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做手術了
“你來了。”百裏雅風表情淡淡的, “你還是來了。”窗戶密不透風, 從那冰冷的玻璃上可以看到鵝毛大雪覆蓋視野的盛況。雖然還沒到寒冬, 卻已經迎來了将近-25的低溫，若不是基地增置了隔熱層, 只怕無論多加幾個取暖器, 都無濟于事。
“什麽意思！”燕陽抱着發着微光的手術器械滿面欣喜激動時, 瞬間便被這句話澆了冷水，縮起身子, 被打破貫有的溫柔氣質, 而變成了獨獨在這個人面前永遠擡不起頭的自卑。
“我知道你會想盡辦法治好我。你欠我的。”後面這四個字包含了太多感情, 他自從來到這裏後毫無起伏的眼波劇烈震蕩着, 顯示內心極不平靜。雖然，這是他能離開“百裏雅風是個殘廢”事實的唯一機會, 可這唯一的機會, 卻也是仇人給的。呵呵，世事當真可笑。他躺在那兒, 像是殘破的花蕊，被人踐踏整整三季後又被人小心翼翼放在了冬日的火爐上，可它到底靈魂已經毀去，只留下風幹的痕跡。
百裏雅風怎能不恨, 怎能不怨！
可這怨, 這恨，隔了幾十年又該要誰償還。他百裏雅風不信命，所以茍活到現在, 卻發現支撐他活下去的大事被最大的仇人做得很好，怎能不讓人發笑？
“你一直都知道我會醫術。”燕陽有些顫抖。
“是，從你不傷及內髒，只打斷我脊骨時我就知道。”百裏雅風一臉無所謂，心如止水。簡直像是下棋吃茶的老者般無欲無求。可這種人，也是最難馴服的。
“那你為何不要求殿下讓我治好你！”燕陽一字一頓！
“因為我要你求我。”百裏同樣一字一頓，更帶着居高臨下，雖然躺着，但那氣勢卻更像千軍萬馬前揮舞羽扇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的狗頭軍師！
“你求我，讓你給我治療。”雅風緩緩地笑了，又因為不常笑以致咧開嘴角時帶動了那條橫穿左臉頰到右眉尖的傷痕，随着臉部的抽動，像蜈蚣一般扭動身軀，可怖得緊。
“……”燕陽沉默着，百裏繼續笑，他就是覺得好笑，他曾經在剛堕入地獄時每夜都幻想着人皇和他們的走狗跪在地上哀求他，可他知道那是夢，直到現在他圓了夢，反而只能機械地笑。
很奇怪，為什麽不開心？
“我不會求你。”燕陽忽然梗着脖子，盡力為自己找自信。“我會為自己當年的錯去求你原諒，盡力彌補你，改過自新，但我不會求你。我現在是人族新歷史的見證者和參與者，這是我的驕傲，等我死去的那天，可以随便百裏大人鞭屍！燕陽都絕不詐屍咬您一口！”用盡身體裏沸騰的勇氣，他整個人都癟下去，看着慘兮兮的。
百裏雅風忽然感到胸腔一陣顫動，他真的笑了。“你果然跟那時不一樣，呵呵，不一樣了。”
“是，我本來打算在五公主死去那天帶着滿身罪惡自盡，可真正的五公主拯救了我！我不會盲目活着，我會為自己曾經的錯誤付出代價，但不是現在！”
“呵。”聽了這話，百裏雅風躺在床上雙手伸展開來，有些放松。“人族新歷史的見證者和參與者，這也是她說給你聽的？”
“是！真正的五公主是女娲神靈的使者，我親眼見到的！所以包括您在內，我們都是參與者，如果您無法站起，還怎麽看着人類向前邁進，發展呢！”似乎是從自己最愛的殿下身上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自信，燕陽的眉眼都活躍起來。
“女娲……”百裏雅風眉頭一肅，安靜地看向蒼穹，仿若穿越星辰，到達了另一個空間。“屬于人類的上古神靈之一，竟在此刻出現，難道真是神佑我人族，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整個身體都彈了一下，瞬間充滿活力。
他忍盡屈辱茍活到現在，仇人死去後卻變成神使，又找到他。簡直像是一條隐秘而無情的線，将他推了過去。
這就是神的力量嗎！
不得不說，人族自進入星際時代後普通人就在人皇的命令下抛卻了曾經的古老習俗，觀音女娲包公財神爺全都忘諸腦後，只有異能者，這些堅信異能屬于上天賦予寶物的人，還在堅守本心。怪不得被人皇看不順眼，畢竟那時，是人皇取代了人族神的位置。
燕陽瞧他幾眼，打開器械盒并拿出幾包草藥：“我要為您做手術了，而且很抱歉，百裏大人，基地沒有止痛藥。”
