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瑞雪豐年
太後讓靜修容給劉施帶話來,說體恤胡新初日夜操勞的身子,要讓她開服藥給他補補,劉施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給他一副壯陽丸去寵幸別的妃嫔,一點兒都不來勁的活兒!借着采藥做藥的借口,劉施把自己鎖進太醫院裏,躲避着胡新初,其實是背地裏在替劉何邑做藥。劉何邑的生辰眼看要到了,她無多餘錢財,拿不出體面的賀禮,只能拿手頭的藥材給他做些好藥送過去,身子康健了,不是才能有福氣圖別的?
等到何邑生辰那天,他接過劉施遞過來的東西,把玩着那裝藥的盒子,有些狐疑,認真問:“這藥有什麽毒性?”
約莫是那幾年被毒怕了,上來就問是怎樣的毒,敏感得令人心疼,劉施勉強笑着擺擺手道:“哪會有什麽毒性?書上說了,這藥丸能提神醒腦、強健體魄和延年益壽。”
居然待他這麽好?何邑挑了挑眉,轉手把藥放回盒子裏,錦盒被他揣進衣裏,笑道:“謝謝美意,我收了。等你下次生辰的時候,我再給你包份大禮。”
劉何邑怎麽也沒想到,劉施送給他的藥,除了那些藥效外還有別的作用,而劉施也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送錯藥。白天劉何邑才服下,夜裏這藥效就起來了,渾身熱乎,聞着一絲女兒香就受不住,渾身的血立即就沸騰起來,于是在弦月宮內,淡黃床帷內,罩着兩個交疊的身影,旖旎萬千。
劉何邑一手在許昭儀身上作亂,另一手制住許昭儀的腰身,狠辣地大出大進,困在身下的赤條白蛇都無力申吟,只能似痛似樂地喘和哭,無力求饒:“哥哥不要了,奴家要死了!”
劉何邑就是有着那麽點惡趣味,凡是他床上的女人,少不得被磨得嘤嘤求饒喊“哥哥”。被愛足了的許昭儀,嬌嬌地在他耳邊不停說好話,說得他眸色漸深,最後拖起她抵在紅木妝臺上折磨不斷,震得她最後纏着聲兒昏死過去。
彼時的劉施很無奈地看着癱睡在小桌上的胡新初,明明自己奉的是壯陽丸,怎麽這個人一丁點兒動靜都沒有,反而近日來貪睡得很,到她跟前坐沒一會兒,就撐不住打哈欠,今天更是直接就把頭埋進臂彎裏睡過去了,莫非他的精力跟不上,再補就損了?
劉施沒搞明白,又不能撇下他一個人睡着不管,只得是添些燈油,又握起一卷書,在離胡新初不太遠的地方看着,細細究。別說,這麽大的一個人睡在身旁,她的手、她的臉,都能觸到一股暖熱,這就是所謂生氣吧,劉施板着的臉柔和下來,揉揉雙眼,又把注意力凝回書上。
夜裏另一處屋子裏頭的姐妹倆就着燈燭相對繡花,一針一線穿來引去,溫香神游着,突然指尖傳來刺痛,一低頭,血珠晶瑩地漸漸鼓起,溫香如夢初醒,也不顧指尖的血還滴在繡線上,拍着腦門叫不好:“糟了!今天我幫流太醫拿了兩盒藥,一時興起取出藥丸聞聞,後來放回去的時候給放錯了!這可怎麽辦好?”
軟玉聽完,手上的動作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說話也是如此:“流太醫性子謹慎,往往在送藥時會再看上一看,莫急,定會發現兩者倒了,你下次可別随意動她的藥,不然惹出什麽大事,我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軟玉未曾想到,恰恰就是這一次,劉施忘了打開盒子再檢查一遍,自然就把錯的藥送給錯的人,鬧了不小的笑話。
那晚過後,劉何邑還需早起侍奉皇帝,不比許昭儀有那麽多閑空補眠,白日在皇帝身旁站久了,會忍不住悄聲捂嘴打呵欠,皇帝注意到了,随口念上:“夜裏動靜不要太大,朕昨夜在尋樂宮都聽得分明。”
沒想到隔得那麽遠都能聽得見……和劉施同樣年輕白皙的劉何邑臉上浮現疑紅,低聲歉然道:“奴才下回定然多注意些,不教他人生疑。”
玉冠下的俊顏擡起,目光對在低眉順耳的奴才身上,不知名的情緒在兩人之間漫開,胡新初盯着劉何邑沉聲問:“許昭儀身子如何了?”
