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4)

腿上。

枕着趙利蕊的大腿,蘇陽覺得仿佛又回到了童年賴在媽媽懷抱裏的時光。多麽溫馨,多麽依戀。他的眼睛裏有一層氤氲漸漸地浮起,覆蓋住了眼球,世界變得虛無了起來,只有這一刻,眷戀長久,我心永恒。

夢境在溫柔鄉裏蕩漾,成人的重重包袱全被卸下,只餘赤子童心,無牽無挂,無憂無慮,一晌貪歡。不知睡了多長時間,蘇陽張開雙眼,綻開個微笑。他看到趙利蕊正含情地凝視着他,眼中似有無限歡喜,又有無限感傷。

蘇陽坐了起來,不好意思地問她:“我睡了多長時間,是不是睡得很難看?”

趙利蕊緩緩地搖了搖頭,溫柔道:“不會啊,你睡的樣子很像個小孩子,很可愛。”

蘇陽被她稱贊得越發不好意思起來,“暈,我都沒喝腦白金,不像人家老太太含着個奶嘴睡覺,那才叫返老還童,我最多就只能算裝嫩,要不就是你情人眼裏出西施。”

趙利蕊微微笑了笑,并不争辯。她動了一下身,忍不住“哎喲”地叫了一聲。

“怎麽了呢?是不是我睡得太久,壓得你腿麻木了呀?”蘇陽不無歉意地問。

“是啊,你怎麽補償我呢?”趙利蕊俏皮地問。

“我幫你揉揉吧。”不等趙利蕊回答,蘇陽伸手在她的大腿上按摩了起來。

趙利蕊臉兒紅撲撲地看着蘇陽的十指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放松,捏拿着。

蘇陽擡頭撞見趙利蕊的嬌羞,以及她眼中的盈盈水波,胸口一蕩,這才想起自己捏拿的是人家的敏感部位,一時間,是繼續下去也不對,停止下來也不對,一時間大為尴尬。

“吻我吧。”趙利蕊閉上眼,嫣顏如酡。

蘇陽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雖然在他的生命中,閱歷過的女人并不算少,但沒有哪一個讓他如此緊張,心跳得如此厲害。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發乎心,止于醉,除了陷入迷離外,再無其他選擇。

蘇陽深深地吻了下去,時間在此凝滞,生命為之迷醉。蘇陽心中缭繞的,只有一句改編過的《大話西游》臺詞:“雖然本人生平接過無數的吻,但是這一個我認為是最完美的。”

“蘇陽,我愛你。”趙利蕊的臉色分不出是痛苦還是陶醉,她緊緊地抱着蘇陽,恨不得融化入他的懷抱裏,呓語般地說道:“不要離開我。不要抛棄我。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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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陽心裏如滾開水般地翻騰起來,他剛想起身,向趙利蕊發誓他會用一生的時間來守護她的幸福,但卻被趙利蕊的手臂牽扯了回去,“蘇陽,不要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蘇陽将心中的誓言化作綿綿的唇印,瘋狂地吻着趙利蕊的小嘴,她的臉,她的脖頸。

“不要停……蘇陽,我要你要我。”趙利蕊喘息着,意亂情迷。

蘇陽卻如同一盆冷水澆頂,陡然一醒,所有的激情化為烏有。

“怎麽了呢?”趙利蕊感覺到蘇陽的松解,睜開眼,眼中滿是憂傷與焦灼,“是不是你不喜歡我?”

“不,不,不。”蘇陽連連搖頭道:“正因為我太喜歡你,所以我不能現在要你。我要你再多等一個晚上,等我平安回來了,我們再一起享受生命交融的沉醉。”

趙利蕊怔怔地看着蘇陽,眼淚不覺地下來了,她把頭靠在蘇陽的懷裏,癡癡地說:“我不知道将來會不會後悔我今天沒有把自己給你。但我知道,現在我是幸福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這一刻,蘇陽差點要放棄去602的念頭,直接留在趙利蕊身邊陪着她,但他想到朱素,想到自己的過去和兩個人的明天,強壓抑住心中的酸楚,輕撫着趙利蕊柔弱的雙肩,輕聲安慰她說:“乖,你放心好了。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趙利蕊将蘇陽抱得更緊了,仿佛害怕下一秒就要失去他,“蘇陽,你再抱着我一會兒,然後再去602,好嗎?”

