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裴雲開着車, 茫然地在夜色中的車流中行駛。其實他和顧涵也有過快樂的日子, 他也曾和她在寒冷的冬夜相擁取暖, 她也曾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開懷地笑。
可什麽時候就變成了如今的貌合神離？
是從他隐約覺得她并不是當年自己想象中的那個女生開始？
還是從自己第一次因為應酬不小心沾了女人的唇印回家，而她視而不見開始？
起初他只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後來也就真得弄假成真, 反正她也不在乎。
孩子意外流産, 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們徹底成為了同床異夢的枕邊人。
幾年的商場生涯，勾心鬥角讓他不願意相信任何人。他想顧涵之所以沒有提出分開, 不過是還留念自己的身份和財産。
腦子裏正亂着, 手機忽然響起來。
裴雲看了看上面顯示的名字, 微微皺眉, 按下接聽。
那頭傳來一個細聲細氣的女聲：“我剛剛結束一個表演，你今晚有空嗎？”
裴雲沉默了片刻：“我來接你。”
女孩是一個樂團的演員。
裴雲到的時候，她正站在門口與同事們道別。
年輕的長發女孩，夜燈之下，看起來溫婉動人, 一颦一笑，帶着些有些渾然天成的清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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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一瞬間, 他仿佛看到了很久之前的一個人。
在晨曦下的操場, 與他一起奔跑的女孩。
他曾經也問過自己，他喜歡過南風嗎？
也許喜歡過的，但這種喜歡實在太細微，完全比不上對給自己送牛奶的女孩的想象。以至于發覺周煜的心思，又遇到顧涵表露心意, 他毫不猶豫就放棄了對南風的那一點點心意。
雖然他也曾幻想過如果默默送牛奶的女生其實就是南風。
然而沒有那麽多如果。
這世上不會有那麽多得償所願。
其實在進入社會的前幾年，南風對于忙碌的他來說，只是一個學生時代特別的學妹。
生活攜裹着他向前，走得太急太匆忙，紙醉金迷，亂花迷眼。他很少去想過她，也并沒有任何對往昔歲月的懷念。
但這兩年不知怎麽回事，總是有意無意就想到當年那個和自己一起晨練的女生。
尤其是越來越對生活厭倦的時候，那樣的回憶，似乎就變成了日漸枯萎的生命中，唯一的甘霖。
在裴雲皺眉站在原地恍惚中時，劇院出口的女孩已經發現了他，臉上露出喜悅，朝他小跑過來。
“這麽快？我還以為要等很久呢！”她挽住他的手臂。
裴雲面色淡淡：“要吃夜宵嗎？”
女孩搖搖頭，湊在他耳邊，嬌聲道：“想吃你。”
裴雲微微皺眉，心中湧起一絲厭惡和反感，但他沒有掙開她，轉身帶着她往車邊走。
只是剛剛走了幾步，卻發覺車門口不知何時站着一個高挑美豔的女人。
女人到了二十七八，容貌就會急轉而下，但顧涵仍舊美得令人驚豔。
裴雲腳下頓住，臉上露出驚愕，似乎對她的出現很意外，但并沒有被妻子撞破□□的窘迫。
女孩并不認識顧涵，只奇怪轉頭問：“裴總，你的朋友？”
顧涵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目光落在女孩的臉上，哂笑一聲：“裴雲，你找的這個替代品，比宋南風的氣質可差遠了！”
女孩對她不善的語氣有些不悅，又有種被人比下去的危機感，梗着脖子道：“你是誰啊？”
顧涵勾了勾唇角：“我是他正宮夫人。”
女孩知道裴雲有妻子，但他似乎并不避諱，因為經常晚上不回家，在人前也并不遮遮掩掩和自己的關系。當然對有錢男人來說，這不是什麽稀奇事。
她知道他白手起家，一直猜想他的妻子是再常見不過的平凡女子，所以他才在外如此肆無忌憚的風流。
然而她現在才知道自己的認知大錯特錯，面前這個女人不僅美貌，而且氣質卓絕，絕非是等待丈夫豢養的家庭婦女。
但她并不想輸，尤其是看到裴雲神色平靜，也就有些有恃無恐。
在顧涵自報家門之後，女孩不僅沒有心虛躲開，還堂而皇之緊緊挽住身旁男人的手臂。
只是這一次，裴雲冷冷出聲：“你可以走了！”
女孩有些不甘心，嬌聲道：“裴總。”
裴雲又道：“以後不用給我打電話。”
他聲音冷得出奇，甚至都沒看她一眼。
顧涵譏诮一笑：“還不走？難不成想讓我配合你來一出正室手撕小三，讓周圍的人拿手機來拍了放在網上？”
女孩咬咬唇，看着裴雲的眼睛紅了一圈，終究還是折身離去。
顧涵默然地看了眼那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所有的隐忍克制和自尊，在這一刻悉數崩塌。
