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粥來了。”錢阿姨端着熱氣騰騰白瓷碗進來。
梁潇松口氣, 看着陳易:“關于戰川的事,我有眼睛,有感覺, 我自己能分辨。現在, 你好好吃飯, 自暴自棄除了傷害自己身體, 傷親人的心,什麽也改變不了。”
“我現在不想吃, 想睡覺。”陳易就那樣合衣躺床上, 他現在就像諱疾忌醫的難纏病人。
錢阿姨拿眼睛求梁潇,她無奈, 讓錢阿姨去拿白糖來。粥加糖最适合虛弱的人。
“陳易,你起來。吃完粥我替你看看手,我認識很多國外專家,一定可以幫助你恢複。”
陳易聽她說要看手,他下意識把手藏進被子, “我累了,你走吧。”
梁潇拿出照顧難纏病人的耐心,她現在就把他當普通病人。
“你把這碗粥喝了, 我馬上走。”
陳易手臂壓着眼睛,聲音憂郁,“我知道, 我喝了這碗粥, 你就會走。”
梁潇皺眉, 生病的男人果然幼稚得像孩子。
“那你把粥喝了,我看着你睡着再走。”
陳易拿下手臂,“真的?”
梁潇坐到他床邊,“我就坐在這兒。”
陳易起身,擡擡還打着石膏的手,“一只手,吃不了。”
梁潇對自己說他現在就是個病人,“行,我喂你。反正在醫生也喂過大爺大媽吃飯。”舀勺粥吹一吹遞到他嘴邊。他吃一口,“好甜。”
“放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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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易看着她,“我夢到過這個場景。不過是反過來的,我喂你。”他自嘲笑,“我想像過許多我們在一起的幸福時刻。夢醒了才知道,那些不過是我癡心妄想。”
梁潇捏緊勺子,“陳易……”
“抱歉的話就不用說了,你已經說過很多遍。”
沉默,梁潇不知還能說些什麽,只有勺子碰到碗壁和他細細的吞咽聲。
那碗粥見底,梁潇替他蓋好被子,“你睡會兒。”
陳易聽話閉上眼睛。
梁潇坐在床邊緩緩舒出一口氣,看眼時間,已近中午。下午還要回醫院,戰川一大早就出門說有事,她也沒多問,不知有什麽事。
幹坐了大概有二十來分鐘,她估摸着陳易應該是睡着了,輕手輕腳起身。
陳易一下驚醒,“你要走了嗎?”
梁潇僵了一下,“不是,我……坐得腰酸起來走動一下。”
“你答應等我睡着再走。”
“是,我答應的,你快睡。”她替他拉拉被子,陳易重新閉上眼睛。
梁潇真覺着腰酸,在他房間逛一圈。他這房間她還是小時候來過,到初中高中陳易往她家跑得多。床尾對着的牆面挂滿了照片,大多是她和陳易小時候的合照,那時候俞阿姨最愛給他倆拍照片。俞阿姨可喜歡梁潇了,人人都說梁潇長得像俞阿姨,都以為是俞阿姨的小女兒。
還有一些是陳易旅游的照片,最角落裏不起眼的一張黑白照邊緣都發黃有些年歲的樣子。梁潇彎下腰去看,原來爸爸、林叔、陳叔年青時都是玉樹臨風的帥小夥。那是一張三人年青時的合照,梁潇還是第一次看見三人的合照,好奇伸手要取。才碰到相框,照片咚一聲掉下來砸到地上,梁潇吓了一跳,轉頭看床上的陳易。還好還好,沒吵醒他,這回是真睡着了。
相框摔壞了照片掉出來,梁潇皺着眉撿起來,那照片反面有字,她翻轉過來看。
照片背面只寫了兩個字——錦霖。
梁潇睜大眼睛,生怕是自己眼花,錦霖!她仔仔細細把那張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這三個人……誰是戰美齡心心念念的渣男錦霖?!
她腦子被震驚得一片空白,這太可怕了。她兩步到床邊,“陳易,陳易。”試着喊他兩聲,他睡得沉叫不醒。
梁潇捏緊那照片,他有這張照片,一定知道這三個人中誰是錦霖。爸爸、林叔、陳叔,其中有一個是欺騙戰川媽媽的渣男,是……戰川的爸爸?!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不願相信,這太恐怖了。她捏照片的手都開始發抖。
陳易這一覺睡得真長,錢阿姨給梁潇做的午飯熱了三次,她也不吃,心裏壓着塊大石頭怎麽可能吃得下。
林叔不可能,戰美齡就住在醫院,如果是他,早認出來了。那就只剩下陳叔和……爸爸。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突然好害怕。希望陳易快點醒,又希望他再多睡會,再多給她一點心理建設的時間。
門鈴叮當響起來,梁潇坐在客廳發呆沒注意,錢阿姨開可視對講,“請問你是哪位?對,梁醫生是在這兒。”錢阿姨扭頭看梁潇,“有位姓吳的先生說是你同事。”
梁潇回神,“吳亮?”
