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生契闊
“所以你這算什麽?慫?”拂櫻看着尚風悅,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醉飲黃龍的心思早十年前就暴露無疑,你別告訴我你跟他朝夕相處就一點都沒有察覺。”
“我就覺得這樣挺好……”尚風悅把頭埋在被子裏,他把自己包裹成一個粽子,只露出半張臉來瞪着拂櫻。
“你出來,你堂堂詩意天城禦聖主這麽躲在我火宅佛獄凱旋侯府,這傳出去成什麽樣子!”拂櫻伸手去扯尚風悅的棉被。
“我不幹了行不行,我早就不想幹了!”尚風悅拼命拽着棉被充鴕鳥,“你放開我,我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你堂堂凱旋侯,征戰無數,還怕我多吃你兩口飯?”
“我不怕你我怕醉飲黃龍,楓岫你管管!”拂櫻一邊扯尚風悅的棉被一邊喊人,楓岫就在屋子裏的茶桌旁邊坐着,優哉游哉的喝着茶。他們發現尚風悅之後這人說什麽也不回詩意天城,一路跟着藏藏掖掖的回了火宅佛獄不說,還賴在拂櫻這裏死活不肯走,說是沒法面對醉飲黃龍。
拂櫻本來也沒說什麽,結果今天早上收到醉飲黃龍的一封信,突然就要趕人。
“你們兩個別鬧了,加起來都多少歲了。”楓岫無奈,“醉飲黃龍信上到底寫什麽了?”
拂櫻終于放開面前的棉被團子,伸手從腰裏摸了疊成一條的信封遞過去,楓岫伸手接了打開,只見一張三倍大的信紙上用朱砂紅豔豔的寫了四個大字,看起來跟血書一樣怨氣十足:
還——我——悅——悅——
楓岫只覺得胃裏一陣反酸,惡心的不行,他嫌棄的把那張巨大的信紙扔在桌上,外面白塵子的聲音傳來,“侯爺,王召您過去。”
……
“碎島?”楓岫看着拂櫻忙裏忙外的收拾戰甲,有些訝異的問。
“是啊,似乎有人看不慣這平靜,将雅狄王的事情跟碎島新王全兜出去了,雖然沒有證據,但是那邊已經坐不住了。”拂櫻一邊把腰帶死死勒緊,一邊說,“王令我帶兵速去婆羅塹。”
“我跟你一同。”楓岫皺眉。
“你在這等我。”拂櫻看他,“這次一起出征的監軍是太息公,王特意下令給我,你不許跟着,他說……”拂櫻看了楓岫一眼,猶豫了一下,“紅顏禍水……”
“噗……”一旁的尚風悅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咒世主這用詞還真是……講究!不如我跟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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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趕緊回你的詩意天城去。”拂櫻瞪了他一眼,又看楓岫欲言又止的樣子,嘆了口氣,“你別想偷偷跟我去,我知道你能言善辯,胸中韬略自是不凡,但是行軍打仗畢竟不同,碎島那邊雖然棘手,但畢竟大戰不過幾年,這場戰事不會拖得太久,我答應你,最多半年,我必歸返。”
楓岫看他,“我定要陪你,你當如何?”
拂櫻笑,“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把你敲暈了扔下。”他轉身去拿那件披風,“乖乖在家等我吧,我回來娶你當凱旋妃。”
楓岫嘆了口氣,直接走到拂櫻面前将他想要系好的披風帶子接過來,悠悠開口,“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
拂櫻聞言眨眨眼看他,忽的笑了,“你這……是送丈夫出征的詩句吧。”
楓岫一笑默認。拂櫻任由楓岫把外袍幫自己系好,伸手直接抱住了眼前這人,“等我回來。”他在楓岫唇畔蜻蜓點水的輕輕一吻。
“防着點太息公。”楓岫反手回抱住面前這人,他的拂櫻……終究也是佛獄的凱旋侯。
“我知道,她與我一起,反而比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要讓人放心。”拂櫻點點頭,“你……也要小心行事,慈光之塔是萬萬不能再回。”
“嗯。”楓岫點點頭,眼看他深邃的紫眸裏倒映着自己,含了三分笑,七分不舍,終于一轉頭直接出了門,馬蹄聲遠去,一切終歸于寂靜。
尚風悅用扇子遮了眼睛仰頭靠在椅子上哀嚎,“你們兩個是不是真的看不見我!”
楓岫默然,良久,忽然開口道:“我要出去辦點事情,之前在外游歷,聽說了點傳聞,趁着這次機會去确認一翻,你若是不想回詩意天城,不妨一起?”
“好啊!”尚風悅一個挺身興奮的兩眼放光,對他來說,只要現在不回詩意天城,去哪兒都行。
楓岫一把攔住他即将沖出去的身體,“你給醉飲黃龍回個信兒,別讓他繼續找拂櫻的麻煩,他如今在外打仗,這種事兒就別讓他分心了。”
尚風悅看他,“你要不要這麽護着他?”
