑惑地問他:“你也是高三學生?”卻如同石沉大海,再無人理會。
高考仿佛無形的巨人,在每個人的心底踩出一個個深坑,壓力無聲無息的将它填滿。這巨人一日接一日的靠近了,近得能聞到他的鼻息,灼熱而激烈。他在向所有人挑釁,等待一場神與魔的殘酷戰争。
考場嚴肅又沉寂,桌面冰冷又堅硬。江舸的心沉靜無波。
江舸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的時候,腦子裏浮現出的第一個詞語是“自由”。伴随着刺耳的鈴聲,她眼前幻燈片也似掠過一幕幕場景,有畢業典禮時相擁哭泣的場面,有拍畢業照時端莊而甜蜜的微笑,有各科老師柔和滿足的眼神,有鄒放,有施諾,有陳鑒清,有洛一筱,有陸延峰,有宋晴,有袁金泓……有所有萍水相逢、在這三年裏攜手共進的朋友們。
唯獨,她忘了顧庭軒。她也沒有察覺到自己忘了顧庭軒。
爸媽在守在考場外,滿臉欣喜地遞來了鮮花。在花香裏,她告別了高中時代。
☆、狹路相逢
江舸走自主招生的路,順利拿下Y大的降分資格,加上正常發揮的高考成績,志得意滿地踏進了Y大的大門。她覺得這是她高三“艱苦卓絕”半年下來的回報,是老天爺的饋贈。
鄒放考得也很好,她報考M大,和Y大同在一個城市,不過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陸延峰去了政法大學的法學院,遠在N市,和江舸終究是天各一方了。宋嘉璇在I市學政治。巧的是陳鑒清和洛一筱都在S市的財經大學,和江舸的城市不遠也不近。這一對兒老同桌到底是順着緣分又被綁在了一起。施諾走得最遠,去了帝都學戲文,吃散夥飯的時候江舸忍着淚嘲笑她:“你編的劇本,回頭別把演員氣死。對了,要是有人敢封你的劇,你就拿出你黑老大的本事來,整不死他們……”施諾一反常态沒有回嘴,舉起酒杯,一口一口喝幹。
宋晴則去了津門的科技大學。聽說譚子琳高考超常發揮,不過她到底去了哪兒,江舸不太清楚。至于顧庭軒……既然說好的不關心,那就一直不關心好了,反正這個人現在和她,沒有什麽關系了。
高三期中那一段時間聽說顧庭軒出去培訓完畢,回J市了。江舸知道了這事也只是一笑而過,感覺到自己心裏那一股有關顧庭軒的心浮氣躁一日日消弭于無形,居然還有一點成就感。
不管再怎樣依依不舍,該離別的還是要離別。高三畢業之後的暑假,江舸把小學、初中、高中玩得好的同學一個個約了個遍,喚醒或許已生鏽或許仍常新的、埋在歲月深處的友情。江舸最舍不得的仍然是她在20班的朋友圈。一路走來,累了痛了都是她們陪她,有心情小助手陳鑒清,有毒舌黑老大施諾,有霸氣範兒的鄒放,有執着于網球和韓劇的耿直洛一筱……可是現在,舊日不長留,新春終有待。她要離開她們了,此後流的眼淚都沒有人看,耍的脾氣都沒人包容,更不會有人知道她那隐秘的情史……
走罷。
江舸就這樣等來了開學。
“師哥師哥,選手們都到了,我安排他們在選手坐區休息了。剛才音響說有問題,孟娜已經去問了。這兒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嗎?”江舸手裏攥着一沓坐區圖和人員名單,抹一抹頭上的汗,語速極快地問着文學社的社長柯泓師哥。
柯泓也忙得團團轉,看到江舸這麽利索心裏也是一定,“你去找網編部的人看看幻燈片還有投影什麽的拾掇好了嗎,一會兒比賽開始你還要負責那邊現場嘉賓投票的計票,辛苦你啦!”
江舸一笑:“沒事兒!那我去了啊!”
開學兩個月以來,江舸沒進什麽學生會學生處,她只選擇自己喜歡的社團加入了,并競選成為組織機構的成員。畢竟她沒什麽官瘾,也不想太累,只是想和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共事。
今天文學社在大報告廳舉辦了全校範圍的詩歌朗誦大賽,這一陣江舸又是寫稿子又是布置活動現場,忙得陀螺也似。
“江舸!”有熟人跟她打招呼。
“哎!你也來啦?坐坐坐,觀衆坐在這一片,小心腳底下的電線。”
“哎嘿阿舸!”同班同學沖她咧開嘴笑。
“呦喂謝謝你捧場!”
