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面聖

小室柔和的燭光照着卧榻上鋪開的一面雲紋錦被,一只細嫩的小手緊攥着被褥的一角,像抓着了救命稻草似的打着顫。

趴在腳蹬子邊的綠松擡起頭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暗罵自己怎麽睡過去了,眼見小姐蹙着眉頭呼吸發緊,額頭也冒細汗,想是夢着了什麽不好的東西,忙去洗了帕子來。

興許是幼年過得艱辛,小姐怕黑怕水,夜裏常常做噩夢,每每睡不安穩的時候總喜歡往床角蜷,看着怪可憐的。今日又遭了這樣要命的事,實在難為了她。

她洗了帕子回來,想給小姐揩汗,誰知手剛遞出去納蘭峥就醒了。

她倒醒得怪吓人的,也沒個征兆,驀地就坐了起來,要不是綠松退得快,兩人還得大腦袋撞小腦袋。

“小姐,您可算醒了!”她歡喜得帕子都險些掉了,“您今個兒真真是吓壞奴婢了!”

納蘭峥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我怎麽回來的,嵘兒和太孫呢?”

“小姐,您是被老爺抱回來的。小少爺無甚大礙,前頭還來瞧過您一次,被老爺趕去睡了。至于太孫……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

這裏是內宮,綠松不清楚太孫的消息情有可原,納蘭峥倒覺得自己有些“病急亂投醫”了。她回想起方才夢裏血肉模糊的場景,實在覺得膽戰心驚。只是記憶裏,湛明珩在她昏去前還中氣十足罵了她一句,理應沒有大礙才是。

綠松見她走神,怯怯道:“小姐,您可要梳妝?陛下在隔間裏頭等您呢……”

納蘭峥大驚,眼望向一牆之隔的外間,心道難不成自個兒又得罪貴人了:“陛下在外頭,你怎得也不早些叫醒我!”

“是陛下吩咐奴婢莫吵您,待您醒了再去面見便可。”

納蘭峥被噎着,她是何德何能叫皇老爺等,這天莫不是要變了罷!

她一刻不敢耽擱,慌忙下床,卻不意此舉牽動了傷處,膝蓋與小臂好幾塊皮子都跟撕裂了似的,惹得她“嘶嘶”直抽冷氣。

雖都是小擦傷,可皮膚畢竟嬌嫩,又怕留疤下足了藥本,眼下正是發疼的時辰。綠松見狀忙去侍候,又喚了宮裏的婢女來,匆匆給納蘭峥拾掇了一番。

面見聖上可不是小事,得仔細殿前失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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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正中上首位置坐着明黃袍子的昭盛帝。納蘭峥兩世為人,這還是頭一回瞧天子爺。

年過百半的老皇帝不過看了她一眼,就叫她緊張得喘不氣來。

這威嚴可不是說着玩笑的。

當今聖上那些個厲害的事跡,她在閨中時也略有聽聞。就譬如先帝時期,大穆王朝曾設大都督府,昭盛帝繼位不久,為分權制衡,廢大都督府改設五軍都督府。這都督一職從一位成了五位,自然就縮了水,沒那麽叫人忌憚了。

納蘭峥暗暗捏了把袖子,垂眼走上前去,俯身行了個大禮。

只是禮還沒行到底又牽動了傷處,她疼得皺了下眉頭,昭盛帝忙作了個手勢止住她:“不必拘禮了,起來吧。”

她聞言悄悄看一眼下首位置的父親,見他朝自己點了點頭,就安下心來站好不動了。

昭盛帝給她賜了座,又詢問了她幾句傷勢。她老老實實答了,一面偷偷瞧天子爺,發覺湛明珩的五官竟是随了他皇祖父的。難怪聖上不曾新立太子,反倒力排衆議,冊立這位長孫了。

昭盛帝見她不像起始那般拘謹了,甚至還敢擡眼看他,就朝納蘭遠笑道:“你家這女孩膽子倒真不小。”

納蘭遠也跟着笑起來:“許是看陛下親切之故。”

昭盛帝知道自己長得兇相,板着臉時尤其,哪可能親切,卻也不置可否,看向納蘭峥道:“明珩還未醒,朕想先問問你當時的情形。”

納蘭峥不敢怠慢,趕緊道:“陛下請問。”

他剛要開口,趙公公卻從外頭進來了,急急禀道:“陛下,小太孫醒了,聽聞您在內宮就往這兒來了,攔都攔不住!”

