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壽宴

一樣的朱門,一樣的賀聯,就連收賀禮的家丁說的話也和前世一模一樣。

浔陽不由憶起前生的林林總總,當初在壽宴上她和彭四郎合奏了一曲《醉太平》作為壽禮。多少人誇他們佳人才子天造地設,浔陽自己也信以為真,如今想來都如笑話一般。

彭家的小丫鬟提着裙角跑過來,此情此景也與前世完全重合。

“見過郡主,我家五小姐請您去花廳相見。”

丫鬟胡桃總是冒冒失失,她口中的五小姐是慶國公之女彭玥言。

彭玥言與浔陽自幼相識,浔陽厭惡慶國公府所有人,獨獨不怨玥言。若說自己被迫和親有十分的苦,那玥言在前世則承受了十二分。

慷王登基後慶國公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将玥言許給了有虐妻之癖的虎嘯軍統領黃祿。猶記得自己出京之前玥言為她送行,本就纖瘦的她形容枯槁,身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傷疤,絲毫見不到舊日風華。而傷她最深的卻不是夫婿的虐打,而是親手推她入火坑的生父對她不聞不問。

花廳裏除了彭玥言之外,還有彭四郎,這也是浔陽早已知曉的。

銀鈴宮縧伴着浔陽的步伐鈴丁作響,人還未到已先吸引了目光。正是春暖時節,鵝黃如意雲紋交領短襦配着蘭紫留仙裙,加上明豔的臉龐,清新的妝容,直讓人感覺今年的春光都聚在了浔陽一人身上。

“郡主這一身打扮,快把外頭的桃花比下去了。”玥言看着浔陽的襦裙滿目豔羨。禦賜的蜀錦尊貴卻難免老成,這般配色端莊又不古板,嬌媚又不落俗,浔陽的眼光真是越發獨到了。

“照着你的尺寸裁了一身,已讓胡桃收起來了。”

“多謝郡主。”玥言笑逐顏開,露出淺淺的梨渦。

彭四郎走近,笑道:“郡主待玥言真是比我這個當哥哥的還好。”

“你既知道還不多對我好些。”

彭四郎好氣又好笑,輕敲了玥言的腦袋:“沒大沒小。”

玥言朝着彭四郎做了個鬼臉,又道:“你沒大沒小的妹妹要去幫母親招呼賓客了,郡主這位貴賓就留給哥哥招待了。”言罷歡歡喜喜而去,獨留了浔陽與彭四郎。

Advertisement

彭四郎欲言又止,對着詩友他總能滔滔不絕,面對浔陽卻難以開口。

浔陽早已知道他要說些什麽,便給了他個臺階:“令堂大壽,不知彭公子準備了什麽特別的賀禮?”

“我正想與郡主商議此事。”彭四郎喜出望外,心說自己與浔陽真是心有靈犀,“我新譜了一首曲子,想獻給母親作壽禮,若然,若然能有郡主的琴音伴我的簫聲,必是錦上添花。”

彭四郎忐忑不安,留意着浔陽臉上的每一絲變化。

浔陽微微一笑,欣然應允。

“不過,這譜子至少得讓我彈兩遍熟悉一下才好。”

“這是自然。琴已備好了,不過,不過我也得去招呼賓朋,只好,失陪。”

“彭公子只管去吧。”浔陽心中竊喜,這也與前世如出一轍。

彭四郎一步三回頭地離去,浔陽捧着曲譜心不在焉。前世大概在她彈完第二遍時,有一身穿囚服的女子闖進了花廳。當時她不清楚那名女子的來歷,又怕給慶國公府帶來麻煩,未敢收留她。直至多年後,唐近跻身大理寺卿,翻出了定遠将軍關致的案子,為這位蒙受通敵冤屈的名将雪冤,浔陽才知道今日所遇見的是越獄的定遠将軍之女,關晨娘。

定遠将軍是大數朝難得一見的猛将,而且為人剛正,不涉黨争。也是因他太過正直才得罪了小人,羅織了他通敵叛國的罪證。陛下乃念其功勞,赦其死罪,斬去右臂,舉家流放。今日正是關家人押解出京的日子。

