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真沒想到,真相原來竟是這樣的。”蘇陽想起一事,繼續問趙利蕊:“那吳法醫當時沖向你時,又為什麽突然間抓狂自殺呢?”
想起吳法醫臨死前的猙獰面目,趙利蕊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說:“他是被蛇咬死的。”
蘇陽先是一楞,随即明白過來,說:“那蛇就是你招引過來的,對不?”
趙利蕊點了點頭,說:“不過我真沒想到他不僅對別人冷酷無情,對自己也都可以下手那麽狠。那蛇雖然咬住了他的脖子,但毒性并不是很大,如果及時搶救的話,還是可以挽回一條命的。而他卻選擇了揮刀殺死那蛇,也等于殺死了自己。”
蘇陽沉默了一下,說:“那也是他罪有應得。”他再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之前說過,你回去廣州三次,那除了第一次見到我發瘋之外,其餘的兩次都是去做什麽呢?”
趙利蕊看了燕長鋒一眼,臉微微地紅了,“就是看你呀,看你究竟恢複了沒有。只是你總是讓我失望。看着你散亂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依然陷于迷失本性中。所以每次我都只敢遠遠地看着,不敢與你相見。”
蘇陽眼眶微微發紅,緊握住趙利蕊的手,凝然噎語:“對不起,是我讓你受苦了。”
趙利蕊垂下了頭,低聲說:“傻了,都說沒事了。”
心頭的疑團解去了大半,心愛的人真實在身側,蘇陽頓時覺得心沉沉地安了下來,而困意也濃濃地翻卷了上來,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困了啊?”趙利蕊笑道:“那我給你安排住處,你好好安歇會。”
蘇陽憐愛地看了趙利蕊發黑的眼眶,說:“你昨晚一宿沒睡,應該比我們更累,更該好好休息一下。”
趙利蕊柔聲道:“沒事的。安排你睡下我也就去休息會。”
這一覺睡得極其綿長與舒服。等蘇陽睜眼醒來,發現已經是下午三點。他連忙爬了起來,剛走出房門,就看見趙利蕊正與幹爹用手語交談着。
趙利蕊看見蘇陽,微笑地與他打了個招呼,“醒了呀?怎樣,這一覺睡得還好吧。”
蘇陽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脖子,說:“睡得可香了。感覺好多年都沒有睡得這麽塌實過。”他朝燕長鋒住的房間看了一眼,問趙利蕊:“燕警官他怎樣了呢?”
“幹爹剛給他換了藥,然後剛才喂他吃了一碗粥,現在正在閉目休息。從他恢複的情況來看,應該沒有什麽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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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我進去看他一下。”蘇陽擡腳進了房間。
燕長鋒聽到腳步聲,睜開了眼,看見蘇陽,欣欣然地說:“我正準備讓趙利蕊找你過來,大家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呢。”
“嗯。雖然嚴所長瘋了,吳法醫死了,那一個張天榮也吓破了膽,短期內他們應該不敢明目張膽地追查我們。不過這裏總是嚴所長他們的底盤,逗留得越久,就越不安全。所以我們是該盡快轉移,如果能去大城市的話,或許你的腿還能治好呢。”
燕長鋒用手撫摩了一下大腿,神色淡然,“這條腿,就不作太多幻想了。我還是充分相信趙利蕊幹爹的醫術,他說能保住就肯定能保住,他說無法完全治好,我也不指望大醫院裏的醫生就能夠妙手回春,白骨複生,令它完全恢複。再說了,我們這次追查602兇案,能夠解開這麽多的謎團,付出區區一條腿的代價,也都值得了。”
蘇陽猶豫了一下,在燕長鋒的床沿坐下,“燕警官,與你說一事,你可不要笑我荒唐幼稚。”
“說吧。”
“你說朱素真的有沒有可能在602裏留下了詛咒,而且這個詛咒會影響每一個踏入其中的人,出現一些不好的意外呢?”
燕長鋒眼神中露出迷惘之色,“雖然從心裏上,我是不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有詛咒兌現的事,不過這一個602确實是有點怪異。”
“先是老陳,接着是小張,然後是所有涉案的警察,最後是陸霄和黃昆兩名警察,現在又是你……雖然看上去每個人的傷亡原因都是屬于意外,與602并沒有直接相關的關系,但太多的偶然組合在一起,就變成了必然。只是如果真的是必然的話,為什麽我和趙利蕊又沒事呢?難道趙利蕊的詛咒還分對象?”