小太孫傷得不輕,這會兒該是靜養的時辰,趙公公還道陛下得發怒,卻見他竟笑了起來:“這小子,朕又不會吃了納蘭家的女娃!”

納蘭峥還沒反應過來這話意思,就聽見一個十足發沖的聲音:“皇祖父!”

她回頭看去,見衣冠不整的湛明珩殺氣騰騰沖了進來,衣襟都沒來得及疊齊整,脖子和肩膀都纏了一圈厚實的繃帶,白紗裏頭還滲着血。

他的氣色着實不大妙,唇色都是蒼白的。

這樣子怪可怖的,納蘭峥卻是有些想笑,她拼命忍了,忍了一會兒到底沒能忍住,只好死命埋下頭去。

湛明珩看見她這神情,氣得路都走歪了一步。

他怕皇祖父誤會了納蘭峥,硬塞個罪名給她,這才一睜眼就趕來這裏,一路上足足踢走了數幾十個攔他的宮人,惹得渾身酸痛。她卻這樣嘲笑自己?

記起白日裏的事,他咬咬牙忍了,看向昭盛帝:“皇祖父,您要問什麽問孫兒就是了,來內宮做什麽?”

昭盛帝頓時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小子也是膽大包天了,這宮裏頭一磚一瓦都是朕的,朕還得拘着自己了?”

湛明珩被問得一噎。昭盛帝見狀搖了搖頭:“朕尋思着朕還不老,不至于辨不清是非,你倒擔心上了。來,你坐這兒問問國公爺,朕欺負他家女孩了嗎?”

納蘭峥張了張嘴有些訝異,湛明珩竟是為這個來的?

湛明珩這才看見魏國公也在一旁,再瞧這場面怎麽也不是個審犯人的模樣,就曉得自己誤會了,尴尬地咳了幾聲,強自作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在納蘭峥對面坐了:“我哪是擔心皇祖父不明事理,我是怕這女娃歪曲事實,擾亂了您的視聽。”

納蘭峥聞言擡起頭來,剜了他一眼。

昭盛帝大笑,裝作信了他的鬼話,完了道:“既然你來了,朕就一道問了,總歸魏國公府也是自家人。”

魏國公府的地位自老國公過世後便一直處在不尴不尬的境地,比起手握重權的晉國公府實在算徒有虛名。納蘭遠也的确比老國公平庸幾分,官職始終不溫不火,如今聽陛下這樣說倒有些惶恐了。

“大致的情形朕已聽嵘世子說了,只是你二人才與老虎交過手,朕想知道,其中可有端倪?”

納蘭峥聞言看了對面人一眼。她也猜到事有蹊跷,但并不敢輕下結論。

“自然有端倪。”湛眀珩淡淡說一句,嘴角甚至還有幾分笑意,“皇祖父明白孫兒的意思就可以了。”

昭盛帝斂了神色,又問:“你此去卧雲山可有提前計劃?”

“倒是臨時起意。”

“既如此,又何以只身留在那裏?”

納蘭峥心道聖上就是聖上,一連三個問題都正正切中要害。

湛明珩将儀典的事原原本本講了,昭盛帝聽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明珩,你想自己查明此事嗎?”

“交給皇祖父就好了,我有什麽可查的。”他笑得一臉無所謂,“當然,您也可以不必給我交代,就像父親的死一樣。”

納蘭峥驚得眼皮都跳了跳,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太子不是病逝的嗎?她莫不是聽着了什麽不該聽的宮闱秘事吧……

昭盛帝看一眼他,似乎終歸不好在這場合說太隐秘的事,最終暗示道:“皇祖父答應過你,該是你的,一樣也不會少。”

湛明珩點點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轉了話頭道:“皇祖父,湛允真是父親留下的心腹嗎?”

