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秦飛宏的小手段

華國有個綽號叫“造假大國”,廣南這類大城市號稱“無假不造”。偏精明一世的秦老頭沒想到老實兒子會騙他,看過“結婚證”後,總算欣然閉眼。

遺體送到火葬場,按規定要停靈兩天兩夜,以防逝者是假死(其實是火葬場要創收)。

靈堂是現成的,拜祭的親友還沒到。秦飛宏瞄着空檔對父親進言:“爸,你找人演戲我沒意見,別真的娶不三不四的女人,鐘姨才是實在人。”

秦承宗虛言以對:“她怕了,老怕我和她搶顏顏。”

秦飛宏不屑道:“老爺子已經駕鶴西歸了,誰還會逼她?女人靠哄,鮮花短信什麽的,不用我教了吧?還有她女兒,女孩子沒有不愛靓衫首飾的。對了,爺爺奶奶有個聯名保險箱,裏頭放着爺爺送奶奶的首飾……”

秦承宗心咯噔一下,暗道老爺子沒估錯,老媽還真把這事告訴了宏宏!

秦飛宏繼續道:“奶奶癡呆了,我看有醫院證明,保險箱可以……”

“你個賤種!爛~女人生的爛種!姓鐘的表砸給了你什麽好處?!跟你睡~過?!你個B嘴盡噴~糞!打死你個吃裏扒外的賊骨頭……”

秦老太先前在靈堂之側的客房打盹,不知幾時跑來,操起香燭亂砸,又輪折疊椅。

父子倆惶恐逃竄,老太太老當益壯追出門,口口聲聲“賊父子謀財害命”,引來衆多圍觀者。跟着秦飛宏的兩位練家子被迫出手,把老太太制住。

秦飛宏作勢叫道:“老爸,奶奶分明瘋了,打死你都不出奇!我說奶奶,您老只管抱着錢袋睡覺,爺爺的喪事不用你花錢,我爸沒這麽遜,趕緊回去歇着!”

老太太被拖回靈堂,秦飛宏搖頭晃腦:“爸,過兩天我就拿到遺産,給奶奶請護工!你別管了,這怎麽吃得消?”

秦承宗難受之極,心道真由你請的護工“照顧”你奶奶,老太太恐怕沒好死!

半晌,他啞聲道:“我對不起你~媽媽,更對不起你。如果有保險箱,裏頭的東西也應該由長孫繼承。等你爺爺落葬後,你去看看能不能提前打開。知道是哪家銀行嗎?”

秦飛宏氣憤:“老不……奶奶哪會說!不過鑰匙挂她脖子上,找人看看是哪家銀行的。我不是貪那點東西,但爺爺至死沒說,我再不講,奶奶又是這樣子,難道便宜銀行?”

秦承宗疲倦地抹了巴臉:“你爺爺是精明人,即沒說,要麽不值多少,要麽在律師或你堂伯那兒留了話。一世夫妻,總得給你奶奶留點錢財。爸雖沒能耐,養你奶奶養的起,用不着那些。金銀首飾買的時候貴,賣出去不值錢。”

秦飛宏暗撇嘴:賣了是不值錢,翻新一下當禮物送人叫大手筆。

這時火葬場工作人員來詢問選墓葬還是樹葬,秦承宗說樹葬,秦飛宏堅持墓葬。

“墓葬”是傳統的選塊墓地下葬,最便宜的六萬,每年交管理費,且随物價上升而升,哪年沒人來交費,墓平掉給別人用。不然死人累積起來,哪有許多地方。

“樹葬”是選個地方把骨灰埋了,上頭栽棵樹。這麽做等同植樹造林,沒有被掘骨揚灰之憂,僅收三千三,除樹苗外附送配套服務,以後不用交管理費。鐘家老夫妻、孫桐,以及秦承宗的祖父母都是樹葬,他想在同一座山“植樹”,這樣清明掃墓方便些。

“樹葬”也是秦老爺子的意思,墓葬的話,他相信兒子在有生之年會一直交管理費,孫子就難說了。這事秦飛宏親耳聽到,他選“墓葬”不過是想表示自己對錢不在意,反正付費的肯定是老爸。

看父親堅持,秦飛宏垮下臉作勢道:“I服了YOU!你說你這人,有理沒理事事順着他!死都死了,還不敢違抗!好好,秦家支持植樹造林。”

又一時,第一撥拜祭的人來了,秦諾和他父親在其中,諾母諾妻諾子諾孫則無影。

諾父高齡七十七,繼承秦家人的好體質,拐杖都不用撐,表情一派淡漠。

沒什麽好裝,他和大哥打小不對眼,秦老頭恨他是多餘的,父母也偏心,他都搞不懂幹嘛生他出來。遙想當年,剛工作就被趕出家自己租房子住。廣南市的房租多貴,四個小打工合租一個單間,飯都吃不飽,哥哥還跑到他單位上吵鬧,要他交錢回家“瞻養老人”,那時老爹老媽分明還沒退休!混賬玩意終于死了,給你最後一張鈔票買紙錢!

