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嘴裏嘀咕着:“不就是條魚嗎,鬧得這麽隆重。”心中不服,但隊長的話還是要聽的,從工具箱中尋出一只牛皮手套戴上,這才伸手去捉那條魚。

那條魚在網兜裏蹦來蹦去,十分活躍,很是生龍活虎。正因為這樣,才引起蕭強的疑心。月亮湖的水那麽毒,這條魚竟然安然無恙,生機勃勃,令人費解。

刑警還沒抓住那條魚,手指就傳來一陣疼痛——那條魚竟然張口咬住了刑警的手。刑警吓了一跳,手指仿佛被尖嘴鉗鉗住了。

他急忙脫下牛皮手套,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被咬出了兩個血洞,血流不止。這條魚竟然有牙齒,而且牙齒竟然能咬穿牛皮手套。

“去,把他帶到南江醫學院附屬醫院,一到就打麻醉針,全身麻痹。”蕭強果斷地命令其他人把這名被咬的刑警帶走。雖然現在還沒徹底弄清楚情況,但王亮瘋狂後的情形實在令人膽寒。為了防患于未然,凡有可能中了毒的人,都必須送到醫院裏先麻醉起來,再進行治療。這也是他一看到李鐵醒來就将他铐起來的緣故。

受傷的刑警被帶走,蕭強用強光照射那條魚。那條奇怪的魚,被扔在地上,還死死地咬着牛皮手套,并且把手套撕下一小塊,強行吞咽着。

“奇怪,這是什麽魚?這麽兇!好像不是鲫魚。曾處長,你看過這種魚沒有?”

曾國勇是從農村出來的,雖然沒養過魚,但常見的魚類,還是能分辨清楚的。他看了半晌,說:“蕭隊長,這種魚我從來沒有見過。學院也從來沒有放養過這種魚。”

方媛早就和馮婧走了過來,只是一直沒機會說話。她看了一會兒,心中一動,插嘴說:“蕭隊長,這種魚,應該是外來的,似乎和我知道的亞馬孫河的食人魚有些相像。”

“食人魚?”蕭強與曾國勇同時說道,目光“刷”地轉向方媛。

方媛有些緊張:“我也不能肯定。只是,聽說巴西亞馬孫河流域裏,存在一種叫食人鲳的魚類,俗稱食人魚,多達十幾個品種,兇殘成性,經常成群結夥游動,攻擊所有可以攻擊到的生物。別說是魚蝦蟹鳅,即使是猛獸與人類,只要掉進了水裏,它們都不放過。兇殘的鯊魚,見了它們,也只有逃命的份。前些年,我國有很多地方引進了這種魚用來觀賞飼養。但我國水域沒有這種食人魚的天敵,一旦流入江河中,對生态平衡的破壞是致命的,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幾年前國家就下令,統一捕殺食人魚,所以食人魚在我國已絕跡了。可沒想到,竟然在這裏再度出現。”

方媛這麽一說,蕭強也想起來了,的确有那麽一回事。可是,湖裏怎麽會出現食人魚?這是國家明文禁止飼養的,是誰放養在湖裏的?怪不得看不到其他魚類,湖水本來就被嚴重污染,其他魚類能幸存下來本已不易,還要面對食人魚的瘋狂撕咬,想不滅絕都不行。

韓軍身上的牙印,想必也是食人魚的傑作。食人魚本沒有毒,但它咬破韓軍的肌膚,讓湖水的毒浸入了韓軍的血液中,這才是致命的。王亮下水時,很可能自己被食人魚咬傷了卻沒注意,誤以為是被韓軍掙紮時所抓傷。李鐵之所以還沒有發作,也許是因為身上沒有傷口,湖水的毒沒有滲入他的血液中。這和艾滋病有些類似,只要沒有讓艾滋病毒通過血液、精液、分泌物等方式進入身體的液體循環中,僅僅是接觸,并不會被感染。

可是,這究竟是什麽毒,竟然能破壞人的神經中樞,麻痹各種器官感覺,讓人變得如僵屍般瘋狂?現在只能等待法醫的檢測報告出來。不知為什麽,這次的法醫檢測,花費的時間特別長,聽說法醫們一直沒有下班,通宵達旦地檢測。

蕭強吩咐刑警,把食人魚收起來,送到法醫處。刑警小心翼翼地把食人魚用鐵盒子裝好。

這時,黯黑的天空現出一些灰白的顏色,天快亮了。

希望今天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好日子。蕭強想。殘餘的那點湖水已經沒辦法抽出來,最好的辦法是讓陽光曬幹,然後再掩埋。

一個刑警突然叫了一聲,指向湖中央:“快看那裏,有一個人!”

