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鄒放覺得,灑脫起來的女孩子很好看,很帥氣。江舸就是這樣的,在她汲汲營營想要接近那個男生的時候,卑微和傷痛溢滿了她所有外露的情緒。可是現在當她真的選擇放下的時候,所有的光彩和原屬于她的活力統統都回來了——這是毫無挂礙的,那個她高一的時候剛剛認識的江舸。
不吐槽兩句怎麽會是鄒放的性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偷偷疼着呢。你最好一放開就給我整個放開,要是以後再舊病複發,你知道我會怎麽罵死你。”
江舸覺得心裏暖暖的:“謝啦。”
“謝我什麽?”兩個人慢慢爬上樓,鄒放想着想着又為她不甘心:“我說,你連表白都沒試過,就這麽幹脆地放棄了,你自己覺得不憋屈嗎?”
江舸“呃”了一會兒,咳嗽兩聲,拉着鄒放在走廊邊上站住,悄沒聲地說:“你怎麽知道我沒表白過?”
鄒放:“你說啥?!”
江舸:“噓。”
“你快點!快點說!”
“高一那一年的暑假……七夕……”
七夕那天晚上的月亮很明亮,月光清澈如水,“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江舸和宋嘉璇約着在小區裏溜達,家屬院的綠化很好,夜已經深了,深幕低垂,銀杏冬青,影影幢幢。
良辰佳夜,值此有情人卿卿我我失意者茕茕孑立的日子,宋嘉璇到底是忍不住問她:“你就打算這麽着了?未來萬一你放棄了,你就幹脆這麽放棄了?”
“那能怎麽樣?”
“他還不知道吧。”
“我幹嘛讓他知道。”
“你……”
宋嘉璇無奈,拉着江舸坐下來,給她講自己曾有的“初戀”——甜得發膩的初戀,每一個細節都讓江舸唏噓,她記得這樣清楚,可見為了那一段往事她也和自己一樣付出了很多。
“暑假之前,剛剛最後聯系過一次。他出國了,或許這次之後再也不能‘再見’了。”
夜已近午時。
什麽叫做氣氛作祟——就是你不想做什麽事情的時候,會有氣氛逼着你去做。比如此時的江舸。
“……丫的。”
宋嘉璇側頭看江舸,臉上的微笑滿是“意料之中”的意味。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江舸,也沒人比她更知道該怎麽讓這個嘴硬的家夥服軟。
江舸把手伸進口袋裏。
宋嘉璇送佛送到西:“你不做點什麽,萬一真的從此錯過了,那他連你的想法都不知道。”
“宋嘉璇,你狠……”江舸一把攥住手機拿出來,還不忘狠狠瞪了嘉璇一眼,“你都不用再多說什麽就讓我動心,我真後悔那麽早認識你。”
豁出去是一種什麽感覺,江舸以往經歷過很多次,比如平生第一次打架……可是這回的豁出去卻讓她有點進退兩難,選擇怎樣的方式,用怎樣的語氣,跟他怎樣解釋她的想法和心情?
從十一點熬到将近十一點四十,江舸拿着手機怔怔不知道該做什麽。宋嘉璇怒其不争:“你再不……”
“好了!”江舸發狠似的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字:
庭軒,今天是七夕。
又一發狠,發了出去。
“你知道我最後收到的是什麽回複嗎?”江舸現在再提起來往事,似乎已經把傷痛的痕跡盡數掩飾,“他回我:‘還有二十多分鐘七夕就過去了,早睡吧。’”
“卧槽,這就很不道德了!”鄒放一巴掌拍在窗臺上。
“還有想起來高二剛開學那個運動會,我被施諾罵過一句‘沒斷奶的傻瓜’,我是挺傻的,總是往2班跑。我其實就是為了多看他幾眼,還偷偷拍了他很多照片。最後運動會結束合影的時候,我當然不可能出現在他們班的合影裏。他笑得很開心,譚子琳就站在他身邊,顧庭軒幫她拎着凳子。當時我只能選擇黯然轉身。”
“……江舸,我佩服你。”鄒放消化完了這一段話,半晌沒再出聲。
“不說這些了,下節課上地理,德霞還要聽寫,我連背都沒背呢。走吧!”江舸現在看得倒是比鄒放還開了。
“呦喂,我的閨女,你能耐了,你灑脫了啊?居然這麽就把自己從泥潭裏拔出來了?”鄒放一根手指頭指着江舸背影,“哎你等等!你等會兒!別跑!”
