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沒了閑心

皇帝前腳才走,後腳就有宮女來通報,說是大皇子來了,皇後便擱下手裏的狼毫,讓人端了水來淨手,就差把身上的那股墨香味給洗淨了,擦手的時候有宮女就問了:“皇後娘娘,那副畫是否要收起來?”

皇後頓了下,略微惆悵:“收起來吧,錯過了好時間,就寫不下去了。”說完就朝外頭走去,可還沒走到門處呢,一暖暖香軟的小兒就莽莽撞撞破門而入,一股腦碰在皇後身上,弄得兩人各自後退幾步。

“怎麽這麽沖撞呢?多大的人了,還不懂事呢?”皇後換上威嚴的面孔,話裏是責怪,動作卻是憐惜,把小人兒拉過來跟前好好揉揉額頭,盡顯溫柔。

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在皇後的“摧殘”下好不容易擡起頭來:“母後,兒臣知錯了,母後恕罪!”

“又玩鬧了?”這孩子如果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就是調皮了,往下瞄去,衣擺褲腳狼狽得很,依稀有針線補拙的痕跡,看樣子鬧出樣子來了,想好好罰他了。

“兒臣不過是在禦花園裏玩捉迷藏罷了,地上好滑,兒臣不留意摔了跤,小石子硌得疼,還不如太醫院的地平坦呢!”大皇子眨巴眨巴眼,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透露了什麽。

“哦?你玩到太醫院那裏去了?”

糟糕!大皇子這才後知後覺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小聲嚷嚷:“父皇說了不能說的!”

連皇帝都牽扯進來了,皇後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扯出來了,慈愛對大皇子笑笑:“怎麽個不能說了?連母後都不能說?說了母後獎你你最愛的米糖酥。”

大皇子一聽見吃的就兩眼放光,倏忽睜大雙眼對着皇後,但想到和皇帝的約定,又多多少少有些怕,藏着掖着不敢告訴她。

知道這孩子對他父皇崇敬,但孩子嘛,又怎麽架得住母親的誘騙呢?皇後也安慰大皇子:“莫怕,父皇不會責怪你的,母後不會讓別人知道的,就你我和你父皇之間的秘密,不行嗎?”

“其實,還有好多宮女姐姐知道的……”大皇子想了想,還是松口了,誰讓母後如此可憐呢,這事兒好多姐姐都知道呢,父皇還瞞着母後,不公平!

“嗯?”

“兒臣上次領着世子弟弟和皇妹們去玩,迷路跑到太醫院去了,在那裏兒臣見到了之前住在鳳舞宮的流施姐姐,就拉她一起來玩,流姐姐就和我們玩着呢,沒想到父皇突然就來了!”一長串說下來口幹舌燥的,大皇子不由得舔舔下唇,“父皇來了也沒有罵我們,只是走進了那圈子裏,把兒臣給抱起來了,流姐姐聽見了,就朝兒臣和父皇撲過來啊,一下子就抓住了兒臣的袖子,卻撞到了父皇,父皇身子那麽硬朗,流姐姐一定生疼生疼的呢!本來呢,流姐姐是要把眼睛上蒙的布拿下來的,可父皇好壞好壞,不讓她拿下來,流姐姐一定是生氣了,我們走後父皇在樹後面看到了,流姐姐看都沒看我們一眼,氣鼓鼓地就回了屋子去了!”

大皇子說到真的渴了,也沒看皇後玩味的神情,徑直伸出雙手朝皇後身後的嬷嬷撒嬌要水喝,嬷嬷趕忙端上瓷杯,小家夥一口氣喝了個精光,仰着小臉說還要。

“就這麽點事兒,你父皇還不讓你說?”皇後低頭把小皇子給牽出門去,邊走邊笑,“不過你可不能再對第二個人說,記住沒?母後信守承諾,就給你米糖酥吃,不過……”

“不過什麽?”大皇子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擡頭看依舊和藹可親的皇後。

“不過你得給母後抄十遍昨日學的內容,不抄完不許喝水。”皇後掐準了這孩子玩樂許久口渴難耐,如果再吃了米糖酥,只會加劇,這時來罰他,他才會長記性。

大皇子聽見有米糖酥可以吃,暫時就把口渴和罰抄抛到腦後去了,樂颠樂颠地去搶嬷嬷手裏端着的糕點,管它的呢!先吃了再說!