果然,在湖中央,一個人臉朝下趴在湖底。

方媛驚叫:“蕭靜老師!”

雖然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方媛還是毫無疑問地肯定那個人就是蕭靜。蕭靜的身體,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韓軍說,黃嘉雯是被水鬼拖進了月亮湖。可抽幹湖水,沒有發現黃嘉雯的屍骨,只找到了蕭靜的屍體。難道韓軍所說的全是謊話?

蕭靜,他又怎麽會掉入月亮湖的?難道也是被水鬼拖下去的?

短短的幾天,所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撲朔迷離,鬼氣森森。蕭強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詭異的案件,案件還沒找到突破口,精幹的下屬卻已經慘遭毒手。

35

光是怎樣把蕭靜的屍體弄上岸這個問題,就已經讓刑警們頭都大了。蕭靜的屍體在湖中央,一般的工具撈不到,只能讓刑警們下去擡。雖然抽幹了湖水,湖底仍然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和污泥,這些東西肯定含有劇毒,嚴禁接觸,否則性命難保。但不把蕭靜的屍體弄上岸,也不行,如果被新聞媒體報道出去,不僅讓警方顏面掃地,也會破壞南江市團結安定的大好形象。

蕭強讓兩名刑警穿着緊身皮衣高位皮靴,裹得嚴嚴實實,紮好紮緊,弄得像電影中的防輻射人員一樣。下去之前,先往兩名刑警身上潑水做實驗,确定皮衣裏面浸不進水,不會被湖水的劇毒感染,這才讓他們下了湖去撈蕭靜的屍體。

沒多久,蕭靜的屍體被撈上來了,被置在空地上,用消防車的水管長時間沖洗。其實,蕭靜的屍體幾乎沒一個完整的地方,頭胸手腳,全被食人魚咬過,血肉模糊。就連衣服,也被咬得破爛不堪,慘不忍睹。

方媛無法繼續看下去,只是看了幾眼,強忍着嘔吐的欲望,在馮婧的陪同下,搖搖晃晃地回到寝室。她有些後悔,不應該堅持來尋找蕭靜的屍體。以後,只要一想起蕭靜,就會想到他殘缺不全、千瘡百孔的腐臭屍體。

方媛和馮婧通宵沒睡,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嚴重透支,确實需要休息了。

天已經蒙蒙亮,南江醫學院校園裏陸續出現早起鍛煉的教師們。有些教師圍了過來,看到蕭靜的屍體,議論紛紛,欷歔不已。

曾國勇走上前,維持秩序,勸這些教師們散去,以免妨礙警察們處理現場。他正在做工作,一個年輕的女教師走到了他面前。

這個女教師穿着一身鵝黃色緊身運動裝,勾勒出她那充滿青春與美感的身材曲線。長發飄飄,亭亭玉立,白玉般精美的瓜子臉,小嘴紅似櫻桃,令在場的男人眼前一亮。

曾國勇看到她,十分意外,怔了一下:“婷婷,你怎麽也來這裏?”

原來,她是曾國勇的女友,南江醫學院的體育女教師葉馨婷。

“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蕭靜老師失足掉進湖中溺死了。”曾國勇沒把實情說出來,不想讓葉馨婷擔驚受怕。

“你昨晚那麽匆忙趕回來,連電影都沒看完,就是因為這件事?”

“是的。”

葉馨婷問:“那你到現在都沒有睡覺?”

