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色完全落了黑,今夜出奇的窗明幾淨,月兒挂在高高的空中,單薄的雲層如薄紗一般緩慢飄蕩着。

窗戶開着,虞茝兒坐在跟前擡頭望着那枚彎月,她的思緒萬千,手中的手絹繞了又拆拆了又繞,愣生生的弄出了幾波褶皺,她的心裏念着白天的吻,魂牽夢萦般糾纏着她。

晚風還是有些涼的,紫葉上前來替虞茝兒将窗關小了一點兒,回頭見她一副出神的樣子便給她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小姐,暖下身子。”

虞茝兒望了眼那茶杯搖了搖頭:“我不冷。”

紫葉去拿了件披風給虞茝兒披上,然後輕手輕腳的朝她身邊挪了挪凳子坐下來,湊上去小聲的問了句:“小姐還在想太子嗎?”

白天的事情是被紫葉撞見的,可她也就看見了他們親吻的場面後便被吓的躲開了,事後虞茝兒回去她才問的,虞茝兒也沒瞞,爽快的将從頭到尾的事兒全說了,紫葉聽了就氣憤的說:“小姐與太子情投意合,明顯是那個屠非攪的渾水!”

從鐘離寅說出了那番話,和最後氣急之下回宮來看,虞茝兒大概明白了鐘離寅并沒有那個侮辱自己的意思,他的質疑,他的莫名,他的氣憤,還有狂風驟雨般的吻,都能将他的內心傾訴出來,屠非為了鐘離寅來懷疑自己她也能理解,可不能消氣的是,屠非不該說那些話,那些狗仗人勢的話。

虞茝兒沒有回答,紫葉想了想又插.進來一句,說:“不是我說什麽壞話,太子也真是的,自己的随從沒教唆好,才會惹出這樁事情來,只是氣了我家小姐。”

虞茝兒握了握紫葉的手剛要說什麽,就聽見窗外有人在打暗語,接着一顆石子飛了上來,碰在窗上“噗通”一聲。

他們吓了一跳,“是太子嗎?”紫葉先站起來跑到窗口往下望,虞茝兒緊随着跑過來,沒想到客棧下站着的并不是。

屠非在下面打手勢,意思是叫虞茝兒下去,紫葉看了就來氣,回頭對虞茝兒說:“我去取盆水來。”

虞茝兒拉住她:“做什麽?我下去就是。”

“小姐!我看他是又來找麻煩的!”紫葉氣的一跺腳。

“我知道他來幹什麽。”虞茝兒又望了眼窗外,不緊不慢的說,“不是來勸我的,就是來趕我的。”

話落,虞茝兒就要推門出去,紫葉不肯,上來勸道:“那小姐更是不要下去的好,誰知道他會不會幹出點其他的事情?”

“別擔心,他不敢。”

“小姐!”

虞茝兒已推門走了出去,她下了客棧,就看見屠非靜靜的站在夜幕之下,瞧見了她,他快步走了過來:“我是來給姑娘道歉的,請姑娘恕罪。”

屠非拱手彎着腰,這一突然的請罪令虞茝兒當下一愣,她從沒認為屠非會出此舉行動,就算鐘離寅跟他說了什麽,他這個點來未必适合,而他也并不是一個會在乎讨厭之人的心情的。

虞茝兒張了張嘴,原本積蓄在心中的氣憤也沒消除過,她就說:“如果是太子逼着你來,那免了。”

“不是。”屠非擡起頭,“太子已怪罪我,我也知錯了,現來求姑娘是希望能得到姑娘的原諒。”

這樣的請罪未必太冠冕堂皇了一點,虞茝兒淡淡的說:“你為了太子的安危豈能有錯?又作為太子的心腹我怎怪罪的起?屠大人未必太放心上了。”

真說要來道歉,屠非也并非出自本意,他想要是虞茝兒原諒了自己,太子那邊大概也不會再趕他走,只要留在太子身邊,以後還能繼續查虞茝兒的底細,翻個底朝天也有機會。

他愣了愣,臉上露出一絲痛楚和後悔來,說道:“是我愚昧無知,說出那些話傷了姑娘,更傷了太子,姑娘要罰則罰不必顧忌!”

虞茝兒就這樣看着他,看着他臉上種種的表情變化,她的內心倒是平靜了許多:“這樣晚了,屠大人不必為了一個責罰在此久留,回宮吧。”

“虞姑娘!”屠非終于向前一步擋在虞茝兒跟前,“太子已不想見我,除了姑娘沒人能幫我!我知道此時此刻要求姑娘替我說情是個妄想,可是……”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虞茝兒打斷了他的話,心中泛起一絲失望來,她望着屠非的眼睛,似是要從他眼中讀出一點兒的真實想法,但只有那麽一剎那,他的眼中閃過光亮,刺眼極了。