“你是說,只針對警察?”
蘇陽默然了。
燕長鋒微笑了起來,“如果真的只針對于警察是最好的了。我可不希望為你和趙利蕊兩人多去提心吊膽。”
蘇陽擡起眼,感激地看了燕長鋒一眼,“可朱素又為何對警察有着這麽刻骨的仇恨嗎?難道是因為她老爸是警察,恨屋及烏?”
“我們就暫且設定詛咒的結論為真吧,然後再慢慢尋找原由。不過現在我們最迫切的事,是及時将朱盛世為首的毒販子販毒賣毒的事告知給警方,好将他們一網打盡。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安全了,二來從他們的嘴中也許可以撬出點有用的信息。”
蘇陽點了點頭,說:“我先去叫趙利蕊進來。”
“叫我有什麽事嗎?”趙利蕊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線,走了進來,遞給蘇陽,“你先吃點東西吧。”
蘇陽接了過去,邊大口地吞咽,邊問趙利蕊:“你家裏有電話嗎?”
趙利蕊搖了搖頭,說:“沒有。你們要電話做什麽呢?”
“打電話給警方,讓他們及時将嚴所長等一幹人抓起來。”
“我明白了。”趙利蕊走了出去,不多時,拿了一個手機進來,“我找鄰居那裏借的。”
燕長鋒贊賞地看了趙利蕊一眼,接過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将他們在青欄鎮的遭遇,以及他們目前的處境簡要地說了一遍,只是省略去了與朱素相關的部分。蘇陽知道他是擔心公安系統對朱素一案存有陰影,如果說得太多,反倒會阻礙他們前來支援的速度。
燕長鋒挂斷電話,轉頭對蘇陽、趙利蕊說:“好了,我跟以前在深圳的領導說了,他們很重視這個案件,說是會馬上與廣西省公安廳聯系,馬上派人過來青欄鎮,肅清這般公安系統的敗類。所以我們也就是安心在這裏等待。不過趙利蕊,還要麻煩你跟你的幹爹幹媽說一聲,千萬不要将我們的行蹤透露出去,否則極有可能招來嚴所長的餘黨來。”
“這個我明白。你也放心好了,就算其他人可能走漏風聲,但我幹爹幹娘卻絕對不會,呵呵,平常能有幾人能夠聽懂他們的語言?”
燕長鋒這才想起趙利蕊幹爹幹媽都身受殘疾,不禁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是我的多慮,希望不會冒犯你還有你的幹爹幹媽。”
燕長鋒請求支援的警察很快就過來了。由于涉案對象為配有槍支的公安人員,上頭也不敢懈怠,派來的警察不僅高達近百人,而且一個個荷槍實彈,身穿防彈衣,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不過逮捕的過程還算順利。因為當時在場的三個涉毒人員中,吳法醫死了,嚴所長瘋了,唯一意識清醒的張天榮卻過早地暈過去了,而等他醒來,發現只身一人在樹林裏,當即吓得苦膽汁又都湧了起來,慌不擇路地往朱素老家方向跑去,但沒跑幾步,被腳下裸露的樹根絆了一腳,一頭撞在大樹上,又暈倒了過去,直到被經蘇陽指點的警察趕來抓捕起來時,他還是陷入昏迷中。
前來辦案的警察将整個青欄鎮派出所的人員都帶走了,并在蘇陽的帶領下,進入朱素老家,将地下室裏的毒品搬運了出來。在确鑿罪證面前,那些參與販毒的人員不地不低頭認罪。整個鎮派出所12人中,除了一個負責後勤衛生的和做飯的阿姨外,其他的全都牽涉了進去。
據他們供認,自七八年前朱盛世在一次掃毒行動中,抓到了兩個毒販子,聽取了他們的販毒線路、交易方式以及巨額利潤後,就開始動了參與販毒的心。相比于當警察的微薄薪水,販毒利潤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而且朱盛世自恃青欄鎮地處偏僻,與緬甸等傳統的毒品基地相隔不遠,自己又掌控着整個青欄鎮的警察系統,天時、地利、人和,全都一應俱全,于是就動了邪念,将兩名毒販子私下放了,條件是他也要參與販毒的鏈條中。
那兩個毒販子自然大喜過望,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經是純屬幸運,而如果能夠拉上朱盛世,就等于為自己的販毒道路上多了一把保護傘,于是雙方一拍即合。
就這樣,朱盛世開始了他的販毒歷程。不過他也意識到,僅憑他一人之力,要庇護整個販毒行動會太吃力,于是就存心将鎮上的整個警察系統都拉下水。而他對同僚們祭出的兩樣法寶:一是巨額的金錢,二是朱素!只要加入了他的販毒集團,每人都可以随意與朱素發生性關系。也就是說,在朱盛世的眼中,朱素的地位僅相當于一個拉攏人心的免費妓女!