地理課,把聽寫完了的本子收上去,施諾趁機斜睨了江舸一眼:“情感專家,還好吧這兩天。”
“我哪門子情感專家?”
“你的長微博。真是聲淚俱下,看得我心裏直抽抽,你放棄都放棄了,還搞這麽大動靜,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放棄了似的。”
施諾,你的嘴能不能別這麽毒啊……
江舸後來在那條長微博底下發現了一條評論:“你開始得無聲無息,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最後放棄得轟轟烈烈。或許你選擇放棄是正确的,你一定會遇到很好的人,比那個人更好,不會讓你無謂的傷心。”
是“長風與共”的評論。
她最後在他的評論下面回複了四個字:“往事如煙。”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宿舍裏臨時有事,這一章字數有點少,不過也是一個收束,高三會是一個沒有傷痛的高三!
☆、前緣永存
整個高二,江舸的成績一直穩定在班裏前五的位置,還憑着嘔心瀝血的課代表工作獲評“優秀班幹部”,可以說是載譽而歸。
高三即将開始的關口,江舸卻出了點不大不小的事。因為快遲到了,她從階梯教室往教學樓跑的時候,途徑籃球場隔離用的鐵鏈子,一不留神沒蹦過去,“啪叽”一聲摔了個狗啃泥。左手下意識地撐地,下一秒劇痛襲來。她心裏涼了半截——毀了,不會摔斷胳膊了吧。可別這麽脆弱。
她抱着胳膊回到教室,陳鑒清第一個發現她不對勁,圍着她問這問那,鄒放一拍桌子:“不行!得送校醫務室!這明顯是受傷不輕!”
最後江舸、鄒放和陳鑒清三個人翹掉了這學期最後一節歷史課,找到校醫務室。之後江舸又被打發到醫院去拍片子,因為醫務室的老師也不敢斷定她是不是骨折了。
江媽媽火速把女兒帶到省中醫,一個須發花白的老頭兒摸了摸江舸的胳膊,反複彎折她的大小臂,江舸疼得直冒冷汗。他搖搖手指,一臉篤定地說:“沒斷,沒斷。”
江舸一臉不可置信:“爺爺,您是怎麽看出來的?”
江媽媽也半信半疑,莫非這“摸骨”還真這麽神道?最後還是拉扯着女兒去拍了個片子。放射科的醫師盯着片子看了半天,最後下了一個和老醫生一模一樣的結論:“沒事兒,就是韌帶有點損傷,沒骨折。”
江舸這才舒了口氣。還好,自己的骨頭命大。
江舸再回到學校已經是放假前的倒數第二天。她“被舉辦”了全班如同歡迎凱旋的将軍一般陣仗的迎接儀式。施諾推一推眼鏡,笑得陰恻恻:“摔左胳膊是財,摔右胳膊是災。我看你這回能走大運了。”
“什麽歪理兒……”洛一筱扶額。
江舸:“嘿嘿嘿,借您吉言,借您吉言。”
想起來回校的時候在19班見到陸延峰和抱着英語作業的嘉璇,嘉璇飛撲過來抱住她又是心疼又是安慰,陸延峰站在後面挑着眉毛看着,只給了她一句話:“這可是大地給你的錘煉。認命吧。”
真是想哭啊,自己的朋友原來那麽多,都那麽珍貴可愛,還有什麽可抱怨的呢?
江舸還吊着媽媽用絲巾做的簡陋版繃帶,防止再碰到左胳膊加重傷勢。她如今背個書包都需要同桌幫忙,每回總會被施諾嘲笑是“落地的鳳凰”。江舸回嘴:“我還虎落平陽呢,你是犬嗎?”
施諾:“……”
“噗。”鄒放忍不住了。還沒見過施諾無言以對的時候呢,這場戲看得好。笑完了鄒放拉着江舸要走,今兒中午約好一塊吃飯的,順便游戲已經很久沒聊了……
江舸和鄒放可以說是“臭味相投”。尤其是兩個隐藏得極深的網瘾少女最終發現對方居然也沉迷玩游戲看動漫等等的時候,那種驚吓和喜悅無以言表。江舸從小喜歡玩各種游戲,一路玩到大,高一的時候也在玩一款大型的武俠游戲。本來打算高二就絕了游戲瘾的,結果誰知道會再碰見鄒放。兩個人越聊越投機,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我說,你現在這半斷不斷的胳膊,可不能幫你稱霸競技場了吧?”