“嗖——”一聲,虞茝兒在看清屠非的瞳孔瞬間緊縮之下,就聽見他喊了一句“小心”,背上緊随而來的是一陣刺痛,如穿心一般,她很快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踉跄了幾下,她擡起頭,用一種不思議的目光望向屠非:“果然……你是來害我的。”

意外來的這樣突然,屠非已是錯愕不已,他趕緊上前扶住她,虞茝兒喘着氣一把推開,瞬間,從屋檐上射下來的箭如細密的雨點一般,屠非拔劍全部擋了回去。

“虞姑娘!”他一邊擋一邊回頭看身後的虞茝兒,她跪在地上一副渾噩的模樣,額頭上已經忍出了冷汗。

“小姐!”站在窗戶口發愣的紫葉終于叫喊着跑出客棧,沖着屠非喊了句“奸臣”,扶起地上的虞茝兒直往客棧裏頭奔。

顯然,沒一會兒的功夫箭就停了下來,屠非捏着劍朝屋檐看了好幾個來回也沒見着半個人影,眼下顧不得是誰了,他轉身過去查看虞茝兒的狀态。

“你滾開!”紫葉見屠非上前,站起身直接踹了他一腳,“都是因為你這個奸臣,害的小姐遭遇如此不測!晦氣!”

“我……”屠非愣在原地,他完全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心下慌亂,可他一時間也沒有理由為自己辯駁什麽,畢竟做錯了一回事。

背後的箭一陣陣的痙攣着虞茝兒,她的背上已染紅一大片,卻也顧不上疼了,她說:“你現在就能殺了我,無需再裝什麽好人,還來什麽負荊請罪?這樣的夜晚,你得手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她的嘴角流下一絲血,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如同凄涼的美人兒孤寂落寞,她的手慢慢往身後握住了那支箭,試圖将它拔.出來。

“住手!”屠非心裏恐慌起來,“姑娘這樣做會不保性命的!”

虞茝兒冷笑起來,手放在那只箭上一動不動:“你以為我真會稱你的心死?我還沒和鐘……鐘離……咳咳咳……”

她的喘息更加厲害起來,失血過多導致頭昏眼花的狀态已然泛起,此時已無半點力氣,她的嘴唇與面色全是慘白,呼吸微弱,紫葉在一旁急的都哭了出來:“小姐,小姐會沒事的……小姐……”

虞茝兒伸了伸手,睜眼說:“你去給我找點兒止血的草藥,替我把箭拔.出來……”

紫葉瞥了眼一旁沒走的屠非,搖頭說:“我不放心!我先扶小姐上樓!”

終于,遠處夜幕下響起了馬蹄聲,雜亂而又焦急。

“駕!駕!”鐘離寅飛奔而來,馬沒停下他先跳了下來,見了屠非就說:“就知道你在這兒!”再往門口一瞧,他的心頓時收緊,呼吸也變得困難,虞茝兒靠在門上微弱的喘息,一只箭正插.在她的後背,他快跑過去蹲在她面前,“怎麽會這樣?”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看向身後的屠非,眼中的埋怨與氣憤頃刻間全都爆發了出來,卻知此時不是教訓人的時候,就跟虞茝兒說,“我替你取箭!”

他伸手抱起虞茝兒朝樓上走去,紫葉去問掌櫃的拿了些止血藥材跟在身後,鐘離寅問虞茝兒哪間房,她輕輕擡了擡手指過去:“最裏邊的一間。”愣了愣又補了一句,“小聲點兒,別被我爹娘聽見了。”

鐘離寅推門進去将她抱到床榻上,見她背上紅成一片,心中的痛意就如翻江倒海一樣,他鼻子發酸,卻也只能忍着,他對一邊的紫葉說:“幫你家姑娘把衣服解了。”

鐘離寅暫且退開等在了一旁,紫葉應了聲後上前去幫虞茝兒将衣服退至胸口,然後教她反扒在床榻上,回頭說一聲:“好了。”

鐘離寅轉身走來坐在她邊上,只見她膚若凝脂,白皙的肩膀裸.露而出,雖是背朝着他,可那也蓋不住她胸前的豐盈,鐘離寅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他這是生平頭一次與女人如此接近,還是虞茝兒,要不是此時救人要緊,他怕自己都快被迷惑了。

他在心中罵了自己一句,趕緊伸手握上了箭,眼下幾乎是一氣呵成,猛一下朝上一抽,虞茝兒輕呼一聲,背上是火辣辣的刺疼,身子也跟着顫抖起來,下一秒便覺得一陣清涼,鐘離寅已經把草藥蓋了傷口上。

虞茝兒疼的喘着氣,滿頭都是細密的汗珠,她的手伸過來抓了抓鐘離寅,他能感覺到她手掌黏滋滋的,鐘離寅反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按在她的傷口上輕輕撫着,柔聲道:“我知道很痛,再忍忍。”

紫葉把手絹拿了過來,鐘離寅見了随手搶過親自為她擦汗,虞茝兒轉過頭來吃力的問他:“你怎麽突然就出現了呢?”

他一手按着她的傷口順勢蹲下身:“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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