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影響教學。具體的工作事項我會向學校領導彙報,盡自己所能配合你們的偵查工作。”

“那就謝謝曾處長了。”

“哪裏的話,還要多謝二位,希望能盡快查出真兇,繩之以法。”

蕭強緩緩翻閱着馮婧遞過來的供詞、現場照片及各種相關材料,看完後抽出其中一張照片,問:“441是什麽意思?”

曾國勇湊過來看了看照片,是那張在小樹林裏血寫的“441”三個大字,血液已經幹涸了,呈現為醜陋的紫黑色。

“441?我們這裏用441做代碼的只有一個女生寝室,是指學生宿舍第四幢第四樓第一間寝室。這條線索,不知道是兇手留下來的還是死者留下來的。”

“441 女生寝室?”蕭強喃喃自語,似乎想起來了,“聽說,前兩年,有間女生寝室出現了用催眠誘人自殺的惡性事件,就是這間441女生寝室?”

“是的。那個犯人是學校女教師秦月的未婚夫,原本關押在精神病院,一年多以前從那裏逃脫了,仿佛人間蒸發般,至今音信全無。”

“那現在441女生寝室還有人住嗎?”

“有,還住了兩個女生,一個叫方媛,一個叫蘇雅,都是我們學校大名鼎鼎的人。本來還有一個女生的,叫徐招娣,因為害怕遷了出去。”

“大名鼎鼎?”蕭強不解。

曾國勇有些尴尬地說:“你問徐天吧。”

蕭強轉臉望向徐天。

在曾國勇與蕭強交談的過程中,徐天一直靜靜地站在陰影中,像塊石頭一樣緘默不語,顯出與他年齡不相稱的老成。蕭強沒讓他走,他就沒走。沒有人注意他,他也沒說話。

“學校一直流傳着441女生寝室的靈異傳說,于是裏面住的人都成了名人。而且,這兩個女生都長得很漂亮,算是本校的校花。方媛的學習成績非常好,近兩年她們系的第一名都是她包攬的。蘇雅則是遠近聞名的文學才女,作品在網絡上廣為傳播,出版發行了四本書。兩個女生都很受男生歡迎,都沒有談戀愛,是不少男生的夢中情人。”

蕭強聽得很仔細,他注意到,一向沉靜的徐天說到“夢中情人”時,語調有所變化,仿佛潺潺流水中泛起幾縷漣漪。

“不會也是你的夢中情人吧?”蕭強打趣道。

徐天沒有回答,把頭扭過去,仿佛做賊心虛。

“我也來推理一下,你喜歡方媛,對吧?”蕭強乘勝追擊。

一旁的馮婧咳嗽了幾聲,蕭強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馮婧,沒有再向徐天繼續發問,低頭翻閱手上的案件材料。看完後,凝神思索了一會,一臉嚴肅:“徐天,你也是當事者,幫我分析分析。”

徐天似乎明白了蕭強的用意,而且對此案思索已經有段時間,這時也不推辭,侃侃談了起來:“首先,我們所知道的案件經過,可分為兩塊,一塊是梅幹敘述的,沒有人證物證,值得懷疑。另一塊是我敘述的,梅幹可以作為旁證,基本與事實相符。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梅幹的敘述,可信度有多高?有沒有杜撰?有沒有遺漏?這些,都要打個問號。”

“其次,在梅幹敘述與事實相符的假設下,如何解釋他所看到的?樹妖?這樣的解釋在現實中是無法站腳的。但不是樹妖,他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一個人?據梅幹說,不僅僅是他,陳安琪當時也被吓得摔倒在地上。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這個詭異的人影肯定與兇手有關。問題是,這個人影是如何做到懸浮在空中的。而且是在校園裏的夜晚,幾乎不可以使用大型道具。

“第三,殺人動機。兇手殺害陳安琪的動機是什麽?我雖然沒仔細去觀察陳安琪的屍體,根據梅幹的證詞,兇手抓走陳安琪到我們發現陳安琪的屍體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這點時間裏,還要将陳安琪的屍體帶到小樹林裏,懸挂在樹上,應該沒時間對陳安琪進行性侵犯。如果不是奸殺,死者陳安琪是一個新入學的學生,不可能有太多的感情糾紛,梅幹幾乎是公開追求她,并沒有與其他學生發生這方面的沖突,所以,情殺的可能性也基本可以排除。一個女學生,身上會帶多少錢?劫殺基本上不可能。仇殺?這似乎是最可能的。但從兇手的手法來看,像是精心布置的,從容不迫,游刃有餘,能設計出這樣的詭計,其智商肯定不低,如果真要仇殺陳安琪的話,似乎不必等到現在。所以,仇殺的可能性雖然有,卻也不大,或者說,不是很準确。因此,兇手謀殺陳安琪的動機很重要,應該重點調查。

“第四,兇手是什麽人?殺人、背屍、懸屍、脫身,這些事情,在短短十幾分鐘內完成,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而我從校衛隊辦公室出來,從大門的方向一路搜尋,一直搜尋到小樹林,能遠眺到小門,都沒有看到兇手的蹤跡。依我的推測,兇手應該就是醫學院裏的人,只有熟悉醫學院環境的人才能迅速做完這一切。”

曾國勇聽得心驚肉跳:“徐天,你真的能肯定,兇手是醫學院的人?那他還會不會再殺人?如果他再殺人,怎麽辦?”

