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嫁衣

此時此刻,小翠出奇的冷靜和漠然,她看着周琛身前摔碎的茶杯,又看了一眼,仿佛她敢說不答應,就會立即把她發賣的周夫人。

她漸漸理清楚周夫人讓她來的原因——或許是周琛不想讓她嫁人。

小翠心裏迅速把前幾天發生的事情串在一起,前幾天周夫人對她又是灌藥,又是配人的,無非就是把她從周琛身邊調開。

那現在周琛跪在這裏,周夫人的臉上又全是隐忍的怒氣,那很有可能就是因為周琛不同意把她調走。

一瞬間,小翠想了很多。有周琛在書房給她許諾的樣子,有前幾天在這間屋子裏她苦苦掙紮的場面。

如果,她控制不住的假想了一下,要是她拒絕了周夫人,對周琛說她願意跟着他,周琛會怎麽做?會像他說的那樣護着她不惜與周夫人反抗嗎?周琛是周夫人的唯一的兒子,若是兩人失和,對周夫人肯定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周夫人不是一直高高在上自诩良善嗎?她也可以讓她嘗嘗被命運玩弄的滋味!

小翠心裏所有陰暗晦澀的念頭,瘋狂的蔓延生長。只是當她想到劉媽媽和甘草她們帶着關切臉,想起阿強憨厚的面容,小翠漸漸冷靜下來。她的人生還有美好,她沒有必要賠上自己的一生。

再說,她是瘋了才會把自己的命運全部系在周琛一個人身上。

小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謝夫人賞賜,奴婢和阿強會一直感念夫人的恩德。”

周琛閉眼雙手緩緩放開,明知她會是這個答案,心裏還是會忍不住失落。

周夫人把周琛的反應看在眼裏,見周琛沒有多餘的動作,還以為他是想通了。周夫人滿意一笑,讓丫頭把賞的東西呈上來,交給小翠。

周夫人怕再生波折,直接吩咐道:“小翠過幾日就要出嫁,再住在松院不太合适。回來小翠你就搬回雜役房,到時候從周府擡出去,也算是給你的一份體面了。”

面對周夫人高高在上恩賜般的語氣,小翠縱使心裏再不願意,既然已經選了乖乖忍到出府,小翠還是只能答應。

周琛聽後,只是輕輕一顫,沒有出言,也沒有動。

周夫人終于滿意:“好了,領了賞賜就下去吧。”

小翠行禮退下,轉身是目光避無可避把周琛的樣子收入眼中,額頭青紫,發絲滴着水,明明是十分困窘的境地,他卻很坦然。

一眼之後,小翠收回視線,平靜的走了出去,周琛如何跟她完全沒有關系。

周夫人見小翠離開,按着太陽穴問周琛:“你現在死心了嗎?小翠不可能跟着你的,她就要嫁人了。”

“兒子知道。”周琛淡淡開口。

“既然你看清楚就好。”周夫人松了口氣,“現在你要不就去許府道歉,要不等過一兩月,娘再為你尋一門親事。”

周琛擡頭看着周夫人說:“母親,兒子已經說了,退婚這件事與小翠無關。所以兩樣我都不會選。”。

——

小翠回去時,有一個嬷嬷跟在她身後,守着她把東西從松院帶走,好像生怕她會賴在松院不走一般。小翠把周夫人給她的東西裝進包袱裏,又搬回了她熟悉的雜役院。

回去時,小翠遇見了劉媽媽,她吧周夫人那番說辭拿出來,劉媽媽不僅沒有懷疑,還贊周夫人想的周到。

小翠原本的住的床位,早已經被新來的丫頭占了。跟着她一起來的嬷嬷,見小翠配合也沒惹事,想想也犯不着在這個節骨眼上刁難她,于是和雜役院的管事打了聲招呼。在雜役院的一角,給她找了件空屋。房間不大,但勉強住一個人也是能住下的。

嬷嬷回去複命後,劉媽媽幫着小翠把房間裏堆着的雜物清理幹淨。弄完一切,天已接近暮色。

劉媽媽讓小翠先歇着,她去住的屋子拿了個包裹,又匆匆趕了回來。

回來時劉媽媽手中抱着一匹紅色的布,顏色很正看起來光澤柔亮,小翠雖然不清楚布的價格,但也知道這匹布肯定不便宜。

“劉媽媽,這麽好的料子我不能要。”劉媽媽遞給小翠時,小翠連忙推辭。原本甘草姐姐為她說話後,在東院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現在劉媽媽又對她這麽好,她心裏難安。

“這種顏色的料子,除了成親用,哪裏還能用在別處。劉媽媽給你就收着。”劉媽媽把布塞在小翠手裏,不讓她推辭,“沒那家閨女出嫁時,是去成衣店買喜服的,不是雇繡娘繡,就是自己動手。沒幾天就到你和阿強的成親的日子。你可得抓緊點。”