上香罷,諾父丢下百元白事禮金,推說還有事,掉頭便走。秦諾自是跟着走,卻被秦飛宏強拉到客房說悄悄話。

秦諾煩透,他是拉不下面子,又在公證處工作,怕親友認為他冷血,那天才硬着頭皮去大伯家,沒想到成了大伯的財産繼承人之一!雖然秦飛宏沒改姓,将他解脫了,他也決定拉開距離,連“大伯”都不叫了,冷淡道:“你也這麽大了,能不知道我老爸和你爺爺的關系?說是親兄弟,多少年沒往來,你爺爺哪會告訴我什麽。”

秦飛宏面露失望,心想接待來拜祭的賓客有老爸就夠了,自己還是趁早把財産繼承手續辦好,于是打電話問律師有沒有空。

律師大忙人,不會等那兒,照顧在外地上學的客戶,約好第二天上午律師所見。

次日照面後,趙律師、楊律師給了他一封信,說是秦老爺子交代由他親啓。

信很厚,秦飛宏打開來一瞧,是一疊白紙裹着一把鑰匙,以及奶奶的個人印戳。另有派出~所開的祖孫關系證明,還有一張紙上寫着銀~行名和密碼。

有了這些,不需要奶奶的疾病證明,只要拿着奶奶的身份證和他自己的身份證,就可以“代開”保險箱。他恨不能捶自己一拳,跟老爸啰嗦什麽,明知除了裁縫鋪面,老爺子什麽也不會留給老爸!

世無後悔藥吃,為示保險箱本就是給他的,回靈堂後他把派出~所證明給秦承宗看了,并請老爸幫忙取到奶奶的身份證。

取身份證比取老太太脖子上的鑰匙簡單,就在擱一邊的手袋裏。

秦承宗二話不說将身份證遞給長子,爾後壓低聲道:“聽人講保險箱鑰匙是雙份,老爺子留了鑰匙給你吧?”看秦飛宏點了下頭,接道:“那就好,你奶奶的鑰匙別拿了,給她老人家留個念想。等她百年後,将鑰匙一塊埋了。”

秦飛宏嘆息着點頭,心情有些複雜,像父親這樣的孝子,居然真的存在于現實生活中!特麽找塊豆腐撞死,也不要像老爸這樣活着!看,千孝萬順,老爺子留了幾個錢給老爸?而所謂的爺爺遺産,少說有一半是老爸辛苦賺的,可憐老爸二十年來白給家裏打工,一分錢工資沒有!話說回來,換他也不會留多少錢給老爸。別的不提,兩任妻子,第一個強悍能幹的攏不住,第二個本份老實的也攏不住(少算一個,青梅妻也跑了),标準廢材!

他不得不擔心,那個小鋪面到老爸手中後能不能保住,惟盼奶奶多撐幾年,撐到自己畢業。這是他會一個勁替鐘靓靓說話的原因,如果老爸找個厲害貪財的女人,鋪面三兩下就被弄走了。蚊子再小也是肉,那是他的,憑什麽便宜別人?

講效率的秦大少掉頭就去開保險箱,秦承宗跪坐靈前默默燒紙,祈禱保險箱裏的東西能讓長子滿意,別起疑。不過老爺子的手筆,應該不會出岔子吧?

老爺子是對老妻都留心眼的人,真正的秦家傳家保險箱中只裝了金戒指和一張存折。

存折是秦承宗周歲生日那天,以他的名字開始存的,每年少則兩三千,多則六七千,期間斷過兩次,一次是他考上大學後鬧自由戀愛,一次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鬧離婚那陣,如此積少成多,有二十來萬。

金戒指則是祖傳的,按現在的市價三四百塊錢一只,從他曾爺爺開始起存。老太爺少時經歷過嚴重經濟危機,錢賤如紙,差點餓死。雖說黃金也會貶值,總比紙幣強,沒什麽門路的小百姓謀保值,惟有從市面上買這種沒多少花哨的金戒指,有了餘錢便買一兩只,歷三代箱子裏有六百多只。

這些金戒指起初藏在家裏,到他出生的那年,他的祖父才去銀行開了保險箱,他祖母和母親丁點不知情。母親脖子上的保險箱鑰匙,是他和鐘靓靓結婚那會才出現的,大概怕他将擱在家裏的金銀首飾送給年輕的妻子吧。