當然了,派出所所有的人心中都暗明,朱素并不是朱盛世的親生女兒,而是他老婆與情人偷情留下的“孽種”,所以對朱盛世的安排都不以為怪。而且不可否認的是,朱素雖然自生完孩子後開始發胖,但終是個美人胚子,對他們還是具有相當的誘惑力。就這樣,在金錢+美女的引誘下,派出所中的正式人員先後都進入了朱盛世的販毒圈子。
一開始的時候,朱盛世毒品的藏匿基地選擇在了一個偏僻的、廢棄的倉庫裏,待後來所有的同事都被收買了過來,幹脆就将派出所當作了基地――鎮上還有什麽地方比24小時有人持槍把守的派出所更為安全的地方呢?
後來朱盛世在辦案中逼迫死了人,對方的兄弟威脅要還以顏色,以命償命,朱盛世被迫離開青欄鎮,這樣毒品的生意就落入了原來的副所長、現任的所長嚴志華手中。
在朱盛世把持毒品生意的時候,一直是将毒品生意收入的錢存在派出所的一個保險箱裏,然後定期派發小部分給大家,其餘的當作公共資金,留來備用,因為他擔心錢都發下去的話,有些人受不住金錢的誘惑,大手大腳地亂花,引起他人的注意,容易招致上頭人員的懷疑。
在他離開青欄鎮之時,保險箱裏的存錢已經高達五百多萬。朱盛世明白自己這一離開了青欄鎮,以後就不可能再插手毒品生意,所以就提議将這錢均分了,但這提議遭到嚴志華的抵制。嚴志華聲稱這樣會導致人心渙散,因此堅決要求繼續保管這筆錢,至于屬于朱盛世的那筆錢(大概有100萬),他們仍然會定期打到他的帳目上。朱盛世雖然大為憤怒,無奈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大權已經不在手中,只能接受嚴志華的安排。
蘇陽懷疑,朱盛世之所以接受嚴志華的威脅,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痛下殺手,一個原因可能是嚴志華所說的,害怕自己的聲名敗裂,另外一個原因,也就是為拿到這筆錢。因為相對于後來的嚴所長的權勢,朱盛世完全是出于劣勢。如果嚴所長不給他這筆錢的話,他也無可奈何。權勢上鬥不過人家,又不可能求助于法律,只能聽任人家宰割了。
不過這些的糾結蘇陽都無心再多去關注,因為無論朱盛世抑或是嚴志華的命運,對他來說,都是無足輕重的。他只在心中反複地琢磨着那些涉毒人員說過的一個細節:朱盛世把自己的女兒――朱素當作了禮物,扔給了屬下,随他們肆意糟蹋。
“如果我是朱素,不甘心這樣的命運,那麽會去怎樣反抗呢?”蘇陽悚然一驚,“難道這就是朱素對警察刻骨仇恨的根源?可為什麽她又不對那些淩辱過她的警察下手,反倒選擇了與她毫無關系的老陳等一幹警察下手?是否是因為只有在廣州,她才可能發揮自己的殺人意志?”
