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蓮與寒梅(2)

因為有系統的保證,楚秋不必擔心她的飛鴿傳書被營地的人發現,使用起來也就毫無顧忌。

于是楚秋拜別了王忠嗣等人,等到了獨處的時候,沒有多想便飛鴿傳書給莫雨,問了他關于趙雲生的事情。

趙雲生,原萬花藥王座下弟子,後叛逃惡人谷,成了肖藥兒新收的藥童。疑似與浩氣盟的劍客何林有親密關系,離谷數月,鮮少有消息——簡單的幾句話,就是莫雨給她回的消息。

由于惡人谷中的惡人大多自由,趙雲生消失的幾個月并未掀起什麽波浪,或者說,即便她真的幹了什麽事,只要不牽扯到惡人谷的利益,王遺風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惡人谷裏的人,大多都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好人。

寫完關于趙雲生的身份,莫雨還補充了王遺風有意與她合作的事情,楚秋想了想,覺得用紅衣教的情報網換自己在惡人谷的身份不虧,便在回信上同意了王遺風的交易,并讓莫雨代為轉告。

除此之外,莫雨在信的最後讓她小心立場不明的不滅煙,但具體為什麽,他卻沒能寫清楚。

雖然楚秋有些奇怪自己怎麽和不滅煙扯上了關系,但她想到不滅煙作為隐元會的探子,消息靈通,會注意到她也不奇怪。

「可能因為我成了新的紅衣教主,煙才會關注幾分。」楚秋這麽想着,便不再糾結他的事情。

請示了王忠嗣的意思後,楚秋在旁邊無人的帳篷暫且休憩。

她沒有厚此薄彼,趁着無人使用千裏傳音,分別給鄧通和紅衣教的幾位聖女報了平安,順便讓他們查一查關于突厥的事情。

雖然很疑惑楚秋的用意,但兩方不約而同地執行了她的命令。

“主線不提,軍營的好感想刷倒也容易,麻煩的是支線。”

“支線的重點在于揭發,而不是找到……嗎?”坐在桌邊,楚秋因為陷入思考,無意識地曲起食指敲着桌面,“趙雲生一定有問題,王忠嗣的态度也是……變化的原因是因為那兩封信?明明內容相差無幾……”

因為思考陷入死角,楚秋皺起了眉。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帳外便傳來趙雲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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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姑娘在嗎?”

“嗯?”

“營中的兄弟衆多,難以單獨給姑娘騰出地方,王将軍讓我帶姑娘去我住的地方,說姑娘在營地的時候,便與我一起,兩姐妹也算有個照應。”

這樣的話讓楚秋一時啞然,想到在刷主線的同時還要和趙雲生住在一起,楚秋就有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趙雲生會趁自己放松警惕偷偷對她做什麽,或者搞點兒小動作。

“既然王将軍這麽說了,楚秋自然聽從。”

即便心裏腹诽,楚秋說話的時候依舊波瀾不驚。

她站起身,衣擺随着她的動作揚起,又妥帖地垂落腳邊,并未對她的行動造成影響。

楚秋走出了帳篷,第一眼便看到了在外笑着看向她的趙雲生。

趙雲生能被何林一路追着,甚至不惜到了惡人谷,這臉自然是不醜的。

不提她身材柳弱花嬌,就連她的臉也具有十足的欺騙性。那張臉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不說,五官也自帶一股子嬌弱溫雅,她甚至不需要像楚秋過去那樣故作姿态,只需輕蹙眉稍,便是渾然天成的楚楚可憐。

但她這份柔弱之美,楚秋是完全不在乎的。

見了她人,楚秋只是微微颔首,将她可疑的示好抛在一邊,好似她才是這裏的主人,反客為主地朝趙雲生道,“趙姑娘,請。”

趙雲生嘴邊的笑意淡了一些,但不過瞬間又越發溫柔。

她笑不露齒,溫婉非常,看上去像為楚秋的到來感到高興,連眉眼都帶着欣喜,“姑娘真是,都說了叫我雲生便好。”

趙雲生往楚秋那裏靠近了一步,想伸手拉住她。楚秋察覺了這一點,便自然地躲開她的觸碰。

但即便如此,趙雲生也不覺得尴尬地收回了手,她臉上帶着不變的笑意,保持比楚秋快半步的速度朝住處走。

邊走,還邊不忘和楚秋搭話。

“營裏沒有女将,阿秋姑娘來之前,只有我一個女醫師特例在營地待着……對了,倒是沒告訴姑娘,我出身萬花的事情了。”趙雲生并未征詢楚秋的意思,自發地念了較為親近的名稱。她說這話的時候溫溫柔柔,但楚秋卻聽出了一種炫耀的意味,“平日營裏有什麽病症,都是找我……不過阿秋姑娘既然出身秀坊,想來也會基本的藥理,倒是能讓我輕松不少了。”

