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大手就在面前,許惟幾乎沒猶豫地拉住了。鐘少爺難得自己走下臺階,她當然趕緊配合,換了以前,她還得去哄他。

從街口轉過去,往停車場走,旁邊是條巷子,不少背着包的游客在那晃蕩。

許惟說:“去那逛逛?”

鐘恒嗯了聲,牽着她過去。

一條巷子都是特色店鋪,賣小商品的、賣特色服裝的,小吃店也特別多。他們一路走,經過糖品鋪,鐘恒問:“吃不吃糖?”

許惟擡頭看,上頭招牌寫着“手工糖鋪”。

“去看看。”

窄窄一道門,鐘恒松了手,讓許惟先進。

臺架上擺滿盒裝的糖,标了各種口味,花生、冬瓜、蓮藕,都是手工制作。

鋪子裏只有幾個游客,都是結伴的女孩子,鐘恒一進門,就有女孩看他。許惟在貨架旁挑選,賣貨的小姑娘給她推薦。

許惟每種嘗了一顆,味道都不錯,她沒做選擇,喊:“鐘恒。”

鐘恒走過去。

許惟拿一顆蓮藕糖給他,“你試試這個。”

鐘恒沒接,頭一低,就着許惟的手吃了。

旁邊小姑娘看得臉紅。

鐘恒嚼幾下,說:“甜。”

“……”

許惟撚撚指尖,“這個要兩盒。”又指着冬瓜糖,“那個吃過嗎?”

鐘恒說:“沒有。”

“那你也嘗嘗。”

她低頭從包裏摸錢包,沒有要幫他拿糖的意思。

鐘恒自己拿起一顆吃了,說:“沒那個甜。”

許惟看他一眼,問:“你姐會愛吃嗎?

鐘恒眉眼微動,“買給我姐的?”

“嗯。”

他笑了:“她什麽都愛吃。”

許惟每種各買兩盒,店員把幫她裝好,鐘恒提在手裏。

出門往前,又是紀念品店。

走到街尾,牆邊有個刻字的小攤,冷冷清清。

見有人經過,大叔放下蒲扇,娴熟地喊:“姑娘,來看看鑰匙扣吧,能刻字的,當場訂做,千年古木,大吉大利,天底下獨一份,能挂鑰匙,還能辟邪護身、化災轉運!”

這誇得有點大言不慚了。

許惟腳步停下,朝那看一眼。

那光頭大叔四五十歲模樣,手拿一把蒲扇,牆邊靠着根竹竿,枝桠上用紅絲線挂一溜鑰匙扣,是木片削的,形狀有動物,也有花瓣、葉片,上頭刻着字。

鐘恒以為她信這蠢話,說:“想要?送一個給你護身。”

許惟也不客氣:“好啊。”

大叔一見生意來了,拿起刻刀,敲敲面前的盒子:“來來來,先選個形,挑個喜歡的!”

許惟揀了揀,拿起一個葫蘆形的木片:“這個挺好玩。”

鐘恒瞥一眼,“審美不錯,跟平安不相上下。”

許惟:“……”

大叔瞅瞅他們,揀了個壽桃形的推薦道:“這個,你們瞧瞧,第一眼看上去它像個桃,再看第二眼,像啥?”

許惟盯兩眼,說:“還像個桃呀。”

“……”

大叔眉頭皺着,姑娘咋不開竅呢。

鐘恒在一旁直樂。

大叔立刻把目光轉向他:“哎,你瞅瞅。”

鐘恒笑了聲,正色道:“像顆心。”

“對對對,”大叔高興了,樂呵呵道:“姑娘,你男人上道兒啊。”

許惟當沒聽見。

鐘恒淡笑着,也不講話。

大叔捏着那木片,把紙筆推來:“來,從名字裏選個字。”

單字名,沒得選。

許惟提筆寫下“惟”。

大叔見縫插針,想多賣一單,把紙推到鐘恒面前,“你也寫一個,跟姑娘配一對,給你倆刻個情侶的,給你們優惠價。”

鐘恒從善如流,也寫了。

大叔一看,拍手樂道:“有緣吶,倆字都是豎心旁,給你們整個特別的”

第一刀劃下去,三下兩下在木片正中刻出個“忄”,刀尖挖幾下,變成镂空,接着往右邊刻“恒”字的右半部分,木片翻個面,再往右刻出“惟”字的右半,兩字分別在兩面,共用一個豎心旁。

大叔放下刻刀,拿細筆往裏頭塗上紅墨,拎着絲線擺給他們看。

“瞧,這叫一個‘心心相印’,第一回遇上這麽巧的倆字,好兆頭。這個給姑娘拿着。”

他把鑰匙扣塞到許惟手裏,又揀出另一個桃形的,快速刻了個一模一樣的,拾掇好遞給鐘恒,“一人一個,可保管好喽。一個二十,兩個四十,你們就給三十五吧。”

許惟覺得貴了,準備講價,鐘恒已經掏出錢:“謝謝您。”

兩人往回走,鐘恒捏着木片細看,說:“那老忽悠字刻得挺好。”

許惟說:“人家畢竟是專業的。”

鐘恒嗯一聲,揣進兜裏:“留着辟邪。”

到了停車點,許惟說:“我去趟城裏,不如你先回去吧。”

鐘恒說:“一道去,平安下午上完課,我也得去接。”

“她就上一天?”

