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屋子裏沒有一絲熏香的味道,只彌漫着桃子的甘甜和芳香,綠色的紗帳掩映下,如意的一張臉白裏透紅,粉撲撲的好看,享受的吃着手裏的桃子,看見紅姑進來,立刻敏捷的站了起來,拿了一個遞給紅姑:”您快嘗嘗,我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桃子。”

這哪裏有肚子疼的樣子,分明是生龍活虎,紅姑整個人松了一口氣,腿都有些發虛,接過了如意手裏的桃子,坐在如意跟前:”怎麽好好的就說肚子疼?”

并沒有責問的意思。

如意笑嘻嘻的道:”天這麽冷,蕭側妃喜歡站在外面那是她的事情,我可不想紅姑受罪,就編了個借口。”

紅姑又氣又笑,心裏卻軟的不像樣:”難道不怕捅了簍子?”

“能捅什麽簍子?”如意滿不在乎:”難道我現在肚子不疼了,還敢有人來問我為什麽不疼呢?”

這到也是。

先前紅姑還總擔心如意被人欺負,現在看,如意分明是個肚子裏有丘壑的人物,整個後宅的人都在如意手裏沒撈到好處,但她又擔心過鋼易折,就耐心的道:”這樣鋒芒畢露到不如韬光養晦,等到孩子生下來在大一些,位子穩固了,姑娘想做什麽,也沒人敢随意置喙。”

如果說如意從前身的身上學到了什麽,那一定是做人其實大可不必過于忍耐,大多數人面前你越忍讓他們就會越得寸進尺,你以為你好事做盡就終得好報,結果卻成了最好欺負的那一個,随時随地都可以被傷害利用,人生苦短,何不在适當的範圍內,灑脫生活?

如意知道紅姑是好心,她笑了笑,挽着紅姑道:”我知道您是好意,可即使我處處伏低做小也不可能得一句好,也不可能讓那些人心裏不記恨我,到還不如顯示些能耐,叫她們在我面前做事小心些,別惹到了我,這樣子至少我心裏也痛快些。”

紅姑本還想開口說兩句,可瞧見如意明亮的眼裏的果敢堅毅,又頓了頓,她想起了去世的太皇太後,太皇太後生前做事就從來不委屈自己,雷厲風行手腕鐵血,即使處境艱難也沒有受過絲毫的憋屈,一輩子沒人敢在太皇太後跟前說個不字,個人有個人活法,如意這樣就未必不好。

紅姑開口就說成了別的:”這桃子哪裏買的,瞧着不錯。”

翡翠盤子裏放着好幾個桃子,像是王母娘娘的仙桃。

如意就順口胡謅:”我叫小容在外面買的。”當然不是外面買的,是如意在空間裏拿出來的。

小容吓了一跳,不知道怎麽就扯到了自己身上,結結巴巴的道:”……西門外的…一個老漢那裏…買的……”

紅姑不是為了問桃子,不過是想轉移話題,小容說完就把這話丢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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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自顧自的吃着,一點都不擔心被人戳破,這點小事紅姑不可能專門去找小容對峙,而小容作為一名合格的丫頭更不可能沒事找事的告訴別人其實不是她買的,所以這個謊話輕易戳不破,即使退一萬步來說,這事情被說穿了,桃子誰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誰還為了這麽點小事來專門責問她?也沒有這個道理不是?所以這世道向來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事情本也沒有那麽難以解決,端看用的是什麽法子而已。

乾清宮裏的暖香還沒有散去,一人高的翠竹看上去傲然又翠綠可人,多寶閣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添了個壽比南山的血石雕刻,擺在十分醒目的位置,可見皇上十分喜歡,掌事太監李榮興彎着腰給昭帝系着腰帶,昭帝五十多歲的人了,但雙目炯炯有神,總有一股飛龍在天的氣勢,讓人望而生畏,瞧見李宣睿進來,就把李榮興打發到了一邊,叫人給李宣睿賜坐:”坐吧,這一路上想必沒有少受苦。”