大皇子大快朵頤時,皇帝已經快晃到鸾舞宮了,太監遠遠嘹亮的一聲報,讓拉着劉施的徐貴妃驟然松開了握着的手,起身整理下妝容,領着宮女太監往殿外走去,劉施也跟着起身,不過在最後頭最靠邊的位置站着,一點兒也引人注目。

等皇帝走近了,徐貴妃盈盈拜倒:“臣妾參見陛下。”又是把角落裏跪着的劉施給麻得,抖了抖身子的動作,讓皇帝一眼就注意到了。

“愛妃起身,有了身子,就不用行禮了。”皇帝踏前一步把徐貴妃給扶了起來,人比花嬌,一擡眼羞赧得笑開來,複又低下頭去。

皇帝也是面帶笑意,攜着徐貴妃往裏面走,不經意眼睛掃了下劉施,狀似無意的問:“是誰給愛妃號脈的?朕要好好問問。”

徐貴妃聽這話覺得詫異,不是說是陛下派來的嗎?難道是有人要謀害自己?眼風帶了一圈,終于是找到角落的人,冷下臉喊人:“流施,給本宮過來!”這語氣跟方才和善相去甚遠,轉變面孔轉得挺快的。

劉施急步出來,跪倒在地,心裏不停腹诽徐貴妃的變臉,叩頭道:“臣流施參見陛下、貴妃娘娘。”

“你居然假傳聖意!騙本宮說是陛下派你來的!是何居心!”

劉施瞟了皇帝一眼,叩頭再拜:“臣鬥膽,還請陛下為臣澄清。”

“是朕糊塗了,愛妃莫動氣。”皇帝看劉施不依不饒的,仍是傲氣模樣,還是忍不住幫她說話,“是朕讓她來的,在皇後的執掌之下,後宮裏沒有人有不該有的居心,愛妃你說呢?”

不知皇帝為何這樣說,徐貴妃雖然虛心,可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話放軟了說:“是臣妾錯怪流太醫了,陛下說得對。”

“既然有了身子,就不要胡亂瞎想了,朕看,就讓流施留在鸾舞宮裏照料你好了。”皇帝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劉施身上,看上去是冷淡的。

劉施和徐貴妃俱是一驚!劉施和徐貴妃都對視一眼,也都在下一刻看向了皇帝,皆是難以置信。

“陛下怎麽……”

“朕是在想,愛妃這是頭胎,少不得要招太醫院的太醫過來,整一個太醫院就這一個女醫,那不如就讓她多照看照看你,膳食什麽的太醫也能多注意些,她留在愛妃這兒朕才寬心!”

徐貴妃據理力争:“臣妾身邊還是有嬷嬷跟着呢,這鸾舞宮裏啊,還是嬷嬷對臣妾知根知底的。”

皇帝淡淡的:“嬷嬷懂藥理嗎?嬷嬷懂忌諱嗎?嬷嬷心軟的,要是愛妃一個撒嬌貪吃什麽,還不是給你端來,若是裏頭有對孩子不利的,砍頭都挽不回來。”

徐貴妃聽着心驚肉跳的,低下頭去裝作害羞:“臣妾哪有這樣呢?”