“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好好……”
“……江舸?”
鄒放猛地停住,拉着江舸也停住。江舸誠然不想停住,可是也不得不禮貌待人。
“嗨,顧庭軒。”
“你胳膊……骨折了?”
“哦,我就是一不小心扭着筋兒了,沒啥的。”
“嗯……那就好。”
“我先走了,拜拜。”江舸匆忙拉着鄒放離開。既然已經選擇放棄,那麽就不要再給自己留戀的機會。
陸延峰從鄰班的教室後門走出來看到這一幕,他抄着口袋倚着後牆,淡淡地盯着顧庭軒的表情。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神情呢……意料之中?微含憐憫?關心擔憂?還是眉宇間露出的絲絲無奈?
哈哈,真有意思。他注視着顧庭軒寂然轉身走出他的視線。
我說,她那麽那麽喜歡你的時候你不稀罕給她哪怕多一秒的眼神,現在她終于受不了選擇放棄了,你又是哪裏來的失落?是因為她再也不會把目光放在你身上了,還是你擔心失去她“純真”的友情?
自從一個月前撞見江舸紅着眼眶往家走的模樣,陸延峰就知道,這一回,任是顧庭軒魅力再大,江舸也一定不會再為了他回頭。她的自尊是深深藏在心靈深處的。同桌一場,他比其他人都清楚,一旦她受傷傷到底,她會選擇用最硬的決心把自己包裹起來,連着刺和柔軟一并封存起來。
那天是他第一次選擇陪一個女生走到她家門口,哪怕這一段路和自己回家的路背道而馳。他一路把她送到小區路口,看着她的身影融入夜色裏,他的耳畔回響着她最後跟他說的話:“陸延峰,我整整兩年,目前已知唯一做對的一個選擇,就是認了你這個哥們。”
呵……哥們就是用來依靠的。她還是敏感了,想得太多,殊不知願意陪她的有很多人。比如他,比如宋晴,比如更多的朋友……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顧庭軒,值得珍藏的感情也不只有愛情。
說起來,自從江舸把微博的內容都公開之後,宋晴已經抓着他逼問了好幾次了……江舸到底喜歡誰?為啥她不知道?
陸延峰被問得快要精神分裂,他最後無奈地說:“我覺得你要麽別知道,要麽自己去問她。不過現在這情況,你還是憋着吧。”
宋晴:“……”
準高三的暑假過得緊緊張張,連喘口氣似乎都是奢望。平生幾乎沒報過輔導班的江舸被迫在各種培訓機構裏輾轉折騰,還被拉着去N大參加了一次有助于自主招生的夏令營活動,收獲幾十個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朋友。這一個假期下來,瘦的比補的多。
要開學了。
報到之前那天,江舸看到2班的班群裏炸了,彭钰也在裏面咋咋呼呼的,似乎開心得難以自已。江舸默默看着,直到班裏的章岳吐出一句讓她驚訝的話:“我們什麽時候組團去看劉教官?”
劉教官?!
她顧不上自己在這個群裏長期潛水的身份,冒出來問:“什麽劉教官?劉教官來了嗎?”
章岳:“你還不知道嗎?劉教官又來咱們學校給新生軍訓了!你忘了他之前說過的?”
江舸猛然一省——劉教官在離開他們之前曾經說過,他義務兵還剩一年,他打算考軍校,如果一年之後還能再見,那說不定就是他考上軍校了,而不用黯然退伍了。
現在……現在是兩年後。他還在,他還在部隊!