這個老三總是一個樣子,出去了一趟身上到更有氣勢了,蘇州的事情大致上他是知道的,老三确實有能耐,具體的還要在聽他說說。

“……軍中士兵對左都明言聽計從,可見單論個人本事,他不容小觑,續兵人數不少于三千,另還有已經招收而沒入伍者,兒臣也曾私底下查問,民間并無怨聲,對左都明甚至多有褒獎,兒臣問過左都明,左都明回答的都十分堅決,招兵買馬是他的意思……”

一個刺史不會無緣無故的私自招兵買馬,這背後必定大有學問,李宣睿所說的這些,昭帝确實也沒有想到,但卻也可見,在這樣的人手中取得證據,得勝歸來有多不易,他沉思了片刻,擡頭就是笑意:”這一趟你幸苦了,做的不錯,朕允你在家沐休三日。”

有些事情已經不是李宣睿可以在插手的了。

李宣睿謝了嗯,起身退下。

剛出了乾清宮就遇上穿着王爺蟒袍的梁王,笑咪咪的樣子,撅着個大肚子,緩步走了過來,開口想說兩句厲害話,一瞧見李宣睿那幽深無波的眼,想起驿站裏的二十五具屍體,心裏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出口的話就十分的柔和:”三弟這一趟幸苦了,聽說蘇州的差事辦的不錯,恭喜恭喜了!”

李宣睿只點了點頭:”大哥若沒事那我就先告辭了,還要去見一趟太子。”

梁王笑咪咪的揮手:”去吧,去吧。”

等到李宣睿走梁王就變了臉色,瞧着四下無人,也不敢随便說話,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才覺得心理順暢了一些。

太子正在來乾清宮的路上,一面走一面同李宣睿說話,看的出來心情十分的好,拍着李宣睿的肩膀大加贊賞:”汪有廷那幾個老匹夫還總在我面前說三弟只怕辦不妥,說什麽蘇州刺史根基深,此去兇多吉少,現在到要叫他們看看,是誰在胡言亂語!”

汪有廷是太子的老師,太子的第一心腹。

李宣睿當然不會跟着太子一起罵汪有廷:”汪有廷考慮的本也有道理。”

太子不介意的哈哈一笑,畢竟李宣睿是他的人,而這個不知道是誰的人私底下招兵買馬就等于跟他這個太子較勁,李宣睿算是為他除掉了一大害。

太子是長的最像昭帝的一個,但氣質卻差得很遠,他自幼飽讀詩書,身上到更有一股讀書人的儒雅氣息,笑着道:”下了早朝你先回府,我這裏尋到了幾件好玩意,一會叫人給你送過去。”

李宣睿謝了恩,先回了□□。

李宣睿從馬車上下來,那邊就小太監就跟蘇常盛迅速的交代了府裏發生的事情,等到李宣睿問起,蘇常盛有條不紊的回答:”…王妃去看了蘇侍妾,答應叫蘇侍妾自己選丫頭,蕭側妃也去了,蘇侍妾肚子疼沒進的去,結果蕭側妃這會請了太醫進門,說是自己肚子不舒服…”,這才多大一會就鬧出了這麽多事情,不過如意确實又一次叫他刮目相看,在孟王妃和蕭側妃手裏都沒受委屈,只怕那肚子疼也是借口,李宣睿淡淡的點了點頭,蘇常盛卻覺得自己王爺心情不錯。

孟王妃帶着兩個夫人幾個侍妾早早的等在了二門,好幾個月沒見,等瞧見那掃的幹幹淨淨的不見一丁點雪花的路上出現了李宣睿的身影,衆人都眼前一亮,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

李宣睿親自扶起了孟王妃,才叫了其他人起來,他向來話不多,不過卻很樂意在人多的地方給孟王妃做面子,握了握孟王妃的手:”我不在的時候多虧你了。”