這話說的,像她來就是為了給趙雲生打下手一樣。

趙雲生按耐不住的暗諷,讓楚秋在心裏嗤笑,但她表面卻作出沒聽懂她說什麽的模樣。

暗喻而已,誰不會啊。

楚秋微微眯了眯眼,絲毫不在乎她這種小伎倆,甚至微微勾起唇角,回了她一句。

“趙姑娘醫者仁心,一個人伺候整個軍隊,想來也是辛苦。”

楚秋這話乍聽着沒什麽問題,但仔細想想,未必不是再嘲諷趙雲生在軍隊的倒貼,給人端茶倒水,像個小丫鬟似地伺候他們。

“不過趙姑娘看起來早已習慣,我這話倒顯得多此一舉。”

趙雲生本就是個心思極多的女人,聽到楚秋這話,肯定會翻來覆去思考個遍,就是楚秋沒有諷刺的意思,她也能腦補出惡毒的話來。

不過這次她沒會錯意,楚秋就是在嘲諷趙雲生。

哪怕是天策的軍隊,男女也要分開營地。而趙雲生得以留在營地這麽久,除了她是醫師這個身份外,定然是她本人的刻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王忠嗣沒有反對,但楚秋以剛才的面見為參考,不難察覺出王忠嗣留下趙雲生是有其他心思。

再看趙雲生那副暗自得意的模樣,顯然對自己的處境并不知曉,相反洋洋得意于她的“受歡迎”——這讓楚秋不免覺得她愚蠢得好笑。

但趙雲生的淺顯易懂,倒是讓楚秋放心了不少。

“阿秋姑娘說笑。大家雖說是武将,但待我十分寬容,哪來的辛苦。”

趙雲生從剛才的話中緩過勁來,讓楚秋佩服的是,她都表現出這麽明顯的不待見了,趙雲生還能滿臉笑意地和她打好關系,“既然阿秋姑娘決定留在營地,那咱們便是姐妹了,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來找我,我定知無不言。”

“是麽?”楚秋不鹹不淡地回答,也不再玩文字游戲,“那就勞煩趙姑娘了。”

趙雲生的帳篷不大,位置相對靠中。它周圍沒有其他帳篷,想來是顧及她女子的身份,于是特意避開。

就連守衛,都離帳篷幾十尺遠。他們軍紀嚴明、目不斜視地守着各處通道口,沒有因為楚秋兩人的到來多說什麽話,多做什麽事。

楚秋沒什麽行李,所以确認了帳篷的位置,便自個兒出去了。

“阿秋姑娘要去哪?”倒是趙雲生見她要走,突然出聲問她。

“怎麽,我去哪兒還需彙報給趙姑娘?”

“我并無此意,只是……”趙雲生故作遲疑,“只是阿秋姑娘一路遮着臉,營裏的将士們未必會認識姑娘,萬一出了什麽事……”

說的冠冕堂皇,但趙雲生的本意只是想知道楚秋面紗下的臉到底如何。

“無妨。”楚秋斂目,猜測到了她的心思,但并不點破,“此事不勞趙姑娘費心,告辭。”

楚秋走出帳篷,無視了身後趙雲生的喊話。她想到了救李振前向系統買的外觀,不由露出深意的微笑,等着趙雲生“為她做嫁衣”。

軍營裏看着忙忙碌碌,實際只是在做一些日常的準備,楚秋沒有随便亂逛,只是順着李振帶她來的方向,又沿路走了出去。

一路沒什麽人攔她,雖然楚秋遮着臉看着稍顯可疑,但這些人都是看到李振将她帶進去的,所以現在見到她也沒說什麽,只是多看了幾眼便又做回自己的事了。

等她走到最外圍,理所當然見到了那幾個高呼副将平安歸來的将士。

還沒到換班的時間,所以他們依舊規規矩矩地守在營地口,見楚秋來了,還帶着感激的笑意向她問好。

“姑娘這是要出去?”