不過暫時來說,蘇陽更關心的還是燕長鋒的命運。就在辦案的警察過來青欄鎮的時候,他就被轉到了廣州的一家有名醫院進行治療。但一幹專家面對他的傷勢進行仔細檢查後,都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由于時間拖延得太長,被割斷掉的神經已經萎縮死掉了,再無法複原。所以他們都支持趙利蕊幹爹的處理方式,主要以消炎為主,促進傷口早日愈合,其結論也與趙利蕊幹爹給出的如出一轍:走路是沒問題,除了略有點瘸,但奔跑是不可能了。
對此,燕長鋒坦然處之。面對蘇陽的愧疚眼神,他開玩笑地說:“你看,朱素對我已經是很寬宏大量了,才帶走了我半條腿而已。我覺得等出了院後,我應該去為她燒柱香感謝一下。”
蘇陽心事先是一松,但随即又沉重了起來,“你也相信朱素的詛咒?”
燕長鋒灑脫地一笑,“相不相信都沒關系。就算真的有的話,我等于也已經通過了。那麽接下來,我就更可以放手去好好調查這個案件。”
蘇陽大吃一驚,“你還要繼續調查下去?”
燕長鋒豪爽地大笑說:“才半條腿而已,難道真的就能把我燕長鋒給吓退了?當然要徹查下去,大不了我再把剩下一條腿一并交給了她。”
蘇陽看着他,欽佩之情油然而生,“好!那到時別忘了叫上我。”
兩人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臉上露出朋友間才有的赤誠笑容。
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燕長鋒的腿基本上痊愈了。這天,蘇陽與趙利蕊一起過來醫院,幫他辦了出院手續。
蘇陽扯着燕長鋒的肩膀,說:“走,為你的康複,我們晚上好好喝上幾杯。”
燕長鋒并不拒絕,與蘇陽、趙利蕊一起找了個酒家,要了幾個菜,六瓶啤酒,對斟了起來。
三人喝得酒酣耳熱。燕長鋒向蘇陽舉起了杯,“蘇陽,這杯是為我之前對你的懷疑表示道歉。”
蘇陽沒有言語,一飲而盡,抹着嘴唇說:“你是說,最初的時候,你懷疑我是系列兇殺案的兇手?”
燕長鋒神色坦然,說:“是的。所以今天案情水落石出,我應該向你道歉。”
蘇陽睜着微醉的眼睛,長嘆了一聲,說:“不要說你,連我自己都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殺過人。我始終是覺得,人的性格深處是存在着魔鬼的影子,就好象青欄鎮的那一個吳法醫,就好象抗日戰争時期的小日本鬼子。他們都是人性泯滅,魔性瘋長,于是可以采取一切殘無人道的手段來對待他們眼中的敵人。而我呢,又是那麽長的時間裏總是迷失自己的本性,也就是說,我将自己的身體和意志都交由了其他人,活着就像一個木偶,那麽誰知道這個占據我身體和靈魂的人會不會是魔鬼,借着我的手來做出一系列傷天害理的事來。”
趙利蕊接嘴道:“但我覺得人無論如何地迷失自己的本性,但總有部分根深蒂固的東西是無法抹消的。這就好象電腦病毒,盡管它可以導致整個系統的崩潰,但它卻難于修改那些硬件的參數。你也一樣。就好象當日裏你變成了張成廷的身份,拼命追殺我。雖然你的眼神中是流露出殺機,但其實在下手的時候,你還是有遲疑,而無法做到像吳法醫那樣冷靜無情,否則的話我怎麽可能真的逃出你的掌心呢。”
蘇陽狠狠地灌了一大杯啤酒,目光渙散,“這人心實在是太深,難測哪。許多時候,僅僅是一個欲念,就可以造成生靈塗炭,而僅僅一個轉念,又可以拯救蒼生。真不知道人擁有意識,究竟是好是壞?”
趙利蕊“撲哧”一笑,“你這不是在質疑笛卡兒的‘我思故我在’理論嗎?不要想得那麽多啦,事情過了就算了。不過我倒真的建議你好好做一次檢查,把你意識中可能存在的其他分裂人格驅趕出去。”
蘇陽默然不語。
燕長鋒抿了口啤酒,緩緩地說:“趙利蕊,你是學心理學的,你說朱素的詛咒真的有沒有可能存在呢?”