江舸臉上也溢出笑意,這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年少輕狂,幸福時光,他們一起經歷過的軍訓的日子,她永遠都不會忘。
“加我一個,我也要去看看他。”
作者有話要說: 簽約這種東西還真是不能強求……只希望我的文可以被大家看到,不管怎樣我都滿足啦。
☆、花兒與叛逆少年
江舸趴在田徑場的網牆外,扒着它,瞪大了眼睛向裏望去。章岳、彭钰、譚子琳她們也都在四周圍成一圈,盯着場中綠油油的一大片。他們可愛的教官就在這人群裏面,是冥冥之中緣分作祟,讓他們得緣再次相遇。
“好家夥,幾天沒吱聲,他還真來了。”章岳喃喃的說,語氣竟是與教官十分熟稔。江舸側眸看她一眼,疑惑的目光停留了一會兒,也沒怎麽在意。
大課間時間很充裕,幾個人在外面“蹲守”,終于等到軍訓時那個熟悉的哨聲——全體休息的信號。
江舸蹦了起來。
綠油油的方陣整齊地坐了下來,站着的教官們在這時格外顯眼。
“在那!在那!”章岳一陣激動,手指頭遙遙指向場中央。在一個方陣的跟前,穿着夏季常服戴着帥氣軍帽的人,看在眼裏有幾分熟悉,還是白楊一般挺直的搖杆,黝黑的匹夫,燦然的笑意。江舸她們在場外向田徑場中心的位置跑去,離得慢慢近了,江舸怔怔盯着他,距離還是遠,她看不清他肩上的軍銜到底有幾條杠杠了,但是她知道教官一定比兩年前更加成熟更加板正。
“劉教官!”彭钰沒忍住,大喊一聲。
士官劉錦彥愣了一下。喊自己呢?他臉一側,看到外面幾個姑娘正激動得蹦跶,連連向他揮舞着雙手,一個個笑得花兒也似。他傻了幾秒,慢慢又笑了出來。是他們吧……是兩年前的同一時間,在同一座校園,認識的那一批有趣的學生……差距不過三四歲,他們還在高中裏抱着書苦讀可又無憂無慮,自己呢,已經選擇披上這一身與衆不同的裝束,報效國家了。
他右手一把掀起自己的帽子,向外面招搖了一下。
“啊!他看見我們了!”章岳大叫,也是樂得手舞足蹈。
“誰啊那是?”教官方泯走到劉錦彥身邊,背着手,饒有興致地問。
“上回訓過他們,算是,朋友吧。”劉錦彥笑了笑,大白牙露出來,方泯無奈地搖了搖頭。
軍隊有紀律,不可能讓教官單獨出來跟她們敘舊,終究只能在這時候多看上幾眼。可是江舸覺得,她已經很滿足了。
是誰說這個世界滿是滄桑的味道,是誰說白雲蒼狗,滄海桑田,一瞬之間世易時移,舊心不再,物是人非?可是劉教官好端端的在這裏,好端端的和他們重逢,這又是誰能解釋得了的?
有緣分的人不管相距何其遙遠,不管有過幾百次的擦肩而過,在剩下的生命時間裏,總會有再遇的那一刻。人生很短,可又很長,誰能說這一段歷程走下去必定會面目全非?
和教官的重逢讓她心生極大的喜悅,也讓她有了極大的、莫名的希望。
“哎哎哎,下節課怎麽就上英語了?哎呦壞了,完形填空那一張卷子我還沒來得及寫呢,咋整?萬一提問怎麽辦?”
“涼拌呗,不過我還真沒見你害怕過被方隊長收拾,哪一次不是銅牆鐵壁的他都奈何不了你?”鄒放打個哈欠把自己做完的完形填空的卷子拍在桌子上,“喏,我的答案,你看着辦吧。”
江舸撲上去“啵”就親了一口,鄒放一邊惡狠狠地抹去她的口水印子一邊嫌惡道:“行了行了別膩歪了。”
江舸不滿:“你還嫌我膩歪,昨晚是誰拖着我聊游戲停不下來啊?是誰啊?各種問我問題害得我善心一上來都忘了寫周末作業了,還不都怪你!補償我是你應該的!”
施諾走過來坐下翻開數學卷子,眼光斜都沒斜:“抄個答案,有什麽意思。”
江舸這下毛了:“嘿?我說施女士,你再怎麽黑社會你都不該連答案都懶得抄吧?”
洛一筱抱着網球拍沖進教室:“媽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不行不行英語作業忘了寫了誰借我看看。”
江舸“啪”一下拍在洛一筱肩膀上:“瞧瞧人家,打網球都入迷了,都不忘補救學習,你看看你……”
“我怕誰了?”施諾鼻子裏“哼”了一聲。
江舸:“……”
洛一筱:“……”
鄒放:“……”
英語老師方呈毓很快走進教室。方老師很年輕,因為平常很喜歡講段子,一不留神就“開車”,偶爾還帶着全班男生折騰就差鬧上天了。因此被韓巍行等等愛搗亂的男生封為“老司機車隊”隊長,稱其為“方隊長”。久而久之,大家都快忘了他原本那個那麽秀氣那麽清澈悅耳的好名字。
“周末發的那兩張完型的卷子,大家都做了沒?”