鐘恒點頭,“英語班,一周一次的。”

“哦。”

路程不遠,不到二十分鐘就進了城區。

鐘恒問:“你去哪,送你過去。”

“河山路有個成越能源公司,你知道麽。”

鐘恒說:“河山路我知道,成越集團也聽過。”

“嗯,是他們旗下的。”

“去那做什麽?”

“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鐘恒皺了皺眉,沒再問,發動汽車。

到了河山路,許惟下車,問鐘恒:“你去哪?”

“去我姐夫那。”

“在哪?”

“紅陽市場,城西。”

“那下午……”

“我來接你,給我打電話。”

“好。”

鐘恒開車走了。

許惟到成越能源公司門口,擡頭看了看,一整棟大樓有十層,都歸這家公司,在禺溪這個小地方很少見。而這只是成越集團旗下的一個産業。

她進了大門,到前臺,從包裏摸出名片遞過去:“我找你們總經理孫虛懷。”

前臺女孩愣了下,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斟酌着說:“孫總還在開會。”

許惟說:“什麽時候結束?”

女孩說:“不清楚。”

許惟想了想,說:“那我等等。”

大廳有休息區,沙發茶幾都很漂亮。

許惟坐下來。

前臺女孩偷偷看她半天,摸不準情況,怕她跟孫總關系不一般,猶豫半天還是倒了杯茶送過來裝裝面上的客氣。

許惟從茶幾底下拿本書翻看,是本地的創業雜志,花大篇幅介紹了本地有名的成功人士,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成越集團的兩位掌門人:蔣叢成、李越。

上面附了采訪圖片,左邊的男人皮膚偏黑,臉瘦長,眼睛不大,嘴唇抿着,看上去很嚴肅,這是蔣叢成。

旁邊的李越比他溫和,皮膚白一些,臉龐圓潤,典型的養尊處優富貴相。

許惟把整本都翻完,才聽到電梯口傳來聲音。

五六個人走出來,每個都穿得很正式,男的西裝革履,女的穿套裙、高跟鞋。

能看出中間那男人是人群中心,被大家簇擁着往外走。

許惟認出他是李越。

等他們都走出去,前臺女孩過來了:“請您來一下。”

許惟起身,跟着她乘電梯上到八樓,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辦公桌後的男人臉色凝重。

門一關,他立刻站起來:“許小姐,你怎麽跑這來了?”

許惟看了看他,沒講話。

孫虛懷面色有些焦急:“許小姐,蔣總不在禺溪,你跟他聯系過沒?”

許惟搖頭,說:“沒號碼。”

“啊?”

“我出了點事,手機壞了。”

孫虛懷一愣:“出了什麽事?”

“車禍。”許惟觀察他的表情。

孫虛懷一驚,打量她:“不是吧,看着好好的。”

許惟說:“輕傷,已經好了。”

“那你來是……”

“就是跟你說一聲,蔣總的私人號你給我一個。”

“那行。”

孫虛懷直接找了兩張名片給她, “那……沒別的事了?”

“沒了。”

孫虛懷有點讪讪的:“許小姐,你現在住在哪?要不要我給安排地方?”

“不用了,我自己有安排,有事我再打你電話。”

“那行。”

許惟走出大廳,沿街道往前,到了公交站。有輛公交來,她也沒看,坐上去就走。

後頭一輛車緩緩跟出一段,停了。

開車的男人說:“李總,是她。”

李越點了支煙,依然壓不住火氣:“她怎麽又來了?蔣叢成不在,她跑來幹什麽?”

前頭男人說:“李總,這樣下去不妙,這個許小姐從前可是幹那行的,跟警察關系好着呢。”

“鬼都知道不妙,姓蔣的遲早要玩火***,老子可不想做墊背的。”

“那怎麽辦?”

李越吐了口煙,眼神有些兇狠:“總有辦法。”

公交車到站,許惟下來,獨自在城區逛了兩個小時,把周邊都弄熟悉了,再坐公交車往城西去。剛到紅陽市場,就接到鐘恒的電話。

“你事情辦完沒有?我要去接平安了。”

許惟邊走邊說:“辦完了,我來找你了,那個……你姐夫的店是哪個?”

“你在哪?”

“你說的那個市場。”

“在哪個入口,大門還是側門?”