曾國勇說:“沒事,一晚不睡,不要緊的。當年我當兵時……”

葉馨婷打斷了曾國勇的話,生氣地說:“別和我提當年,就你當兵的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破事,我聽都聽煩了。”

曾國勇不好意思地笑了。葉馨婷年輕貌美,又在醫學院這種好單位,有的是男人追求她。曾國勇一直認為,能找到葉馨婷這麽好的女孩,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所以對葉馨婷寵愛有加,凡事讓着她,從不和她頂嘴。

旁邊有認識的教師哄笑打趣:“哎,我說老曾啊,叫你不要找我們小葉姑娘吧。這美女,不是那麽容易伺候的。你看,還沒過門,就專制起來了。”

當着這麽多同事的面,葉馨婷也有些不好意思,柔聲說:“做完事,早點回去休息吧,不要那麽拼命,小心身體。”

這幾句話,說得曾國勇心裏甜滋滋的,仿佛喝了蜜一般,痛痛快快地答應了。葉馨婷望了湖邊的刑警們一眼,沒有多問,繼續她的跑步。

蕭強走了過來,望着葉馨婷遠去的身影,微微一笑:“行啊,曾處長,這手功夫可到家了。改天有空教教我,傳授點經驗給我。”

曾國勇幹笑兩聲:“蕭隊長,別開這種玩笑了。我們老老實實做人,規規矩矩做事,也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讓人家看上了,哪有什麽功夫經驗。”

他嘴上雖這麽說,臉上卻頗得意。畢竟,曾國勇沒權沒錢,相貌平平,年齡又偏大,能找到葉馨婷這種漂亮女孩,挺不容易的。

“曾處長,麻煩你了。你也辛苦了一晚,我看,今天就這樣吧。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們收拾好東西,都回局裏去。你安排一些保衛人員輪班守衛,不要讓任何人接觸湖水。下一步的行動,等法醫的檢測結果出來了再做打算吧。”

“好吧,就照你說的辦。安排好人員後,我先回去休息。如果有什麽需要,盡快聯系我,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曾國勇留下手機號碼,安排好輪班的保衛人員,就回去休息了。他确實感到疲倦,最近學校的事情多,連續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沒多久,刑警們收拾好各種器具,除了馮婧,其他人全部撤走。馮婧住進了441 女生寝室,作為警方的眼線,密切注意醫學院的動靜。

回公安局之前,蕭強特意先到南江醫學院附屬醫院看望李鐵。李鐵躺在病床上,全身被石膏綁得結結實實。所幸的是,經過醫生們的詳細檢查,李鐵的身體并沒有發生異變,另外一名被食人魚咬傷手指的刑警也沒發現異常,這讓蕭強松了口氣。

回到南江公安局,一進辦公大樓,他就直奔法醫處。法醫處也是忙得不可開交,還請來了省廳有名的元老級專家劉法醫來坐鎮指揮。

蕭強直接找到劉法醫,問:“法醫報告怎麽還沒出來?”

劉法醫在翻閱一沓厚厚的資料:“蕭隊長,別急。”

“能不急嗎?昨天我的一個同事,死得莫名其妙。死之前,和死去的韓軍一樣,嗜血瘋狂,攻擊其他人。那湖水,究竟有什麽古怪?”

“蕭隊聽說過藻青菌嗎?”

“藻青菌?是什麽,是一種海藻,還是一種細菌?”

“藻青菌也算是一種海藻吧,所不同的是,它是海藻和細菌的結合體,幾十億年前曾活躍于地球上,是現代細菌和海藻的祖先,曾是毫無生氣的古海洋中的霸主。現在卻出現在太平洋的一些島嶼和漁場中,含有劇毒。這種藻類的生長速度非常快,一小時就可以布滿一個足球場這麽大。只要碰到這些海藻,皮膚會被燒傷,嘴唇會起泡掉皮,眼睛紅腫。即使沒碰到這些海藻,碰到了含有這些海藻的海水,也會有這些症狀。”

蕭強想起來了,月亮湖的湖水裏,經常能看到漂浮着一些黑色的藻類。只是,這些藻類,并不像海藻那樣一片片鋪滿水面,而是分散漂浮的,像死水裏面的絮狀物一樣,所以不那麽惹人注意。

“你是說,醫學院的湖水中,含有這種劇毒的藻青菌?”

“應該說,是同一種性質的細菌。但毒性,卻比海洋裏的藻青菌強很多。”

“這是為什麽?”

“遠古時代,藻青菌的毒性并不是很強。現在大海裏面出現的藻青菌,毒性加強了許多倍,但和我們正在化驗的湖水比起來,卻只是小巫見大巫。我們在湖水裏,除了發現大量的有毒化合物,還發現了大量的抗生素成分。我們分析,應該是南江醫學院的校辦藥廠的污水流入了湖裏。”

“抗生素?不是可以消滅細菌的嗎?”