“他好像是說叫這名,讓他進來嗎?”
“讓他進來吧。”梁潇皺眉,吳亮怎麽會知道這裏?
戰川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她感覺要出事!
“戰川,你,怎麽知道……”
戰川寒着臉,近身就抓住她手腕,“跟我走。”
“戰川,我……”梁潇身體在拒絕。
“來客人了。”陳易不知是什麽時候醒的,這會兒正站在樓梯上看着兩人。
錢阿姨最先反應,“這位吳醫生是來找潇潇。”
陳易冷笑,“吳醫生?”他直直盯着戰川,“吳醫生,潇潇現在不會跟你走,我的手受傷了,她答應了留下來照顧我。”
梁潇看着戰川搖頭,她從戰川手裏抽回手,她現在也确實不能跟他走。
戰川沒勉強她,也不看她,徑直朝陳易過去,滿身戾氣。
“戰川。”梁潇怕兩人再打起來。
戰川并沒動手,站在陳易面前,他比陳易低一個臺階,氣場卻比居高臨下的陳易還迫人。
“你想做什麽?”聲音冷靜。
陳易笑,“怕了嗎?”
戰川繼續上兩層臺階越過陳易,“就我們兩個人,談談。”
“好。”陳易前面帶路他房間。
梁潇要跟上去,戰川回一回頭,“去院子裏等我,讓我可以在陽臺看見你。”強硬不容反抗。
陳易房間的落地窗敞開,戰川站在那裏剛好可以看見樓下院子裏的梁潇。她來回踱着步,很不安。
陳易站在視覺死角,當着戰川的面脫掉石膏,點一根煙,“你知道,那晚我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停下嗎?”
戰川淡淡看他,“你想說什麽?”
“我看見,她包裏掉出來的筆記本上,那上面寫着,戰美齡、錦霖。我突然一下清醒過來,突然一下明白你為什麽要接近她。我猛澆了幾把冷水,徹底清醒,我要做的不是得到她的人,是要把她的心拉回來,是要挽救她。”
“你所謂的‘挽救’就是和武捷合夥欺騙她?”戰川一絲情緒都不漏,這樣才可怕,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欺騙?”陳易笑出聲,“你敢說你接近她不是心懷不軌,你敢說你的目的不是報複,你敢跟她坦白嗎?”那天在醫院,他和武捷配合得天衣無縫。武捷故意編造“替身前女友”來混淆梁潇的關注。她算準了,梁潇一定會糾結前女友的問題而沖淡陳易提醒她戰川接近她的目的。他們就是賭戰川不能跟她坦白。戰川一定會解釋“前女友”的事,那些本來就是編造。梁潇會相信他。梁潇這個時候給戰川的信任越多,知道真相的時候才越痛。痛夠了才好死心。
戰川看樓下的梁潇,她也剛好擡頭,兩人目光交彙……敢坦白嗎?
“你現在和武捷做的事就是在傷害她。”他上來就是想說這一句。
“只要她遠離你,我會一輩子對她好,護她周全。”
戰川淡淡收回目光看陳易,“你沒那個機會了。”他說完擡腳就走不想再浪費口舌。
陳易憤怒攔住他,“我會讓你輸得一敗塗地,你根本配不上她,你這個野種!”
梁潇在院子裏來回踱步不停看表,他們到底在談什麽?戰川知道錦霖是誰嗎?陳易又知道多少?她覺得自己腦子快要爆炸。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凄厲叫聲,是陳易的聲音。梁潇再也等不下去,沖進屋,錢阿姨也聽到叫聲了,兩人一同跑上樓,房間的門反鎖了。裏頭一直傳來陳易痛苦叫聲。
“戰川,開門,陳易,你們在裏面幹什麽!”梁潇焦急敲門。
錢阿姨趕緊找備用鑰匙,梁潇開鎖的手都在發抖,打開門的那一瞬,刺鼻的血腥味沖出來。地上是花瓶玻璃碎片,陳易的手被戰川用玻璃片紮穿,他痛苦得五官扭曲額前的頭發都汗濕。
錢阿姨吓得大叫,要報警。
“錢阿姨,你去找止血的紗布。陳易,你怎麽樣,沒事,我會幫你。”梁潇第一反應是救人,故意傷人會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