聽到這點,小翠犯難了,她生活的時代,已經少有女性會做針線了,她很有可能也不會,所以來了大禹朝之後,她就沒動過針線。

小翠把這點給劉媽媽一說,劉媽媽立馬着急了。連忙幫她想辦法,小翠看着劉媽媽又是訓她,又是替她着急的模樣,眼睛頓時有些熱熱的。再過幾天她就要離開周府,同時也是離開劉媽媽、甘草、桃紅這些她來了大禹朝之後認識的人。

“你等着,我去找給老姐妹來教你!”劉媽媽自己針線也不行,成親是大事馬虎不得,所以她專門去找了針線的李媽媽過來教小翠。

李媽媽嗎與劉媽媽年紀相仿,兩人脾氣也是相同的爽朗,一聽劉媽媽拜托,立馬就答應了下來,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麽事情可做,所幸三個人就在小翠的屋子,一邊聊天,一邊教做針線。

好在一般人家裏成親,喜服也不追求花團錦簇,只要把一匹布制成長裙樣式,再填上一只并蒂蓮,就已經足夠了。

李媽媽不僅針線好,教人也很有一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本本來就會針線,小翠學的很快。等完全上手之後,李媽媽就轉開注意力,和劉媽媽聊上了。

“這幾天你們可得小心點。”李媽媽突然低聲囑咐她們道。

劉媽媽好奇的問:“這是怎麽了?”

李媽媽壓低聲音說:“不知道少爺做了什麽錯事,惹得老爺大怒。說是已經請了家法,現在少爺還在祠堂裏跪着呢!”

“怎麽可能,老爺不是一向最器重少爺的嗎再說夫人沒攔着嗎?”

“怎麽沒攔,可是沒攔着,我聽旁的丫鬟說,好像是少爺一直不肯認錯……”

小翠聽着針一斜,紮進了手裏,好在布匹是正紅色的,一滴血珠融進去也看不出痕跡。

她面上沒有表情,手上的針線不停,只是心裏奇怪,周琛他是傻了不成,她從未給他什麽承諾或要求,他犯得着因為她一個丫鬟和周夫人周老爺頂撞呢?

腦海裏不斷浮現出,她今日在東院見到的那張臉,臉龐微濕,唇色淺淡,只有一雙黑如陳墨的眼睛亮的逼人,像是冰裏燃燒起來的火焰,堅定熱切卻沒有咄咄逼人。

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李媽媽看見了連忙催促一聲,小翠應了一聲,才回過神來繼續專心的做着手裏的針線。

小翠想,自己才是傻了,她連今天周琛跪在那裏的原因都是猜測,竟然還以此推斷出,周琛是為她才被周夫人和周老爺懲罰。

周琛那日書房中輕佻随意的一句話,不過是富家子哄騙女子慣用的招數,難不成她還真信了不成?

小翠搖搖頭,手指在鮮紅的布料上輕輕摩挲一下,就把周府周琛統統抛在腦後。

或許是因為回到了熟悉的環境,小翠睡得很好,第二天早晨早早起了床。

她回雜役房時,也沒有給她派活,她現在是徹底閑了下來,可以專心的做着她的嫁衣。

當紅色的絲線随着她手中的動作,交織纏繞進紅豔豔的衣料時,她也終于有了快要嫁人的真實感。

小翠支開窗,接着外面的天光,一針一線的趕制着自己的嫁衣。雜役房的丫頭們,有些年紀偏小,把手裏的活做完後,也是無聊又是好奇,三三兩兩的聚在小翠窗外聊着天,翻着花繩,是不是要拿眼睛好奇的在小翠的嫁衣上瞧上兩眼。

小翠一個人也無聊,也樂得聽身邊熱鬧些,也沒管她們,不想還趁機聽了不少八卦。

作為整個周府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周琛的事情也包涵在了小丫頭們的口中。據說跪了一夜祠堂的周琛,今早上才被人扶着會了松院,老爺很生氣,好像把夫人也給埋怨了進去……

當然小丫頭知道的消息有限,這次也是府中傳遍了,她們才聽到些皮毛。沒一會兒就把話題轉到其他方面去了。

周琛的名字終于不在耳邊出現時,小翠舒了口氣,她惬意的聽着小丫頭們聊着東家的糖人,西市的米糕。

只是沒多久,屋外的小丫頭的聲音像是突然卡住一般,只剩下有些淩亂的腳步聲。

小翠停下手上的活,眉頭皺了皺,屋外忽然傳來響亮的敲門聲,或者用砸門聲來形容更為貼切。

“小翠,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裏面!”桂枝的聲音尖利,刮得小翠耳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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