劉法醫嘆了口氣:“問題就出在這裏。人們一直與細菌、病毒這類生物入侵者進行殘酷的生物競賽。一方面人類在制造各種藥物消滅細菌、病毒,另一方面細菌、病毒也在不斷地變異,演化為新的品種,從而對藥物免疫。抗生素剛問世時,它的功效非常好,但是随着各種病菌的基因變異及新品種的不斷産生,抗生素、疫苗的效果越來越差,細菌病毒卷土重來,并且比以前更加兇惡,來勢洶洶,而傳統的藥物在這些基因變異過的病菌面前束手無策。”

36

蕭強總算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南江醫學院湖水裏的藻菌結合體,因為校辦藥廠的污水排入,被污水中的抗生素消滅了很多,而沒有被消滅的藻類細菌為了抵抗産生了變異,從而形成新的變種。這種新的變種藻類細菌,耐藥性更強,繁殖更快,危害更大,對吧?”

劉法醫點了點頭,接着說下去:“目前的殺菌劑主要以抗生素為主。我國對抗生素的使用管理并不嚴格,造成抗生素産品到處生産,随處可買。聯合國衛生組織對我國這種藥品管理制度頗有微詞。随着抗生素的濫用,細菌的耐藥性越來越強,甚至出現了以葡萄球菌為代表的常見病菌已不再對除萬古黴素之外的任何抗生素敏感。像我們經常使用的一些青黴素,已經接近失效。即使是一些新出的抗生素産品,細菌對其耐藥性也很強。你想想,在湖水中的細菌,長年累月地抵抗藥廠污水中的抗生素,其耐藥性,達到了驚人的地步。而這些劇毒的細菌,偏偏對人的神經中樞有強烈破壞作用。在藻青菌彌漫的海洋,很多哺乳動物被藻青菌感染,神經混亂,甚至吞食自己的後代。而你送給我們化驗的湖水裏面藻類細菌的毒性,遠遠超過海洋中的藻青菌。侵入人體血液後的繁殖速度,十分驚人。”

難怪韓軍與王亮會變得那麽瘋狂。其實,人的神經系統,一直就很脆弱。無論你多麽堅強,只要經常使用一些對神經系統有副作用的藥品,比如毒品海洛因,很快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地獄中,無法擺脫。據一些心理學家的理論,城市裏所有的成年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隐疾。絕大多數的人都在各種欲望中苦苦掙紮,權力、金錢、肉欲、情愛、煙酒、賭博等等,随便哪種都能輕易吞噬掉一個人的靈魂,能心平氣和淡泊生活的很少。

韓軍與王亮,應該被食人魚咬破了皮,以至于湖水中的細菌從傷口侵入到血液中。而李鐵下水時身上并沒有傷口,也沒有被食人魚咬傷,所以并沒有被細菌感染。另一名被食人魚咬破手指的刑警,并沒有接觸湖水,從食人魚牙齒感染的細菌量少,自身抗體保護了他,因此沒有大礙。

總算弄清了月亮湖的水鬼,只不過是食人魚與劇毒細菌的綜合作用。從法醫處走出來,蕭強不但沒有變得輕松,心頭反而更加沉重,仿佛壓着一塊重石,壓得他無法呼吸。

月亮湖裏的食人魚,是誰放養的?那些原始的劇毒水藻,是月亮湖自行産生的,還是有人故意培植的?基本上已經可以确定,月亮湖裏沒有水鬼,但是黃嘉雯是怎麽消失的?韓軍說親眼看到她沉入了湖底,可抽幹了湖水,也沒找到黃嘉雯的屍骨。而蕭靜,他的屍體,為什麽會出現在月亮湖中?陳安琪的死,到現在也是一個謎。梅幹所看到的樹妖,究竟是什麽?竟然能漂浮在半空中?韓軍說,梅幹看到樹妖的臉是黃嘉雯的模樣,所以才吓得屁滾尿流慌不擇路。樹妖的臉,為什麽會是黃嘉雯的模樣?