前世浔陽見到從邊疆回京的關晨娘後一直心存愧疚,若當初她肯相助,或許關晨娘便不必受流放之苦。最重要的是,定遠将軍甚得民心,為他翻案對慎王府有利。

第二遍琴音剛落,關晨娘果然來了。

關晨娘生于西北,長于軍中,雖是女兒身,卻有着男子的堅毅。被押解的官兵打得遍體鱗傷,依然堅持要為父親翻案。

“姑娘。”關晨娘體力有些不支,單膝跪在地上,哀求道,“姑娘,求你救救我。”

盡管身受重傷晨娘也沒落過一滴淚,這份堅強浔陽打心眼裏欽佩。

浔陽放下琴譜,雖然她也想還關家清白,但收留朝廷要犯是重罪,她必須了解清楚眼前這個女子是否值得信任。

“你是逃犯?”浔陽冷聲道,“這麽辛苦逃出來不找個沒人的地方藏着,明知我在這兒撫琴還要過來,有何用意?”

關晨娘沒想到浔陽有此精明,自己的心思竟這麽快就被看穿,一時間想不到說辭。

“你叫什麽名字?”浔陽明知故問,只為知道關晨娘願不願意坦誠。

“關晨娘。”晨娘不假思索,關家兒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性命可以不要,氣節不能丢。

“定遠将軍的女兒?想翻案?”

“是!”

“有證據?”

“若有實證,我關家何至于落得如斯田地!”

“無憑無證,如何翻案?”

“我父親是無辜的,只要慎王肯出手,一定能還我父親清白。”關晨娘也是病急亂投醫,得知慎王千金今日會在慶國公府,便拼了性命越獄來此。

“我父親為什麽要幫你?”

關晨娘默然,她記得父親曾說過,他們軍旅之人義氣為重,而京中權貴卻是利益當先。

搜捕晨娘的人已到了慶國公府,晨娘聽見風聲神色慌亂。她潛入慶國公府是背水一戰,若浔陽不肯幫她,這天羅地網般的國公府她定然逃不出去。

浔陽抛出了一個包袱:“換上裏面的衣服,好好梳梳頭發。”

晨娘猶豫了片刻,浔陽的反應太過奇怪,随身帶着衣物更似是早已料到她會來求她。不過如今她也只能選擇相信浔陽,事情再遭也不會比現在差。

官兵沒膽量進國公府驚擾貴人,只得禀了慶國公,讓府內家丁搜尋一番。

晨娘扮作侍女低頭站在浔陽身後,家丁不敢打擾浔陽練曲,只掃了一眼便往別處去。

“你肯幫我?”晨娘問道。

“我沒有這個能力。”浔陽繼續撫琴,以免讓沒走遠的家丁察覺異常。

“你既然幫不了我,為何不由着他們把我帶走。”

浔陽停下柔荑:“我幫不了,但我父親可以。我會帶你回王府見我父親,不過你要明白,如果我父親不肯出手,王府你也不能久留。”

“我明白。”

“走吧。”

晨娘微怔:“你不是來賀壽的?”

“上輩子賀過了。”

晨娘越發疑惑,浔陽已理好衣裙準備出門,她也只得跟上。

“我裝作腹痛,你扶我出門。”

晨娘應了聲好,抓住了浔陽的手腕。浔陽甚是無奈,關晨娘握慣了刀劍,扮丫鬟實在連一成相似也沒有。浔陽好一番糾正,二人才出了花廳。

慶國公府人來人往,家丁丫鬟個個忙得不可開交,見着浔陽也只匆匆請個安而已。只要不遇着相熟的人,将晨娘帶出國公府也非難事。

偏偏事情的發展沒有這麽順利,彭四郎過來了。

“郡主這是怎麽了,身體不适嗎?”彭四郎關切着浔陽,便未曾留意她身邊的侍女。

“正想找人轉告彭公子,我有些不舒服不能為彭夫人撫琴了,要先告辭了。”

“郡主哪裏不舒服,不如我送你回去。”

“一點腹痛而已,回去休息休息應該就無礙了。彭公子還要招呼賓客,就不必麻煩了。”

彭四郎略顯失落,浔陽道了聲告辭,暗暗松了口氣。彭四郎目送着浔陽,卻發現浔陽身旁的婢女十分眼生,個頭比尋常女子要高許多,更奇怪的是她腳上那雙鞋只夠穿上腳尖,腳裸還露在外頭。

浔陽千算萬算,卻算漏了晨娘沒有裹腳。

“等等。”彭四郎喊住了她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