“我不會死的……”百裏雅風看向窗外大雪：“我不會死在這裏，我要死在人族發展後與其他來犯種族鬥争的戰場上。”
“嗯，我會盡快的。”燕陽正做着準備，門卻在此時敲響。赫連蕊正站在門外，一臉掙紮又不敢往裏瞅的模樣：“那個，還沒做手術吧，我剛想起來給百裏的卧室替換成醫療室，就不用百裏挪動了。再給你們裝點家具之類的，你方便嗎？一下，一下就好。”赫連蕊豎起手指保證。
燕陽有些為難，現在氣氛正好，若要暫停……
“陽兒，窗外有艘飛艇！”赫連蕊大叫，手指伸長，燕陽迅速回頭，只看到百裏雅風瞥來的一雙“你是不是傻”的白眼。
而這時候，赫連蕊已經按了暫停，首先将鐵皮材質都換成了耗費材料更多的無菌地板，再将門換成隔絕室外細菌的厚門，最後再安裝醫療床，手術燈和心率儀，立時，一間簡單手術室就完成啦。
但怎麽看着這麽簡陋呢？赫連蕊苦惱，唉，真想去觀摩一下別人基地都是怎麽布局建造的，
解除暫停後，燕陽立刻從門邊移開，看着屋內擺設面色狂喜，“難度減少百分之五十，殿下您真是太棒了！”誇完這句後，立刻把門“磅”地關上，差點砸到洋洋得意的赫連蕊的鼻子。
她讪讪地退後一步，離開三四米又迅速回頭，發現依然沒人後只能雙手背後視察工作去。
殷西坐在娛樂室裏發呆，赫連蕊跟他并排坐着，一個雙手環胸，一個雙手合十，還不時站起來走來走去。不一會兒，殷西嫌她煩：“安靜點，你怎麽跟老婆要生的男人一樣！”
“這能一樣嗎！”赫連蕊要爆豆了，這個時候還在打趣，都不擔心的嗎！
殷西看她一眼：“放心吧，既然雅風接受了燕陽為他做手術，就有必勝的把握。我和他以前帶了五十異能者對抗将近上萬的喪屍，我和雅風也活着回來了。”
“就你和百裏麽。”
“……對，就我們。”雙方沉默了會兒，這個話題太沉重了。赫連蕊點點下巴：“那，你說，如果人族真正發展起來，星際的其他種族也會像喪屍一樣來攻打我們吧。”
殷西雙手交叉撐着下巴，“其實雅風一直在懷疑，當年地球的末日時代，究竟是随機爆發的，還是有目的性的針對地球爆發。”
“難道是星際聯盟？”赫連蕊緊張起來：“比如說那個靈族，不是活了許久的星際生物麽？”
“這點我也不清楚，畢竟人族因為人皇的緣故并未被接納進星際聯盟，機密要聞一概不知。但總之，人族的每個人都要小心。”今天的殷西倒比以前有深度不少。
“哇，你竟然說了這麽多挺有哲理的話，我還以為你就是個武夫呢。”赫連蕊真心實意誇贊。
“雅風讓我告訴你的，說他做手術時你我一定會碰面，嘶……”他撓撓頭，“我還不知道他啥意思。”
哦，說半天你只是個傳話筒麽，白佩服你了。赫連蕊死魚眼。
約莫半小時後，殷西第一個聽見門開的聲音，迅疾地猶如一道煙消失，赫連蕊反應慢又被吓到，愣了片刻也慌忙趕去。
燕陽全身是血地出來，精神疲憊臉色灰白，“很成功，但百裏大人現在在休息，你們不要吵到他。”
赫連蕊立刻捂嘴表示合作，殷西擔憂地跨步上前，赫連蕊跟上去時還是猛喘了口涼氣。床周邊的地板上全是血，手術器具放在血盆裏還沒有收拾，百裏雅風趴在床上，後背全是草藥塗抹的痕跡，大概用了五包左右。出血量很大嗎？沒有比較，又沒有醫術，赫連蕊并不知曉這種草藥和地球的有什麽不同，只聽說療效要更好一些。但實際上，這種草藥包雖然療傷效果一般，但止血效果卻很強，所以一般短兵出戰的士兵都會随身攜帶草藥包，而療效更佳的優質藥品和只能用十種以上材料或特定加工臺制作的藥水，士兵買不起，而且還重。
好吧，重點是買不起。
赫連蕊有點暈，以前看到襲擊基地者滿地血還能用游戲NPC死了死了來舒緩心情，可今天，雖然還是NPC，但是好歹有了感情的NPC在眼前流了一河的血，她頓時有些撐不住，差點眼前一黑就跌倒在血裏，還好殷西先一步發現，單手撐住她腰，右手還拿着個托盤，把她放到了另一張醫療床上。
百裏雅風十分虛弱地睜開眼，對面就是赫連蕊暈倒的正面照。他有點發愣。
他還是恨她，但比起最初的恨意，要小了許多。
希望你可以兌現諾言，不然我會親手殺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時間五六日一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