一系列的咄咄怪事,接踵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蕭強的身體已經很疲倦了,但他卻不想睡覺休息。他一閉上眼,就看到渾身是血的王亮,耷拉着殘缺的腦袋,對着他傻笑,笑得他心酸。他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眯了一會兒眼,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煩悶,溜出公安局又獨自回到了南江醫學院。

南江醫學院還是一片繁華景象,月亮湖的湖水被抽得差不多了,那股惡臭淡了許多。蕭強找醫學院的領導通報了月亮湖的情況,校領導準備再曬幾天,把湖水徹底蒸發掉,殺死所有的水藻,填埋一定厚度的土壤後,再注入清水,并且禁止校辦藥廠的污水流入,重塑一個清澈明淨的月亮湖。

蕭強在月亮湖堤上轉了一圈,一直轉到了小樹林。在案發現場多走走多看看,說不定有新發現,蕭強以前有好幾件案子都是這樣偵破的。但是,他今天卻一無所獲。他實在想不通,韓軍有什麽理由說謊?如果韓軍不是說謊,那些事情,又如何解釋?

學生們都在教室裏上課,小樹林裏偶爾也有一些談情說愛的情侶,卿卿我我,擁抱親吻,旁若無人。蕭強實在看不下去,現在的大學生,比他那時要開放得多。蕭強記得,他讀大學時,別說肌膚之親,即使和異性多說幾句話,也會傳得滿城風雨。沒想到,一眨眼,現在的大學生,都可以正大光明地在校園裏戀愛結婚了。

蕭強走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附近的椅子上都坐滿了人,于是,他往小樹林深處走去,準備找個幹淨點的地方,坐在樹蔭裏靜下心來好好思考。結果,他一走進小樹林,就看到了徐天,正好奇地繞着老榕樹轉圈子。

徐天發現了蕭強:“蕭隊長。”

“徐天,你不去上課,在這裏做什麽?”

“沒什麽,只是有點好奇,有一件事沒有想通,特意來這裏看看。”

“什麽事沒有想通?”

徐天沒有回答,反而問蕭強:“蕭隊長,湖水的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蕭強把情況簡明扼要地告訴徐天。

“原來是這樣。”聽完蕭強的敘述,徐天并沒有多少驚奇,似乎這些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蕭強注意到這點,笑着說:“徐大偵探,你怎麽一點也不感到驚訝,早就心裏有數了,對吧?”

徐天沒有否認:“雖然沒有确鑿的證據,但我早就猜到湖水裏有致命的病毒細菌。昨晚,方媛去和馮婧一起住招待所,我就隐隐不安,但就是想不通為什麽會不安。今天起床後,我才想到了,原來那兩個刑警為了抓韓軍也下了月亮湖,很可能會和韓軍一樣被病毒細菌感染而發瘋。幸好方媛沒事,不然,我就難辭其咎了。”

蕭強心中一陣刺痛。徐天沒想到,他又何曾想到?徐天僅僅是名喜歡推理的大學生,而他卻是經驗豐富的刑警。如果他早點想到的話,說不定王亮還有救。

“那你現在有什麽事想不通?”

這已經是蕭強第二次問徐天了,徐天只好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在想,兇手為什麽要将陳安琪的屍體纏在老榕樹上,這暗示着什麽?現在都是秋天了,這棵老榕樹,卻如此蒼翠,你不覺得有些古怪嗎?”

蕭強皺了皺眉:“你想說什麽?”

徐天“呵呵”笑了兩聲,卻沒有解釋。

蕭強很不耐煩:“有什麽話你直說吧,不要繞圈子。”

徐天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其實,我也僅僅是猜測。韓軍說黃嘉雯被水鬼拖進湖底,事實證明,湖裏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水鬼,所以,黃嘉雯不可能被水鬼拖進湖底。我打聽過,黃嘉雯的水性一向很好,原來是校游泳隊的成員。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她為了擺脫韓軍與梅幹,故意做出被什麽東西拉進湖底的假象,真相是她潛水到了湖的另一邊上岸逃跑,所以抽幹湖水,也沒有發現她的屍體。當時天黑,韓軍與梅幹都沒有識破黃嘉雯的小把戲。韓軍下水時,意外地被食人魚咬了一口,心慌意亂,聯想到月亮湖水鬼的傳說,信以為真。我想,當時的湖水還沒有現在這麽毒,韓軍的體質一向很好,下水的時間也短,所以中毒不深沒有發作。”

“那黃嘉雯呢?她既然逃出來了,為什麽不向學校與警方報案,而是無緣無故消失了?”

