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捷報

琥珀色的茶水和深青色的茶葉在紫砂壺中翻滾,熱氣撫着浔陽的臉頰。

浔陽望着空空如也的冰裂釉瓷杯出神,沈宅所得的財物早已不在別苑,也不知慷王能否搜到魯王愛妾私藏的幾樣珠寶。早知如此便該讓張管事多留些線索,也省得她如今七上八下。

陽淌提起茶壺,燙得龇牙咧嘴,逗得浔陽撲哧一笑。見她繃了一夜的臉終于舒開,陽淌也松了口氣,道:“魯王別苑說小不小,只怕虎嘯軍一時半會也搜不出個結果,你先去睡吧。”

“我如何能睡得下。”浔陽又恢複了愁容,将茶杯往前一推,陽淌只得斟茶。

虎嘯軍在上元夜大張旗鼓搜查了魯王別苑,京中百姓議論紛紛。二更天時,宮中傳出消息,魯王因謀反罪入了宗人府。

幾乎同時,城西沈宅亦被虎嘯軍查封,沈宅與魯王的秘密不徑而走。

這傷風敗俗之案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有幾個官家婦女被當場擒獲,只得拿麻布袋從頭罩到腳。

知府吳通因失查罪連降三級,陛下欽點的新任知府李仕元卻仍是慷王門生。

此次雖成功借慷王之手揭發了沈宅的肮髒事,但賬簿并未被公開,慷王府分毫無損,浔陽心有不甘。不過魯王被囚至少已使今生的軌跡脫離了前世,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沈宅一案風波未平,代州傳來捷報,慎王平定天理教□□,不日回朝。

不同于慷王揭穿魯王陰謀後的無賞無罰,慎王一回京便得了陛下的厚賞。

天理教為害一方,最擅長的便是蠱惑人心,朝廷多次派兵剿匪皆是死傷慘重。慎王此次出其不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大傷天理教元氣,不僅代州百姓感恩戴德,不少武将皆覺解氣,紛紛請纓乘勝追擊,慎王黨更不願錯失如此良機。慷王黨則唱了反調,提議招安。

皇上猶豫再三,最終同意了招安。

慎王辛苦奮戰,最後讓慷王做了好人,慎王黨皆是忿忿不平,浔陽更難以舒懷。

前世亦有招安天理教之事,那時,唐近已位及大理寺卿。百官主戰,唯他上書進谏,力主招安,而後慷王也與他站在了同一陣線。

事實證明,招安之策确實是對的。天理教雖為烏合之衆,納入軍中後個個奮勇,當中有一人更成了慷王麾下的得力幹将,有不敗将軍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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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唐近已經開始為慷王謀事?

浔陽坐在亭中石凳上自顧思索,慎王喚了她三聲皆無反應,直至慎王走入亭中,藥酒的氣息破壞了空氣的純粹,浔陽才驟地回過神來。

“在想什麽,這般入神?”

浔陽微低着頭,她并不想欺瞞父親,可是實在不知怎樣才能讓父親相信。

浔陽未答,慎王也不深究,心想女兒已經長大,心事哪還能件件說予父親聽。

“沈宅之事你和淌兒做得很好。”

“女兒有愧父親所托,沒能把握好時機扳倒慷王。”沈宅是父親布了一年的局,在她手裏卻沒發揮該有的效應,浔陽始終不甘。

慎王沒有絲毫責怪之意,搖頭道:“這已很好了,黨争不同剿匪,不可貪快,更不可動搖了江山根本。沈宅的賬簿一旦公開,涉案的文官武将無顏繼續在朝中立足,那麽多的官吏一同辭官,豈不給了西北蠻夷入侵我大數的機會。”

“可是慷王一點虧也沒吃,反倒立了功。”

“他若真立了功,為何你皇爺爺不賞他?”慎王又道,“魯王是皇室中人,做出這樣的事情辱的是皇家的顏面,慷王将其公諸于世,哪裏是在立功?”

浔陽細細一想,确實如此。自己也算是歪打正着,上元夜沒有宵禁,大街小巷燈火通明異常熱鬧,虎嘯軍的行動根本藏不住。

“那若此事由父親主持,父親會怎麽做?”這個問題浔陽反複想了許久,前世沈宅雖被查封,但魯王未受半點牽連。一個五品小官背起了所有罪名,如此蹊跷居然也沒人深究。

慎王仰頭望着蒼穹,斜陽正好。

“我與慷王争的是天下,你皇爺爺的天下。魯王除了沈宅再無其他籌碼,對付他只會讓你皇爺爺失去最後一個手足,他不會開心。”

“父親會密禀?”浔陽恍然大悟,能讓一個五品官頂包必是皇爺爺默許了。雖然賬簿沒有公諸于世,但風聲一傳出去,那些冷落了妻妾的官吏大概也心中有數,這件事掀起的波瀾越小,對他們名聲的損害也就越小,想必心中也會對父親存着感激。

只是如此浔陽就更不明白了,父親這般韬略,到底為何會輸給慷王?

見浔陽一點即通,慎王深感欣慰。可惜她非男兒之身,否則父子共謀大業必事半功倍。

“浔陽果真聰慧,像你長兄。你二哥若能如你二人這般,為父可省心不少。”

“我們兄妹皆是父親骨肉,自然有父親的智慧,大哥沉穩,二哥灑脫,各有千秋。今次之事二哥出力不少,想必假以時日多加歷練,也能如大哥般為父親分憂。”

“為父也盼着這一天,只是。”慎王既是嚴父也是慈父,他期盼兒子成為國之棟梁,卻只希望浔陽過得安樂無憂,“浔陽,黨争之中有太多卑鄙龌龊之事,為父不希望你卷入其中。以後,這些事還是留給父親和你幾個兄長吧。”

“可是浔陽想為父親分憂。”重活一世,她怎麽可能再眼睜睜看着父親失敗。

慎王向來說一不二,對此自是搖頭。

“你對父親沒有信心嗎?”

浔陽沉默,現在告訴父親一切他定不會相信,唯有等将來她多為慎王府做些事情,那時父親才有可能相信重生之說。

見浔陽一臉失落,慎王又安撫道:“為父知道你是為了王府好,你若真想為父親做些什麽,過幾日慶國公夫人的壽宴就陪你母親一起出席。慶國公是父親的臂膀,你多去走動也是在幫父親。此次回來你皇爺爺賞了許多錦鍛,你去挑挑,裁幾身新衣。”

慶國公算什麽臂膀,慷王一登基他便捧着慎王府所謂結黨營私的證據去換自己的富貴榮華,絲毫不顧念父親的提拔。這等小人,浔陽實在瞧不上眼。

不過盡管如此,浔陽還是不得不去一去,因為前世在那壽宴上發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也許她可以改變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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