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個熱情又愛操心的譚姐顯然沒料到後頭還有個人, 而且還是個陌生男人。她覺得奇怪, 看了幾眼,問許惟:“這是……”
“哦。”許惟及時回過神, 順水推舟道,“他是我男朋友,所以譚姐你不用給我介紹了。”
“啊, 你真有對象啦?”譚姐驚訝極了, 禁不住上下打量鐘恒。
許惟示意鐘恒過來打招呼。
兩人目光博弈了一會,他還是那副臭臉,許惟索性放棄了, 準備應付譚姐幾句就帶他進屋。鐘恒這時候卻走了過來,如她所願地道了聲“你好”。
雖然語氣不甚熱情,但已經足夠令許惟刮目相看。
他那脾氣,情緒從來都掩不住, 這回絕對是給她面子。
許惟沒心思與譚姐寒暄,找她要了備用鑰匙就趕緊把鐘恒拉進屋。
這院子一樓住着三戶,除了許惟和譚姐一家人, 還有個離異的張阿姨帶着女兒住。許惟的屋子是最左邊的一間,二十平。
門一打開, 有一股淡淡的潮味,許惟過去開了後窗, 又把燈拉亮。
屋裏很整潔,和屋外的風格不太一樣,雖然是水泥地, 但很幹淨,牆壁貼着米色的壁紙,屋裏的幾樣擺設一覽無餘,床、衣櫃、餐桌和木椅,床邊有一張半舊不新的單人小沙發,床底下放着兩個米色的收納箱,餐桌旁邊是個藍色的小冰箱。
許惟沒耽擱,拿抹布擦椅子。
鐘恒在門邊站了一會,把背包放下,拿起拖把和她一道幹活,兩個人花了十分鐘就把小屋弄幹淨了。
許惟從外頭水池接滿一壺水,正要進屋,院門口跑進來一個男人,提着一籃魚肉蔬菜,臉上滿是驚喜:“你真回來啦?我還當小劉騙我的!”
許惟一看來人,笑了笑:“我才剛回來。”
“我知道,小劉說看到你走過去了!你這趟回去了好久,大家都猜你不回來了!”男人三十歲模樣,長相憨厚,“我那兒還剩了些菜,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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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惟忙說:“不用了。”
“你客氣啥。”男人臉龐有些紅,笑着說,“剩了也是浪費,你留着吃。”
怕她拒絕,他把菜放下就趕緊走了。
許惟提起袋子看了看,魚還是活的,蔬菜也新鮮,不像剩的。她轉身往屋裏走,看見鐘恒站在門口。
許惟愣了一下,剛要開口,他已經扭頭進去了。
許惟把菜拎進屋,給水壺插上電,瞥了瞥坐在小沙發上的鐘恒。
剛剛幹活時,他就不怎麽講話了,現在更沉默,弓着背,頭低着,手裏捏着個煙盒。
許惟想了想,走過去說:“剛剛那是隔壁的陳老板,家裏開菜店的,很熱心腸,大家住得近,他一直挺照顧我。”
鐘恒頭也不擡地說:“他喜歡你,當然照顧你。”
許惟:“……”
她就知道!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對這種事情敏感得要死,讀書時就沒少因為別的男生跟她生悶氣。十幾歲時這樣就算了,快三十歲了還這樣!
許惟往後想想頭都要大了,以後七老八十了,他老态龍鐘頭發花白,小老頭一個,還這麽多小心思可怎麽辦?她跟別的老頭多說幾句話,他都要把自己憋死,這不造孽嘛。
據說小時候養成的壞習慣最可怕。
許惟有點擔心是自己把他慣壞了。
他以前一鬧,她就哄。現在十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臭脾氣,恐怕也只有趙則那樣的死黨能不離不棄吧。
他年輕時有美貌,再作天作地都有人服他,等老了還這脾氣,誰會理一個倔強又傲嬌的作老頭呢。
許惟越想越憂心。
這毛病得治。
嚴肅地思考了一兩分鐘,許惟決定跟他講講道理。
她走近了。
鐘恒不鹹不淡地說:“還有你那個譚姐,也是個熱心腸,還給你介紹文化人。”他鼻子裏哼出一聲,“原來讀個師範就是文化人了,身體不好還介紹給你,安的什麽心。”
許惟皺眉:“你陰陽怪氣做什麽,我又沒答應跟他相親。”
“照片不是給了?”
許惟被噎得發毛:“不是我給的,誰知道她哪弄來的照片?”
鐘恒不說話了。
許惟盯着他,平靜問道:“鐘恒,你是不自信嗎?”
鐘恒臉僵了僵,別開眼:“誰不自信了?”
“那你是不信我?”