一樁命案就夠他頭痛的了,如果變成連環殺人案,恐怕連背黑鍋都輪不到他這個保衛處處長,到時,可夠那些學校領導受的了。

徐天緩緩點了點頭:“我之所以推斷兇手就是醫學院的人,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441 三個血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441 三個血字的意思就是指441 女生寝室。寫下這三個字,不外乎兩個人,死者陳安琪,或是兇手。我個人偏向是由陳安琪用自己的血寫下來的,兇手不會那麽傻,留下自己的筆跡。同樣,他也不可能那麽傻,沒看到陳安琪寫下這三個字。所以,陳安琪寫下這三個血字,兇手是知道的,但他沒有阻止陳安琪。這樣看來,寫下這三個血字,或許不是陳安琪的本意,也有可能是兇手逼迫她寫下來的,似乎是警告的意思。”

“你是說,兇手在警告441 女生寝室的方媛與蘇雅?”蕭強饒有興趣地看着徐天。

蕭強的旁邊,馮婧對着自己的筆記本龍飛鳳舞,将徐天的推理速記下來。

“也許是,但我不能肯定。也有可能,是警告與441 女生寝室有關的人。其實,如果真能弄清兇手的殺人動機,離破案也就不遠了。”

“也許吧。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梅幹所敘述的,有幾分可信?”

徐天有些猶豫,沉吟了半晌,才開口說:“我個人,還是很相信他的。我想,他還沒笨到那種程度,笨到自己設計謀害陳安琪,再回來編一個樹妖的傳說企圖敷衍過關。”

“但不完全相信,對吧。”蕭強道破徐天的心思。

徐天勉強笑了笑,沒有回答,轉臉去看窗外。

蕭強明白徐天的想法。畢竟,梅幹現在還是他的朋友,在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朋友是殺人兇手時,随便懷疑朋友并不是一種美德。

蕭強看了看手表,六點十五分。窗外天色已經大亮,一些早起鍛煉的人在校園裏跑步,多半是上了年紀的退休老教師。絕大多數的大學生們,此時尚在沉沉的睡眠中。或許過不了多久,案情就會在這些無憂無慮的人們中傳開。

一個刑警進來報告,現場取證工作已經結束了。蕭強吩咐馮婧收拾好資料,走出保衛處辦公室,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對徐天說:“徐天,有沒有興趣去看看犯罪現場?”

徐天當然求之不得,跟着蕭強、曾國勇再度來到小樹林,幾個刑警正在忙忙碌碌,收拾各種器具。陳安琪的屍體還纏在榕樹枝上,如一條倒垂的蛇,扭曲的角度簡直就不像是人類身體能做到的,顯得非常詭異。

“取證工作做完了嗎?”

“做完了。”

蕭強點了點頭,再次檢查一遍。事實上,他早就嚴謹而細心地觀察過現場。但他不肯放棄一切破案的機會,甚至還抓起血字旁邊的泥土嗅了嗅。

其他人只能耐心等候。大約過了十幾分鐘,蕭強轉了一圈,這才說:“準備收隊。”

曾國勇問:“蕭隊長,那陳安琪的屍體……”

蕭強吩咐身邊兩個男刑警:“去把死者扛下來,送到法醫處。”

這兩個刑警,一個叫王亮,一個叫李鐵,是蕭強的得力助手。兩個人一臉苦相,卻也只能聽從命令,敏捷地爬上樹,協力去拉扯屍體。

“怪了,怎麽這麽緊!”

“是啊,根本就拉不出來。”

“就是嘛,再叫兩個人上來。”

“邪了!這眼睛,瞪得真吓人。”

王亮大聲叫着發牢騷,李鐵在一旁煽風點火,推波助瀾,想讓那些看熱鬧的同事來幫忙。陳安琪的屍體已經僵硬,四肢死死地纏在榕樹上,兩個警察要用一只手攀在榕樹上,既怕弄壞了屍體,又要保持平衡,不敢亂用力。

“哪有那麽多廢話,都沒吃飯?還不快點!”蕭強沒好氣地訓斥。

看到隊長動怒,王亮與李鐵不再磨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還是把屍體扛下來了。

馮婧看到陳安琪死後的慘狀,于心不忍,伸手輕輕撫摸她的眼皮,讓她閉上眼睛。

刑警們忙碌了這麽久,都有些倦意,全部上車坐好。蕭強與曾國勇告別,叮囑他密切注意梅幹的動靜,案件的具體偵察方法會與上級研究後再做決定。

蕭強是最後一個上車的。他上車後,突然發現馮婧的臉色有些異樣,像紙一樣蒼白,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陳安琪的屍體,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身子在微微戰栗。

身為刑警,竟然會被一具死屍吓成那副模樣?蕭強心中起疑,順着馮婧的眼神望去。

陳安琪的屍體正直挺挺地擺在車中間,原本是被一塊肮髒的裹屍布蓋住的,卻不知為什麽露出了一角,正好顯出陳安琪那張扭曲僵硬的臉,眼睛睜得大大的,透着寒光,冷冷地瞧着他們。

而在幾分鐘前,這雙眼睛,原本被馮婧輕輕撫摸閉上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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