蘇陽沒有多說話,将趙利蕊擁抱得更緊,恨不得讓兩個人融合成一體,此生再永不分別。

良久,趙利蕊從蘇陽的懷抱裏擡起頭來,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戀戀不舍地推開蘇陽的擁抱,說:“已經十二點半了,你差不多該過去了。”

蘇陽看着時間,心頭凜然一驚,從溫柔鄉裏回到冰冷的現實。又快到了12點50分,他心裏實在有點發憷這兩個數字堆砌成的時間,因為那總意味着噩夢。他無奈地親了一下趙利蕊的芳唇,戀戀不舍地說:“那我走了。你自己真的別再亂想,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我會等你回來。”趙利蕊久久地凝視着蘇陽,似乎要将他容顏的每一個細節都烙刻在自己的腦海裏,心中,從此以後任滄海桑田,地老天荒,也不能将其抹去。

蘇陽點了點頭,取了已充好電的應急燈、手電筒以及602的房門鑰匙及樓下大門鑰匙,想了想,又拿了兩支蠟燭,兩個打火機,最後再結實地擁抱了一下趙利蕊。

“多保重!”趙利蕊倉皇的眼神接近崩潰。

蘇陽再不敢多看趙利蕊一眼,怕再多一眼,自己就失去了離開她的勇氣,但他也明白,如果今晚縱由自己的心願留了下來,那麽也許将來就有可能永遠地失去她。因為深愛着她,所以現在他只能選擇告別,一切都是為了明天的相守。

蘇陽心情沉重地出了門,轉過樓梯的拐角,他看到趙利蕊站在門外,癡癡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裏一酸,眼淚差點落了下來。他慌忙地趕幾步,将身影掩藏進趙利蕊看不見的黑暗中,仰起頭,深深地吸了口氣,自我嘲笑道:“人家是兒女情長,難道我就該是英雄氣短?”但回念到趙利蕊那仿佛永別般的凄楚眼神,他的心軟得再扶不起來,眼淚簌簌而下。

好一會兒,蘇陽擦了一下眼淚,穩了穩心神,暗想:“我究竟是怎麽了?怎麽就突然随着趙利蕊一起變得這麽脆弱?”

正想着,聽到頂上樓梯間“噔噔噔”的跑步聲,接着趙利蕊清麗的面容出現在他的視線裏。蘇陽不想趙利蕊看到自己的狼狽相,慌忙往暗處一躲,讓她看不出自己臉上的淚痕,再清了清嗓子,問:“怎麽了呢,你有什麽事嗎?”

“給你。”趙利蕊遞給蘇陽一個小袋子。

“什麽呀?”蘇陽接過袋子,打開一看,是一瓶可樂和一袋巧克力。

“如果你半夜肚子餓了的話,就吃一點。”趙利蕊淡淡地說。

蘇陽眼角一熱,淚水不覺滴落下來。他顧不上擦拭,将趙利蕊往懷裏一攬,緊緊地抱着她,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清香,一字一句堅定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迎娶你。”

趙利蕊無聲地笑了,如同暗夜裏盛放的花朵,凄豔而又充滿了憂傷。

蘇陽松開手,頭也不回,幾乎是一路小跑地下了樓。出了大門,他不敢擡頭。因為他知道趙利蕊一定在樓梯口注視着他。他害怕她的難過會壓垮自己,讓自己再沒有一絲力氣打開602的門。他只能在心中千萬遍地念道:“利蕊,我一定不會辜負你,不會辜負你的……”

很快到了6棟的大門下,蘇陽掏出鑰匙,順便看了一下手表,登時心頭一震,表針分明指向12點50分。剎那間,千萬個念頭飛快地在蘇陽的大腦中掠過,最終停滞下來,只有一個問號還在盤旋着:進還是不進?

但幾乎由不得蘇陽的大腦作出判斷,他的手指仿佛是受到強迫一般地将鑰匙插進了鎖眼,一個旋轉,打開了鐵門。

鐵門打開的脆響驚醒了蘇陽腦中的混沌。看來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不會有事的。”蘇陽喃喃對自己道,但他卻分明感覺到腳步的沉重,就像是要上刑場一般。“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呢?”蘇陽思索着,“莫非是受利蕊情緒的影響?”