“你不會真想等他回來當凱旋妃吧……”
“好吧,我寫。”
一個月後,醉飲黃龍收到來自尚風悅的信,就是借了他那張巨大的信紙,後面張揚的四個大字:
我——不——回——去——!
醉飲黃龍氣的當場砸碎了一張桌子。
……
“侯爺,全軍糧草,僅夠……最後三天。”白塵子一頭灰土的跑回來,夜幕低垂,拂櫻坐在篝火前,僅披了一件單衫,他身旁還放着一個面餅和一碗白水,看白塵子過來,他默默的将吃喝遞過去。
白塵子狼吞虎咽的吃了兩口突然一愣,“侯爺,你吃飯了嗎?”
“援軍什麽時候到?”拂櫻不答,他默默的看着篝火,五個月……臨行前他答應楓岫,半年必歸,想不到一轉眼就過了五個月。殺戮碎島新王禦駕親征,敵方氣勢銳不可當,而就在最關鍵的時候,後方糧草忽然斷了補給,“太息公那邊可有什麽說法?”
“迦陵将軍帶兵已經在路上了,最晚兩天必到,另外……據報,這次糧草遲遲不到,就是因為太息公……做了手腳。”白塵子猶豫了一下說,“她原想拖延幾日,讓您為難,不想被敵軍看出破綻,直接斷了運送的路子,如今外面已成合圍之勢,我想他們圍而不攻,也是想等我們……”
“等我們糧草斷絕後,不攻自破。”拂櫻冷哼一聲,“太息公自己尚在軍中,她可有說什麽?”
“她不以為然,剛剛我路過她的營帳,看她還讓兵士給她準備宵夜。”白塵子恨恨的開口。
拂櫻搖搖頭,嘆了口氣,這般自斷後路,真的是不知道唇亡齒寒這個道理了。他扔了手裏攪動篝火的小木棍,“就現在局勢,迦陵他們大概是從西側來,你安排一下,讓将士們飽餐一頓,明晚我們殺出去!”
白塵子一愣,“侯爺,這太冒險了。”
“如果不是裏應外合,恐怕迦陵那邊也沒有勝算。”拂櫻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我想……迦陵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白塵子應了一聲轉身要走,突然又回過頭來,“那……太息公……”
拂櫻沉默,他閉上雙眼,片刻後,再睜開的雙眸裏已然無波無瀾,“她跟我們一起走,你派人跟着,她身為佛獄三公,如果不能活着帶走,那自然也不能活着落入敵軍手上。所以……盡可能還是帶她走,交給王處置,如果實在不能帶,殺。”
“……是。”白塵子點點頭,轉身去了。
拂櫻抿了抿唇,仰頭看了一眼天上明月,冷峻的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意,“你放心,我定然活着回去。”
迦陵看着眼前敵軍,默默嘆了口氣,“想辦法與凱旋侯取得聯系,裏應外合,方是上策。”他皺着眉頭道。
“将軍,敵軍将侯爺他們圍的鐵桶一般,如今就是只鳥兒也過不去,這要如何取得聯系?”身邊的副将猶豫着開口。
“報——将軍,前線戰報,凱旋侯帶人朝咱們這個方向突圍,來勢兇猛,敵軍已經全亂了。”一個前方探子飛速回來,連滾帶爬的摔在了迦陵馬前。
迦陵心頭大喜,手中長槍一順,“傳令下去,全軍出擊!”
那場戰争極為慘烈,後面清掃戰場的人幾乎已經來不及點清到底是哪邊的屍體,只記得滿地的血和了地上的土,在夜幕下混合成慘烈的暗紅。
白塵子死在亂軍之中,太息公終究也沒能逃過一劫。迦陵看着這個女人大張的雙眼,嘆了口氣,說到底,終究是自取其禍。迦陵跨過太息公的屍體,拂櫻就在他面前,長劍支撐着身體單膝點地立在一片屍體當中,如果不是手上還有鮮血滴落,迦陵幾乎以為這個人已經死了。
“你來了。”拂櫻看着他,聲音沙啞的開口。
“嗯。”迦陵伸手從拂櫻手中接過那柄長劍,“雖然慘烈,但總歸險勝,現在碎島已經退兵了。”
拂櫻笑了,他張開嘴想說什麽,卻是一口血嗆咳而出,失了支撐身體的長劍,拂櫻一頭栽在了迦陵身上,“他還在等我……”意識消失之前,拂櫻說了最後一句話。
迦陵接住他的身體,輕輕地點頭,“我帶你回去。”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與殺戮碎島這一次戰役與上一次不同,火宅佛獄太息公喪命,凱旋侯重傷,守護者迦陵死守,最終,咒世主之女嫁給殺戮碎島新任王者,才将這場戰亂平息。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