眼觀鼻鼻觀心的納蘭峥臉都皺起來了。

這對爺孫倆怎得如此旁若無人,這種私話就不能留待回去後在小黑屋慢慢唠嗎?

她可不想哪天因知曉太多密辛被滅了口。

“明珩,人心是世間最複雜的東西,皇祖父只能告訴你,他的确曾對你父親非常忠誠,否則,你父親不至于将他留給你。”

“孫兒明白了。”

納蘭峥聽到這裏咬了咬唇。她是不願多摻和這些,可既是被卷入了今日的禍事,總得将曉得的給說明白,免得錯冤了好人。因此小心翼翼插話道:“太孫殿下,可弩确是在馬車裏找到的無疑,我回去的時候,馬也還在那兒呢。”

她這話雖說得隐晦,在場三人卻都聽明白了。

若湛允是奸細,完全能将弩與馬都弄走,倘使那樣,怕湛明珩還真難逃此劫。

湛明珩分明也知道她的顧慮有幾分道理,卻忍不住笑了一聲:“你這女娃又曉得什麽?”

納蘭峥再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陛下跟前造次,只得忍耐着恭敬道:“雖說人心難測,卻怕太孫殿下冤枉了好人,寒了手下人的心。”

這話真不像七歲女娃的口吻,倒聽得昭盛帝側目過來,看她的眼色頗有些異樣。

納蘭遠見陛下這個眼色,怕他往偏了想,就替納蘭峥解釋道:“陛下莫見怪,臣時常這般教養小女,她年紀雖小,卻素來懂的多。”

昭盛帝點點頭,知道納蘭遠是誤解了,他可沒有懷疑這女娃的意思。他身居高位這麽些年,孰是孰非一眼便瞧得明白,只是無奈政局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有些刀子,一時動不得罷了。

他笑着指指納蘭峥:“你這女孩的确聰穎過人,朕聽嵘世子講,是你交代他去何處尋朕的?”

納蘭峥點點頭,又搖搖頭:“回陛下的話,也不全是。我只是想,天氣熱了,将士們駐守在山腳總要喝水,那就很可能會在水源附近了。又見兵書裏說過,若日照相等,靠近水源的地方往往草木更茂盛,就這麽交代嵘兒了。誰想他運道好,竟一下子找着了陛下您。”

昭盛帝露出點意外的神色,看向納蘭遠:“你府上的小姐竟也學兵法?”

納蘭遠笑起來:“就她這一個女娃,還是瞞着臣偷偷念的。”

“嗯?”昭盛帝挑眉,看向納蘭峥,“你這女娃将來想當女将?”

納蘭峥慌忙擺手:“阿峥哪敢擺弄打打殺殺的活計,只想幫着些弟弟。”

“哦?那你說說,你都念了什麽書?”

湛明珩聞言冷哼了一聲:“皇祖父,您就別演了吧,那卷《黃石公三略》可還在您那兒擱着呢!”

在場都是知曉那樁事的人,不過配合着陛下演演戲罷了,卻只有湛明珩敢在外人面前這麽揭穿自己的皇祖父。

昭盛帝登時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你這小子,少說幾句沒人瞧不見你!”

納蘭峥覺得好笑,卻又拘着禮不敢笑出聲來,憋得那叫一個辛苦。

湛明珩看她這模樣臉色就青了:“今日既是說起這茬,我可得澄清了,你那卷書跟我一點幹系沒有,都是明淮那小子多事,偷了拿去給皇祖父看的。”

明淮想讨好聖上,自然要盯緊了太孫的一舉一動,瞧出了他與納蘭峥的“苗頭”,第一時間就奔進宮去了。

納蘭峥心道難怪呢,她就覺得其中是有隐情的,只是面上也實在板不住了:“那太孫殿下練字呢,也是明少爺的幹系?”

湛明珩被問得噎住,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如此幾番過後才說出話來:“你一個女孩家能偷偷念兵法,本太孫就做不得閑情逸致的事?”