602很快就到了。蘇陽站在門口,望着門上那一個失血的“喜”字,心中一片茫然,“我在做什麽?我又要做什麽呢?開門,然後睡一覺?”他隐隐地覺得有幾分不對勁,但卻說不出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召喚甚至說是逼迫着自己重新來到602吧。

蘇陽嘆了口氣,是禍是福都是命,是命就逃不過。想到此,他的心裏反倒平靜了下來,拿出鑰匙,打開門。

一推開門,只覺得有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面而來。蘇陽皺了皺眉頭,傍晚和趙利蕊過來時似乎都沒有這麽濃重的黴味,難道區區幾個小時,這裏面的世界就經歷了幾個世紀,一切都開始衰朽腐敗了?

蘇陽打開應急燈,光明只籠罩了他周圍大約一米半的空間,更遠一點的,光就被黑暗稀釋得幾乎看不出物件的輪廓。

蘇陽舉着應急燈環視了一周,一切都和上次來時的并沒有什麽異樣,除了似乎灰塵更厚了一層。他舉步向窗戶走去,剛走了兩步,音箱上一個白晃晃的東西吸引了他的眼球。朱盛世當初将房子賣給趙利旭夫婦時,一起出售的還有全屋的家具和電器。其中家具趙利旭夫婦後來轉賣了出去,但電視和音箱卻保留了下來――當然了,趙利旭夫婦并不知曉音箱裏曾經藏了上任女主人被肢解且烤幹了的屍體,因為當初朱盛世只是含糊地告訴他們說朱素在屋裏非正常死亡過,堅決拒絕再透露其他任何的細節,而趙利旭念着新婚的吉利,也沒有再刨根追底問下去,否則他們若是聽到朱素真實死亡的慘樣,也許就不會有勇氣買下房子,那樣反倒就可以逃過劫難。

雖然朱素藏在音箱裏的屍體是蘇陽最先察覺并發掘出來的,但由于當時他處于夢游的狀态,所以事後并不曾記住任何的細節,否則他現在也沒有勇氣再靠近音箱一步。饒是如此,當他看清音箱上的白色物體為何物時,仍被驚吓得差點将應急燈扔了出去――那是一個骷髅!

還好之前他在朱素的老家以及張成廷家中與骷髅打過數次交道,所以他很快穩定住了情緒,将燈舉到與音箱平齊,走到骷髅的正面,湊近了仔細地端詳着它。他很快就辨認出這應該是張成廷的人頭,因為其上颚處有明顯的斷裂痕跡,那是他将骷髅的牙齒從趙利蕊的手指頭上掰開時用力所留下的痕跡。

蘇陽心頭一動,骷髅應該是黑貓叼回來的,那至少證明在張成廷房間裏發生的一切至少有相當部分是真實的,而不是幻覺,由此也幾乎可以确認當初四個人頭都是黑貓叼走的,甚至張成廷在日記中所記載的朱素人頭屢屢在他床頭出現也可能都是黑貓的“傑作”。那這黑貓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麽有着種種奇異的靈力呢,還有的,它究竟是敵還是友?因為剛開始的時候,黑貓對他無疑是充滿敵意的,尤其是蘇陽上次獨自闖入602時,它甚至以禦鼠來進行“恐吓”;但在随後的日子裏,黑貓可以說是數次幫助過自己,包括蘇陽催眠時遇到阻礙,是它在窗外的一聲叫喚讓蘇陽免于精神崩潰,在張成廷的家中,也正是它的一聲叫喊,将蘇陽從鬼門關裏拉了回來,而再次在張成廷家中時,若不是它的及時出現,趙利蕊的手指頭就要“喂”了眼前的這骷髅。

種種的疑問在蘇陽的心頭翻騰,卻找不到一個出處。蘇陽知道,也許這些永遠都是沒有答案的,因為不管黑貓如何靈異,它畢竟不可能與人溝通,而它的主人――朱素又早已死于非命。不過蘇陽在心裏還是更趨向于認定黑貓是朱素召喚回來的一個靈物,它的所有使命就是保護朱素。事實上,它也基本上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幫助朱素從朱盛世手裏奪下這棟房子的所有權,它對心存異念的張成廷虎視眈眈;而在張成廷殺死朱素之後,也是它一次又一次地将朱素的人頭從荒野裏撿了回來,放到他的床頭,将張成廷逼入崩潰的境地;而陳麗娟、趙利旭夫婦的死顯然也與它脫不了幹系,至于陸霄的死以及黃昆的重傷更可以說是它一手造成的。唯獨對于蘇陽,它表現出了從敵視到親近的改變。蘇陽想到此,不禁有幾分領悟:這實在太像一個女人的心态了,難道朱素真的死後在這房間裏留下了她精神的能量,而其中大部分的能量都投射到了黑貓身上,還是因為黑貓長期跟着朱素,而沾染了她奇異的能力?