“這就是關鍵所在。如果她沒死,怎麽會不出現呢?所以,黃嘉雯還是死了。她是怎麽死的,現在還是一個謎。假設黃嘉雯逃過韓軍與梅幹的視線潛水上岸,應該沒過多久就死亡了。所以,她的屍體,應該就在附近,說不定就在……”徐天不說話了,眼睛卻瞥向老榕樹。

蕭強眼睛一亮:“你是說,這棵樹?”

37

這棵老榕樹是南江醫學院的一道标志性風景,從建校到現在,一直流傳着許多匪夷所思的靈異傳說。現在已是深秋,校園裏其他的喬木落葉蕭蕭,軀幹枯瘦,在冷冷秋風中瑟瑟顫抖,苦苦掙紮。但是,老榕樹卻枝葉茂盛,郁郁蔥蔥,随處可見新葉特有的嫩綠,嬌豔欲滴,仿佛披了件嫩綠色的清爽外衣。

這棵老榕樹,應該有上百年的樹齡,卻完全沒有一點老态龍鐘的模樣,反而似一個年輕的少女,青春盎然,令人啧啧稱奇。

“你是說,這棵老榕樹下面,埋藏了黃嘉雯的屍體?”看到徐天不回答問題,蕭強幹脆把話挑明。

動物的屍體,是花草樹木的絕佳肥料,其自然腐爛産生的有機化合物,容易被花草樹木吸收。荒蕪的墓地裏,一旦無人打理,墳墓上面就會布滿野草,瘋狂蔓延。這麽大的一棵老榕樹,所需的肥料,當然不是貓狗那些小動物屍體所能滿足的,城市中也沒人飼養豬牛這些大型家畜,所以,最可能的,是人的屍體。

“我沒有說過,這是蕭隊長自己猜的。”徐天微微一笑,矢口否認。

蕭強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徐天的用意。徐天是怕受到醫學院領導的責難。現在,并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能證明榕樹下面埋藏了黃嘉雯的屍體。而要想查清樹下面有沒有埋葬屍體,唯一的辦法是将整個小樹林掘地三尺搜索。這樣做,肯定對老榕樹的生長有很大的負面影響,搞不好,老榕樹會元氣大傷而枯萎死掉。

但徐天所說的,并非毫無道理。仔細想想,陳安琪的屍體,是在老榕樹上面發現的,這僅僅是一個巧合?也有可能,兇手原本想将陳安琪的屍體拖入小樹林中埋藏,只是因為時間緊迫,徐天與梅幹追蹤而至,所以沒來得及處理?再說,黃嘉雯失蹤時,警方在小樹林裏發現了一串黃嘉雯的金屬鑰匙串,也有可能是兇手埋藏黃嘉雯屍體時無意遺失的。也許,這是破解一系列恐怖事件謎團的突破口。

想到這,疲憊不堪的蕭強仿佛打了一針強心劑,精神一振,急忙去找醫學院的領導商量。醫學院的校長姓章,土生土長的南江市人,五十出頭,是國內醫學教育界頗有名氣的學者。巧的是,一向忙忙碌碌的章校長今天沒有出校開會,而是難得地坐在他的辦公室裏審閱文件。

當蕭強對章校長提出挖掘小樹林搜索黃嘉雯屍體的要求時,遭到了章校長的竭力反對。任蕭強怎麽解釋,他就是不同意。理由很簡單,獨木成林的老榕樹是國內難得一見的自然現象,也是南江醫學院的标志性景觀,價值不菲,警方在裏面深度挖掘,很容易害死老榕樹,這個損失,他承擔不起。作為醫學院的現任校長,他有責任和義務做好老榕樹的保護工作。

蕭強急了,事到如今,他也顧不了那麽多,對章校長發狠道:“章校長,挖掘小樹林搜索的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這是法律賦予我們警方的偵查權,也是偵破醫學院一系列死亡事件的需要。章校長,你要想清楚,現在所發生的一系列死亡事件,不僅僅關系到南江醫學院的形象,還關系到我們南江市的城市形象。現在醫學院的學生們已經人心惶惶,疑神疑鬼。如果長時間沒有偵破此案,又再度發生惡性案件,很可能有知情人把事情透露給新聞媒體,傳播到全國各地。到了那時,不但南江醫學院名聲掃地,南江市的招商引資工作,經濟建設大局,都會受到影響,孰輕孰重,望章校長好好掂量!”

