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身體有了深入交流之後,兩人之間橫亘着的五年空白歲月,也開始一點點的回填。
“本科畢業後,我報考了人大的社會學研究生。研二時,我跟着導師去西藏做社會調查,就在一戶戶登門拜訪時,我突然意識到,我的人生不是要一路跟着你跑。與其這樣毫無意義的追逐,不如另選一條路,或許還能在某個拐角處與你擦肩。”
“在我思考究竟要選擇哪條路時,正好遇到了YBD創業大賽。我聯合了幾位校友一起報名,策劃了互聯網+文化旅游模式下的跨界合作平臺項目。我們運氣很好,獲得了YBD的創業資金,雖然不多,但最重要的是得到了牛津大學賽德商學院導師為期兩月的培訓指導……”
這一次的比賽,最終讓烏樂确定了自己的創業道路。這條路,充滿機遇,卻也充滿挑戰,烏樂走得并不順利。但正如顧南當年所說,人類社會在互聯網時代進入了第四次社會大分工,烏樂正好抓住了這個傳統商業大革新的機遇,成功創建了基于互聯網平臺的雲開文化旅游公司。
“所以,你現在是一個跨國文化商人?”顧南笑着問道。
“不過是贊助過一些文化事業,還算不上文化商人。我們公司的主業,還是在旅游版塊。”
“對了,你和我師妹是怎麽認識的?”想起了張欣之前的話,顧南突然問起。
“公司在主推納依文化深度游時,需要一批比一般導游層次更高的文化導游,而欣姐在中科院帶的幾名研究生又正好需要實地調查,我們就……”
“等等,等等,你叫她欣姐?”顧南突然在他胸前支臂而起,怨念道,“我比張欣還大半歲,你都從來沒叫過我姐姐。為什麽?”
“……”顧南如此奇怪的關注角度,令烏樂一時語塞。
“說啊,為什麽不叫我姐姐?”顧南支肘托着下颌,含笑望着他。
“你不像姐姐。”烏樂悶聲道。
是因為我顯年輕啰?顧南心裏這樣美美的想着,卻還是問道,“為什麽不像?”
“沒有姐姐會在弟弟面前撒嬌。”
“撒嬌?”顧南匪夷所思,“我什麽時候在你面前撒嬌了?”
“很多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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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呢?”
烏樂抿唇看着她,似猶豫了一番,才開口道,“認識的第一天,你耍賴不想走路,還騙我說腳扭了……”
顧南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那日的畫面。她走不動了,他不讓她騎馬,也不讓她休息。于是她假裝扭了腳,想坐下休息一陣,卻被他不由分說的背起就走。兩人有了第一次身體接觸。
如今回想起來,顧南也不得不承認,自見到烏樂的第一眼起,她就從沒當過他是弟弟。
無論是那日謊稱腳扭了,還是雨夜山洞中她主動鑽進他的懷中,這些顧南并未意識到的“撒嬌”行為,只是因為在她的潛意識中,他是男人,而自己是女人。
在真正的男人面前,再強勢的女人也會變得柔軟。
“我好傻,以前總是那麽自以為是,差點就錯過你了。”想明白這一切,顧南将臉貼在烏樂的胸壁上,懊惱道。
“不會的。我說過會一直守着你。”
“一直?”顧南的心忽然一陣揪痛。她還記得上一次他說這句話時,自己是怎麽回答他的。而他,竟然沒有放棄。
“嗯,一直。”烏樂非常确定。似想到了什麽,他突然皺眉道,“‘叢林’難民營那種危險的地方,你一個女人進去,還是太危險了,我至今還很後怕……”
烏樂提及這個涉及時政的研究課題,令顧南張大了嘴巴。當初,她一心想要做這個具有現實意義的難民潮課題,卻因種種複雜的原因,學校沒有通過立項。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家境外的文化公司主動找到了她,表示願意提供經費資助,并多方協調,幫她獲得了進入那個區域的相關證件。
“Disperse clouds?烏雲散開?贊助我課題的DC公司,天,原來是你?!”顧南後知後覺的驚訝道。
“就因為那次的贊助涉及時政,這次我辦簽證才一波三折,險些出不來。”
“烏樂……”
“嗯。”
“可是,”顧南看着烏樂,待心底的那陣激蕩平息,開口問道,“我有什麽值得你這樣愛着?”