“嗯。”楚秋頓了頓,一時間也不在意自己應該保持的矜傲。她想到了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趙雲生帶給她的心浮氣躁突然褪去,轉而平靜了下來,“我出去走走。”

“祝姑娘一路順風。”

守衛這麽對她說,便痛快地放了行。

比起楚秋見識過的幾座大城,漠北着實沒什麽特別的。

戈壁與風沙是漠北永恒的風景,這些風景稱不上好看,更談不上美麗,而活在這裏的突厥人,更是因此盯上了中土的寶地。

但看久了,楚秋卻從這不變的風沙中感覺到了難得的寧靜——大概這就是物極必反的道理。

楚秋坐在距離營地不超過百裏的戈壁上。彼時太陽剛剛落山,從這裏望過去,正好能看到營地裏逐漸升起的篝火光。

然後,她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男聲。

“楚姑娘怎麽在這?”

是李振的聲音。

“閑來無事罷了。”楚秋沒有回頭,在他走上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了他,“倒是你,突厥書信的事情解決了?”

“此事,王将軍已有打算。”李振見楚秋沒有回營地的意思,便學着她的姿勢,坐在了戈壁的邊緣。

他早已換了身幹淨的軍裝,看起來總算不那麽狼狽。

兩人無言的坐在一側,隔着一個人的距離,誰也沒有再說話。

直到夕陽西下,月色籠罩荒漠,李振才像是回過神一樣,突然吐出心聲。

“我入天策府十數年,來漠北三年,從不畏懼生死,甚至早就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或許是死裏逃生帶來的感性,又或是因為楚秋是他的救命恩人,李振這些鮮少對外談論的話,現在卻仿佛沒有顧忌地說給了她聽。

“但即便如此,也是我第一次獨自面對整個突厥先行隊,還活了下來。”

“因為你很幸運,遇到了我。”

“是啊,因為我遇到了姑娘你。”李振聽到她理所當然的語氣,露出苦笑,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但我卻沒能救出兄弟們,哪怕一個。”

說這不是他的錯嗎?

沒有意義,死去的人不會回來,痛苦的只有活下來的人。而她不論說什麽,都會顯得過于輕浮,事外之人的勸解,都只是自以為是的高傲。

所以楚秋無法回答,只能沉默地看着夜色升起,視野變得狹窄,唯有營地的火光顯得鮮明。

“……我不會忘記他們。”李振也不需要楚秋的回答,他的目光和楚秋落在了一處,又接着說了下去,“我會背負他們的性命,繼續戰鬥下去,直到身死。”

楚秋忍不住偏頭看向了李振。

昏暗的視野與面紗阻止了楚秋看清他現在的表情,但她依舊猜測着他可能流露出的情感。

愧疚,後悔,堅毅,還是不屈?

楚秋一個個列舉,卻無法知道她有沒有猜中。

最後,她無聲地嘆息,挪開了目光。

“既然如此——”

李振因為她的話側頭,他看到白衣的少女坐在他身邊不遠,風沙吹過她的身邊帶起純白的衣角,原本就清冷的少女,現在更像随時會消失一樣缥缈。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少女偏頭也看了過來,面紗如浪花擺起,卻始終未能讓他看清她的真容,只能聽到對方原本微抿着的唇一開一合,像夢呓一般朝他說到。

“若是李副将哪天身死——”

印象中傲然的少女褪去了鋒利的棱角,就連說出的話都和婉了起來。

“——就由我來記住你。”

大抵本就心緒難平,李振聽到她說的話,陌生的感覺強勢地驅散了原本的苦悶複雜,帶着暖意的情緒,甚至趕走了夜晚的寒冷,讓他嘴角揚起難得的純粹笑意。

“好。”他點了點頭,不知怎麽的,就是想回應她此刻的承諾,“那就……有勞楚姑娘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兩萬三千的将士,大部分情況只是背景板(那為什麽作死要寫),反正就算不是背景板,他們也不會被側重寫。

關于趙雲生,你們放心,絕對不會出現“女主被趙雲生污蔑卻百口莫辯,将軍/軍爺想為她說話卻迫于衆人壓力只能沉默”的憋屈劇情。

其一,士兵最重要的就是服從軍令,有王忠嗣這種有分量的将軍在,沒有人敢越過他去裁決任何人。

其二,趙雲生不敢随便對女主下手,因為她抓不到女主的空子/把柄,而這裏是軍營不是後宮大院,一般的小把戲只會讓她自毀人設,這一點就算是趙雲生也心裏清楚。

其三,以女主現在自定義的人設,她只會在趙雲生潑她髒水的時候,冷笑一聲用更多的髒水潑回去。通俗一點的話,那就是“滿級大號屠殺新手村的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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