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次出來，束楓已經在裏面把頭發擦幹。

身體的躁動壓了下去，心裏的躁動卻無處可解，又滋生出一些別的思緒。

束楓關了燈躺回床上，摸到手機，視頻早已放完，屏幕又回到了大海背景的靜止畫面。

他摁滅屏幕，把手機扔到床頭櫃上，手交叉枕在後腦，盯着天窗的一片漆黑，逐漸冷靜了下來。

雖然剛剛那份沖動讓他心頭着實有種異樣的感覺，但随着他平複完畢，慢慢回憶起，第一天見伊蔓時他就曾有過這樣的心思。

她那樣的個性，大多數男人對她都會有種征服欲吧，而他也同樣俗不可耐。

不過他早就不再如從前那般身随心動，不計後果。

呵，這樣想來，自己好像還有那麽點長進。

時間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堕落着什麽，堅持着什麽。

本以為自己那樣輕狂的性子，怎麽會甘心現在的生活。但和從前沒變的是，一旦選擇了，他就絕不後悔。

而有些事，也不是後悔就可以重新來過的。

又想抽煙了，可上一條已經抽完，一根都沒剩。

束楓便沒繼續想下去，再想他就要去24小時便利店買煙抽了。可那兒的煙難抽得他寧願不抽，他可不會在這上面虧待了自己。

他的思緒回到伊蔓身上。

抛開欲.望，他對她确實是有興趣的。

她這個人，實在不符合她的外表，不夠可愛，也不懂示弱，讓人特別想逗弄她，觸碰她情緒的臨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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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讓他平淡無聊的生活有了點兒樂趣。

理清了思路，這下也找到了幾次三番念着她的理由。

如同今晚，本來會和以往很多個難以入眠的夜晚一樣，或是抽煙排解，或是逼迫自己放空大腦，可現在，卻有了事情可以琢磨。

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太無聊了。

這樣想着，束楓倒開始期待和她的下一次碰面了，權當是逗趣兒了。

不過誰知道那會是什麽時候呢。

給自己解釋通了好像也沒那麽煩躁了。他終于閉上眼，等着天亮，重複日複一日的生活。

盡管這天睡得比往常沉，第二天早上六點鐘，生物鐘還是催使束楓醒了過來，頗有幾分神清氣爽。

他仍記挂着他的煙，別的都可以去适應去習慣，唯獨煙酒他不将就，晨跑時繞路先去了煙酒店，才趕去上班。

配了物流車以後，束楓和小坎輪流送快遞。今天輪到小坎出去送，束楓留在物流車裏。

下午的陽光很足，暖洋洋的。車開了一側門，束楓坐在副駕駛。

或許是前一天睡得不錯，心情也不錯。他把座椅放低了，半躺着，悠閑地閉着眼睛，一邊曬太陽一邊抽着煙。

今天是伊蔓難得的休息時間，未來一段時間又要陷入忙碌。

因為旅途勞累，伊蔓接近中午才起床，清醒完畢叫了份外賣，吃完已經一點鐘了。

她沒忘記在機場分別時小女孩對她一遍一遍地囑咐寄明信片的事。家裏剛好有幾套以前買過的明信片，一張也沒有用。

她并沒有人可以寄，有也不知道地址。

一通翻找，她挑了最好看的一張，按照紙條上的地址仔細填完，卻覺得這一張卡片有些單薄。

可家裏很多基本用品還沒置辦齊，更別說什麽可以送人的小禮品。

正苦惱着，伊蔓想起了什麽，轉過身把自己前一陣放在沙發靠背上的羊毛氈拿了下來。

親手做的小熊，雖然小，但送人的話誠意足夠了。

又在末尾添了幾句話，她拿上羊毛氈和明信片，帶上些現金，很快收拾好出了門。

伊蔓關上門，打算去門衛處問哪裏有可以寄快遞的地方。

她太宅了，又剛搬來這裏沒多久，這一陣總是出門在外，她對新家周圍的環境一點都不了解。

伊蔓所在的公寓是1號樓，就在小區門口一進去不遠的位置。

沒用多久，她便走到了門衛室，就看到裏面的保安坐得筆直，一副兢兢業業的樣子。沒等她開口，他就忙問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伊蔓和他說明完情況，他歪了身子咧嘴一笑：“楓哥在啊。”

話剛落，他眼睛瞟到了屋內的攝像頭，一驚。看見美女差點把這事兒忘了，自從楓哥提醒他那次，他時刻都注意着。

他匆忙閉嘴斂住笑意，正襟危坐，只伸出了一只手：“妹子，那邊，來了輛快遞車可以寄。”

伊蔓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輛黑色的物流車。她點點頭道了謝，往車子的方向走。

門衛室裏的人又瞟了眼角落的攝像頭，松口氣，繼續集中精神筆直坐好。

伊蔓最先靠近的是車子的另一邊。

透過敞開的車窗，她能看到那邊的副駕駛座斜躺着個人，姿态懶洋洋的，一手抽着煙，一手胡亂調着收音機。

小區環境安靜，隔着一段距離她都能隐約聽到收音機的聲音，随着她越走越近，聲音也變得清晰。

她聽出來了，車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在聽收音機，而是沉迷于不斷地調臺，說白了就是閑的無聊。