“我不好下定論。不過……”趙利蕊猶豫了一下,說:“如果朱素現在仍然在世,或者哪怕留有屍體的話,那麽就可以對她的大腦進行一次透析或解剖,我懷疑她的大腦結構會跟我們平常人不一樣。”
“怎麽說呢?”燕長鋒好奇地問。
“對于我們正常人來說,大腦的功能各有其位,各個區域有特定的功能。一般說來,左腦是邏輯腦,負責數字技能、語言技能、邏輯推理和科學技能,即偏重于理性;而右腦是藝術腦,沒有邏輯性,是直覺、洞察力、想象力和創造性的中心。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更多被開發的是左腦,特別是我們的教育,我們越來越依賴于我們的眼、耳、鼻、舌、觸這五種感應世界的本能,并習慣性地用邏輯思維來進行思考,而漸漸地遠離了右腦的許多本能,比如心靈感應。簡單地說,我們是靠五官來認識這個世界的,而不是靠我們的心靈來觸摸世界。
但對于朱素來說,她的成長經歷,基本上被打破了這一種左右腦的均衡性。首先,她的成長環境中,缺少正規、系統的教育,這使得她的左腦不會過分發達,以至于抑制了右腦的發育;第二,她的生活空間一直是相對封閉的,與人交流的機會很少,我想處于這樣的情境下,人更多地趨向于與自己的內心深處交流,從而能夠挖掘出意識深層次的力量;第三,朱盛世經常對她進行打罵,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不排除她的大腦區域功能因為外力震蕩而發生了變化。你要知道,人體是一個非常奇妙的結構,當某一部分功能出現障礙時,人體會自動進行調節,從而達到整體上的均衡。比如人瞎了,他的聽覺和嗅覺就會變得特別靈敏。
綜合以上三點,我們可以大膽地假設,朱素她由于大腦結構的不同,所以她能夠擁有一種特別的意識能力,比如輕易看透別人的心思……“蘇陽贊同地點了點頭,說:“有道理。上次青欄鎮的居民就說,朱素是生完孩子後,被朱盛世痛打了一頓,然後人變得有點神經質,同時具備了讀心術,能夠輕易看出別人的心事。有可能就是那一頓打,打亂了她的神經系統,從而發生了改變……”
燕長鋒打斷了他的話,直截了當地看着趙利蕊說:“那你能給我們解釋一下,人怎麽可能做到看透別人的心思呢?就是假設朱素真的具有這種特異功能,那麽她又是如何發揮這種特異功能的呢?”
趙利蕊遲疑着說:“這也只是我個人的猜想。你們應該都知道,大腦的活動會發送出腦電波,腦電波其實也就是一種電磁波。只是每個人的腦電波頻率都不太一樣,也就是我即便可以收到你的腦電波,但由于頻率不同,我無法讀解。打個比方吧,我和你說的是不同的語言,這樣的話,雖然我可以聽到你說的話,但你究竟說了什麽呢,我就不懂了。不過就好象電臺的調頻,電磁波頻率相近的電臺會被同時收到一樣,據說相差在63~127之間的腦電波頻率也可以被模糊地接收,這也就是說,人還是存在能夠讀懂別人心思的可能性。這種現象特別存在于那些孿生兄弟或姐妹之間。他們由于是由同一個受精卵分裂而來,所以其腦電波相近,這樣容易産生心電感應。”
“等等,這兒有一個問題。”蘇陽使勁地搖晃着被酒精的燃燒沖撞得有一點迷糊的腦袋,“就算人可以接收腦電波頻率相近的信息,但你又說了,每個人的腦電波頻率都不一樣,那麽哪一個人又可以做到自己的大腦是全頻,能夠接收所有人的大腦信息呢?”
趙利蕊無可奈何地說:“所以說朱素所擁有的才是特異功能嘛。也許她的大腦真的就是全頻的。”
燕長鋒想起了一事,說:“我覺得趙利蕊你分析的有幾分道理。據我所知,軍事研究中,一直是在開發電磁殺人武器,這也是繼冷兵器、火藥、原子彈等戰争模式之後,未來戰争的發展方向。美國、俄羅斯等國家都在大力研究這方面的電磁殺人武器。即通過電磁武器發出電磁波,改變空氣中的磁場,并與人體結合,從而阻止人體的肌肉運動,控制人的情緒和動作,催眠,幹擾人的短時記憶和長時記憶,其中超低頻的電磁殺人武器甚至能在遠距離使人的心髒停止跳動。”
蘇陽呆了下,說:“如果電磁波真的可以控制人體的情緒和動作的話,那麽朱素的詛咒也就真的可能存在,而她就是一個電磁殺人武器。”
趙利蕊現出一絲苦惱之色,“如果說電磁波的解釋可以說清朱素為什麽能夠看穿別人的心思甚至影響他人意識的話,那還是有個問題,她是如何将電磁波保存下來呢?還有啊,從她的個人經歷來看,她最恨的應該是朱盛世以及他的那一幫走黨,可他們為什麽一個個就沒事呢?難道她的憤怨只有在死後才能發揮它的威力嗎?”
