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夢境中,理智往往沒那麽重要。一切都只要随心好了,似乎在夢幻中,無論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只要這麽想着,好像現實也不重要了吧?
既然現實殘酷得無法面對,就讓夢境成真吧——只是個小小的願望而已。
那麽,現在又回到了原點。
起風了。伸出手,指尖就可以觸及到風的走向。
“是這裏嗎?”紗織目視前方,那裏明明什麽都沒有。
花與雲的顏色映入眼中,紅得就像要從眼角滴下來。
無論如何都無法再閉上眼睛了。
白站在不遠處,在肆放的花雨中微笑着勸道:“睜開眼睛的話,就會看到現實喲。”
“那就看見好了!”紗織堅定地目視前方,“我只相信真實的東西!”
就算閉上眼,就算沉湎于過去,對于未來的改變也無補于事啊!
舉起手中的神杖,向那個地方揮去,劃開一片花雨……
這個被彼岸花充塞的小小的空間,裂開了一道口子——虛空之外,虛空中浩瀚的星光昭示着諸神的對這片世界的掌控!
然而無法突破,無形的牆仍擋着紗織,把她困在這個地方。
“花敗了啊……”白惋惜道。
無數的花瓣如同在宣洩自己的生命一般,由地面而起,用力地湧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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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平線的那端,一點一點的,紅色在消失了。
“我要見哈迪斯!”紗織将神杖指向白,“他的一意孤行只是在違背貝瑟芬妮的願望罷了!一次次地逃入夢中,那是懦夫!因為虛幻的夢而要大地上的人跟着他陪葬,更比懦夫還要無能百倍!我一定要阻止他!”
“阻止他?”白哂笑道,“憑什麽?就憑一顆連我都無法殺死的善心?”
紗織的神杖穩穩地停在白的鼻尖前,但也僅僅止步于此,無法再向前分毫。
“的确,我無法傷害你,”紗織垂下眼簾,坦誠道,“我無法向一個活着的人動手,不可否認,披着戰神之名的我,也是個懦夫。”
白一愣,她的眼中多了點東西:“你覺得……我是活着的嗎?”
“難道不是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如此。”白退了一步,“我在聖域站立了無數年,第一次,有人說我是個活物……”
“你……在聖域?”紗織警覺道,“你究竟是誰?”
“是誰呢?你還不明白嗎?”這個孩子幽幽冷笑道,“我一直與你一起存在着,自黑暗中,一直注視着你……”
“你……”
“不……不僅是你,”白指着自己的眼睛,“聖域的一切,也都能入我的眼中。”
“你知道羁絆是什麽嗎?就是這樣的:你與貝瑟芬妮,貝瑟芬妮與哈迪斯,哈迪斯與你。同樣的,那些人類也有與神相似的權利,他們的生命短暫,而我,則觀看了他們數代的人生,直至今日。”
“這世上沒有宿命這種東西,一切都是可以靠自己争取的。”她歪着頭不解道,“可是,改變一件事,為什麽難呢?”
“你看到了什麽?”紗織急切的問,她的神杖并未放下。
“并非看到了什麽,而是經歷了什麽……”白攤着手,“我是任何人,但又誰也不是;我無所不在,卻又無所可在;我并非活着,但我又切實地活着——只活在于哈迪斯和你的夢境中。”
散落的花瓣湧向不知名的高空,令人窒息的紅啊……
“呵……花謝了呀……兩百多年開一次的花,就這麽到了盡頭,真是可惜,”迎着神杖,她指向紗織,“如同你的生命。”
“當花散盡之時,就是你的死期。”
——請安眠,永遠地……
“開什麽玩笑!”大叫着醒來,不知不覺中,他又睡着了。
“這一回,夢到了什麽?”
醒來時,只有前教皇的臉近在咫尺。
“是紗織小姐!”星矢慌張地說,“有人要傷害紗織小姐!”
史昂不急不緩地問:“那麽,是什麽樣的人要傷害女神呢?”
“是一個看不清面目的黑發小孩,穿着白衣服,站在彼岸花叢裏,就好像就好像……”
“好像?”
“就好像另一個紗織小姐……”星矢也被自己的結論給說愣了,“雖然這麽聽起來很荒謬,但是,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天馬座,或許你的直覺是正确的也說不定。”史昂扶着宮殿的欄杆,他的身體和十八歲時一樣年輕,可僅僅是這個動作,就顯出了他的老态。接着他居然用不冷不熱地言語說道:“如此說來,我們只有默默祈禱女神的平安了。”
星矢仍十分急切:“但是,教皇大人,紗織小姐有危險呀!”