而她從衣服和剛剛保安的稱呼上也模糊猜出了他是誰。

沒等她繼續探究，車上人卻下來了。

看清了全臉，這下她确定了他就是束楓。

他卻并沒有看到她。

她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孕婦已經走到了物流車跟前，肚子微微隆起，目測四五個月的樣子。

她動作有些遲緩，小心地避開了地上擺放的快遞，慢慢湊近束楓。

伊蔓愣了一小下。她剛剛專注着打量束楓，竟沒有看到孕婦。

她本想繼續走近，卻在看到束楓的動作時停住了。

他本來依舊在調着臺，聽到孕婦出聲叫他才停了下來。

她在問她的編號快遞在哪裏，她不方便蹲下來查看。

束楓按了靜音走下車來。

轉身的瞬間他剛好深吸了一口煙，就看到來人是個孕婦。

他目光在她的肚子上停頓了一會兒，沒有理她，往外走了幾步，背過去，才長舒了一口氣，把煙吐了出來。

手頭上的煙還剩一半，他撚了扔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才轉身。

孕婦只看到他一句話都沒理她，轉頭就找方便扔煙頭的地方繼續抽煙，抽完了才回過來搭理她。

伊蔓則在一旁清楚地看到了他憋住那口煙的動作，一時間定住了腳步。

那孕婦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沒看到我是孕婦嗎？我說了我不方便蹲下來拿了，你态度就這樣的？！”

束楓也愣了一下，把頭上的帽子扔車座上，有些嘲諷地笑了：“我态度什麽樣兒？”

“工作散漫，無視顧客，讓我等這麽久，又随地扔煙頭，一看素質就不高！”

束楓倚着車門看她氣急敗壞，緩緩勾起笑容：“這你說對了，我素質确實不高。”

女人被他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刺激到了，聲音也再次拔高幾度：“不過是個送快遞的小白臉，我告訴你，我去你們快遞公司投訴能讓你連快遞都幹不成！”

“那行，你去投訴。我丢一工作換你動胎氣，還挺值的。”

“你……”孕婦氣短，一時沒能繼續。

伊蔓這時走了過來，束楓也終于看到她，有些訝然，微微挑眉。

她完全無視了那個孕婦，走到束楓面前，直視他的眼睛：“這裏可以寄快遞？”

束楓看她認真問自己的模樣，這好像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自己。

她不是沒對上過他的眼睛，但每次給他的感覺都是——她看貓狗或許也會是同樣的眼神。

不論是打量還是示意，都是在恪守與人交往的準則，絕不逾越半分。

這次卻顯然不同。

對上這樣的眼神，他的不正經也收了起來：“當然。”

“那我寄一張明信片和一個手工品。”

“等會兒。”束楓回車裏拿了張空白快遞單和一個盒子。

“一起寄？”

“嗯。”

一旁的孕婦看自己完全被當做了空氣，更氣憤了：“你……走着瞧！”

束楓把快遞單遞給伊蔓，又拿走了她手中的明信片和小熊，漫不經心地回答：“首先你得走。”

孕婦轉身就走。

束楓卻又叫住她，上前幾步彎了身子拾起一份快遞遞給她：“哎。”

女人轉過身子一把奪過快遞，快步走了，比剛剛不知靈活了多少倍。

車旁只剩兩個人，耳根變得清淨。束楓低頭看蹲在地上借着箱子的平面認真填快遞單的伊蔓。

“你不怕她真的投訴？”伊蔓一邊比對紙條抄寫地址一邊問他。

束楓顯然沒想到她會關心這個問題，有意調戲她：“怕，所以你得多寄幾回快遞給我漲業績了。”

如他所料，伊蔓沒理。

束楓也不惱，想起她的問話，剛剛肯定被她聽去了不少。

他繼續調戲：“你也覺得我是送快遞的小白臉？”

“沒有，”伊蔓停頓，這次沒有無視他，擡頭看他一眼，認真道，“你不白。”

束楓：…………

伊蔓寫好單子擡頭的時候，就看到束楓兩只手指捏着她的初次作品，旋轉了好幾遍，反複地打量。

……

本來覺得自己做得挺好，可此刻，看着他那個略顯複雜的眼神，伊蔓突然不想讓他看了。

但總歸不熟，她也不好直接開口說不讓看，索性拿起手中的單子：“填好了。”

還煽動了幾下單子制造了點聲響吸引他的注意力。

束楓看了一眼，但他此時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上面。

他捏着不及他半個拳頭大的羊毛氈，出聲問：“這是你做的？”

緊接着又問：“你這做的……是狗？”

伊蔓動作頓了一下，擡眸對上他的眼睛，并沒有從其中找到戲谑的影子。

她抿了抿唇，要從束楓手裏拿走明信片和小熊：“什麽都不是，随便做的。”

束楓當然不信，眼睛很尖地看到伊蔓最先要拿走的那張明信片。

他手上使了力氣沒能讓她拿走，看到明信片的末尾标注了，送的是個熊。

束楓又看了一眼那玩意兒，一個沒忍住，鼻子出了下氣，笑了。

明明沒笑出什麽聲音，卻讓伊蔓更惱。她把快遞單塞到他手上，話也不客氣了幾分，“你還收不收？”

他嘴邊的笑意還在，把手中把玩着的那只“熊”和明信片放進盒子裏：“收，當然收。”

等看着束楓打包好，伊蔓便沒作逗留。

束楓看着不遠處的背影，笑意更濃。

啧，終于惹毛了。

他還以為她麻木得快遁入空門了呢。