烏樂看着她,緩緩開口,“因為你,我才愛上了這個世界。”
顧南怔怔看着烏樂,面露疑惑。
烏樂垂首吻了吻她的額頭,“因為我母親的原因,在拉姆措,除了奶奶和家姨,沒有人真正喜歡我。小時候,除了大人們的嘲諷鄙夷,同齡的人都叫我‘野孩子’,沒有人願意和我做朋友。我就像是一個意外闖入的異族人,被孤立在他們之外……”
烏樂講述着他孤獨無助的成長歷程,顧南聽得心酸又難過。可除了緊緊的抱着他,她無法替他填補生命中這一段情感的真空。
“顧南,是你替我揭開了這個世界的簾幕,讓我窺看到了簾幕之後的五彩紛呈和無限可能。你是一團躍動的火焰,那麽明亮,又那麽溫暖。我就像一只蜉蝣,拼了命的想要靠近你。甚至,那一次差點就聽了奶奶和薩伯的話……”回想起那場帶着欺騙的婚禮,烏樂看着顧南,忐忑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自私?”
自私?他為了救她,可以命都不要的撲向野豬;他寧願自己餓着,也會把唯一的食物留給她;他寧願背叛親人和自己內心的渴念,也要給她自由……雖然她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那些點點滴滴的往事早已深深烙刻在她的心底。
“烏樂,你總是把最好的一切留給我,沒有這樣的‘自私’。”顧南望着烏樂,認真答道。
與他相比,自己因為怕被人質疑研究的客觀公正性,不敢直面這份感情,一次次說出傷害他的話,一次次索取後又無情将他推開,這才是徹頭徹尾的自私!
這段感情中,似乎總是他在默默付出,默默守候。
除了來自現代文明社會的這個身份以及基于這個身份之上的學歷,她其實并沒有任何在他面前可以值得驕傲的東西。能被他如此的愛着,她覺得是一種幸運。
趁一切都來得及,她決定要好好的愛他。
迎着烏樂有些疑惑的目光,顧南埋首吻上了他的唇。
在情愛之中,被動的享受,其實遠沒有主動的付出和給予來得幸福。顧南在這一刻才真正領悟:愛着一個人,永遠比被人愛着更幸福。
夜已深沉,一盞盞街燈漸次熄滅,白銀一般的月光從窗口漫湧而入。如同湧動着的愛的潮汐,一波一波的浮載着兩人,直到将他們送抵幸福的港灣。
顧南也終于明白烏樂曾說的“沒夠”,是什麽意思。愛到極致,身體竟是永無餍足。
“烏樂,告訴我,你怎會懂得這麽多?”極樂之後,顧南躺在他的懷中,喃喃問道。
“懂什麽?”
“做/愛。”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壁上畫着問號。
輕盈游走的指頭,如同羽毛拂過,令他癢得難以自制,他握住了她好像帶着火星的手,将自己的指節一枚枚穿□□去,直至十指緊扣,“因為月神給納依族的男人傳授過讀懂女人身體的技能。”
“啊?真的麽?”顧南頗為驚奇。
烏樂點頭道,“對納依人來說,忠貞的愛情裏,包括着對彼此身體的熱愛和忠誠。月神的技能,就是用來對抗你曾說過的‘審美疲勞’與‘喜新厭舊’。”
“那她是怎麽教你們的?”
“有一些圖畫,就刻在月光洞的暖玉臺下。”烏樂的唇瓣掃過她的耳垂,“你讓我下去洗澡,我才發現的……”
“啊?那你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
烏樂再次語塞。那時的他,哪有勇氣告訴她這件事?!
明白了月光洞那夜他為何從新手突飛猛進變成老司機,顧南猛一下翻身坐起,随即跳下床朝窗臺邊的寫字臺走去。
“怎麽了?”
“我要訂機票。”
“訂機票?”烏樂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要馬上趕回拉姆措去看看暖玉臺,我研究納依族文化,居然錯過了這麽重要的東西!”顧南打開電腦包,接上插頭,摁開了電源。
看着月光下顧南圓潤美好的背影,烏樂抿唇笑了。他對奶奶許下的承諾,終于要實現了。而暖玉臺,他也想再去看看,因為在暖玉臺的另一面,據說還刻着女人如何讀懂男人身體的技能。
顧南是個典型的行動派。決定了要回拉姆措,她第二日就帶着烏樂趕回了巴黎。
她去學校辦理休假手續時,系主任一看休假時間,就驚訝不已,“顧南,下個月就是學校評定教授的時間了,你确定現在要休假回國?”
“非常确定。”顧南含笑點頭。
“可是,我還是想建議你再考慮一下。你關于難民潮的研究成果在學術界引起了很大反響,你提出的難民安置建議,也引起了當局的高度重視,我覺得你這次很有希望被破格聘為終生教授……”
“謝謝您的認可。我想我不會參加教授評定會了。”
“為什麽?”系主任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解。
“等我現在手裏的課題做完後,我就會離開這裏,回中國了。”
“你要回國工作?”系主任越發驚訝。
“我國內的導師說得很對,中國那樣多民族聚居融彙的國家,才更适合我的專業。”
她已經看過了這個世界,如今,她找到了自己想要停泊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