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此時晚高峰還沒過, 路況實在算不上好，時而暢通，時而堵塞。
坐在車後座的南風, 看着外面的車流, 心急如焚。
裴雲見她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失笑道：“你也別太急, 我跟你打個賭, 周煜不會就這麽去了美國。”
南風：“萬一他要去呢？”
裴雲搖搖頭：“你這叫心急則亂。”
南風也知道自己亂了套，以她對周煜的了解，他壓根不會選擇去美國。除非是失望了要放棄她, 放棄這座城市裏的一切。
她承認自己在這段關系中, 沒那麽好，因為還不夠自信, 偶爾就會遲疑退縮。
可正是因為愛他，所以才會如此。
到了機場, 裴雲虛弱，南風便讓他等着, 自己下了車，一個人蹭蹭往航站樓上跑。
她以前因為左手的關系, 平衡不太好, 跑步就沒那麽方便。
但現在戴在左手的義肢, 讓她找回了久違的平衡感，整個人好像變得矯健靈活了許多。
機場的人熙熙攘攘，她邊跑邊東張西望, 生怕錯過。
可每一張都是陌生面孔。讓她生出一絲恐慌。
直到來到安檢口，幾個站在隊伍後面的熟悉身影出現在南風的視線中。
她幾乎有點沒反應過來。
周煜手邊放着一只登機箱，身邊站着李茹和兩個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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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正在說話，像是談笑風生。
南風站在原地愣了下，忽然拔腿猛跑過去。因為跑得太快，差點撞了個人。
那邊正在說話的周煜，覺察異樣，轉過頭看過來。可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就被撲了個滿懷。
南風跑得又快又急，周煜猝不及防，差點被她撞倒。
趔趄了後腿兩步，趕緊将人抱着站穩，一臉震驚：“你怎麽來了？”
南風擡頭，因為跑得太急，白皙的臉頰早已經通紅，眼睛也是霧氣沉沉：“你不要去美國，你走了我怎麽辦啊？”
周煜還沒說話，旁邊的李茹嗤笑出聲，撇嘴啧啧了兩聲。
周煜斜了她一眼，将南風的手握住，笑道：“傻瓜，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去美國了？”
南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臉壞笑的李茹，以及周煜兩個神色莫辨的舅舅。然後對上他帶着笑意的目光，小聲問：“你不是要去美國麽？”
周煜道：“是李茹回美國，我來把她這個瘟神趕緊送走。”
南風目光落在他的登機箱上：“那你帶着箱子幹什麽？”
周煜道：“我去一趟帝都見外公。”
南風：“……”
旁邊的沈敬知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道：“這小子知道之前我們找你談過話，為了讓他去美國差點要逼你和他分手，現在要鬧着回帝都去他外公面前告狀呢！”
南風愣了下，看向周煜。
周煜昂昂頭，不置可否。
南風讪讪笑了笑，正要松開手，忽然被周煜緊緊抓住。他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擡頭看她，壓抑着心中激動：“你能感覺到我嗎？”
盡管知道這款義肢的效果，但看到她戴在手上，那種緊張和期待，是研究過程試用完全沒有的。
南風低頭看向他握着義肢的那只手，寬厚而溫暖，與自己右手的感覺幾乎一樣。她擡頭看他，笑着點頭。
周煜道：“那你再抱抱我。”
南風松開手，從善如流雙手抱住他，抱了一會，又伸手去摸他的臉，那種觸感再真實不過。
她看着他，因為太高興，反倒不知道怎麽表達，只是傻傻地笑。
一旁的李茹翻了個白眼：“一股戀愛的酸臭味，受不了了。我去安檢，兩位叔叔再見。”
說完拖着小行李，進入了安檢的隊伍。
沈敬知同她揮揮手，看向還在你侬我侬的兩個年輕人，呵呵笑道：“南風啊！之前為了周煜去美國的事找你談話，是我們不對。我們不該把他不去美國，歸咎在你身上，想必當時你壓力很大。是我們不好，我們跟你道歉。”
南風吓了一跳，趕緊擺手：“你們都是為了周煜好，也沒對我說什麽不好聽的話，我沒放在心上的。”
周煜小舅沈敬文道：“這個确實是我們不對。我們做長輩的，之前也沒好好和周煜溝通，所謂為了他好，其實只是我們覺得好。他不是十幾歲的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次來江城，我們才真正了解他的想法。”頓了頓，又才繼續，“說起來實在汗顏，我們也都是科研出身，卻一心想着周煜功成名就，而忽略了科研工作本身的意義。科研沒有高低之分，任何科研工作都值得尊重。我作為家人，很為周煜的選擇驕傲。”