他一頓,嘴唇動了動:“沒有不信你。”
“那你找什麽碴兒?”許惟說,“你不能總是這樣,憋着氣對你身體也不好。你自己想想吧,我去做飯了。”她決定試試忽略療法,不給他關注度。
許惟拿着菜籃往外走,走到門口,屋裏低低的聲音拽住了她的腳步:“我就是難受。”
她回過頭。
鐘恒站在那,低着聲:“道理我都懂。關心你照顧你的都是別人,我沒在,我沒資格生氣。”
許惟立刻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我有毛病,我脾氣差,你做飯吧,不用理我。”他重新坐回沙發裏,“我自己待一會。”
許惟站在那看了他一會,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時間确實不早了,還是做完飯再說吧。
屋外院牆邊有木板搭成的簡易廚房,房東一共蓋了三間,她們三戶一戶一間。
許惟殺了魚,洗了蔬菜,手腳利索,只是腦袋有點跟不上,一直走神,老想着屋裏那人。
想着想着又有些後悔起來。
哄他一輩子又怎麽了?他除了這毛病,什麽都好,他心眼就那麽大,讓他一個人瞎想,他只會把自己憋死。
心不在焉把幾個菜炒完,看到電飯鍋已經跳到保溫,許惟洗洗手進了屋。
鐘恒還坐在那。
許惟走過去,在他腿邊蹲下,擡頭看他的眼睛:“鐘恒?”
“嗯。”他目光沒躲,語氣嚴肅,“我承認,我就是看不慣別人對你有想法,你不高興,我也改不了。”
許惟一聽就知道他思考的重點又錯了。
行,随便他吧。
許惟說:“你可以看不慣,但不要放心裏堵着自己,你來問我。”
鐘恒看着她。
許惟又認真地說:“別人怎麽想怎麽做我管不到,我只清楚我自己,在我這裏,沒有誰比得過你,你也許不相信,但我可能比你想的更愛你。”
鐘恒愣了愣,被這話砸得有點暈。
他胸口砰砰亂跳,昏頭昏腦地在記憶裏搜尋半天,十分确定這絕對是許惟說過的最甜言蜜語的一句。
鐘恒把她拉到腿上,手心泛熱:“你剛說的什麽?沒聽清。”
“……”
許惟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別裝。”
鐘恒把她摟緊,很輕地笑了出來。
許惟心裏默默嘆了聲,男人也是聽覺動物。
這一出小插曲過了,兩人在小屋裏吃了晚飯。
許惟把剩下的菜放進冰箱。
這房間裏沒有衛生間,廁所在隔壁,院子外頭不遠處就有公共浴室,許惟領着鐘恒一道去,兩人在門口分開,洗完再會合,拎着澡筐慢悠悠往回走。
路過小賣部的水果攤,許惟說:“想吃西瓜嗎?我買一個?”
鐘恒應道:“好。”
小賣部的老板也是熟人,看見許惟領着個男人,詫異地看了看:“這你男人吶?”
許惟一邊掏錢一邊應:“嗯。”
老板驚嘆:“你這速度快啊,不聲不響的,還真是回老家結婚了?”
許惟懶得解釋,順勢點頭:“是啊。”
鐘恒拎着西瓜站在一旁,臉上被春風摸過似的,笑得風騷至極。
這晚兩人窩在許惟的小床上。他們沒有做,只是躺着聊天。
在黑暗裏,他們第一次聊起各自從前的生活。
鐘恒概述了他半混沌半清醒的大學時代:“沒太大印象了,大概就是前兩年閑得胃疼,後兩年忙到頭昏。”他最後補了句,“嗯,大家都在談戀愛,就我沒談。”
許惟說:“沒人追你?”
鐘恒:“不記得。”
他也告訴許惟他的創業經歷:“我那兩個合夥人都是奇葩,最開始沒租到地方,他們弄了個移動板車就擺在校門口,挂牌子宣傳,旁邊就是賣山東煎餅的阿婆,他倆天天跟阿婆唠嗑,一天能混兩個免費煎餅吃。”
許惟被逗笑,問:“後來呢。”
“後來我跟我姐借了筆錢,趕緊找了地方,總不能老吃人家煎餅吧。”
“你什麽時候離開的?”
“一二年。”
許惟說:“我不知道你會走。”
鐘恒沒說話,把她抱緊了,問:“你呢,你在這做些什麽?一直住在這裏?”
許惟說:“不是,換過房子,也換過工作。”
“做過什麽工作?”
“在花店待過一陣,也去過物流公司,後來那家倒閉了,我就去了一個商場,還換過一些別的。”
她沒有詳細說,鐘恒也沒有再問。
沉默了好一會,他低聲說:“回去就領證。”
“嗯。”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我晚上會寫 沒寫完就明天上午接着寫 中午肯定有了 反正不會耽誤明天晚上應該有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