大家向來都知道孟王妃在李宣睿面前與衆不同。

趙夫人立刻巴結了一句:”府裏多虧了王妃管理的井井有條,我們這些人沒有一個不佩服的。”

她今天顯然也是刻意打扮過的,淺粉色的珠花,櫻草色的大氅,清新淡然,臉上擦了厚厚的粉,膚色白了不少,瞧起來很有一股少女的氣息,李宣睿看了一眼趙夫人,趙夫人頗為激動,一時竟紅了臉,更添了幾分姿色。

竟然踩着孟王妃在李宣睿面前露了一回臉。

大家都等着孟王妃說話,但還沒等孟王妃說話,李宣睿卻發了話:”你們先下去吧,我去王妃那裏坐坐。”

幾個人只能站在原地等着李宣睿和孟王妃去了正院,孟侍妾嫌棄被趙夫人連累,厭惡的瞧了一眼趙夫人,譏諷的道:”夫人真是好能耐!”

趙夫人卻哼了一聲,也不理睬幾個人,踩着小碎步走遠。

王爺從來都是向着王妃的,也就蕭側妃有時候還能當着王爺的面在王妃跟前揮揮爪子,但也從來都不敢過了。

孟王妃的院子裏早備了沐浴的熱水,她換了衣裳親自服侍着李宣睿沐浴,浴室裏霧氣缭繞溫暖而舒服,李宣睿半閉着眼睛靠着浴桶躺着,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孟王妃說着閑話:”...回來的時候江南還穿着薄衫…京城卻已經過了冬…我瞧見個荷花樣子的翡翠發簪…覺得不錯…就給你帶了回來。”

孟王妃抿嘴笑了笑,面龐上隐隐散發着小女人般幸福的光芒:”王爺那麽忙還記着給我帶東西,我到不知道該說什麽呢。”

“不用說什麽,你是我的妻,這都是應該的。”

孟王妃瞧着李宣睿的面色斟酌着說着如意的事:”我去看過了,到是個不錯的姑娘,就是孩子氣重了些,不想換地方,想自己挑丫頭,我都答應了,就是還想聽聽王爺的意思。”

孟王妃的話說的很巧妙,聽起來沒說壞話,但實質上也要看聽的人怎麽想,孩子氣重了些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表示如意在王妃面前過于任性了些?以如意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就不夠格在孟王妃面前”孩子氣”,說白了就是不懂規矩,驕縱肆意。

李宣睿沉默了半響,聲音透着一種孟王妃摸不透的味道:”王妃既都答應了,那就這樣吧,這些小事也不用專門來跟我說,王妃自己看着決定。”

孟王妃一時有些摸不透李宣睿的意思,就笑了笑說起了別的:”夜裏設了晚宴,為王爺接風洗塵。”

洗的差不多了,孟王妃又親自服侍着李宣睿更衣,等出來,外面的飯食剛剛擺好,都是李宣睿最喜歡吃的,不得不說在孟王妃這裏一切都很舒坦一切都能随着他的意願來,他多一句也不用吩咐。

吃了飯,孟王妃服侍着李宣睿休息,閑閑的說着皇上大壽的事情:”王爺的禮物準備的怎麽樣了?”

“這些你不用操心,我和正德先生商量着辦,你只管将後宅的事情處置好。”

大概是真的累了,李宣睿很快睡了過去,即使睡着,那一張臉照就如刀刻般凜冽又一絲不茍,當年還在閨中,一起的小姐妹不知道怎樣的誇贊李宣睿的俊美,她能如意嫁給李宣睿,還跟幾個姐妹鬧的自此少有來往,但即使到現在,誰又敢說一句她嫁的不好,那些即使嫁進家世一般的人家,哪個不是生怕丈夫寵妾滅妻,她卻從來不必有此擔憂,她的身份地位在這個後宅中,從來無人能夠撼動。

這樣想着,孟王妃眼裏盛滿臉笑意,低聲吩咐蓮心:”叫後廚上備着銀耳蓮子羹,一會王爺起來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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