章校長被蕭強連珠炮般的言語震懾住了,沉默了一會兒,問:“蕭隊長,你們警方是否真的找到了有力證據,确定小樹林裏埋藏了黃嘉雯的屍體?”

“這還用說,如果沒有十足把握,我們警方不會貿然行動。”蕭強嘴裏說得堅決,其實心裏也沒底,七上八下地打鼓。現在,勢成騎虎,他當然要表現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章校長嘆了口氣,總算勉強同意了蕭強的行動:“蕭隊長,如果你們警方認為确實有這個必要挖掘小樹林進行搜索,我也不好過多幹涉。不過,我提條建議總行吧?挖掘工作,最好在晚上進行,而且要把小樹林隔離開,無論發現了什麽,都要做好保密工作。具體的工作,我叫保衛處的曾國勇協助你們。”

蕭強懸着的心總算放下,有了章校長的同意,事情就好辦多了。當晚,蕭強帶領刑警在曾國勇的協助下将小樹林圍了起來,秘密挖掘。除了曾國勇,醫學院還請來一位植物專家,監督警方的挖掘工作,盡量降低對老榕樹的傷害。

挖掘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刑警們做這種事很有經驗。沒過多久,就有了發現,一個刑警挖到了一具森森白骨,被老榕樹的樹根重重纏繞着。蕭強沒有多想,讓刑警們直接斬斷那些死死纏繞屍骨的堅韌樹根,取出屍骨。植物專家在一旁唠唠叨叨,指桑罵槐,心疼得要命。蕭強懶得管他,置之不理。

屍骨拿出來了,性別是男性。怎麽可能?原本是想搜索黃嘉雯的屍體,卻誤打誤撞找到一具男性屍體。憑着多年的刑偵經驗,蕭強從屍骨的顏色上初步判斷,這具屍骨埋藏在地底的時間很長,起碼有五年以上。這邊還沒等蕭強回過神來,各處正在挖掘的刑警陸續報告,在小樹林裏接二連三地發現屍體,粗略算了一下,起碼有十幾具。這還僅僅是現在發現的,地底深處,還不知埋藏了多少。

一具具屍骨擺在蕭強面前,泛着森森白光,姿态各異。看到這麽多屍骨,蕭強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些,不會全是樹妖的傑作吧?惡性案件看得多了,但還從來沒有一次性看到過如此多的屍骨。

曾國勇接了個電話,走到偏僻的地方,聊了很久。然後,他悄悄走到蕭強身邊,低聲說:“蕭隊長,剛才章校長打電話來了,有些事情,想讓我單獨告訴你。”

蕭強随曾國勇走到沒人的地方,問:“什麽事情?”

曾國勇幹笑了兩聲:“是這樣的,蕭隊長,我也是剛了解到的。原來,這棵老榕樹,前些年,掉葉掉得厲害,枯萎幹燥,差點死掉。你也知道,我們學院的歷任領導,都将這棵老榕樹視為國寶,當然是想方設法地挽救老榕樹。試了很多辦法,都不能奏效。後來,試了一個偏方,就是将人的屍體埋葬到老榕樹下面。當時醫學院也确實有些年代已久的醫學标本,需要處理掉,于是就埋了幾具,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沒有辦法的辦法。不知道怎麽回事,怪了,屍體一埋下去,那老榕樹就枯木逢春般精神煥發,抽芽吐綠,茂盛起來。後來,凡是老榕樹快要枯萎時,學校都偷偷埋葬幾具閑置無用的醫學标本在樹底下,經年累月,似乎有十幾具。你知道,這種事情,不能外傳,所以……”

曾國勇沒有說下去。蕭強現在才明白,章校長為什麽那麽反對他挖掘小樹林,而且還特意派曾國勇來協助。與其說曾國勇是來協助的,不如說他是來解釋說明打探消息的。

“那這些醫學标本的具體資料呢?”

“學校領導怕有人追查處理掉的醫學标本,所以埋葬的所有醫學标本都留下了年齡、身份、死亡時間、來源渠道等資料,正在整理,明天會親自送到南江公安局。”

“那麽,一共多少具?”

“十六具。”

“可是,我們現在已經發現的,就有十七具了。”

“啊——”曾國勇低聲驚叫,嘴張成一個“O”形,半天沒有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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