從評委席走過來的孟娜看她一眼,搖搖頭:“江舸,你認識的人是真夠多的。”
江舸嘿嘿笑了,一邊朝網編那邊跑去一邊在頭頂沖孟娜招招手,留給她一個纖瘦的背影:“人在江湖,多結識同道中人,這不好辦事嘛,是吧。”
江舸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劃開屏幕一看,是陸延峰的消息。
【背法理要背瘋了,是不是這個專業不适合我?】
江舸百忙之中還給他回了一條:【适合哲學家您的專業只有釣魚,喝茶,喂狗。別的可都是俗活計。】
陸延峰:【小姑娘,深得朕意啊。】
江舸內心OS:……又想給他寄刀片了。
觀衆魚貫而入,座位很快就要滿了。江舸繃緊了神經,随時等待主持人宣布比賽開始,那時候才是給她的挑戰呢。
“對不起,讓一下。”後面有個找座位的男生被江舸擋了視線,出言提醒。
“啊!不好意思。”她側身讓過,繼續翻看手裏的資料。
跟在那男生身後的另一個人突然停住了腳步。
“你發什麽呆呢?人家都讓開了還不趕緊過來?”前面出聲的那男生有點着急,“走神別這時候走啊?”
江舸沒怎麽在意,恰巧她擡頭看到前面有個空位,她剛要提示他們:“你們想找座位的話,那前面……”
“……江……舸?”
江舸在這一秒鐘裏幾乎忘了呼吸。就算過去幾百年幾千年,她也不會忘記這個聲音——那般清澈悅耳,那般引人沉淪其中不可自拔。
是不是她聽錯了?他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如果這是巧合的話,那她是該感謝上蒼,還是唾棄老天?
她在這一秒鐘裏想了很多很多,可是她始終不敢擡眼去看那人的正臉。她既怕是他,又怕在攪皺了心湖之後又破滅了幻想。萬一只是聲音相像呢?萬一跟他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呢?
可是那男生的一句話徹底摧毀了她的臆想:“庭軒,你倆認識啊?”
……
什麽是狹路相逢?什麽是緣分作孽?江舸覺得自己的運氣都可以拿去買彩票了。全國那麽多省市,每個城市那麽多所學校,他偏偏就在她的身邊,那麽近,近到兩個月來她毫無察覺。
她鼓起勇氣看向他的眼睛。
一如既往的澄澈,一如既往的淡雅,如果忽視那其中正在泛起的波瀾,她甚至可以稱之為淡漠。他還是那麽的好看,眉目如畫,膚色白皙,深黑的小西褲搭了一件白襯衫,同樣深黑的精致風衣罩在外面,怎麽形容呢?雅人深致?恐怕這也不為過吧。
江舸也變了。她昔日動不動就炸毛的短發從高三下半年起就開始留長了,現在已經過肩,柔順黑亮。高中時從早到晚被校服裹着,掩蓋了她身材的優勢。現在她穿着卡其色的長風衣,束帶修飾了纖細的腰肢,小皮靴子踩在地上清脆利落。
“你好。你怎麽……也在這裏。”她問得音量低微,但是他依然聽清了。顧庭軒居然揚起唇角笑了一下,先是側頭跟舍友說:“你自己去找座位吧,我跟同學聊會兒。”然後低頭看向她,嘆了口氣:“咱們坐下再說吧,好不好?”
江舸都已經不會拒絕了:“……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讓男女主重逢了!啊啊啊!
☆、匆忙躲避
江舸引着顧庭軒找了後排的留給工作人員的空位暫時坐下。她一直糾結自己該怎麽挑起話頭,該怎麽跟他說話。誰知道他倒是先開口了:
“我真是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他笑了笑,笑聲一如既往的好聽,“當時填志願我就沒想着進專業的美術院校,我還是選了綜合性大學。”
“我也是……”江舸連語氣都不會控制了,細細小小的,全然失去了剛才衆人面前指點江山的氣概。
她不知道怎麽把話題接下去了,一時尴尬無語。真是拘謹啊,在他面前還是那麽緊張,不過這種緊張已經不是懷春少女期待又羞澀的緊張,而是與寄托了所有過往的故人狹路相逢的緊張。
顧庭軒似乎一點也不尴尬,老熟人一般的語氣:“我高三期中那附近回來的,後來再沒見到你,也沒問問你怎麽樣。”
對他而言,好像……她那些嗔怨癡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雲淡風輕,若無其事。就像她曾經那麽明确地暗示過,她曾經那麽急迫地追尋過,她不信他看不出來。而他在殘忍的回避之後,再見時依舊噓寒問暖,笑容可親。這才是最高段位的殘酷……
既然他什麽都不在意,那她還發愁個球啊?江舸平定了心緒,說話自然多了:“我也這樣,老2班的同學都去了哪,很多我都不知道呢。”你當我是朋友,我就當你是哥們,心照不宣,過去的都過去了,她也不是什麽糾結到死的人。再說,譚子琳還明豔豔地在她面前擺着呢,她還敢有什麽非分之想嗎?