想到此,蘇陽突然很想看到黑貓,他舉着燈搜查了一遍客廳,但沒有找到黑貓的影蹤。他來到廚房,看到窗戶的插鞘脫落着,看來黑貓應該是将骷髅銜進來後又出去了。

蘇陽略微有點失望,但又松了一口氣。雖然黑貓現在看上去對他并無惡意,但若是真的跟一只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甚至可以操縱人生死的怪貓一起待一個晚上,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發毛。

蘇陽回到客廳,将所有的窗戶打開。有涼風灌了進來,将窗簾吹得飒飒作響,屋裏的污濁之氣也散去了不少。蘇陽滿意地拍了拍手,但随即發現另外一個問題,因為之前考慮的都是回來602過夜,但卻根本沒有考慮過如何過夜。像上次那樣在卧室的床上睡一覺無疑是最理所當然的選擇,但經歷了上次在黑暗中被吓得尿褲子的經歷,而且想起趙利旭夫婦曾在那張床上雙雙殒命,他無論如何沒有勇氣再次躺下去,所以最好的選擇,還是在客廳的沙發上躺上一宿!

要在客廳過夜,首先就得先把張成廷的人頭處理掉,否則一旦真的睡着,醒來第一眼看到骷髅空洞的眼眶盯着自己,不吓出毛病也會吓出一身冷汗。蘇陽從客廳裏翻箱倒櫃地找到一只塑料袋,套在手上,強忍着心頭的惡心和恐懼之意,抓着骷髅将它扔到衛生間的馬桶裏,再把馬桶蓋蓋上,門關好。

蘇陽将客廳裏的沙發稍微掃撣了一下灰塵,和衣躺在上面,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決意熬到天亮然後就走人,此生堅決不再踏入602一步。他在心中默念着:朱素,我能做的,都已經盡力為你去做了,将來無論你還有什麽怨念,都請不要再來找我。念在我為你辦了這麽多事的份兒上,讓我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吧。

差不多一個小時過去,應急燈閃了一下,明顯地變暗。蘇陽知道充的電力已經基本耗光,不覺有幾分懊喪,早知道它只能堅持這麽點時間,就多買兩臺好了,害得現在又要陷入黑暗。他探起身望了周圍一番,怯意爬上了心頭。

突然間,蘇陽想起身上帶了兩根蠟燭,連忙拿出來,但剛打上火,就被自窗戶吹進來的風熄滅。蘇陽惱怒之下,幹脆放棄了光明,将自己徹底地陷入黑暗中,只将手電筒抓在手裏,以備有任何的意外出現時,随時用一線光明給自己勇氣和力量。

黑暗雖然讓人的眼睛喪失了功能,但卻讓人的心靈更加敏感。蘇陽躺在沙發上,覺得自己就像是躺在死海的水面上,随着微波一沉一浮,倦意悄悄地侵襲上來,但神經又始終放松不下來,始終高度警惕地留意着周圍的動靜,而心也如同拴在神經末梢上,一有動靜的話要激烈顫動。所以長時間的平靜,讓緊繃的神經陷入了一種疲憊的境地,蘇陽有一種吊在半空中等待酷刑的鞭子落下的難熬。