“……”教室裏意料之中是一片沉默,一如既往。
“做還是沒做啊?”每天固定的流程,方隊長都得先問舒服了才會甘心。
“……做了。”有人小聲應道,比如鄒放。
“哦?做了啊。那好,我點個同學起來說說這第一篇完型講的是啥。就請——”
氣氛由死寂轉為緊繃,學生們大氣都不敢喘,從講臺上看下來,一個個都縮着脖子低着頭,眼神偶爾對上還一閃一閃的。天知道在座的有幾個人寫了英語作業,又有幾個人知道這篇閱讀講了啥……
江舸也低着頭一動不敢動,只有施諾若無其事地接着算着她的導數題,一副八風不動臨危不懼的英雄模樣。
好氣概!江舸怒贊了一句,還沒等她在心裏誇完她的同桌,只聽方隊長點出人命:“施諾?”
“呃!……”江舸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自求多福吧,同桌。”
施諾慢悠悠站起來,不說話。
“卷子你做還是沒做?”方隊長久等不見她說話,不開心了。
“我沒做,老師。”
方隊長手裏卷子耷拉下來:“沒做,你連讀都沒讀吧。”
“沒有。”
“那是怎麽回事兒呢?你說你為什麽沒做?”
“我不想做。”
江舸一把捂住自己腦袋,完了完了,同桌黑暗勢力上身,完蛋了完蛋了。鄒放回過頭來拄着胳膊瞪大了眼睛,陳鑒清在後面愣愣地問:“施諾這是想幹啥?”
洛一筱:“她不會想起義吧……”
“呦呵這奇怪了,還有不想做的,那你說說你為什麽不想做。”方隊長似乎來了興致。
“沒時間,沒意義。”
方隊長:“……”
江舸:“……”
“別的作業本來就很多,英語作業更多了,何況還有輔導班。再說做這個沒什麽用,我不做。”
沒什麽用……哈哈哈哈……江舸偷偷趴在桌子上憋笑,完蛋,不敢看方隊長現在臉色是藍的還是紫的,畢竟老師被學生說自己的作業“沒用”,恐怕不是想殺了她,就是想殺了她吧……
後來在這個教室裏開始了長達三分鐘的學生和老師公然對峙的場面,倆人瞪着眼睛,不說話,老師無言以對,學生無話可說。
後來居然是方隊長屈服,揉揉自己的頭發,讓施諾坐下。
在這場“怼方隊長”的小規模無硝煙的戰争過去之後,江舸偷偷在班裏給施諾封了個“社會施”的诨號,稱其為“黑老大”,當然後來這事被洛一筱無意間在跟施諾聊韓劇的時候給透露出去了,害得同桌倆人之間還大戰了一場。
☆、一笑泯前塵
江舸的高三生活華麗麗地展開了。
每個人都會經歷過這樣艱苦枯燥的一年,說漫長也漫長,說短促更短促。回憶起美好大把大把的,翻起舊賬來更是成堆成堆的。
江舸認為自己很幸福。她有一個極品同桌、有一個強大的朋友圈、有拜把子兄弟甚至還有十幾年交情的發小陪着她一起熬過這一年,她更有這麽多優秀的老師——方隊長、萌萌……
她過得很開心。從早到晚,除了枯燥的學業,倒也真的沒有什麽值得不開心的事。放學有同桌有洛一筱順路,煩心了有半專業的心理醫生宋嘉璇和暴力解決問題的鄒放,偶爾有機會還能和陸先生約一把小館子聊聊天。看不慣了生活,就有一大群朋友陪她吐槽。
高三上學期最後的這一次運動會,江舸是在陳鑒清的懷裏窩着過來的。從早上太陽初升,到正午暖日高照,再到傍晚餘晖绮麗,她們這一個小團體從爹媽聊到追星,從韓劇聊到中國社會。江舸懶得去也不想再去2班的場地轉悠了,她只是默默的看着林轶400米奪冠,她在跑到邊上還冒出一句不大不小的“”加油“”,把鄒放吓了一跳。男子100米開始的時候,鄒放還喃喃一句:“你說那誰是不是這次還跑100啊?”
江舸:“我管他呢?”