“愛妃這撓人脾氣呀,可不就是心軟的人給慣出來的?”話裏雖是寵溺,可沒有任何轉寰的餘地,“不如這樣好了,流施就留在你這兒,嬷嬷也幫襯着,什麽好吃好聞的讓太醫過一遍,藥膳朕也讓她們花花心思,盡量合愛妃胃口,不過愛妃也不可不為孩子着想,可別耍小性子了。”

徐貴妃被這樣說了,也不好再辯解什麽,轉過頭來對還處于驚愕中的劉施歉然道:“那就有勞流太醫了。”

“不……不麻煩!還請娘娘日後多擔待些。”劉施見沒什麽反駁的希望了,只得接受下如此殘酷的事實,磕磕巴巴地說着不圓滑的話。

皇帝見此也是欣悅:“如此甚好,朕有空時會常來走動,多陪陪愛妃肚子裏的孩子,愛妃可得争氣些啊!”

這話又是說的哪方面的?徐貴妃不知話裏頭是在貶她的脾氣還是在期盼她肚子裏的是個皇子,只得惴惴應下:“勞陛下挂心了,臣妾定好好聽太醫和嬷嬷的話,不教陛下擔心。”

“那朕再吩咐太醫幾句,就回養心殿去了。”

“陛下都不留下來陪臣妾的麽?”怕皇帝不心動,徐貴妃還傾過身子摟住他的手臂,整個上身都壓在他身上,軟軟地壓着。

皇帝聞言笑了,伸手撫着徐貴妃略施脂粉的臉蛋:“護好朕的孩子才是最緊要的。”

在徐貴妃失落的目光下他抽出自己的右臂,轉頭盯住面無表情的劉施,冷然道:“貴妃的吃穿一定要細細看過,任何有害的絕對不能靠近貴妃,該看的書該用的藥都去太醫院取,取不到就來朕這裏說,太後那邊朕自會去說明,你日後都不需太後那邊診脈了,先顧住貴妃要緊。”

“臣遵旨。”不知該多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了,就簡簡單單三個字,劉施覺着已經足夠應付了。

“行了,你今夜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把東西搬進來,住進鸾舞宮照顧徐貴妃好了。”皇帝瞧着一切都妥當,就朝徐貴妃看去,“朕也當回養心殿了,愛妃好生歇息去罷。”

再不情願也只能放他去了,本還以為從皇後那邊搶過來了,就能把陛下留下來過夜的呢!想不到是孩子誤事,陛下還給自己塞了個雜人,好幾個月都蹲守在眼前的雜人,別提多鬧心了!徐貴妃憋着一口氣起身:“臣妾恭送陛下。”

“嗯,不必請安行禮什麽的了,朕走了。”

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走,劉施只來得及和默不作聲的劉何邑對上一眼,眼神都沒來得及交流,人就都走了,感覺熱鬧一瞬間都被那人抽去,剩下來的都是冷清,頭一回,劉施感受到作為皇帝的威力。

徐貴妃見皇帝的身影在殿前晃沒了,才收回追随的目光,一轉頭發現劉施還瞧着,就輕咳出聲:“流太醫也先回去吧,明日再過來,本宮現在乏了。”

劉施晃過神來,見徐貴妃和紀子啓都在看着自己,覺得有些心虛,便說:“那臣先告退了。”

皇帝一行人走出才不遠,劉何邑就注意到後面有抹熟悉的身影也從鸾舞宮裏頭出來,太過專注,以至于皇帝問他話都不知道。

“劉何邑,你發什麽愣!陛下問你話呢!”同行的人看不過,捅了他提醒下。

“嗯?奴才該死,一時走了神!”

皇帝瞟了劉何邑望的方向,也見着了劉施,記在了心裏,嘴上說着:“無礙,你去鳳舞宮問問,問皇後還在嗎?”

劉何邑一路小跑過去,皇帝就讓人擡着步辇慢慢跟在他後頭,走到一半遇上返回來的劉何邑,步辇頓了步,他跪在下頭回禀:“皇後娘娘守在大皇子身邊,娘娘說了,現在各自都沒了之前的閑心了,等歇過一陣子再來。”

“她說得也對。”皇帝微微嘆息聲,“回養心殿吧。”

一行人就在折中的地方拐上另一個岔口,離鳳舞宮越來越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呃還是有點晚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