蘇陽幹脆讓大腦轉換個“話題”,開始細細地梳理與朱素前後的“交往”經歷,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網上約會應是張成廷的假扮;陳麗娟的兇案應也是張成廷所為,但人頭自民房轉移至自己屋裏再移到張成廷家應是黑貓的“傑作”;老陳和衆多警察的死亡有的應是純屬意外,比如小張,比如那兩個警察的車禍,有的則應是死于自己潛意識深處的恐懼,比如老陳,畢竟當了那麽多年的警察,誰的心裏都會有一些負疚的陰影,而朱素的力量就在于将這些陰影放大到超出他們負荷的程度;只有自己跑到青欄鎮的這一過程始終讓蘇陽揣摩不透,也許那是朱素的力量完整體現的一次,即她在自己的潛意識裏植下了指令,自己只是一個傀儡的執行者;在朱素老家中遇到她奶奶是與鬼魂最近距離接觸的一次,蘇陽只能歸結于自己當時暈過去後就沒有醒過來,後面所有的經歷都是朱素奶奶闖入他的夢境中所為;回到廣州後似乎除了第一次回到602時的神秘開門、在小旅館時的黑衣人敲門讓人費解外,其他的怪異事件基本上都已經在與趙利蕊的幫助下,找到了答案。不過現在看起來,打開602的極有可能就是黑貓,它既然都能夠自如地開關窗戶,那麽開門也就不成稀奇,唯有它對人的行蹤了若指掌的能力,讓蘇陽有幾分發憷。至于黑衣人的出現,要麽是個靈異事件,要麽就是蘇陽和兩個保安之間的共同幻覺,或是有人侵入監控室的電腦上,将黑衣人的片段插入進去。對于蘇陽來說,如果張成廷未死的話,黑客入侵的結論他完全相信,因為他覺得以張成廷對電腦的造詣,做到這一點應是不成問題的;但問題是張成廷已經死了,那麽誰又有這能力和興趣來做這事呢?除非是……張成廷跟朱素一樣,死後具備能量!

蘇陽呻吟了一聲,怎麽誰跟朱素扯上關系,都會變得這麽神秘兮兮,不正常了呢?不過自己更慘,非但沒能擁有那些神秘的力量,反倒是變得神經兮兮的。他嘆了口氣,翻了個身,猛然看到地板上有一個黑影正張牙舞爪地向他撲來,他大吃一驚,一骨碌地翻身起來,抓過手電筒朝黑影揮打過去,大喝一聲:“誰?”

手電筒的光芒扯斷黑影的線條,蘇陽哭笑不得地發現,所謂的黑影原來只是路燈将窗外的樹影映在地板上的一個影像罷了,因為有風吹過,所以樹影跟随着舞動,其形其姿都特別像一個窮兇極惡的人。

他重新躺下,心髒由于剛才的驚吓仍在劇烈跳動不息。“人的恐懼真的隐藏得太深了。”蘇陽暗嘆了聲,“自己吓死自己實在太容易了。”但就在一瞬間,就像是有一把大鑿子鑿開大腦的混沌,靈光乍現:小旅館裏的黑衣人有沒有可能就是跟樹影一樣的倒影?是否有可能在外面的某個人的身影通過一些奇妙的光的折射、映射而移植到他的門口,就像海市蜃樓的原理一樣?蘇陽頓時為自己的新發現而激動起來。雖然覺得這樣的奇跡發生概率是微乎其微,但就如同溺水中的人連根稻草都要抓在手裏一樣,對于深陷恐懼之中的蘇陽,他需要的只是一個給自己心安的理由,讓自己擺脫有鬼的意念。

蘇陽滿意地再翻了一個身,将自己調節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進一步推想到:如果黑衣人真的是個虛幻的影像的話,那麽房間裏的地圖也有可能并不是被人“盜竊”走,而是被風吹出窗外,至于床和拖鞋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夢游所弄亂的。對于自己有夢游的行為,蘇陽倒是深信不疑,因為那次在605裏差點在夢游中殺死老陳的事件對他記憶猶深。唯獨那一敲門聲和呼吸聲,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幻聽,還是自己就是擁有着特別纖細、敏感的神經,可以聽到一些常人所不能聽到的聲音,并受外界力量所影響,不得其解。

蘇陽覺得思維如同接力般地,再度冒出一個問題:從自己遇見朱素和她奶奶的情況來看,她們似乎都具備某種特別的能力,可以輕易地侵入到別人的意識中去,而從劉長格的敘述來看,似乎朱素她媽也有着同樣的力量,比如她可以死後“現身”,威脅朱盛世不要再傷害朱素,甚至連朱素生下來的小孩,都是特別怪異,如泡在井裏經久不腐。那她們究竟是被上帝眷顧的寵兒呢,還是被魔鬼詛咒的惡人?

能夠證實這個疑問的,恐怕最适合的人就是劉長格。蘇陽來了精神,掏出手機。看了上面的時間,已經指向淩晨兩點半,不禁有點遲疑,這麽晚給人家打電話會不會太打擾呢?但探知真相的欲望壓倒了禮儀之心,他自電話簿裏找到劉長格家的電話,撥打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了起來。蘇陽暗自納悶,因為小鎮上幾乎沒有什麽娛樂節目,所以大家平常都是早早入睡,怎麽劉長格這麽晚還燈下獨醒?

