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正欲接觸的前一秒,身後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将他拽起,頭暈眼花地被撂倒在一邊。幸好天冷雪厚,身上又穿得多,沒摔出什麽大事。張政捂着後腦勺爬起來,只見一個陌生男子從地上拉起鐘杳杳,厲聲喝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鐘杳杳似乎被他吓住,整個人傻愣愣的,吞吞吐吐地說:“半瓶……不對,好像是三瓶……我我我我我記不清了……”

張政只覺得莫名其妙,這貨從哪冒出來的?便走過去想把人拉到身邊,怎麽說都不可能容許自己班的女孩子被別人欺負,更何況這還是他心上人。

誰知還沒走兩步,那人就轉過來瞪了他一眼,質問道:“你是她男朋友?”

“是。”

“不是。”

兩人同時出聲。張政原想着借男朋友的身份趕緊帶鐘杳杳回學校,別在外頭逗留了,沒想到她毫不領情,醉得一塌糊塗了還記得自己先前是拒絕過人的。

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氣,不再理會他,一手摟着鐘杳杳的腰,一手撥開她臉上的發絲,聲音竟然溫柔起來。

“還能認出我是誰嗎?”

鐘杳杳偏頭看了他半晌,誠實地搖搖頭:“我不認識你。”

他輕笑一聲:“那你還讓我抱着?”

“哦,那我不能讓你抱的。”鐘杳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手卻被他緊緊握住,她用了力,但沒能抽出來,皺眉道,“你放手呀。”

“不放。”

“你再不放我就要生氣了。”

“生氣了又怎樣?”

“如果我生氣了,我就……”她歪着頭狡黠一笑,“我就讓林致打你!小時候被欺負,都是林致幫我打架的,他打架可厲害了!”

那人撫上她的臉,笑得有些苦,緩緩說道:“林致在國外呢,打不着。”

“他會回來的。”

“他要是不回來呢?”

“那我就去找他!”鐘杳杳扳着手指頭給他算,“我還有一年半畢業,畢業了就出國,林致在那讀研,我要去找他的。”

那人把她的手指也握住,深深地看着她。張政站在一邊,忽然覺得自己才像是三個人裏的陌生人,他終于可以肯定,鐘杳杳所說的心裏有人,真的不是在騙他。那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明明清醒着,卻陪着她說醉話,還鄭重得像當真了一樣。

他聽見那人說:“可他讀的是碩士,一年半就畢業了,比你還早,你去哪找他呢?”

鐘杳杳愣住,呆呆地看着他的臉,眼裏突然蓄起了淚花,一眨眼就落了下來。她哭着問:“那怎麽辦呀?他不能等等我嗎?他怎麽總是不等我呀……”

那人低頭吻住她的眼睛,輕聲說:“這次,換我來找你。”

張政一步三回頭地邁進學校大門,那人叫住他,報出一串數字,他暈乎乎地問:“什麽?”

那人又重複了一遍,說:“我的手機號,如果你覺得不放心,可以報警抓我,我叫林致。”

張政心裏終究有股氣,見狀便拿出手機,按下了這串數字,對方身上果然傳出來電鈴聲。

林致笑道:“現在你放心了吧?”

放心個鬼啊!他看中的女生要被別的男人帶走了,他能放心嗎!他按住太陽穴,使勁讓自己清醒些,對他說:“你進來,送鐘杳杳回宿舍,看着她進宿舍我才放心。”

林致低頭看了看埋在胸口的女生,搖了搖頭說:“她喝醉了,回去也沒人照顧她。”

“她舍友會照顧她。”張政還自作聰明地加了句,“她們關系很好,她夜不歸宿,她們會擔心的。”

林致卻說:“現在十二點都過了,如果擔心,早該打電話來問了。”

“鐘杳杳手機沒電了,她們打不通。”

“你手機有電,也沒見響過。”

“……”

“你不會想說,她們不知道她和你在一起吧?”

“……是,是啊,她們不知道。”

“那看來關系确實不怎麽好。”

“……”張政徹底沒話說了,他看了眼鐘杳杳。

鐘杳杳抱着林致的腰,手插在他的外衣口袋裏,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林致給她戴上帽子,将她的羽絨服拉鏈拉到最上邊,摟着她去路邊打車。

張政追過來,喊道:“她明天早上有課!必修課!”

林致把她抱進出租車,靠在車門上朝他揮手:“知道了,我保證好端端地把她送到教室。雪又下大了,你趕緊回去吧,路上小心。”

站在風雪凄凄的校門口看着出租車飛馳而去,張政居然覺得那句“路上小心”還挺暖心的。下一秒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想什麽呢!那是情敵!那是戰術!瞧瞧,他不就靠這點小甜頭把鐘杳杳給拐走了嗎?真是人面獸心!