“對啊,這是怎麽回事?”蘇陽也現出茫然之色。
燕長鋒緊盯着趙利蕊,說:“趙小姐,我相信你對這個問題應該有一些看法吧。”
“我是查過一些資料。”趙利蕊幽幽地嘆了口氣,說:“只可惜連我自己都無法說服。我們就假設說,人是會發出電磁波,而電磁波是不會消亡的,這種電磁波如果足夠強大的話,足以影響到其他人的思想和行為。就好象科學家們至今可以接收到宇宙大爆炸所發出的電磁波,證明電磁波足以經歷億萬年的時間而依然存在;另外我們也可以知道,天文學現象中的太陽耀斑其實就是一種太陽中電磁波急劇釋放的活動過程,而這個過程會嚴重幹擾地球的廣播通訊及無線導航系統,也就是說,電磁波是具備足夠的能量的。但如果真的每個人所發出的電磁波都可以在太空中游蕩的話,那麽這麽多年過去了,地球上所積聚的電磁波豈不是越來越多,而且各種電磁波相互幹擾,為什麽我們的生活中就感知不到呢?”
燕長鋒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把電磁波理解成鬼魂的話,可能就通俗得多。按照佛家的理論,每個生物都有靈魂,包括人和動物。一旦肉體死了後,他的靈魂就會進行投胎,轉到下一世中。而如果某一兩個靈魂懷有特別深的怨氣,不肯進入下一個輪回中,就會滞留在人世間,搞出一系列的靈異事件,就是我們平常裏說的見鬼法。而你現在的困惑就在于,随着地球上的人類越來越多,其多出來的靈魂都哪裏去了呢?如果這些靈魂就如同上面所說的怨靈的話,那麽他們的去處會是在哪裏,究竟會不會左右或影響現世中人的生活?”
蘇陽越聽越糊塗,“怎麽你們越扯,就越偏向于鬼魂的存在說法呢?你們就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燕長鋒輕笑了下,說:“這個鬼魂只是一個指代而已,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趙小姐所說的電磁波。”
趙利蕊神色凝重地說:“其實我倒真的有點懷疑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鬼魂存在。”
“為什麽這麽說呢?”蘇陽臉上現出驚訝之色,“你不是一直都相信唯物主義,不相信有鬼嗎?”
“我只問你一件事,在你的印象中,鬼魂的說法存在于哪些國家中呢,或者說出現于那些文化裏?”
蘇陽皺起了眉頭,說:“佛教中有十八層地獄,也就是說,中國和印度是相信人有鬼魂的。道教裏也相信人死後會升天,就是承認這個世上除了人世外,還有另外一個異度空間。古埃及嘛,那些法老制作木乃伊,修建金字塔,為的是引導靈魂升天,并且相信有一天可以複活,所以說,他們也是相信鬼魂的;基督教裏認定人死後,其靈魂可上天堂,也可下地獄……咦,好象全世界各地的人都信奉人死後會有鬼魂的。”
趙利蕊點了點頭,說:“不錯。這在心理學中,就屬于一個文化原型。如果鬼魂之說,只是某一個地方、某一個人群的說法,那麽我們可以置疑其真實性;如果是發生在現代信息高度互聯共享的時代,那麽我們可以理解成它是一種流行文化;但如果是在全世界各地都流傳,而且是從遠古時代,所有産生同樣思想和文化的人群彼此之間互不溝通的情況下,我們就得探讨其背後所隐含的集體潛意識內容。”
蘇陽張大了嘴,“那你的意思是,既然全世界這麽長的時間裏都認定有鬼的話,那麽這鬼就肯定存在?”
