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盜竊
春眠不覺曉,瑞香催了三次浔陽才懶洋洋起床。正閉眼洗漱着,蓮珠匆匆忙跑過來氣籲籲道:“郡主,那個和尚出事了!”
浔陽驟地瞪大了眼睛,倦意一掃而空:“出什麽事了?”
“柳掌櫃說他偷銀子!”
浔陽哦了聲,繼續閉眼漱口。
蓮珠愣愣看着她,不是說凡與那和尚的事都要盡快禀報嗎?
“他現在人在哪?”浔陽擦了擦嘴,慢悠悠開始挑衣裳。
“關柴房了。”
“先打一頓再說。”
“啊?”蓮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浔陽又重複了一遍。
“去吧,別打死就行。”浔陽挑了件水綠暗花齊腰襦裙,又翻出一套珍珠頭面,化了個精致的落梅妝。磨蹭了許久才打扮得宜,邁着蓮步去柴房。
浔陽當然相信堂堂未來宰相是不會做那些鼠竊狗偷之事的,可若不給他點苦頭,自己哪來的機會救苦救難,又怎麽讓他死心塌地做慎王府的人呢?
柳管家親自守在門外,見浔陽來了頗感意外。府內事務由王妃掌管,幾十兩銀子的小事通常是王妃身邊的齊嬷嬷處理。以往只要給點好處,他說什麽齊嬷嬷就信什麽,可這浔陽郡主就不好糊弄了。
“這點小事怎麽勞煩郡主親自過來?”柳管家做賊心虛,一臉谄媚地迎過來。
“母親想讓我學學主持中饋,這便來了。”浔陽心裏明白,賬房一把手是個肥差,柳管家從中定撈了不少好處。這個她認同母親的說法,養看門狗看米缸總得讓它吃飽了才不會打破米缸,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罷了。大概是唐近太過耿直,才惹了他狗急跳牆反咬一口。
“其實這事兒簡單,就是那個唐近偷了五十兩銀子被捉了現行,按咱王府的規矩,初犯者杖責五十,賣出府去也就是了。郡主要監刑嗎?”
浔陽心想這柳管家可真會避重就輕,明明自己是來徹查的,倒成了監刑。她費了那麽多心思把人弄過來,哪能就這麽給賣了。柳管家早年是父親的随從,因幫父親擋了冷箭腿上落下殘疾,說起來也算是王府的功臣,輕易不能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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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銀子是怎麽被偷的?”
“他開櫃子偷的。”
浔陽哦了一聲,又問道:“那櫃子的鑰匙原先可是柳管家保管?”
“對,他趁我不注意偷了我的鑰匙。”
“有人看見了?”
“我看見了呀。”柳管家毫不遲疑,仍舊笑得殷勤。
浔陽微微一笑:“柳管家既看見了為何不制止他,反倒由着他開錢櫃?”
柳管家摸着後腦勺琢磨着怎麽圓話,浔陽又繼續發問:“這五十兩是碎銀還是銀錠?”
“都有。”
“錢櫃裏應該有不少五十兩一錠的銀子吧,為何唐近要那麽麻煩,拿小銀錠和碎銀?”
“這個……”柳管家啞口無言。
浔陽并不打算揭他的底,叫他知道這謊圓不下去也就夠了。她道:“柳管家,我知道你對慎王府有功,可凡事也別做得太霸道不是?”
“是是是,郡主所言極是。”柳管家再怎麽恃功而嬌也不敢在浔陽面前放肆,這位可是王爺的掌上明珠,掉滴淚珠子都能抵了他那陳年舊功。
“柳管家明白就好。”浔陽道,“此事只當誤會一場,那唐近放在柳管家這兒怕也礙眼,我就帶走了。”
“不礙眼不礙眼。”柳管家露了幾分慌張,“這人還是放這兒吧。”
“柳管家。”浔陽聲音驟地冷厲起來,蛾眉一挑,“我說話不管用是嗎?”
這氣勢唬得柳管家再不敢出聲,照着浔陽吩咐打開了柴房。
浔陽兩輩子都活在雲端,這還是第一次踏足柴房。比之尋常人家,王府柴房已算幹淨齊整,但那散布在空氣裏的塵埃與木屑仍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柴房裏的唐近剛挨過一頓打,眼梢還帶着淤青。近來不曾剃發,腦袋上立着不足一寸的頭發,看起來像一頭體形龐大的動物。
柴房門打開的那一瞬光線耀眼,唐近單手擋着光,待雙眼适應時已見一張清蓮般的臉龐在他身畔。
“施……郡主,我沒有偷銀子。”
“我信你。”浔陽淺淺的笑靥像開在暖風裏的辛夷花,令人熏醉。
“郎中已經去請了,唐公子還能走路嗎?”
“走得。”
唐近捂着左肩站起,兩個小厮要過來扶他,唐近卻道不必。出柴房時柳管家還目不轉睛盯着,那眼裏似要沁出血來。
郎中給唐近上了藥,唐近迷迷糊糊睡着了。浔陽倚在藕風小築的美人靠上喂魚,越想越覺得奇怪,以柳管家在慎王府的地位,一點小事怎會這麽憂心忡忡,莫非唐近知道的事并不尋常?
“唐近醒了嗎?”
瑞香答道:“方才小芙過來禀了,人醒了,正吃飯呢。”
“走,找他去。”
此時唐近已喝了兩碗清粥下肚,見浔陽過來往把碗放下。道:“郡主怎麽親自來了,正想着一會去向郡主致謝。”
“謝就不必了,我來是想問問你,柳管家為何要冤枉你?”
“這個……我也想不明白。”
都快被人賣了還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唐相國可真是蠢到家了!
“把你聽見看見的原原本本告訴我,一點細節也別落下。”
唐近細細回想着,腦袋略有些疼痛,把手往上一捂,又被頭發紮着有些別扭。浔陽見他捂着腦袋心下沉,不會讓她打壞腦子了吧。
“今天早上我在後院水井邊看見了柳管家,見他掉了一張紙便撿了打算還他。他走的急,我沒追上,就先将那紙收着了。後來一時沒想起這事,倒是柳管家先看見那紙在我身上,然後就說我偷銀子了。”
“那紙上寫着什麽?”
“是張借據,柳管家借錢給別人的借據。”
一張借據何至于如此,就算是挪用了王府的銀子,只要不做得過分,母親也不會去追究。
唐近努力回想着借據上的內容:“上面寫着,借了西滿胡同林裕時五十兩銀子。”
西滿胡同住的都是些小商販,借幾十兩銀子周轉也不出奇,浔陽還是沒想通哪裏不妥,莫不是自己想多了?
“郡主,我實在想不起來別的什麽了。”
“你且歇着吧。”浔陽對他也不抱什麽指望了,還是從柳管家那兒下手查查為好。
探子派出去還沒回來,她二哥陽淌倒是找來了。浔陽用的探子都是她二哥的人手,方才千叮萬囑不要張揚,轉臉就向自個主子禀報了。
“說說吧,怎麽回事兒。”
“就是覺得那柳管家有問題,借你的人用用罷了。”
這麽敷衍的答案才打發不了陽淌:“我可聽說是他打了那個和尚,你還把人往自個院裏領。我的好妹妹,你可別犯糊塗。”
浔陽實在想不明白,她這二哥怎麽會覺得自己能看上一個頭發都沒長全的人。道:“我把人領過來是想查柳管家,二哥,你可認識西滿胡同,林裕時。”
“鬼才認識他。”陽淌說完又猛地想起來了,“你是說昨個夜裏投河的那個林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