“是是是,太孫殿下說什麽都對,練字也對。”

昭盛帝見自己素來頑劣的孫兒遇着了對手,大笑起來,完了就提起今夜來的另一個由頭:“納蘭女娃,朕今夜來,是想給你些賞賜的。”

納蘭峥忙斂了神色:“陛下您……您上回已賞過阿峥了。”

“上回歸上回,此番你與嵘世子救了明珩的性命,不論受什麽都是夠的。只是這賞賜終歸要賞到人心坎裏去才好,朕問你,你想要什麽?”

納蘭峥這下真是受寵若驚了。前頭得了天子爺對自己傷勢的關切已覺了不得,她可沒想得什麽賞賜,畢竟說起來,湛明珩也是為了保護她和弟弟才會落入虎口的,她若見死不救,豈不枉為了人?

她推辭道:“陛下,實在不要賞賜了,您上回給的那些好東西阿峥還用不過來呢!我和弟弟只是運道好才能幫上忙,您若真要賞,怕只得賞老天爺去了!”

昭盛帝又笑起來,這回朝納蘭遠道:“你家這女孩着實會說話得很,朕怎就沒那麽個伶俐的女孩!”

納蘭遠聞言也是受寵若驚:“陛下言重了,小女不過精怪些,那點小聰明實在不足為道。”

“納蘭女娃,今日這賞賜說什麽也得給!你也險些丢了性命,朕絕不能薄了這份恩義,你若實在一時拿不定主意,便算朕先欠了你的罷!”

堂堂天子爺要欠她東西?

納蘭峥趕緊擺手,一張小臉皺得苦瓜似的:“陛下這話真是折煞我了!您一句欠了阿峥,阿峥怕是從此都沒得好覺睡了!”她說到這裏咬了咬唇,似痛下了決心,“既然陛下非要給賞賜,那倒不如眼下就給了好,阿峥能早些得了陛下的恩典,也不必成日憂心忡忡的了!”

這女娃年紀小小,認的詞卻不少,說起話來跟小大人似的一套一套,昭盛帝被逗樂:“那你給朕說說,想要什麽物件?”

納蘭峥想了想,默默在心裏斟酌了一下用詞:“阿峥想要的不是物件,卻不知陛下能否準了。”

她說罷起身行了個儀态标準的跪禮:“阿峥素來希望弟弟能夠出息成才,撐起門庭,卻可惜弟弟資質平平,并非天生将才。都說勤能補拙,我這做姐姐的也想盡份力,不知陛下能否準許阿峥……以侍讀書童的身份去雲戎書院陪弟弟念書?”

納蘭峥太清楚自個兒的處境了。謝氏懷胎已近三月,還不曉得那裏頭是個男孩女孩,若是個聰慧的男孩,難保将來不會動搖了弟弟的地位。

原本也并非須由她一個懵懂的女孩家教弟弟念書,可父親對孩子們必然一視同仁,将來出世的那位哥兒若得了他的歡喜,嵘哥兒哪還有如今的福可享。

這個家中,只她是一心為弟弟一人的。她非得親自盯緊了他不可。

這個讨賞倒着實出乎了昭盛帝的意料,他還當這女娃猶猶豫豫的,是要說出什麽稀世珍寶來!

納蘭遠聞言也是暗暗一驚,立刻嚴肅起來,訓誡道:“峥姐兒,這讨賞實在逾越了,雲戎書院可不是你女孩家兒戲的地方!”說罷起身朝昭盛帝拱手,“陛下,還請您看在小女年幼的份上莫與她計較,臣這女孩與她弟弟同胞而出,素是感情深,這才一時沒了分寸。”

昭盛帝卻似乎全然未聽見這番話,自顧自沉吟起來,有一下沒一下繞撫着右拇指上套的玉扳指。

湛明珩一瞧皇祖父那動作就曉得他心裏約莫已轉過了好幾道彎子,也不知想到哪個天長地遠的去了,又因皇祖父想事情時不喜他人打擾,就給納蘭遠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坐回去。

納蘭峥眼見場面不對,剛決心要賠個罪,卻聽昭盛帝問旁側的趙公公:“照雲戎書院的學制,男子該是滿十八結業吧?”

湛明珩的臉黑了。皇祖父的算盤果真打得夠遠,這是又在算計什麽了?