趙利蕊搖了搖頭,說:“也不能這麽說。因為人類的思維進化存在着一個過程,是從神話思維漸漸演變成邏輯思維的。在神話思維中,人遵循的是直覺;在邏輯思維中,人類已經誕生了理性。這兩者的思考方式是不一樣的。比如在神話思維中,人們可以因為蘋果和氣球同屬于球形,而将兩者當成了同一個事物;而在邏輯思維中,人們卻可以輕易地将他們分開。”
蘇陽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你講得太深奧了,而且我不明白這與我們現在所探讨的問題有什麽關系。”
趙利蕊長出了一口氣,說:“我只是想告訴你說,鬼魂的存在有可能是一種神話的演繹,而未必一定是事實。就好象,幾乎在全世界所有的文化中,都存在着創世紀的說法,比如中國是盤古開天辟地,印度是梵天将宇宙從混沌中分離出來出天與地,基督教中,就是上帝用六天的時間創造世界。可是這些說法都屬于神話,起源于人類對天與地之間的一種朦胧、原始的認識,也就是神話思維。在原始人看來,天與地之間是相合的,也就是一個圓形,這個圓形的宇宙孵化出了生命。那麽你說在現實之中,哪一樣事物最接近于這樣的宇宙起源認識呢?就是雞蛋!雞蛋是圓的,有個殼,其原本的形态是混沌的,而等到有一天生命出現的時候,也就是小雞孵了出來,它就把雞蛋撐開,就好象天與地的分離一樣。同樣的道理,全世界都流傳着鬼神的傳說,同樣有可能是一樣的原理。”
現在是連燕長鋒都瞪大了眼睛,“專業就是專業哪。那趙小姐你說,鬼神的說法起源會是來自哪裏呢?”
“我說原始人的智力遠比我們現代人來得低下,這點應該大家都沒有異議吧。對于原始人來說,他們很難理解說一個原本在他們身邊活生生的人,突然有一天就不見了;而一個原本不存在的人,有一天又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身邊。所以他們就會直觀地理解成,那一個死去的人跑到了那一個新生的嬰兒身上。同樣地,他們也很難理解,為什麽同樣是水,有的水可以給他們解渴,給他們清涼的沐浴,有的卻會泛濫肆虐,奪走他們的財産,甚至奪去他們的生命。所以他們就會認定,這個世上存在着大力的神,他們可以左右着自己的生活乃至性命。這就有了鬼神之論。這些原始的、粗糙的想法會被人類一代一代地遺傳下去,并被打磨,漸漸發展成為一種文化。可以說,我們每個人的記憶都烙印着人類歷史的痕跡,而絕對不會是你個人經歷的疊加。簡單地說,幾乎每個人都做過從高空中跌落的夢,從心理學上來講,其一個解釋就是,它是原始人類生活在樹上的記憶回放。對于原始人來說,從高空中,也就是從樹上跌落下來,是致命的,是危險的;而人類反複重複這一夢境,反應的是人對于現狀的一種不安、焦慮心理。”
蘇陽失望地說:“說了這麽半天,你的意思就是說,鬼魂是不存在的,只是原始人的一種簡單想象?”
趙利蕊嘆了口氣,說:“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或者說,這只是一種可能。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人确實是存在着靈魂。在古代,人的心智比較簡單的時候,人可以見到鬼魂并與鬼魂進行交流,所以有了這麽多關于鬼魂的記錄;而到了近代,人類的意識逐漸被各種知識所填充,離自己的本性越來越遠,或者套用一句通俗的話就是說,迷失了本性,于是也就不再相信鬼魂神怪之說。前者的說法就是,鬼魂是子虛烏有的,是人的憑空想象;而後者的說法就是,鬼魂是真實的,只是我們看不見而已。”
蘇陽越聽越糊塗,“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燕長鋒倒顯示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覺得你分析的也有道理。據說小孩子多半是通靈的,可以見到許多平常人見不到的東西,只是随着年齡的增長,這種本領就逐漸消失掉,長大了後也就都忘記了。”
趙利蕊臉上現出滿意的笑容,“不是忘記,而是被壓抑進了潛意識。”她抿了一口酒,說:“其實說這麽半天,我的想法就是:我們可以假設有鬼,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