但史昂只是岔開話題:“話說回來,你不困了嗎?”
“紗織小姐她……”
“星矢!”史昂打斷這個少年的話,随即發問道,“你相信女神嗎?”
星矢被這問題問得摸不着頭腦:“這……當然……”
“是相信她,還是僅僅的信仰?”
“我相信她,并不因為她是雅典娜!”星矢毫不猶豫地說,“我當然是相信她,而不是單純的信仰!”
“那麽,你聽好了,”史昂正色道,“這是對女神的試煉——如果她連她自己的那關都過不去的話,又談何打敗冥王、保衛大地?”
星矢被這話問得一噎,但他很快便問:“為什麽呢?為什麽一定要一個女子去守衛大地呢?”
“……”
“如此說來,教皇才是信仰着紗織小姐,而非信任的,不是嗎?”
這一回,輪到史昂沉默了。
“保護女人,走上戰場的,不都該是男子漢的所為嗎?!”星矢越說越激動,“為什麽要一個女孩子去承擔這些!我不管紗織小姐是否是神,我只想保護她作為人類的這一面而已!”
史昂望着這個激動的少年,想起他的前世,還有更久以前的過去,他一定也是像現在這樣大聲喊着女神作為人類的名字的吧?
“天馬……”史昂失神地喃喃道,“已經過了二百四十三年了……你還是老樣子啊……”
“教皇大人?”冷靜下來的星矢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我……忽然……”
“并不是你的過錯,我已說過了,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無需向我道歉。”
“可是……”
史昂擡手:“你說得也對,抛開女神的身份,那個少女的确只是個普通的少女,十七年前我找到她的時候,我也有想過西緒弗斯想過的問題……”
“西緒弗斯是243年前的射手座黃金聖鬥士,他親自将女神帶回了聖域,卻從此被一個問題困擾:帶回女神,到底是否正确?”
“西緒弗斯……”星矢默念着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名字。
“不僅是女神,”史昂繼續道,“還有黃道十二宮裏的每一個黃金聖鬥士——距離前代聖戰二百多年後,我每帶回一個孩子心裏都要問自己一聲:這麽做是否正确?讓他們重拾聖鬥士的身份,究竟對他們來說,對女神來說,是否是一件幸事?”
“亞爾迪、馬尼戈特、雷古魯斯、阿釋密達、西緒弗斯、阿斯普洛斯、德弗特洛斯、笛捷爾 、卡路狄亞、艾爾熙德、雅柏菲卡,他們死了二百多年,我一刻都沒有忘記他們!他們的靈魂因為死亡而早已釋然,但我……我卻自己給自己種下了心魔……”
“我找到了他們的轉世,然後把他們帶了回來,由着他們再死一次……”
“教皇大人……”
不知為何,聽到這一串陌生的名字,星矢沒來由地哀傷了起來。
史昂苦笑道:“當然,對這些事,你全不了解。所以,就當是聽一個老人家訴訴苦吧。”
對一個陌生的孩子敞開心扉,或許還比較容易些。
轉角的走廊處,童虎抱着膀子倚在牆邊,只靜靜聽着老友的訴說。
越是年老,越是容易去回憶一些事情。在年輕時看來,有那麽多可忙碌的,這些回憶還能收藏在腦海深處;可一旦靜下心,那些回憶被血淋淋地翻出,就再也無法令心緒平複下來了。
星矢不困了,他認真地聽着史昂的故事。
死亡,先從阿斯普洛斯說起……
……
“只差一點啊,修普諾斯,你對人類過于溫和了。”達那都斯遺憾道,“還是說,區區一個人類念力的阻擋,就令你睡神之名大打折扣了?”
“若沒有被極樂淨土拒絕,現在的話,天馬座已然成為一具屍體,”修普諾斯轉身面向某個方向,“不過,我停下,并非是因為那個人類的念力……達那都斯,你沒有感覺到麽?”
“我怎可能沒有感覺到?”達那都斯不懷好意地鼓掌道,“人類闖進來了,相當……難能可貴?”
就在他們不遠處,一個張開了聖衣雙翼的男人,穩穩地停在諸神領域的虛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