鄒放:“……”
施諾轉頭陰森森看她一眼,卻意外地沒有說話。
陸延峰代表19班跑男子1500米的消息,江舸直到運動員已經都去檢錄了她才知道。她蹦起來沖到人群最前面,緊緊挨着跑道,聲嘶力竭地給他加油,都快把心髒喊出來了。
韓巍行站在江舸邊上一邊活動筋骨一邊看比賽,見狀暧昧地笑起來:“咦?這人是誰呀?”
江舸懶得理他,只是一個勁兒地喊着,第二圈的時候,她看到陸延峰角度很小地把頭轉向她的方向,微微笑了一下。
陸延峰跑起步來,也挺帥的嘛……江舸傻傻地笑,他個子很高,大長腿跑得生風,高一那時候大概是根本不願意出頭,現在估計是心情好了,看得開了,打算為班級争光了……
“看呆了?”宋嘉璇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江舸身邊站定,撇撇嘴角,“陸延峰這家夥現在在文科班也算是一代男神了……”
“噗嗤。”
“你笑什麽啊,我倒是覺得,你倆挺配的……”
“你瞎說什麽呢?這是我哥們,我閨蜜,懂不?哪有向窩邊草下手的兔子?”
宋嘉璇:“……”
江舸翻了翻白眼,這些人都是怎麽了,奇了怪了,陸延峰是香饽饽嗎?
看完比賽一側身,媽呀,他怎麽在這?
“嗨,顧庭軒。”
男生一如既往的清隽帥氣,他抄着口袋淡淡看着她:“你好。我不知道你的班在這兒。這一塊是文科班嗎?”
“對,從17到20班。”
兩個人寒暄幾句就分開了。這是宋嘉璇第二次正面仔細看清楚顧庭軒的長相,忍不住還是誇了一句:“真是蠻好看的……”
最後江舸代表20班上臺領班級獎項的時候,在隊伍前面又看到了他。忽視了心裏那微妙的一絲絲悸動之後,她覺得,真的沒啥了,沒啥了。她沒再去跟他打招呼,也沒再正面跟他對視,登上主席臺的那一瞬間,她讓自己笑得燦爛如花。
沒過多久A中舉辦高三學生的十八歲成人典禮,全校高三學生昂首挺胸跟着主持人宣誓,信誓旦旦,言語铿锵。江舸親手為20班寫的成人宣言被主持人在全校面前宣讀。
“江舸去學文真是走對了路。”洪寅主持完成人典禮一身疲憊地回到2班教室坐下,把主持詞和宣誓的打印稿兩三張扔到桌子上,揉揉脖子,“其實我讀的時候就知道肯定是她寫的。這種才氣,高一就看出來了。”
“你說20班的成人宣言是江舸寫的?”黃英賦聞聲回過頭來,“倒也在意料之中。必須厲害啊,她可是咱班出去的文科學神。”
“黃大神,也有你誇別人的時候啊,哈哈。”林轶托着腮,嘴裏啧啧有聲。
傅铮一言不發地走過來翻出成人宣言的稿子,一個一個字地看下去。有的半文半白,有的寫得文藝範爆棚,真沒有一個班是和江舸這樣寫了首合轍押韻的詩放上來了。一片陰影擋住燈光,傅铮楞了一下,側頭看見是顧庭軒。他也低頭看着成人宣言,默然無語。
青春拂柳穿花,路過芳菲盛夏。筆墨恣情揮灑,描摹江山如畫。捧熱血澆灌年華,攜書劍江湖行俠,功成名就,即在當下!
“恩……是她的風格。”林轶也湊過來看了,“剛才讀着不如仔細看看清楚。”
顧庭軒在傅铮邊上站了一會兒,也沒說什麽,就回了座位。譚子琳很快進了教室,直奔顧庭軒那邊去了。
江舸高二上學期還經常上來逛逛,現在幾乎對2班都不聞不問的了。傅铮在心裏喟嘆,說來也對,慢慢生疏是肯定的,不過,顧庭軒大概功不可沒……
緊張的學習開始,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所有的空閑都用來跟閨蜜跟朋友圈聊天解乏了,哪裏顧得上什麽風花雪月什麽前塵舊事。轉眼間兩個月過去,高三第一次診斷性考試江舸考得還可以,第二次稍有退步,也在合理區間範圍內。她終于拿到成績可以暫時松口氣的時候,突然知道一個消息。
顧庭軒,離開J市去參加藝考培訓了。
真是讓她驚訝了一秒,這麽久不見,他已經不在她所在的城市了啊。自己這個“暗戀者”真是不夠格,連他走了自己都不知道。苦笑一下,這是成功了的标志吧?再也不用把情緒都寄托在他身上,再也不用身不由己。
“怎麽了?你不知道?”宋晴睜着一雙大眼睛,似乎很是詫異。
“沒事兒,咱去小吃街買點填肚子的吧,不管他了,他愛去哪去哪。”
江舸在微博寫:“恭喜我自己,大概這一次是徹底再也不需要挂懷了,回頭買瓶酒,誰陪我喝一杯?為自己掙紮糾結的兩年,做個了斷!”