劉何邑臉色開始泛冷,眼裏盡是不屑:“昨個兒說是心口泛酸,吃不下也睡不着,估摸着是快有了,她吩咐奴才要去太醫院偷領落子藥,正着急着。”
皇帝聞言重重哼了一聲:“這個婦人!在人面前裝模作樣,一滾上床不還是那副德行!有就有了,刑部那邊查得也該差不多了,待月份一足,能診出來了,就讓她同她那禮部的爹一同去黃泉會面好了。”
聽到這話,劉何邑也不做什麽表情,皇帝仿佛猜到劉何邑在想什麽,一時間面色緩和下來,語重心長道:“該有的以後還會有的,朕不會欠你。”
劉何邑微勾嘴角,極為謙卑地哈腰,一點兒也不在意:“奴才不在意這個,能替陛下操勞這些,那都是奴才的福分。”
皇帝深深地睇了何邑一眼,心裏頭卻越發不放心,久久才吐出兩個字:“難得。”
過後又嘆了一聲:“要是流施也能像你那麽懂就好了。”
劉何邑一邊眉毛跳了下,眨着眼對上皇帝審視的目光,不敢接過這話茬,皇帝見他無甚麽要說的,也就撇過頭去繼續批閱奏折了。
瑞雪兆的不僅是豐年,也給靜修容帶來了不一般的福氣,蹦噠了大半年,終于把孩子給生下來了,如願以償,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生孩子太過折磨人了,連活蹦亂跳的靜修容也不例外,生完孩子後的靜修容,只來得及看小公主一面,就昏睡過去了,只留劉施抱着哭啼不止的小公主在産室裏來回地走,等待着那個人過來。
小公主來的正是時候,沒趕上她父皇上朝或用膳的時候,所以胡新初很快就趕了過來,厚道的劉施搡醒了熟睡的靜修容,把懷裏的孩子交到胡新初手裏,自己默默退下了,要留點時間給他去敘敘舊安撫安撫。胡新初對每個女人都是如此,劉施都已經司空見慣了,一開始還有些不是滋味,後來反而就釋然了,畢竟是一國之君,整個後宮共同侍奉的人,雨露均沾,也是他應該做的事。
漫無目的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中,劉施跨過白雪淹封的九曲長廊,來到養心殿這個地方,不經意間擡起頭望那赫赫威風的宮殿,就見着劉何邑端正地立在殿門處,臂彎搭着拂塵,安靜淡然地同她對視。
四下無人,劉施微勾嘴角,幾步上前,撩起衣擺,坐在最末的一節玉白臺階上,背對着劉何邑擡頭望天。
身旁窸窣聲微響,他也跟着坐了下來,只是舍不得放下拂塵,抱在懷裏寶貝着,劉施瞟了一眼,驟然失神,這樣的何邑,日後還會舍得出宮去嗎?
何邑細細觀着手托下巴的劉施,她像無絲毫瑕疵的一尊瓷像,如墨的瞳珠泛有水光,他還記得那挽進高帽裏原本的如瀑長發,那是他看着一點點留長的,留到及腰處,就藏着不讓人見了,若不是被禁锢在這高牆裏,她又何必把一頭青絲給遮掩起來?何邑有些傷懷,卻故作輕松道:“我還記得,你再小一兩歲的時候,臉上密密麻麻地長有痘,額頭和兩頰都挺多的,紅點點白點點相間,醜極了!”
豈止是醜,那時候的她簡直是沒法入眼!劉老三見着她都是繞道走的,提起這無顏的過往,劉施抽了抽嘴角,好想抽何邑一個大嘴巴子。
不過她嘴硬道:“是啊,那段時間少爺看見我都繞道走的,我樂意那樣,就沒去理會,哪知道後來自己就好了。”
知道她是慣愛注意自己的人,何邑就笑了:“喜歡你的人,多半是喜歡你這張臉,要是見過滿臉麻子的你,定然看不上你的!”自己在心裏補了一句:哪像我,你長不長,我都百看不厭。
“嘁!”劉施扭過頭去,不是很想理會他。
不久她聽到他一聲長嘆,飄飄散散的,倒像是寂寥長空發出來的聲音:“我們的阿施長成大姑娘了,有人喜歡了。”
劉施不自覺地抓了下衣擺,坦然回過頭來看何邑,漠然盯着,等待他的下一句。
“阿施也喜歡他嗎?”
都是自家人,有什麽不好坦誠的,劉施落寞道:“他長得那樣好看,待我又那樣的好,我是凡俗的女子,不會不喜歡。”
“那阿施會為他留在這裏嗎?”
劉施這回苦笑着搖搖頭,抱住自己的雙臂喃喃道:“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活的,爺爺和爹的遺願,我不敢忘。”
“那就好,這是個吃人的地方,你跟了他,只會被吃得更幹淨更徹底,留下空空的一個架子,內裏的智啊才啊都會被啃光,整日就只會勾心鬥角。”何邑有些感慨,“阿施,那不是你喜歡的模樣,也不是爺爺二叔會喜歡的模樣。”
道理太直白太殘忍,劉施都懂,只是被這樣子挑出來,她不知該怎麽回應,只能幹幹的一個字:“嗯……”
一時靜谧,劉施覺得太尴尬,緩緩舒出一口氣,展顏笑對身旁的他:“劉何邑,如果我能出宮的話,那你到時也跟我走吧,我們互相扶持,不離不棄。”
若放在從前,在出了劉府的時候,她能對着他說出這樣的話,他定然是感動的,可如今,他只覺得,劉施這樣子是在可憐他,想撈他一把,而從來都沒有把他當成依靠過,總是想憑一己之力決定所有事情,包括離開他、入宮,最後帶他走。他不會讓她如願,于是何邑搖首:“我走不了,已經不幹淨了。”
“不幹淨”了?是殘缺的那一塊讓他如此喪氣的麽?劉施百般想安慰的話語都說不出口,畢竟那是為了她才失去的最寶貴的東西,任誰都可以安慰她,唯獨她不行,劉施無奈,只能沉默,同他共賞漫天飄雪,将兩人的心一寸寸吹冷,用雪的厚薄,将兩人的心一尺尺給隔開。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錯……拖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