周煜癟癟嘴：“小舅舅，我看你是從科研崗位轉到從政太久了，這種空話一套一套的，聽得我都哆嗦。”
沈敬文虛指着他笑：“臭小子，還酸起你舅舅我了！”
南風握了握周煜的手，小聲道：“你就別去外公那裏告狀了。”
沈敬知雙手合十，笑道：“我的好外甥，你就別去告狀了。你外公這段時日一直念叨着你的婚事，要是知道我們差點棒打鴛鴦，不得臭罵我們一頓。”
南風低低笑出聲。
她總算知道周煜的任性從哪裏來？估計都是被外公和舅舅們給慣出來的。
周煜不情不願地點頭。
沈敬知笑：“那我們去安檢登機了，你們不用送了。”
說完，兄弟倆勾肩搭背小跑着離開了。
周煜無語地抽了抽嘴角，然後又想起什麽似的，朝快排到隊的李茹道：‘李大博士，祝你工作順利，早點拿到諾貝爾，有事沒事都別找我。’
李茹朝他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
周煜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握住南風的左手，低聲問：“你喜歡嗎？”
南風笑着點頭：“喜歡不足以形容，簡直難以想象。”
“那不枉費我這些日子天天在辦公室加班加點。”
南風轉頭看她：“你這些天不回家，就是在做這個？”
周煜點頭：“那天差點傷害你，我特別難受，就想趕緊把這個做出來，彌補我的過錯。”頓了頓，又低聲道，“這些天我一個人冷靜了一下，想了很多，覺得自己确實心态不對，因為你以前喜歡的人是裴雲，所以有一點風吹草動，我就不安，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扭曲了，再這麽下去，你肯定會覺得我面目可憎。”
南風用左手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所以你就說讓我重新選擇，以表明你的胸襟和大方？還留下那樣一張紙條，好像要跟我告別一樣？害得我還以為你真的要去美國！”
周煜讪讪道：“那都是說得鬼話。”
南風悵然地嘆了聲：“其實我也不對，之前去帝都見了你的家人後，我就一直有點不自信。尤其是遇到去美國這件事，明明知道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但就是害怕別人說我拖你後腿，還害怕你以後會後悔，所以也跟他們一樣勸你，甚至還想過和你分手。”頓了下，又笑道，“但是實在舍不得。”
也在剛剛她聽到周煜舅舅說的話，終于明白他的家人和他一樣，都是至純至真的那一類。
也都是普通人，和她一樣。
她不需要再可笑的不自信了。
周煜嘆了口氣：“我一直自诩很了解你，卻沒在意到這些，讓你受了委屈，還整天吃醋拈酸。你說我們是不是傻啊？”
南風笑着戳了他一下：“反正你挺傻的。”
“我也覺得是！”
一道戲谑的男聲接上來。
“裴雲？你怎麽來了？”
南風道：“是裴雲送我來機場的。”
裴雲走上前，在他肩膀捶了一拳：“你說你這家夥怎麽想的？南風什麽人你還不清楚？竟然還懷疑她和我的關系？”
周煜面露尴尬：“我……”
裴雲笑：“你什麽你？要是我現在追南風，你真的會退出嗎？”
周煜怔住。
裴雲笑道：“別犯傻了！感情都是自私排他的。當年的事，如果我們交換一下，我可能跟你的選擇也是一樣的。你的心理要是現在還被那件八百年前的破事左右，我都會瞧不起你的。”
周煜将南風的手抓住，笑：“追就不用了，祝福我們就好。”
裴雲笑着搖搖頭，忽然腦子一暈，腳下踉跄了一下。
周煜眼明手快扶住他，看向他的臉：“大哥，你沒事吧？臉這麽白，南風說你生了病，你到底怎麽了？”
裴雲擺擺手，笑道：“沒事沒事。”
可話音剛落，整個人就往地上滑下去。
“裴雲！裴雲！”周煜大驚失色。
南風慌張叫道：“快送他去醫院。裴雲不讓我告訴你，他得了絕症，跟他爸爸一樣。”
有那麽一刻，周煜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嘈雜的機場，好像瞬間變成了默片，一切都變得不真實。
但他的身體已經先于腦子反應過來，将昏倒的裴雲打橫抱起來，往航站樓下跑去。
那個少時和他并肩肆意飛揚的兄弟，那個陽光明朗的少年，此時在自己手臂中，孱弱單薄，輕得像是随時會飛走的紙片。
“裴雲生病了！”
“你應該多關心關心他。”
南風那些欲言又止的話，那些痛苦糾結的神情。他因為自己的小心眼，一度理解為她對裴雲不一般的心思。
在他陷在那些可笑的小情緒時。
他最好的朋友在承受着疾病的痛苦。
她愛的女人在他面前承受着保守秘密的煎熬。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争取回到八點更新，一個文要有始有終好聚好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