他越想越頭疼,踩着雪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回了宿舍。

半夜醒來,口幹舌燥,頭還疼得很。

鐘杳杳第一反應是,為什麽床這麽軟?

摸了幾把,觸感和往常不太一樣,腳向兩邊伸了伸,疑惑更濃了。

宿舍的床什麽時候變這麽大了?

她揉了揉眼睛,視線裏第一個出現的是天花板上的吊頂大燈,此時燈自然是沒開的,但不妨礙她欣賞其造型別致。

欣賞完畢,鐘杳杳拉起被子檢查一番,很好,除了羽絨服和鞋子,其他都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醒啦?”

低沉的聲音在床邊響起,很熟悉……若是平日,哪怕是昨天,不,哪怕是她進小酒館前一秒,聽到這個聲音,她都能高興得跳起來。

但此時此刻,酒店大床,鐘杳杳果斷鑽進了被窩,把自己團成一團,裝一個眼不見為淨。

喝醉酒什麽的,太丢人了!

她應該穿着漂漂亮亮的裙子,最好再化點淡妝,然後于春風暖暖的午後,端着水果盤在他家的花園裏重逢。也許那時他身邊有另一個談婚論嫁的女孩子,她要笑着叫她嫂子,然後他們倆站在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雖然是一個越想越心酸的結局,但至少比醉酒要好啊!

她那時剛剛吐過,好像也吃了好幾口髒雪,她寶貝的白色羽絨服肯定弄髒了,他看見的是一個醉醺醺、髒兮兮的鐘杳杳,很難看很難看的鐘杳杳。

林致去掀被子,她在裏面攥得緊緊的不肯松手,他只好哄她:“出來吧,外頭空氣好,真的。”

才不要,憋死也不要……

但論力氣,她怎麽可能比得過他,于是毫無意外地暴露在床頭燈的微光之下,她維持着團成一團的姿勢,垂着眼不敢看他。餘光瞥見他把被子扔一邊,走開了,過一會兒,又靠近了,眼前出現一只玻璃杯,而她注意到的,卻是他細長白皙的手指。

“蜂蜜水,喝完再睡。”

鐘杳杳慢慢爬起來,接過杯子的時候和他的手指相觸,耳根立時紅了。偏他還不走,就坐在她身邊,像是要監督。她只能乖乖地喝完,然後默不作聲地摩挲着空杯子。

兩人都不說話,就這麽安靜地坐着,緊張和窘迫早就在腹內翻滾,鐘杳杳到底沒那麽大定力,忍不住擡頭看他,這一看就撞進了他的目光裏。

他笑着說:“終于肯看我了?”

口吻之熟稔,全然不像是分別四年的模樣。鐘杳杳懷疑自己是喝斷片了,肯定在她喝醉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林致是從哪冒出來的?張政跑哪去了?她怎麽會睡在酒店床上?睡之前又幹了什麽?不不不,最後一個她可以确定,睡之前肯定什麽都沒發生,這點生理常識她還是有的。

剛有幾分安心,便聽林致說:“之前好像有人跟我表白來着。”

不是她!絕不可能是她!她只敢随便想想,從來不敢說出口的!

“她說她喜歡我很多年了,喜歡得不得了。我想想啊,出租車上說過一遍,酒店大堂說了一遍,到了門口還在說。我讓她松手,別抱得那麽緊,我要騰出手來開門,她不讓,反把我壓在門板上,沖着我下巴咬了一口。你看,牙印還在呢。”

她哪敢看啊,哧溜一下就竄下了床,從沙發上搶過羽絨服就想往門口跑。沒走幾步就被抓住手腕,轉了個圈被他拉進懷裏,衣服也輕飄飄地落在了地毯上。他以指為梳理着她的頭發,打趣道:“淩晨三點,你要跑哪去?外面積雪厚得很,打車都難打。”

她無力反駁,悶着頭不肯說話,乖乖地任他牽着走到衛生間,手裏被塞了把一次性牙刷,牙膏已經擠好。

林致輕輕地拍拍她的腦袋,低聲說:“洗澡就算了,也沒換洗的衣服。刷牙,洗臉,好好睡一會兒。你八點的課吧?我六點半喊你起床,吃過早飯再送你回學校,來得及的。”

他說完便轉身出去,鐘杳杳傻乎乎地舉着牙刷,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卻拉住了他的袖子。他疑惑地望過來,卻見她可憐兮兮地苦着臉問:“你去哪啊?”生怕他轉眼就不見了似的。

他安撫她:“我就坐在外面沙發上等你,別怕。”

她這才松開,倒了半杯子水開始刷牙。酒店衛生間裏亮如白晝,比房內只開了床頭燈的光線好得多了,鏡子裏清晰地映出她臉頰的紅暈。

太熱了,她想着,酒店裏的暖氣太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總共十章,第六章才出現的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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