老爺子将保險箱鑰匙交給他時,要他發誓有了餘錢繼續買金戒指,并把戒指箱傳給有男丁的兒子。

恕他沒有別人以為的那樣孝順,他只想傳給書顏,哪怕書顏沒孩子!秦飛宏太可怕,得到再多也不會有半點感念。

晚上十點多鐘,秦飛宏噴着酒氣歸來。

幫忙守夜的親友在側間搓麻将,秦飛宏笑問父親:“奶奶睡了?這麽吵都能睡。”

秦承宗梗了下,想想瞞不了人,說:“明天要出殡,怕照應不到,阿雪帶她回去了。”

秦飛宏拿腔拿調道:“就知道她們母女是好的。”随之拖起父親:“你也得歇歇,不然明天怎麽上山?”邊說邊硬将秦承宗拉進睡~覺的房間。

此房依照酒店客房布置,擺着兩張床,但被單枕頭一看就不幹淨。

秦承宗皺眉道:“你睡吧,我睡不着。”

“合眼躺躺也好些。”秦飛宏拖着父親坐下,從兜裏掏出只帶鈴铛的金腳镯:“還記得這東西?我只在相冊裏看過,還以為是銅做的。”

秦承宗微訝:“你一歲前戴的,是你外婆送的。”

秦飛宏唇勾嘲笑:“原來是我外婆送的?嘿,也就爺爺奶奶當個寶,我媽我外婆提都沒提過。東西是拿來用的,藏保險箱裏還得付租金。爸,你拿去金鋪請師傅溶了這腳镯,做細手鏈金耳挖,多做幾個,逢年過節送鐘姨、阿雪……”

秦承宗忙搖頭:“不不!我怎麽能……”

秦飛宏作貼心貼肺狀:“你呀你,求別死腦筋成不?你是我老爸,我不為你打算,誰還會為你打算?但凡你有些腦子,我也不用費這個神!聽我的,東西做的小小,讨巧,她們收下沒壓力。”

秦承宗啞然,感動緩緩湧起,心的話宏宏并非真的無情無義,自己的父母好些事做的太過分,不能全怪宏宏。

秦飛宏看父親眼圈發紅,也吸吸鼻子:“咱們父子被老爺子坑慘!你過的多憋屈,我不甘心,拼着身敗名裂殺出條血路!逝者已逝,咱們還得過日子。你要走的第一步,是把鐘姨哄回來。我能幫的有限,仗老頭老太的威風,她看我像看大~麻風……”

秦承宗淚水奪眶而出:“對不起,是爸無能!”

秦飛宏一臉理解地擺手:“別說這話,強如我媽,當年還不是鬧的身敗名裂?以你的性子沒辦法和他們鬥。好在過去了,咱們以後遇事商量着辦,自家人終究是自家人,除非遇上實在不講理的。就算這樣,爺爺過世,舉喪的還不是咱們?我這一呆半個月!難道是為了他那幾個錢?我還真沒看在眼裏!你知道東土英才一年學費多少BLaBLa……”

秦承宗愧疚,吶吶道:“爸完全幫不到你,連一個完整的家都不能給你……”

秦飛宏胸一挺:“我已經成年了!正是你的不幸使我變得堅強!我只希望你能更多地信任我一些。我問你,為什麽把奶奶安排到508房住?哦,爺爺的房歸到我名下了,我就會把家人趕出家門?”

秦承宗正是這麽認為,羞愧極了,勉強找理由:“是你爺爺住院,兩頭忙不過來,不放心你奶奶一個人呆在家,請你鐘姨和阿雪幫着照看。”

秦飛宏點頭:“這還差不多。只是不好過多麻煩她們,書顏還小也要人照顧,你如果顧不過來就請鐘點工。把702房租出去,加上鋪面租金,請鐘點工沒問題吧?”

秦承宗忙道:“你奶奶只是有些糊塗,生活基本能自理,用不着鐘點工。你在學校方方面面要用錢,租金自己拿着。”

用個毛錢!學校費用一筆搞定,老媽出的。而出校門一步,後頭必有人跟着,想享樂難過登天!

秦飛宏憋氣,正色道:“這叫什麽話?奶奶再不好,一手一腳帶大我。租金拿着,別的錢我不給你了,你不懂錢生錢,只會和爺爺奶奶一樣存銀行貶值。”

秦承宗自慚形穢,又大感不妥,好像有什麽大坑在等着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秦飛宏:啦呀啦,本反派可不是弱智!

雪丫:你強!本丫堅決不與你打交道,坑不到我!

秦飛宏:那可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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