“不太清楚。”許惟看了看,“有個大臺子,旁邊有個張記豆腐店,有小孩在玩球。”

那頭沒聲音。

“鐘恒?”

她往前走,東張西望。

鐘恒挂了電話,隔着幾步看她。站一會,跟上去牽她的手:“這兒呢,傻死了。”

“你也不說清楚。”許惟收起手機,“現在去接平安?”

“嗯,她快下課了。”

沈平安四點上完課,抱着書包出來東張西望,沒看到人,便到休閑區坐着。凳子還沒坐熱,就看見她舅進了大門。

再一看,後頭還有個人。

沈平安何等聰明,心裏頭透透亮——

舅舅可真會利用機會,一邊接她,一邊還帶着暗戀對象來城裏約會!

沈平安小腳并攏,坐得端端正正,看人走近,再站起來,裝出淑女模樣喊聲“舅舅”,眼珠滴溜溜轉到許惟身上,秉承着她娘的教誨,絕不輕易喊人“阿姨”,看到漂亮女人一律喊“姐姐”。

許惟朝她笑了笑。

三人回到車上。

許惟陪沈平安坐在後座,拿出之前買的糖給她吃。

沈平安天生演技派,真要裝起來毫無破綻,一口一個“謝謝姐姐”,乖巧可愛。

鐘恒在前頭聽得很不适應,覺得小魔王相當不正常。

車開到半路,轉個彎,在上坡的地方堵住了。

這正好是整條路最窄的一處,有輛摩托車橫沖直撞,導致旁邊的汽車和小貨車擦到,三方起了沖突,正在鬧糾紛,等着交警從城區趕來處理。

幸好坡度較緩,車輛排長龍也不至于擠出事故。

等了十分鐘,不見動靜,鐘恒下車去看情況。走三四十米,沒到事故點,一只大狗蹦過來,近似癫狂地朝他猛撲。

趙則跟着後頭鬼嚎:“泥鳅!少爺!祖宗!別咬人啊喂!”

等跑近一看,趙則傻眼了——

原來少爺根本不是發瘋,是看到它粑粑了。

幸好幸好,要是傷了人,泥鳅一條狗命哪賠得起。

趙則拄着膝蓋喘息,哪料一口氣沒松到底,倏地又提上來。

顧不上泥鳅,他轉身就溜,可惜晚了一步。

“趙則。”

鐘恒抱着泥鳅走過來。

趙則咬咬牙,扭頭沖他嘿嘿笑。

鐘恒無語:“你發春呢。”

趙則不笑了,嗆他:“發春那也不能對着你啊。”

鐘恒懶得跟他貧,問:“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趙則睜着眼睛編瞎話:“這不送泥鳅來嘛,這家夥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着,成天鬧事,眼看都要得相思病了,我這看着心酸,這才好心送他見你一面,哪料到還趕上大堵車,在這路上耗了快一個小時,不信你問泥鳅。”

泥鳅少爺立刻抓住時機搖尾巴求關注。

鐘恒在它腦袋上揉一把,問趙則:“那你現在是回豐州?”

“這……”趙則使勁思考脫身之道,“對,待會兒路通了我就走。”

話剛落,身後有女人喊:“趙則!”

趙則肝兒顫:壞了。

遠處走來兩個女人,鐘恒眯着眼看幾秒,認出來了。

趙則趕在他變臉之前調整戰術:“行了,你先別火,我知道你煩盧歡,我也看不慣她,但蔓蔓找我,我沒法拒絕啊,那個啥,這就跟你沒法不管許惟一樣……”

說到這,五大三粗的趙則破天荒有點臉紅,“她說要帶幾個朋友去山上消暑,住兩天,讓我做地陪,我沒想到盧歡也在,怎麽說也是她表妹,我不能讓人家滾吧。所以我特地沒告訴你,打算自個帶她們玩兩天就把人送走,誰想到這還沒到山上呢,就被你給碰個正着。”

他話講完,鐘恒冷着臉沒搭理。

後頭嚴從蔓和盧歡已經走來。

盧歡一眼看到鐘恒,驚訝得幾步跑過來:“你、你在這?趙則還說你去省城了,原來是騙我。”

趙則佝着頭降低存在感。

盧歡驚訝完了,質問:“為什麽你電話打不通,短信也不回?”

因為你在黑名單裏呀。

趙則心裏默默回了句。

鐘恒話都不想跟她說,抱着泥鳅往前走。

盧歡攔住他,氣憤道:“你解釋下。”

“鐘恒。”

許惟牽着沈平安走過來。幾個人聞聲回頭。

趙則心一跳,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這回真闖禍了。

當年許惟和盧歡那一架打得……可真叫全校聞名啊。

果不其然,盧歡一回頭,看見走過來的人,整個氣場都變了。

許惟也在同一刻停下腳步,緊緊盯着她。

趙則默默悲嘆:完了,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啊。

作者有話要說: 別擔心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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