作者有話要說: 新電腦就是不一樣,哈哈!之前考試周太忙亂了兩天一更,害得我都掉收藏了,嘤嘤嘤!之後保證日更啦,恢複勤懇的小蜜蜂碼字狀态~
☆、跳出三界外
陸延峰能看出來,江舸是真的把自己放進了高三的狀态裏,她和以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大不相同了。
高三剛開始的時候,江舸還時不時寫點東西,玩會游戲,消遣一下——畢竟那時候沒有與日俱增的沉重的壓力,感覺自己好像完全應付得了。
可是第三次診斷性考試擊碎了江舸“輕輕松松過高三”的美夢。陸延峰不知道江舸的媽媽跟她又說了些什麽,教授家庭的孩子,總是會承擔父母過多的期望和瑣碎的教導,哪怕偏離軌道一丁點都不被允許。總而言之他看到江舸某一天是紅着眼眶來上學的,還被她班裏的那一幫好姐們兒給嚴刑盤問了。
江舸一臉嚴肅地跟鄒放說:“咱們不聊那些了,等高三畢業,咱怎麽玩都行。”
20班的小朋友圈見證了江舸蛻變的全過程。從不睡午覺要死人改變成趁着午休時間多背點政治知識點,從零點之前一定睡覺的乖寶寶進化成不熬到一兩點不罷休的英雄,變着花樣到處跟人要筆記,買了一大堆輔導書,總之是想把自己圈禁在“學習”的牢籠中,試圖躲避外界的腥風血雨。
私底下陳鑒清和施諾讨論這個事的時候,陳鑒清沉吟道:“我認識她将近六年了,少見她這副模樣。”
施諾卻幽幽道:“我不說別的,只希望她能堅持下去。否則,半途而廢會比從來不努力還要不好看。”
江舸在校門口的打印店裏碰到了袁金泓。她的心情挺複雜的——多虧了他給她背上多添幾根稻草,才讓她放手放得更加了無牽挂。可若是不認識他,似乎對她的生活也沒什麽影響。他們兩個人之間,除了書法愛好相同之外,只剩下一個顧庭軒在冥冥之中将他們相互牽引。她似乎就是為了顧庭軒而認識的袁金泓,這都是命運作孽。
袁金泓學理,班號很靠前,和江舸甚至不在一個樓上。高二相識一場,後來再也沒有聯系過。這時候再碰見,江舸雖有喜悅,可是也難免有些尴尬。袁金泓倒是驚喜萬分,還連連說要約着搓一頓。
“男女□□,我現在啥都不想了。他去準備藝考了,她也想要出國,正在聯系培訓。我能做的就是自己好好學習。”
什麽是世事無常,這才幾個月,當初下定決心的堅守也早已經土崩瓦解,只有眼前的事情才最現實。這算最一般意義的物是人非了吧?
這一年的寒假過得幾乎沒有過年的感覺。每個人都對江舸說:“來年金榜題名啊!”“給你爸媽掙個臉面!”“從小學習就這麽好,一定沒問題的!”
想到開學後的一模,江舸就忍不住深呼吸。
慣例,江舸和宋嘉璇約着出來逛,圍着家屬院轉了一圈又一圈,聊起來這半年以來壓抑之下難能可貴的趣事。
不知道聊了多久,口幹舌燥,兩個人靜默了一會兒。宋嘉璇終于忍不住問:“阿舸,你想好考那個學校了嗎?”
這是多麽敏感的問題——一個目标,說得遠了會被人恥笑,說得近了會被人嘲笑,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自己能達到什麽高度。
“我不知道,我現在茫然得很。倒是你,你的名號已經傳遍文科班了,這話我應該問你才對。”
宋嘉璇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