但電話裏傳來的并不是劉長格的聲音,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喑啞着,在深夜裏聽來像似乎有一把小鋸子在拉扯着蘇陽的神經,“你找誰?”

蘇陽幹咳了一聲,将聲音盡量放溫柔些:“不好意思打擾您,我想找一下劉長格?”

“你是誰?”對方似乎沉浸在某種不好的情緒中,說話既快又沖。

蘇陽有一種想挂電話的沖動,但念及自己的目的,還是按捺住火氣,“我是張成廷,劉長格以前的同事。麻煩你幫我轉接給他好嗎,我有急事找他。”

“呸呸呸,你要找他自己去陰間裏找,別扯上我。”女子說完“啪”的一聲撂下電話。

一時間,蘇陽忘了為女子的無禮而生氣,完全沉浸在對女子電話裏說的消息的震驚之中,“劉長格死了”,這一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将蘇陽完全炸得蒙了。他抖着手摁下手機的重播鍵,“您好,嫂子,您能不能跟我說一下劉長格他是怎麽死的?”

“怎麽死的?”女子所有的怒氣、怨氣全都潑了出來,“你還有臉來問我這個問題。如果不是你帶着他闖進朱家,如果你不是自作主張挖出井裏那怪胎,長格他怎麽會死,又怎麽會死得那麽慘!你……你……你就是殺死長格的兇手,你還我的男人,你這挨千刀的,你怎麽就沒死呢……嗚……”

蘇陽無力地放下手機,他連安慰劉長格妻子一句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整個人如同自冰峰上墜下,輕飄飄的,永遠墜不到底,卻感覺寒氣越來越濃,幾乎要将全身的血液凍得凝結。

“劉長格死了,死于我的執拗。”蘇陽全身在不停地發抖。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更深的恐懼黑洞之中。“難道朱素的詛咒不僅僅是在602室裏,還包括她所有生過怨氣的地方?”

恐懼将身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逼出毛孔,連綴起來,串成冰涼的細流,就像一條小蛇一樣地蜿蜒爬過身體,所到之處,汗毛根根豎起。

蘇陽哆嗦着從趙利蕊之前給的袋子裏摸出那瓶可樂,用力擰了幾次,才克服手心裏滑膩的汗,将它擰開,喝了兩大口。可樂的氣泡輕輕地在口腔、胃裏冒騰,就像是有一只只小手在按摩着。蘇陽的緊張稍稍松緩了下來。

他再灌了一大口的可樂,抹了抹嘴唇,掏出手機,找到以前廠長的電話,撥了過去。

等待了大概有半分鐘,電話那頭傳來深夜從夢鄉裏被揪醒後不耐煩的聲音:“誰呀,你找誰?”

蘇陽顧不上為深夜擾民向廠長道歉,只是簡短地說了句:“我是張成廷。”

“啊?你,張成廷?”廠長那頭大概也一下子驚醒,蘇陽聽到他坐立起來的聲音,“你這大半夜地找我做什麽?”

“我想知道劉長格是怎麽死的?”蘇陽直接切入正題。

“你怎麽知道這事?”廠長驚疑着。

“你先不要問我怎麽知道,你只管告訴我你所知道的。”

“這……好吧,我告訴你。前天傍晚,鎮上派出所的人找劉長格,想再次了解你們當時一起闖進朱家的詳細過程,結果從劉長格家返回派出所時車無端地翻了,劉長格當時頭部撞了個大洞,送到醫院沒能搶救過來。”

蘇陽的心收縮了起來,他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恨,更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害怕,“那當時車上有幾個人,死了的是不是就是劉長格一個?”

“還有兩個警察,只有那一個司機活了下來,不過也吓得不輕。”廠長似乎覺得自己說漏了嘴,慌忙打住。

“吓得不輕?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麽?”蘇陽緊追不舍。雖然他害怕聽到答案,但不聽到答案又會抓狂。

廠長支支吾吾着,“也許這是那司機受得驚吓太深了所以胡言亂語吧,他說當時開車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披頭散發、滿臉血污的女人站在馬路中間,所以他就猛打方向盤,結果車輪滑了,就翻了過去。但這種說法你也知道,都是不可信的。”

“他是不是還說那女的穿着一身的白衣服,模樣像朱素?”

“你……你怎麽知道?”