她知道有些事情，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
剛剛那個有三分像宋南風的女孩，徹底擊潰了她岌岌可危的防線。
人生已經走到這一步。
她決定給自己和裴雲都留一條生路。
裴雲看向她的目光有些陌生，仿佛不太理解她為什麽忽然出現在這裏。
“你……有事？”他問。
顧涵十分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裴雲，你一直喜歡宋南風吧？”
裴雲怔了怔，發覺自己不知該如何給出一個恰當的答案。
他喜歡宋南風嗎？
也許曾經是有那麽一點。但這一點可以稱為愛情中的那種喜歡嗎？他一點都不确定。
所以他沒有回答，只沉默地看她。
而顧涵顯然不需要他的答案，因為她早就認定了答案。她自嘲地笑了笑：“既然喜歡就不要用這種方式亵渎別人。”
裴雲眉頭微微蹙了蹙，本來波瀾不驚的情緒終于有了一點變化：“顧涵……”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顧涵沒等他說下去就将他打斷：“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瞞你。我知道你一直懷疑我當初欺騙了你。”說到這裏，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又才接着道，“沒錯，我确實騙了你，給你訂牛奶為你在電臺點歌的不是我，當初暗戀你的人也不是我，都是宋南風。當初我是因為被周煜玩弄氣不過，知道他喜歡南風，而南風喜歡的人又是你，所以就用這種欺騙手段和你在一起，為的是讓他為難，想看他選擇隐瞞你這個兄弟，還是說出真相永遠失去愛情？只是沒想到我玩砸了，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裴雲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震驚，但卻只是一閃而過，又恢複了平靜，似乎是在瞬間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他曾經懷疑過這件事，因為抗拒這個想法，很快就把那樣的念頭壓下去。
但現在顧涵證實了自己一直不敢相信的猜測，他反倒平靜了。
明明只是六七年前的事，卻感覺已經是上輩子。
所以……好像也沒什麽不可接受。
他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周煜對這件事很清楚？”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說。
顧涵沒有回答他的話，因為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
她默了片刻：“裴雲，我們離婚吧！”
裴雲微微低着頭，沒有回應。
顧涵繼續道：“是我對不起你。因為知道你愛的人不是我，也因為心虛，所以這些年你在外面的事，我一直假裝看不見。我總覺得當年那個用單車載着我的男生會回來，總覺得你年少時對愛情的想象，在經過歲月沉澱之後，會變得微不足道。然而我想錯了，尤其是當孩子沒了後，我知道這是老天爺都不幫我。這些日子以來，也不過是茍延殘喘。”她頓了頓，苦笑道，“我們越走越遠了，已經成為最熟悉的陌生。我知道你不管變成什麽樣子，但內心還一直是一個柔軟的人，你肯定也想過這個問題，只是說不出來。那麽，就由我來說吧！”
裴雲沉默良久，終于擡頭看她：”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提出來。”
顧涵笑：“你看！到了現在你還覺得我和你茍延殘喘這麽久，是因為舍不得你的錢。”她自嘲地搖搖頭，“你再多錢都是你這些年拼命工作賺來的，我沒有出過力，所以一分都不會要。你放心，我自己能将自己養活得很好。”
他當然放心，這些年她從來沒開口要他做過任何事，她有能力有本事，不用依賴任何人。
他甚至從來沒看到過她哭。
顧涵伸出手：“我想我還是應該為當年的欺騙，對你認真地說一聲對不起。”
裴雲看着她白皙修長的手。
他曾經無數次握過，但這一次他卻只是擡起頭看她，沒有去握住那只手。
顧涵勉強笑了笑，收回自己寒風中孤零零的手，道：“那麽，就再見吧！”
他是個心軟的男人，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流淚，所以在眼淚掉下來前轉身離開。
而裴雲怔怔看着她高挑纖細的背影，眼中一片迷茫。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二更，十點多吧~但是留言越來越少是腫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