顧庭軒微笑道:“沒想到還是挺有緣分,本來在Y大就沒有幾個A中的學生,這下咱們既是校友,又是老同學了。”
将近一年不見,他怎麽開始健談了?以前他話沒這麽多啊?江舸心裏納罕着,或許是出門歷練讓他更開朗了一點,這挺好,省得再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江舸抱拳開玩笑似的沖他一禮:“從今往後,老熟人多有照應,感激不盡。”
“你還是沒怎麽變。”顧庭軒側臉看着她,精致的線條勾勒他隽秀的五官,江舸愣一愣神,這才反應過來:“不過一年功夫,我往哪兒變呢。”說了這話,自己心裏又是一番感慨。
社長師哥拿起話筒告訴大家比賽即将正式開始。主持人提裙走上臺,江舸一個激靈:“我要去幹活了,先聊到這,回頭再聯系。”
“好。”顧庭軒輕輕答應了一聲。頓了頓卻又喊住江舸:“過兩天A中校友聚會你知道嗎?記得去,說不定還有熟人呢。”
“哦,好。”江舸随便應了一聲就投入工作了,只是把他的話機械地記下了。
詩歌朗誦比賽舉辦得順順利利的,江舸成就感爆棚,最後和社團裏的兄弟們合了個影,把照片發到空間裏炫耀:“雖然累成狗可是也值了,畢竟聽了這麽多男神音,我怕我會折壽的。”
發出這條動态的時候已經将近十一點了,江舸所在的文學院十一點要熄燈查寝,她發出去就準備爬上床的,可是沒多久手機振動一下,她仔細一看,是顧庭軒在下面的評論:“辛苦了。”
江舸只覺得身上一陣烈火炙烤一陣寒冰徹骨,拿着手機看着她怔然失去思考能力。三年,她認識顧庭軒三年,記憶中他在她說說下評論的次數,屈指可數。如今這樣突然的接近,讓她居然有一點方寸大亂。
她盯着手機,眼神放空,想着這麽多年都是她辛辛苦苦在後面追趕他仰望他期盼他,如今面對他的熟絡他的關心,她居然開始想躲避——躲避的不知道是揮霍了三年如今只剩下一地殘灰的癡心,還是那種明明已成往事卻偏要重現眼前的恐慌。
她手一抖,打開和他的對話窗口,歷史消息裏上一條聊天記錄,是兩年前。哈哈,真是歷史性的一幕,她居然時隔兩年要和曾經的夢中情人敘敘舊了。
江舸:【還沒睡呢?】
顧庭軒:【你不也沒睡?我這兒美院的學生基本都會熬到一兩點的。】
江舸:【然而文院的學生為了刷劇也會冒着砍頭的風險熬到一兩點。】
看着自己打出去的文字,江舸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夢。他明明離她這麽遠,現在能和他這樣說話,這是不是假的?是不是明天醒來就沒有了?
顧庭軒:【……多注意點身體。】
江舸:【謝謝~】
顧庭軒:【不用。我還要趕稿子,你盡量早點睡吧。】
江舸松了口氣:【好的,那麽晚安啦。】
顧庭軒:【晚安。】
呼……江舸渾身緊繃的神經總算放松下來了,她生怕再聊下去會尴尬,會沒話說。網上和現實又不一樣,萬一說錯話了、沒注意分寸,被人誤會了就不好了。
十一點的哨聲響起,江舸這天居然乖乖的關了手機鑽進被子睡了。睡之前,滿腦子還是顧庭軒的音容笑貌,如同鬼魅,揮之不去。
“我想吃紅燭園的鐵板面了。”第二天上午沒課,舍友張菡萏在床上打滾,“啊啊啊不行我一定要去吃。”
“去就去啊又沒人攔着你。”韓苑秋在鏡子前面描着眉毛,“可是你下得了床嗎?我的懶蛋。”
張菡萏在323宿舍是公認的高段位懶人,懶到連外賣都要委托舍友去拿了然後送到她床上這種。因為“菡萏”和“懶蛋”諧音,因此得一诨號“張懶蛋”。
江舸舔舔嘴唇:“這麽一說我也想去。交給我了,我會把懶蛋扯起來的。讓她起床很簡單,把她手機搶了就行了。”
韓苑秋:“……”
張菡萏:“不要啊不要啊!我這就起這就起。”
江舸:“……”
鐵板面的确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