蘇陽的手心裏攥着把汗,全身的骨骼不知道是因為悲痛還是恐懼,“咯咯”地作響。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的氣息平靜下來,“那鎮上的人怎麽說,是不是覺得他們的死是因為我闖入朱家,并把那嬰兒打撈起來所帶來的惡果?”

“這……你也知道,這邊人的迷信心理比較深。這些風言風語你就都別往心裏去。”廠長尴尬地說。

“那好吧。不過我想最後問你一個問題,朱素在你們那裏是不是有表現過一些特別的力量,就是帶有特異功能?”

“啊?”廠長顯然沒有意料到蘇陽會問這麽一個問題,他的口齒更加不清了,“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的,我主要的心思就是撲在廠裏的工作上,哪有時間去管這些事,再說了,朱素他們一家跟我非親非故的,我一點都不了解他們。”

蘇陽冷笑道:“你怎麽會不了解他們?朱盛世之前是鎮上的派出所所長,算是頭面人物,你怎麽會沒有跟他打交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話不能直說呢?”

電話那端是一陣沉默,接着是廠長凝重的聲音:“我真的什麽都不能對你說,不光是我,整個鎮上的人都不會對你說這些的。因為,唉,大家都怕舌頭長了遭報應。但我從一個領導、一個朋友的身份勸你,以後不要再跟朱素有任何的牽扯,她不是一個平常的女孩。你待她好還好,要是虧待了她,恐怕……”

蘇陽冷冷地打了一個寒戰,“恐怕什麽?”

“沒有什麽。”廠長嘆息了聲,“我已經說多了。如果你沒有其他事的話,那麽我就睡了。你自己多加保重啊。”

蘇陽茫然地聽着手機裏傳來電話挂斷的“嘟嘟”忙音。廠長的欲言又止顯然證實了他的猜測,朱素一家人真的具備某種特異功能,而這種能力令全鎮上的人都心存恐懼,成了他們日常中的一個禁忌。只是朱素為什麽要殺劉長格和那兩個警察呢,是否就是因為他們闖入朱家?但為什麽作為罪魁禍首的他,卻安然無恙地坐在朱素的另外一個家裏?

蘇陽突然想起張成廷在日記裏所記錄的朱素臨死前的詛咒: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辜負她,都想從她身邊剝奪走她僅有的,而沒有想給她帶來點什麽,所以她詛咒每一個進入602室的人都不得好死。

“那我曾給她帶過什麽嗎?”蘇陽好不容易從紛亂的思緒中抓住了一個線索,“難道就是那一袋紅提,是它讓我免于一死?”

蘇陽頹然跌坐在沙發上。原本以為是那一袋紅提為自己開啓了連串的噩夢,鬧了半天,竟然是它救了自己這條命。雖然其間經歷過一些生不如死的痛苦,但不管怎樣,他總算沒有被朱素拖入死亡的地獄中。

“那麽那一些曾經找過朱素的男人呢?”蘇陽想起朱素的鄰居曾說過,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一個男的上門來找過朱素,那是否他們都已經遭到了厄運?如果是的話,為什麽就沒有公安機關對他們的死亡或者失蹤立案?但随即蘇陽就反應過來,因為在他所接觸的所有的死亡中,除了陳麗鵑、張成廷和趙利旭夫婦因為丢失了人頭,看上去像是兇殺案外,其他的人都是屬于正常的意外死亡,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疑心和警方的關注。

“也就是說,這些人死了也就是白死,永遠等不到申冤的一刻?”一種感傷擊中了蘇陽,讓他心裏隐隐地有了一種恐慌。但恐慌的根源在哪兒,任蘇陽苦思冥想,就是找不到,就像黑暗中你明明聽到有一只蚊子在你耳邊嗡嗡嗡地飛,但任你怎麽睜大雙眼都看不到它,更不用說捕捉它。

終于蘇陽洩氣了。他将自己重新放倒在沙發上,瞪着天花板發呆。看着看着,眼前的黑暗幻化成趙利蕊那凄豔的臉,一種甜蜜的哀愁将他籠罩住。

“真想現在你就在我身邊。”蘇陽伸出手,對着空中夢呓般地說道。

但手所觸及的,是空空如也。他無奈地收回了手,感覺心中也一樣空蕩蕩。他有一種立即見到趙利蕊的願望,然後,是相守永遠。

蘇陽翻身坐了起來,看了一下手表,淩晨三點一刻。趙利蕊這個時候應該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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