趙公公颔首應是,昭盛帝點點頭,過一會兒終于看向納蘭峥:“難為你小小年紀卻懂得替魏國公府考量,雲戎書院雖是男孩家的地方,卻也并非不能有例外,只是侍讀的身份終歸委屈了你,你當真願意?”

納蘭峥聞言點頭如搗蒜:“就是讓阿峥聽牆角也是願意的!”

昭盛帝大笑起來。

納蘭峥覺得自己不過說了句實話,有什麽好笑的。雲戎書院是什麽地方,她能聽個牆角就得求佛告奶奶了!先帝時期破格在那兒念書的女孩可是位奇才,七歲就堪與戰功赫赫的老将軍推演沙盤了,哪是她這個靠勤來補拙的能比的。

昭盛帝留下幾句囑咐就回去了,出了外頭,跟在他後邊的趙公公抿嘴笑起來:“陛下,您既是覺得侍讀的身份委屈了納蘭小姐,何不給她個正經的名頭呢?”

他回頭觑一眼:“朕瞧你是明知故問。”

趙公公笑意更盛:“莫不真如奴才想的那般,陛下瞧納蘭小姐有幾分才氣,怕有了正經名頭真成了什麽事,日後反倒耽擱了嫁人的年紀。”

見昭盛帝不置可否,他就曉得自個兒說對了,拍起馬屁來:“陛下果真高瞻遠矚。”

……

翌日便是歸期,納蘭峥清早又見了位貴人,是湛明珩那位親姑姑來了。

湛妤見她臉色蒼白,可勁問她疼不疼。她最是了解自己那侄兒的脾氣,昨日料定了他在暗處注意着納蘭峥,才敢将這七歲女娃丢在那裏,後來聽聞兩人出事真是吓壞了。又得知是納蘭姐弟救了湛明珩,感激得就差将頭上那副價值連城的金絲頭面都摘了送她才好。

納蘭峥昨夜疼得沒大睡着,實在累極了,與湛妤話別就躺在馬車裏一路睡回了國公府,被婆子抱進桃華居後方才醒來。

她醒來就記起镯子的事,立刻吩咐綠松和藍田給她梳妝。

兩人一聽她要去青山居,對視了一眼,神色都有些異樣。

藍田咬着唇,猶豫半晌道:“小姐,您才醒,因而不曉得,阮姨娘已不在府裏了。”

納蘭峥大駭:“什麽叫不在府裏了,你說明白了!”

“您與老爺走的這幾日,青山居出了事,阮姨娘打死了好幾位丫鬟婆子,弄得家宅不寧的。太太與老太太商量後,将阮姨娘送去了近郊的松山寺安頓。”

納蘭峥只覺口舌發燥,渾身都熱了起來:“姨娘許久都不曾發作了,哪有這麽巧,我與父親一走,她就……”她說到這裏停下來,“父親呢,父親回來就沒說什麽?”

綠松一面去給她順背,一面道:“小姐,當年若非小少爺生母的出身太低傳出去不好聽,老爺哪裏會給阮姨娘一個名頭。老爺因了阮姨娘的功勞,允了她要将您養在自個兒膝下的請求,可兩年前您卻險些喪命青山居……老爺那會兒就極不待見阮姨娘了,如今又是鬧得這般,哪還會留什麽情面,自然都随太太去了。老爺也想圖個清靜的呀!小姐,您聽奴婢句勸,可千萬別插手此事了。”

納蘭峥怎會不明白這話的意思。父親必然曉得事有蹊跷,只是姨娘在一日,國公府就要內鬥一日,七年過去了,他怕也看膩煩了。左右姨娘不過通房出身,且早便瘋得不識人了,母親外家卻是權勢滔天,如今又懷有身孕,如何抉擇,自然明了得很。

綠松說得對,這事已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她緩緩眨着泛紅的眼,望着青山居的方向許久,知道為今之計只有等。等弟弟成了氣候,在國公府有了說話的分量,到時才能還姨娘一個清白。

她發誓,三年也好,五年也罷,總有一日,她要将阮氏風風光光迎回府。

但望,姨娘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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